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新葫之落日余晖 > 第2章
吞噬一切的强光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真空般的死寂。
房间内,灵玉书案上锦帛的微光彻底熄灭,那本深蓝色的古籍静静躺着,封面上的玄奥纹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流转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幽芒。千年朱砂符笔滚落在案角,笔尖的鲜红刺目得如同凝固的血。
而书案旁的地面上,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一动不动,面白如纸,唇边那抹鲜红在失去血色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愈发惊心。他的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他而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在距离昏迷少年仅仅三步之遥的空气中,光线奇异地扭曲、汇聚。一个身影由虚淡的轮廓,迅速凝实、清晰。
他稳稳地站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这是一个同样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轮廓与地上昏迷的二娃有着惊人的相似度,仿佛一个被精心雕琢的镜像。但他穿着一身质地奇特、边缘隐约流淌着暗银色冷光的玄色劲装,利落的墨色短发衬得他侧脸线条带着一丝初生的锐利。他的面容俊朗,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初临世间的茫然。
他微微低着头,困惑地看着自己刚刚凝聚成形的手掌。五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冰冷的苍白感。他试着屈伸了一下手指,感受着指节摩擦时真实的触感,眼中是全然的陌生与新奇。这就是…存在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悸动猛地攥住了他!
像是一根无形的线被骤然拉紧,另一端死死系在某个至关重要的存在上!这悸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强烈的牵引力,迫使他猛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倒在地上的二娃!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那是一种超越了理解的本能——地上这个人,就是他存在的锚点!是他与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绝对的联系!
他看到那惨白的脸,紧闭的眼,唇边的血迹…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冰冷尖锐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还没完全理解“恐慌”是什么,但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几乎要将他初生的意识淹没。
“你……”一个干涩的、带着生涩感的声音从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玄色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房间的死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那汹涌的、源自灵魂链接的关切与无措。
最终,在那个名字浮现于意识深处的瞬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带着一种初生者独有的懵懂和难以言喻的焦急,对着地上毫无知觉的身影,清晰地唤出了那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二娃?”
他的声音清冽,像初融的雪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
这声呼唤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
“二弟!”大娃第一个冲了进来,高大健硕的身影带着风,脸上是罕见的惊怒交加。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二娃,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一个箭步冲过去,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坚实的墙,瞬间挡在了二娃与那个陌生少年之间。他蹲下身,一手迅速探向二娃的颈侧脉搏,另一只手已经本能地握紧了拳头,肌肉紧绷,充满戒备地看向余晖,眼神锐利如刀:“你是谁?!你对二弟做了什么?!”
紧随其后的是三娃,他如同炮弹般冲入,铜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泛着金属的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踏前一步,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瞪着余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任何威胁撕碎。
四娃性子最急,看到二哥倒地和那个陌生的身影,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混蛋!是不是你害了我二哥?!”他指着余晖,指尖仿佛要冒出火星。
五娃动作稍慢,但眼神最为冷静。他迅速扫过现场:昏迷的二娃、神色惊怒的大哥三哥四哥,以及那个气质冷冽、带着茫然和一丝焦急的陌生少年。他手中银光一闪,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夹在指间,目光如电般在二娃身上寻找施救的关键穴位,同时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六娃个子小,灵活地从哥哥们腿边钻进来,好奇的大眼睛看看地上昏迷的二哥,又看看那个突然出现的、穿着奇怪黑衣服的哥哥,小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咦?他是谁啊?从哪里冒出来的?”
七娃年纪最小,胆子也怯。他紧紧拽着五娃的衣角,只敢探出半个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二哥和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小身子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鹿。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敌意和担忧。
被数道充满警惕、愤怒和探究的目光锁定,余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下意识地微微绷紧了身体,玄色劲装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那双带着初生茫然的眼睛里,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本能地流露出一丝面对威胁时的冷冽。但他并没有后退,也没有摆出攻击的姿态。
他的目光越过挡在身前、充满敌意的大娃和三娃,依旧牢牢锁定在昏迷的二娃身上。那源自灵魂的连接带来的悸动和恐慌是如此清晰。他无视了四娃的怒骂,无视了六娃的好奇,甚至无视了那几道如刀锋般的目光。在初生的混乱和兄弟们的敌意中,他仿佛只认准了一件事——地上那个人的安危。
他抬手指向二娃,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再次开口,这次是对着所有人:
“他…需要帮忙!救他!”
窗外,那阵裹挟着淡淡硫磺味的阴冷山风再次掠过,吹得藤蔓沙沙作响,几片焦黑的残叶打着旋儿飘落。远方的密林阴影深处,那两点猩红贪婪的兽瞳又一次亮起,无声地注视着这座骤然陷入混乱的精致宅院,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味。
而倒在地上的二娃,对身边这个因他而生的“意外”所引起的轩然大波,以及那越来越近的、来自密林的冰冷窥视,依旧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