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话，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陈默的耳膜。
秩序之尘……源自被天道契约长期“调理”的刺头租客……被强行剥离的怨念、不甘、愤怒……经过净化沉淀的规则残渣……
比如……本尊身上……可能……大概……也许……有那么一点点？
每一个字都带着赤裸裸的、报复性的恶意和一种“你也有今天”的快意。尤其是最后那刻意拉长、充满不确定性的尾音，更是将嘲讽拉到了极致。
陈默握着契约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那张万年不变的“社畜死鱼脸”，此刻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荒谬现实噎住的、消化不良般的僵硬。
用魔尊的“怨念残渣”当修补材料？这契约……还能更离谱一点吗？！
“咚！！！”
地下铁门再次传来沉重的撞击！覆盖在裂缝上的魔焰封印符咒剧烈地闪烁、明灭，边缘处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萧烬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迹（魔尊的血似乎与众不同），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显然维持封印的消耗远超他的预计。
“蝼蚁！再磨蹭下去，本尊先烧了你再跟里面那鬼东西同归于尽！”萧烬的咆哮带着濒临极限的暴躁和虚弱，血红的魔瞳死死瞪着陈默，“要取就快！本尊倒要看看，你这破契约，怎么从本尊身上‘取尘’！”
时间紧迫！契约纸上的血色倒计时无声地跳动着，破损度17%的数字如同悬顶之剑。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荒谬感，眼神瞬间恢复了那种面对BUG和deadline时的绝对冷静。
他不再犹豫，将全部精神沉入手中的契约纸。金色的符文随着他的意志而流淌、汇聚，在纸张空白处飞快地勾勒出一个全新的、极其复杂的立体结构图——那并非符咒，更像是一个精密仪器的分解图！
【房东权限激活：秩序之尘提取程序启动。】
【目标锁定：租客萧烬（编号：T001）。】
【提取方式：精神共鸣剥离法。】
【需房东之血引导（100ml）。】
【需配合物：租客自愿或非自愿的精神高度波动状态。】
【警告：提取过程可能伴随目标强烈不适及精神污染外泄，请房东做好防护。】
“……”陈默看着那“自愿或非自愿的精神高度波动状态”，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气息不稳、眼神凶戾如受伤猛兽的萧烬，这状态……还用“可能”伴随不适？
“站着别动。”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毫无情绪起伏。他左手依旧维持着契约纸的金光输出，右手猛地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并非鲜红，而是在契约金光映照下，隐隐泛着一丝极淡的金色光泽！
他没有浪费一滴血！手腕一翻，涌出的鲜血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道细长的血线，精准地落在那张由契约金光构成的、悬浮在半空的复杂结构图核心位置！
嗡——！
血线融入的瞬间，整个金色结构图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金光芒！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金色蝌蚪，围绕着核心疯狂旋转！一股冰冷、精准、带着绝对规则剥离感的强大吸力，瞬间锁定了挡在铁门前的萧烬！
“呃——！”萧烬浑身剧震！仿佛灵魂深处最敏感、最污秽、最不愿示人的伤疤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术刀猛地划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痛和强烈的剥离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感知！
这痛苦，远胜于肉体的伤害！那是他亿万年来累积的、对天道束缚的滔天怨恨！是他被蝼蚁逼迫穿上围裙、当路由器、用平底锅的极致屈辱！是他力量被压制、尊严被践踏的狂暴不甘！是深埋在他魔魂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直视的、对绝对自由的扭曲渴望！
这些庞大、混乱、足以污染一方世界的负面精神能量，此刻被那冰冷精准的契约法则之力，如同抽丝剥茧般，强行从他的魔魂本源中剥离、抽吸！
“啊——！！！蝼蚁！你竟敢——！！！”
萧烬再也无法维持封印的姿态！他猛地转过身，高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剧烈颤抖！那双血红的魔瞳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如同濒临破碎的熔岩宝石！焚天魔焰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轰然爆发，黑色的火焰疯狂地扭曲、咆哮，试图抵抗那源自灵魂的剥离！然而，那契约的法则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缠绕着他的魔魂本源！
魔焰与金光在他周身激烈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整个走廊被映照得光怪陆离，能量乱流激荡！墙壁上的裂纹迅速蔓延，天花板簌簌落下粉尘！
“本尊要撕碎你！焚尽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萧烬的咆哮声嘶力竭，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怨毒和痛苦，魔威滔天！他抬起那只曾撕裂神魔的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极度压缩、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焚天魔焰弹，就要不顾一切地砸向陈默！
就在这时——
悬浮在半空的金色结构图核心，那吸收了陈默鲜血的位置，猛地亮起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白金色光芒！
如同在沸腾翻滚的墨池中，投入了一粒绝对纯净的沙！
这一点白金色的光芒出现的瞬间，正在被强行剥离抽吸的、那些庞大混乱的负面精神能量（怨恨、屈辱、不甘、暴怒……），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剧烈收缩、扭曲！
嗤嗤嗤——！
仿佛滚油泼雪！那些混乱污秽的负面能量，在接触到那一点白金色光芒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净化熔炉，疯狂地汽化、消融！刺鼻的、带着精神污染的黑烟升腾而起，又被契约金光迅速湮灭！
剥离的痛苦依旧存在，但萧烬魔魂深处感受到的，不再是纯粹的撕裂，而是在那剧痛之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疴尽去的……轻松感？就像一块压在心口亿万年的、腐烂发臭的巨石，正在被强行撬动、剥离！虽然过程痛不欲生，但那巨石被移开的瞬间，竟有一种窒息后的短暂喘息！
