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深了,院里还亮着灯。
灯光把几个女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鬼影似的晃。
许长青捞回来的那三个女人,让柳玉儿和周芷儿灌了热汤,换了身干净衣裳,正猫在屋里哆嗦,魂儿还没归位。
院当中的石桌上,一盏油灯,几碗热水。
许长青、纪云、柳玉儿、周芷儿,还有李翩翩,五个人围着,谁也不说话。
这气氛,闷得像下雨前的天,不是尴尬,是每个人心里都揣着小九九。
李翩翩是所有人的中心。
她眼皮都懒得抬,捏着根烧黑的木炭,在石桌上划拉着什么鬼画符。
织坊这名儿太土。她一开口,声音凉飕飕的,像冰碴子,得换个响亮的,叫‘云裳织坊’。
云裳柳玉儿跟着念叨一句。
对,云中霓裳。李翩翩哼了一声,一听就不是便宜货,咱们的东西,也不是。
她下巴一扬,指着周芷儿刚弄好的一小块布。
灯光下,那布料像蒙了层月光,滑溜得抓不住,却又结实得很。
这,我管它叫‘云锦’。周芷妹妹用新家伙织的。她嘴角一撇,镇上那些破烂.货,给它提鞋都不配。
周芷儿脸一红,脑袋差点埋进胸口,两只手死死地绞着衣角。
许长青端着碗喝水,没吭声,一双眼却死死盯着李翩翩在桌上画的账。
对,就是账。
村里能干活的织女,算上咱们和新来的,八个。新织机快,一人一天三匹,总共二十四匹。
一匹成本,丝麻钱,五十文。
镇上最好的细棉布,卖三百文。咱们的‘云锦’,比它好十倍。开张第一炮,一两银子一匹,不过分。
一天,二十四两。一个月,七百二十两。
嘶——
柳玉儿一口凉气抽上来,差点呛着,赶紧捂住嘴。
七百二十两!把镇上那地主老财卖了,一年也刮不出这么多油水!
李翩翩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说:这都是虚的。咱们没路子,没名气,没个后台撑腰。所以,第一步不是卖,是扬名。
她用木炭在桌上重重画了个圈。
边城那帮兵痞子,军服十年没换了,料子糙得能搓澡。咱们把这单子拿下,不挣钱,倒贴钱都行!只要那帮大头兵穿上咱们的布,‘云裳织坊’这四个字,不出三月,整个北境都得知道!
说完,她抬起头,眼睛像两把锥子,直直钉在许长青脸上。
这事,你去。我只管算账,不管见官。
许长青嘴角抽了抽。
这女人,脑子比鬼都精,专门祸害人。
他刚要说话,院门外狗叫得跟疯了似的,李清泉的嗓子都喊劈了。
青哥!青哥!滚犊子了!
院门砰的一声被一股巨力撞开,李清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跤绊在门槛上,整个人扑倒在地,满脸是土,嘴角都磕破了,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
张......张家那帮狗.日的,全来了!他一只手撑着地,半个身子都软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拼命抬起另一只手指向村口,那手抖得像筛糠,连带着下巴都在打颤,张家那个老管家亲自带队,手里......他娘的,手里还攥着县城守备军的腰牌!
院里的空气瞬间冻成了冰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