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风,停了。
空气中,人血的甜腥与兵刃的铁锈味混在一起,浓得像化不开的雾,堵在每个人的喉咙里。
城墙上下,数万道目光,死死钉在那一群被推到阵前,瑟瑟发抖的肉盾上。
他们的哭喊与哀求,不是穿进耳朵,而是像冰碴子一样,顺着士兵们的脊梁骨一路刮下去,冻住了他们扣弦的手指。
别放箭！我们是汉人！
救救我们！救救孩子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被蛮族士兵用刀背砸倒在地。
她至死护在怀里的男童,先是没了声音,随即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啼哭,尖利得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城墙上,死寂一片。
刚才还吼着要杀光蛮子的新兵,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连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都听得见。
他们握着弓,那平日里轻松拉开的弓臂,此刻却像是焊死在了地上,灌了铅一样纹丝不动。
搭在弦上的箭矢,那冰冷的金属箭头,烫得他们指尖都在抽搐。
向自己的同胞放箭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像一条毒蛇,瞬间咬碎了他们心中关于忠勇、关于道义的一切。
李清泉站在墙垛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吐。
半个月前,他还是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富家公子。
现在,他却要亲眼目睹,甚至亲手参与一场对同族的屠杀。
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将军......一名校尉声音嘶哑地望向萧振山,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萧振山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这双眼看过太多死人,多到血都无法再让他的心跳快上一分,可今天,城下那些活人的哀嚎,却让他这颗老心感到了久违的无力。
理智在嘶吼,这是敌人的诡计,决不能手软！
可他从小读的圣贤书,骨子里刻的仁义道德,在城下那一声声‘救救孩子’的哭喊中,正被磨成齑粉。
军心,即将崩溃。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杂音,‘玄甲军听令。’那语调,就像在问吃了没有一样平常。
是许长青。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于他。
准备。
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萧振山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挣扎与难以置信：许公子！那是我们的百姓！
我知道。
许长青的视线仿佛越过了萧振山,像鹰隼一样钉死在城下蛮族的阵列中,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原般的死寂。
他们现在,是敌人的武器。
一件对着我们心脏的武器,你是选择打碎它,还是等着它刺进来
可......
没有可是。许长青打断了他,声音陡然变得锋利,萧老将军,你记住,从他们被俘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了。
我们现在能做的,是让他们死得有价值。
许长青最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们,会感谢我们的。
无人听懂。
下一刻,许长青的声音提至顶峰,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所有人的神经上,响彻城头！
玄甲军！目标,肉盾之后,蛮族推车手！三轮齐射！
放！
命令,就是一切。
许长青亲手调.教出的玄甲军,眼中没有人,只有目标。命令下达,他们臂膀上坟起的肌肉瞬间绷紧,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嗡——
箭雨呼啸而出,精准地擦着前方百姓的发梢飞过,像一群黑色的蝗虫,一头扎进后面推动撞车的蛮族队形里。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蛮族士兵,瞬间被射翻在地。
但,这只是许长青计划的第一步。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在犹豫的普通守军。
其余弓箭手！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由射击！目标,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