邓翠香虽然脑子不够活络,但手脚勤快。
她每次骑着三轮车出去,车上都摆着四五个小坛子,装的腌菜样样不同。
脆生生的萝卜条、酸辣开胃的洋姜、酱香浓郁的豆角、爽脆的黄瓜皮,还有新琢磨出的泡椒笋尖。
她听了周柒柒支的招,专门挑单身男人多的工厂宿舍门口,或是大学宿舍门口去摆摊。
东西新鲜味道好,价格也实在,每次出摊,那几坛子小菜总能卖个精光。
生意眼见着红火,需要的量越来越大,可问题也来了。
瓶瓶罐罐多了,路上颠簸,不是这个坛子磕破了边儿,就是那个罐子里的汁水晃荡出来撒了一地,收拾起来又麻烦。
邓翠香每次都心疼得不得了。
周柒柒把她的苦恼看在眼里,一直琢磨着怎么帮她解决。
前两天去市委大院送资料时,听办公室里面的人闲聊。
说市里要响应上头的新政策,在G市最热闹的居民区中心,新建一个正规的菜市场,马上就要招商了!
周柒柒心里一亮,这简直就是为邓翠香量身定做的机会!
她立刻找到邓翠香,把这事儿一说。
“租个固定摊位?”
邓翠香眼睛也亮了,但随即又有些犹豫,“这……能行吗?那地方租金怕是不便宜吧?”
“肯定比你现在推着车风吹日晒、坛子还老摔破强!”
周柒柒笃定地说。
“有个固定的地方,坛子摆得稳当,顾客也好找。咱们先去瞧瞧,眼见为实!”
邓翠香被说动了心,所以今天才约了周柒柒和朱莹莹陪她去看市场。
市场建在一片居民楼环绕的空地上,位置确实绝佳。
崭新的水泥台面一排排立着,头顶搭着遮阳挡雨的棚子,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转悠打听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既兴奋又观望的气氛。
“嚯,人真不少!”
邓翠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里踏实了几分。
她们找到管理处,仔细询问了摊位情况。
位置一般的摊位,一年租金都要一百五十块;
要是位置好,再带个小仓库的,则要两百五十块一年。
这价格让不少来看的人都咋舌,议论纷纷:
“一年一百五?乖乖,顶我仨月工资了!”
“政策刚下来,谁知道能维持多久?万一过俩月又变卦了,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是啊是啊,太贵了,再看看,再看看……”
邓翠香早就看好了一处带仓库的,可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里也打起了鼓。
她卖酱菜虽然赚了些,但都是薄利多销,时间又短,积蓄不多,一下子拿出两百五十块,确实压力山大。
周柒柒却看得更远。
她拉着走到那个铺面前,指着周围密集的居民楼和人流。
“翠香姐,你看这位置,四通八达!我敢打包票,这个市场将来一定是G市最红火的菜篮子!租金现在看着是贵点,但以后肯定翻着番儿往上涨!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顿了顿,看着邓翠香的眼睛,认真地说。
“至于钱,你别担心。这摊位钱,我替你出了,也不用你还,就当是我投资入股你的酱菜生意!你以后分成就行。而且,我建议你,要租就租长点,五年、十年最好!相信我,长远看绝对划算!”
“柒柒,这…这怎么好意思,太多了…”
邓翠香感动又惶恐。
朱莹莹也笑着挽住邓翠香的胳膊,
“柒柒说得对,这地方确实好。这样,柒柒那份算她的投资,我也凑一份!我也入股!翠香姐,你就安心做你的酱菜,我和柒柒当你的股东,咱们姐妹齐心,把这酱菜摊子做成金字招牌!”
邓翠香看着两个真心实意帮她的好姐妹,眼圈一红,用力地点点头。
“好!好姐妹!这情分我邓翠香记心里了!这帐我一定算清楚,赚了钱,咱们仨分!”
一股斗志在她心里熊熊燃烧。
有了资金支持,邓翠香底气十足,在周柒柒的参谋下,果断签下了那个带小仓库的绝佳铺位,一口气直接租了十年!
周柒柒和朱莹莹一人出了一千两百块钱。
摸着那纸合同,邓翠香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酱菜坛子在干净敞亮的摊位上稳稳当当摆开,顾客盈门的景象。
解决了邓翠香的心头大事,朱莹莹这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第二天是周一,周柒柒特意陪着朱莹莹去医院复查。
大夫拿着最新的化验单,脸上露出了笑容。
“朱莹莹同志,你这多囊的情况改善得很明显啊!各项激素指标都降下来了,接近正常范围了。再坚持调理治疗一段时间,我看啊,怀孕的希望非常大!”
“真的?太好了!谢谢大夫!”
朱莹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周柒柒也替她高兴。
两人又围着大夫问了许多注意事项,心情轻松地走出诊室。
刚走到走廊拐角,周柒柒脚步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拐角处正在吵架的两个人影。
“莹莹,你在这凳子上坐会儿等我一下,我好像看见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周柒柒对朱莹莹说。
朱莹莹点点头:“行,你去吧。”
周柒柒快步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她脚步轻快地回来了,脸上带着一种“捡到宝”似的开心笑容。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周柒柒奔波于服装厂的设计、卓光明小礼服的赶制、偶尔去邓翠香新租的摊位帮忙出主意;
朱莹莹规律地调理身体,脸上多了红润;
日子平静、充实,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一切都仿佛在向着明亮温暖的方向奔涌而去。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往往暗藏漩涡。
这天是礼拜四,周柒柒和卓妈妈说好了送小礼服过去,一大早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
院门被敲响了,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
周柒柒以为是莹莹过来了,随口应着“来了”,拉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两位穿着笔挺军装、身姿挺拔如松的陌生军人。
他们的眼神锐利,表情严肃,肩章显示级别不低,一看就绝非普通传令兵,周身散发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气息。
“周柒柒同志?”
为首的军人声音平板,确认道。
“是我。请问你们是?”
周柒柒心中警铃微作,面上维持着镇定。
“奉首长命令,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军人言简意赅,语气不容商量。
首长?
周柒柒的心猛地一沉。
她迅速在脑中过滤着可能的人选和原因,面上却不动声色,试探地问。
“请问是哪位首长?找我有什么事?我一个妇人,单独跟你们走不太方便,能否让我先联系一下我丈夫沈淮川?”
为首的军人目光直视着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沈团长那边,已有其他同志去请了,稍后你们总会有机会见面。”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强硬。
“现在,请马上跟我们走,多余的话不要问了。”
去请沈淮川了?
对方明明用的是“请”这个字眼,但态度却如此强硬!
周柒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看来不是小事,而且对方是有备而来,连分开带走都安排好了,堵死了她寻求沈淮川庇护的路径。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反抗或拖延都无济于事,反而可能更被动。
她点点头,声音平静下来:“好,我跟你们走,容我上个厕所,不然我怕待会儿没机会。”
为首的军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却眼神示意身边的兵跟着周柒柒一起去。
上完厕所,她锁好院门,两位军人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了她身侧,形成一种无形的押送姿态。
“走吧。”
军人示意道。
周柒柒挺直脊背,迈步走下台阶。
她坐进后座,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熟悉的世界。
车子发动,平稳却迅速地驶离了家属院,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