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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确实没法反驳顾拙言。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我的救赎。
我的父母都是战乱地区的采访记者,从小到大,我见他们的次数寥寥无几。
唯一的几次,也是在电视的转播上。
背景是硝烟与战火。
没有父母的庇护,我被混混缠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我没想到。
最绝望的时候,我遇上了顾拙言。
少年逆着光,站在昏暗肮脏的巷子里,有种格格不入的清冷,他盯着那群混混。
我听见他冷淡却强势的声线。
我已经报警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人群一哄而散。
一双冷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眼前,像是一束光刺破无边际的黑暗。
再遇见他们,你可以来找我。
从那以后,我开始频繁地出入顾拙言的家。
我们彼此间的交流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看医学专业的书籍,而我摆弄采访设备。
只是偶尔我的目光划过少年的侧脸。
能看见,他微颤的眼睫。
和发红的耳根。
我们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是我跟着导师在街头采访,恰好遇见暴乱,意外受伤。
顾拙言赶到时,我甚至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拥入了檀木香的怀抱。
还好你没事,我以为差一点......
喧闹混乱的医院角落里,我的脸颊贴着少年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
那一瞬间,我们之间有什么改变了。
也许是压抑已久的爱意。
和顾拙言确立关系后,我们就如同世间所有最普通的情侣一般。
他会在夕阳下,垂眸吻上我的唇角。
也会在夜色浓稠里,带我看满天繁星。
凛冽的晚风中,顾拙言的发丝漆黑,唯独看着我的那双眼睛,比月色更亮。
我希望姜南风,永远别受伤。
一字一句。
比誓言更虔诚。
那时我想,如果上苍真的能实现愿望,我不求多的,只求一件事。
我希望时间慢一些。
能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4
但也许是天意弄人。
和顾拙言在一起的第二年,我收到了一条噩耗——我的父母,双双死于战乱。
留给我的,只有两具白布下的破败尸体。
和一封泛黄的信纸。
我那生我,却从未养育过我的父母,在临死前,对我提出了最后的期许。
他们希望我,继承他们的信仰和事业。
同样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死死捏着信纸,我在墓碑前坐了很久,从红着眼眶流泪,到最终变得麻木。
我没法拒绝这个要求。
不仅仅是因为遗愿,更为了那句话——
如果没法阻止战争,那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轻飘飘的一封信纸,却让我只能舍弃一切。
彼时顾拙言正在外研修,他回来时,我已经收拾了所有东西,搬离了他的家。
最初的半个月里,他疯了般找我。
最终却一无所获。
再见到顾拙言时,我挽着身边陌生的男人,无视他眼底的痛色,冷漠开口。
顾拙言,我和别人在一起了。
当初和你在一切,不过是玩一玩,现在我腻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短短一句话间,少年的脸色骤然苍白,他闭了闭眼,唇边扯开一点冷笑。
嗓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嘶哑干涩。
好,姜南风,很好。
耍了我这么久,你真是会演啊。
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缓缓走向远处的黑夜,留给我一个消瘦的背影。
有种难言的决绝。
但这已是我所能选择的,我们间最好的结局。
心底涌上酸涩,我抬眼望着面前熟悉的脸庞。
沉默了片刻,迎着顾拙言近乎错愕的目光,我站起来往外走,平静开口。
你痛不痛和我无关,当年的事。
我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