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宿舍区,带着点薄雾的凉意。
盛星衍一大早就杵在那儿了——宿舍楼门口那棵显眼的梧桐树下。
高高的个子,一条腿裹着白花花的石膏,分外惹眼。他腋下架着那根深色拐杖,另一只手却提着一个与这“伤残人士”身份极其不符的精致多层食盒,看起来沉甸甸的。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休闲衬衫,额发打理得清爽,下巴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异常锐利。全然不像个伤员,倒像个站在舞台中央等待谢幕的演员。
他笔挺地站在那里,眼神牢牢锁定着四楼某个紧闭的阳台。
这个时间点,正是女生们出门上学的高峰。
“我的天!那不是盛星衍吗?”
“哇!他是在等人吗?等谁啊?”
“提着早餐诶!这也太……”
“校草拄拐杖等人都这么帅……”
此起彼伏的惊呼、议论和探究的目光像潮水一样涌向他,其中不乏一些他认识的女生,眼神复杂。
盛星衍对这些投射过来的视线恍若未闻。或者说,他甚至是享受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坦然地接受着所有瞩目,心底那点小心思几乎要跳出来——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他要等的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宿舍楼门口。
姜穗背着那个旧旧的书包,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心里盘算着今天上课的重点。
她习惯了边缘行走,从不期待引起任何关注。
然而,刚迈出楼门,那一道道灼人的视线和嗡嗡的议论声就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她笼罩,她脚步猛地一顿,疑惑地抬起头。
视线穿过人群的缝隙,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梧桐树下那个比阳光还扎眼的身影——盛星衍。
他看到她的一刹那,脸上的笑意瞬间如同破晓的朝阳,灿烂得晃眼,他甚至兴奋得想往前蹦跶一下表达欢迎,结果身体刚一晃动,才惊觉腿上的石膏和手里的拐杖,滑稽地踉跄了一步。
“啊!”有女生小声惊呼。
姜穗几乎是出于本能,在盛星衍那根拐杖差点脱手、整个人重心不稳的瞬间,她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什么旁人的目光、什么议论,此刻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
她一把牢牢扶住了他结实的手臂。
“你乱动什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吗?!”
她的突然靠近和下意识的维护,让盛星衍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满足感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没事没事!看见你高兴的嘛!”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还特意用没拐杖的那只手,将那个印着A城食府Logo的食盒在她眼前晃了晃。
“喏!早餐!新鲜出炉的!”
姜穗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和更多聚焦的目光。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扶着盛星衍的手臂下意识想松开。
盛星衍反应更快,借着她的支撑站稳,立刻将食盒稳稳塞进她手里,顺便巧妙地将自己大半身体重心靠向她,让她不得不继续扶着他,挣脱不开。
食盒入手温热,沉甸甸的,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姜穗抱着那个在周围女生看来简直是“高调情书”般存在的食盒,感觉自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舞台中央,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立刻走掉,可看着他那条碍眼的石膏腿和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甚至有点得意洋洋的表情,终究是说不出重话。
最终,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盛星衍毫不避讳的、带着百分百热情和期待的注视下,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极其快速地打开了食盒最上面一层。
里面是几个精致的、冒着热气的蟹粉小笼包,还有一碗温热的、点缀着紫菜的精致海鲜粥。香气四溢,与她平时啃的干馍冷汤形成巨大冲击。她甚至没去看后面可能是什么,机械地拿出一个小笼包,快速咬了一小口。
盛星衍一直紧盯着她的动作,看到她终于吃下去,眼睛里立刻像炸开了烟花。
他微微侧过头,凑近她红得滴血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带着得寸进尺的试探和藏不住的忐忑:
“所以……我们……这算是在交往了吧?”
姜穗咽下嘴里那口温热鲜美的食物,能清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周围细微的议论。
她低着头,盯着食盒里细腻的粥米和淡黄色的蟹粉汤汁。沉默了几秒钟,她感觉盛星衍抓着他手臂的手指都微微收紧了,充满了紧张的期待。
终于,她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用更轻、却足够他听见的声音,闷闷地说:
“……嗯。”
盛星衍差点要不顾一切地欢呼起来。
但他还没高兴一秒,姜穗立刻抬起头,极其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补充道:
“但是,不许影响我的学习和兼职。”
这是她的底线,是她在这个世界艰难生存的最后铠甲,是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坚守的堡垒。
盛星衍的笑容敛起一些,染上认真的温度:
“好。都听你的。”
阳光终于毫无保留地穿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这一对极其“醒目”的组合身上——打着石膏、拄着拐杖却神采飞扬的校草,和他怀里抱着昂贵食盒、神情严肃却默许了某种关系的孤女。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晨光微曦之中,这份从一开始就身份悬殊、波折丛生的关系,以一种极其戏剧化又无可辩驳的方式,正式开始了。
而姜穗知道,从她接过这个食盒、在这个时刻点了头开始,她如履薄冰、力求不惹波澜的世界,注定要被搅得天翻地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守着自己最后的阵地——那方关于学业和报恩的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