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我不想用自己的血肉给旁人铺路。
这一次,我要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20.
父皇拟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册封五皇子为储,另一道,则是赐婚我与安国公世子。
然而哪一道都没有发出去。
我截下圣旨,在紫宸殿第一次询问：「父皇当真觉得,儿臣不配储君之位」
父皇震惊,高声训斥,「混账！女子怎可为太子为储君」
当着父皇的面,我将两道圣旨投入炭盆烧毁,眉眼凛冽,「如何不可,从我起始,女子可为储君,可为帝王,可为朝臣。」
父皇握拳,猛捶床榻：「来人,来人,将这个逆女拿下！」
却无人回应。
紫宸殿所有金吾卫、宫人都被我遣走,就连薛贵妃也消失了。
我看着瘦骨嶙峋的父皇,拆穿他的虚伪,「父皇听信谗言夺走舅舅兵权,贬斥阿娘,致使发妻郁郁病终,多年来更是对我不管不顾,任由皇后指使嬷嬷们将我得教养粗鄙顽劣。」
「父皇为君不仁,为父不义,为父不慈,如何坐的这个位置不如交给女儿来坐。」
我铺开纸笔,仿照他的字迹龙飞凤舞拟下一封新诏书,盖上玉玺。
父皇用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捂着心口,粗声喘气,「原来你早就谋划了。」
「是啊,儿臣一直在谋划。」我说,「父皇明知儿臣用熏香陷害悦嫔,却选择偏帮儿臣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儿臣在谋划了。」
「父皇厌倦悦妃坏事做尽,就借儿臣之手除去悦妃。父皇感念朝中无人可抗击北狄,又不拉下脸面,就默许儿臣为舅舅求情,借机再次重用舅舅。」
「由始至终,儿臣都是父皇的一枚棋子,可儿臣并不甘心当棋子,所以皇后反了,父皇也气病了。」
父皇怒目圆瞪,青筋暴起：「乱臣贼子,罪不容诛！」
「不,父皇。」我耐心纠正他,「下次见面,您应当唤我一句,皇太女。」
21.
我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女,代为监国。
而父皇则因为病情恶化,彻底失去言语能力,被我送往京郊温泉行宫静养,侍奉在侧的都是面貌粗陋的仆妇,再无美人。
于他而言,死是一种解脱,我不愿让他轻易解脱。
我恨悦嫔,恨皇后,可我更恨父皇。
是他以怨报德背叛扶持他上位的宁国侯府,纵容了一切悲剧的发生,让我失去了阿娘。
他变成了一个时常尖叫哭泣的怪物,但我去行宫探望时,总是耐心温柔地给他讲话。
我告诉他,我将朝政打理得很好,与北狄的边市办得有声有色,百姓们称颂我是一位仁善储君。
至于他的妃嫔们,我都遣散出宫,让她们各自回家团聚。
我也没杀五皇子,让薛贵妃带他出宫了,对外则称五皇子暴毙。
薛贵妃的二公主嫁给了青梅竹马的世家郎君,而悦妃所出的三公主,我也并未苛待,把她嫁给了新朝探花郎,不过听说他们夫妻不睦,时常争吵打骂。
22.
在温泉行宫养病两年后,父皇病危。
临终前他歪歪扭扭写字想见我,等我夤夜驾车出宫赶到,他已经咽了气。
连这最后一面,也未见到。
而阿娘长明灯前的第三支白烛,终于点上。
国丧过后,我登基为帝,宋惜雨做了女官,常带她的女儿宋长欢入宫。
小家伙玉雪活泼,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儿,很讨人喜欢。
后来有一次,小长欢稚声稚气问我：「阿娘说,当年是姑姑在大相国寺救了阿娘和我,姑姑为什么要救我们呀」
我抚了抚她头顶的小揪揪：「因为姑姑很羡慕长欢有阿娘陪伴在身边。」
长欢忙说：「以后我也一直陪着姑姑。」
我笑着望向远处,「好呀。」
23.
我一直往前,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可我的阿娘永远停留在她的二十岁。
后来我灭北狄,平南疆,三十四岁那年封禅,为我的皇女打下不朽基业。
彼时距离阿娘离开我,已有三十年。
如阿娘所愿,她的明姝,一直都有在好好长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