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凛州！
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仆役,几乎是撞开了公主府那扇沉重而紧闭的朱漆大门。
那棵被焚烧过的巨大梧桐,焦黑的枯枝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伤疤。
他踉跄着冲进去,穿过空荡的回廊。
那些曾经挂满她俏皮小像、摆满她收集的奇珍异宝的厅堂。
如今四壁空空,只剩下搬动家具留下的浅浅印痕。
萧玥！萧玥！他嘶哑地喊着。
声音在巨大的空旷里撞出空洞的回响。
只有他自己的喘息是唯一的应答。
空气里,属于她的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药草和暖香的熟悉气息,早已被冰冷的尘埃味彻底取代。
没有她。
没有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没有她珍藏的书画,没有她练字的笔墨,没有她惯用的茶盏......
什么都没有了。
她真的走了。
走得干干净净,像一阵风刮过沙漠,连一丝波纹都没留下。
东西......她的东西......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转身,像一道离弦的箭,冲出这令人窒息、埋葬了他所有念想的空殿。
甚至顾不上他那身狼狈的官袍,发疯般冲向户部衙门。
就在他即将冲到那堆贴着公主府查抄字样的箱笼前时,角落里两个库房看守低低的交谈声,如同冰冷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耳膜。
......啧,你说这公主,看着金尊玉贵,抄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么点现下还去了凛州,这是......被流放了吧
一个声音带着点轻蔑和不解,还没京里那些豪商家的姨娘体己多呢。
你懂个屁。
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和唏嘘。
我有个远房表亲在户部管过一阵子公主府的账目,偷偷跟我说的。这位公主,看着风光,内囊早空了。
沈砚辞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潮湿冰冷的地面上。
狂乱的心跳骤然停滞。
空了怎么可能,这可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啊。
第一个声音明显不信。
知情者啧啧有声,还真不是流放,真是自请离开的。你是不知道,她看着刁蛮任性,私下里知道那些真正遭了灾的穷地方,她偷偷派人送药送粮的钱,可都是实打实从自己牙缝里抠出来的。
假的吧不是说她施粥都掺沙子吗伪善啊！
伪善个锤子！知情者似乎有些激动,那是有人故意把好米换了！我表亲说,查账的时候,公主府买粮的单子清清楚楚,全是上等新米,价格贵着呢。可送到粥棚的,就他娘的是掺了沙的陈粮。这里头没鬼
还有那个云染姑娘,啧啧,人前哭哭啼啼,背地里......哼,我表亲说,公主府抄出来的账本里,可夹着几张有意思的当票,当的都是公主的首饰。时间嘛,正好是云染姑娘‘捐’月例‘赈灾’的前后脚！你说巧不巧
嘶......第一个声音倒吸一口冷气,那......那公主她......
假菩萨,真疯子知情者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我看哪,怕是真菩萨,被硬生生逼成了‘疯子’！这京城里的水,深着呐......
哐当——
角落里的两个看守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跳起来。
只见一个官服、形容狼狈的男人如同恶鬼般冲了过来,一脚踹翻了旁边一个空置的木箱。
沈砚辞双目赤红,如同要滴出血来。
脸上是极致的震惊、痛苦和一种濒临毁灭的茫然。
说——！
沈砚辞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把你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给我说清楚。敢漏一个字,我直接将你送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