这诡异的感觉让萧烬狂暴的攻势猛地一滞！他掌心的魔焰弹明灭不定，血红的魔瞳中充满了暴怒、痛苦，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他死死地盯着那点白金色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悖论！
净化！这该死的契约，竟在剥离他怨念的同时，强行净化着那些最污秽的部分！
随着庞大负面能量的被剥离和净化，在那金色结构图的核心，一点极其微小的、如同尘埃般、却散发着温润如玉光泽的……白色晶体，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它微小，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平和、纯净的气息！仿佛是一切混乱的对立面，是规则运转后沉淀下的最精粹结晶！
秩序之尘！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一连串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从楼梯上方传来！
“房东！发生什么事了？！地震了吗？！”
“我的爱德华！我的贝拉！信号怎么又断了？！还晃得这么厉害？！”
“本尊的丹炉！丹炉要翻了！啊！我的筑基丹！”
是凌虚和伊凡！显然，刚才萧烬爆发魔威和封印冲击造成的巨大动静，以及此刻走廊里狂暴的能量乱流，终于惊动了楼上这两位“大神”！
凌虚穿着歪歪扭扭的道袍，头发散乱，手里还捏着几张画了一半的符纸，一脸惊惶地冲下楼梯。伊凡则更加狼狈，酒红色睡袍的带子都没系好，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金发炸成了鸡窝，手里死死攥着黑屏的手机，蓝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断网后的绝望和惊恐。
两人刚冲下楼梯，就被走廊里的景象惊呆了！
破碎的大门，满地的狼藉，墙壁上蛛网般的裂纹，空气中残留的阴冷气息和狂暴魔焰的余温……最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走廊深处那扇被暗红粘液覆盖、中央贴着一张燃烧着黑色魔焰封印符咒、还在不断震动的铁门！以及挡在门前那个如同魔神降世、周身魔焰滔天、痛苦咆哮的高大身影——萧烬！
而他们的房东陈默，正站在不远处，左手腕淌着血，右手虚引，身前悬浮着一个散发着刺目血金光芒的复杂结构图，图中央正凝聚着一点微小的白色晶体！一股冰冷精准、令人灵魂战栗的剥离感正从那结构图中散发出来，牢牢锁定着暴怒的魔尊！
“魔…魔尊大人？！”凌虚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手里的符纸撒了一地。
“Holy
Bloody
Hell!
萧烬阁下！您…您这是怎么了？！”伊凡更是吓得尖叫声都变了调，下意识地就想往凌虚身后躲。
他们的出现，如同往沸腾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
正处于极致痛苦、屈辱和那诡异净化感交织中的萧烬，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暴怒和痛苦的血红魔瞳，如同两盏地狱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楼梯口那两个目瞪口呆、如同受惊鹌鹑般的“观众”！
滔天的怒火和无处宣泄的屈辱，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宣泄口！
“看！看什么看！”萧烬的咆哮声震得整栋楼都在颤抖，魔焰随着他的怒火冲天而起，几乎要烧穿天花板，“本尊撕了你们的眼睛！碾碎你们的魂魄！把你们做成饲料喂给地下那鬼东西！！！”
恐怖的魔威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向凌虚和伊凡！两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窒息感！
而就在萧烬这极致的暴怒和屈辱情绪爆发的刹那——
嗡！！！
悬浮在半空的金色结构图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点正在凝聚的白金色秩序之尘，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加速凝实！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散发出的纯净秩序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郁！
【目标精神波动峰值达到提取阈值！】
【秩序之尘凝聚加速！预计完成量：2.5克！】
【警告：目标情绪失控，精神污染外泄风险急剧升高！请房东尽快完成引导！】
契约的提示冰冷地浮现在陈默脑海。
陈默眼神一凝，左手腕的伤口在契约力量作用下迅速止血愈合。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右手五指猛地张开，对着那金色结构图核心那点已趋于稳定的白金色晶体，凌空一抓！
“收！”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点微小却蕴含着纯净秩序之力的白色晶体，瞬间脱离了金色结构图，化作一道温润的白光，如同归巢的乳燕，精准地落入陈默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从裤兜里掏出来的……空的速溶咖啡小玻璃瓶里！
瓶盖被陈默用拇指“啪”地一声弹上。
秩序之尘，到手！2.5克！
几乎在晶体被收走的瞬间——
笼罩着萧烬的那股冰冷剥离感和灵魂剧痛，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那金色结构图也瞬间黯淡、消散。
“呃啊——！”萧烬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焚天魔焰失控地在他周身乱窜了几下，才被他强行收拢回体内。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暗金色的血丝，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那双血红的魔瞳里，暴怒尚未完全退去，却混杂着一种被掏空般的虚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空洞。仿佛刚才被剥离的，不仅仅是怨念，还有某种支撑他存在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地、带着刻骨铭心的怨毒，盯住了陈默手中那个装着白色晶体的小玻璃瓶，以及陈默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蝼…蚁…”萧烬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本尊…与你不死…不休…”
而楼梯口，刚从魔威窒息中缓过一口气的凌虚和伊凡，看着单膝跪地、气息虚弱却眼神怨毒如鬼的魔尊，又看看拿着小瓶子、一脸平静的房东，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栋公寓……还能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