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爱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年眉眼弯弯的砚辞哥哥,那些不顾规矩的亲昵,那些撒娇耍赖......都是假的她从未爱过
所以才能在他面前如此倔强,如此不屑一顾,宁可被打死也不肯低头认错。
因为从未放在心上,所以连恨都吝啬给予,只剩冰冷的沈大人。
一股被彻底愚弄的羞辱感,瞬间冲垮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和刺痛。
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为她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是笑话。
那九十九鞭挥下时心底隐秘的抽痛更是天大的笑话!
原来她萧玥,从未将他沈砚辞放入眼中。
他猛地转身,袍袖带起一阵凌厉的冷风,再未看那帷幔深处的高热病人一眼,大步离去,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误会深渊。
这场险些夺命的风波,最终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翻篇。
三日后,都察院一纸冰冷公文送至公主府。
言公主德行有亏,私库财物来源存疑,为平息民愤、补偿赈灾亏空,即日起,查封公主全部私库,财物充公。
没有审问,没有辩解的机会。
沈砚辞用朱笔在那公文上冷硬地批下一个准字,力透纸背,如同盖棺定论。
萧玥站在库房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阳光照在她苍白依旧的脸上,有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钱财,身外物罢了。
连心都死了,这些又算什么
可是她还是恨啊,恨沈砚辞的不信任,恨他不给自己任何辩解的机会。
他说希望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富足,想成为一个真正为民谋福祉的好官。
她都明白,所以即便贵为公主,也愿意节俭,也愿意将自己所有的身外之物换成粮食,捐给受灾的民众。
可笑的是,现在沈砚辞只会巩固手里的权力,所有年少时的宏远,似乎只有萧玥一个人记得。
可悲可叹。
半月后,宫中有宴。
为庆贺南境捷报,亦是安抚近来因公主风波而略显紧绷的朝堂气氛。
这是萧玥伤愈后第一次露面。
她安静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唯有纤细的颈项间,贴身戴着一枚小小的月形玉环。
这是她仅剩的、属于过去的念想,沈砚辞少年时所赠,刻着愿为卿月四字。
云染端着酒壶,脚步不稳,踉跄着朝萧玥这边走来。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眼看就要摔倒。
云染的手慌乱地向前一抓,指尖不经意地狠狠勾住了萧玥颈间那根细细的红绳。
一声轻响,在喧闹的乐声中微不可闻。
那枚小小的月形玉环坠落在地,滚了两滚,停在光滑的金砖上。
萧玥浑身一僵,垂眸看去。
就在这一刹那,云染仿佛为了稳住身形,穿着绣鞋的脚恰好向前一踏。
清脆的碎裂声,异常清晰地响起。
小小的玉环,在云染的鞋底,瞬间四分五裂。
沈砚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瞬间起身,一个箭步跨到云染身前,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萧玥,带着全然的戒备和警告。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她暴怒、失态、甚至疯狂咒骂的准备。
毕竟,那是他少年心意的见证,是她贴身珍藏、唯一剩下的旧物。
然而,萧玥只是缓缓地抬起眼。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摊碎裂的玉片,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她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虚无的角落,仿佛刚才碎掉的,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东西,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沈砚辞挡在云染身前的手臂,僵硬地垂落下来。
他看着她那平静到死寂的眼神,看着她唇角那抹近乎嘲讽的漠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缩紧。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连这最后的念想,碎了也就碎了
挡在云染身前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又刺眼。
他护着的人,踩碎了她最后的珍视。
而她,却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吝于给予。
云染躲在他身后,看着萧玥平静无波的脸,心头也莫名地一沉,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人心惊。
碎裂的玉片静静躺在冰冷的地上,映照着满堂虚假的繁华。
也映照着两颗同样剧痛却再无法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