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天之后,谢承安就从我对街的阳台上消失了。
跪在石板路上的那个男人,连同他绝望的呜咽,都像是被那个夜晚吞噬了。
公寓里,我用冰块替纪凡敷着红肿的嘴角。
他疼得嘶嘶抽气,湛蓝的眼睛里全是困惑,时不时瞥我一眼,又看看门口的方向。
他憋了半天,用他那本《中文字典》里刚学到的词汇,艰难地组织语言。
安然,他......他是不是......那个......落花流水
我没忍住,被他逗笑了,胸口那点残存的郁气也散了。
差不多。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纪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他握住我给他敷脸的手,轻轻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温暖,干燥。
之后的一段时间,世界清净了。
再也没有灼人的视线,没有堵在门口的身影,没有那些昂贵又可笑的礼物。
我听说谢承安病了,很重。
又听说他卖掉了公司部分股份,彻底退出了管理层。
这些消息都像风一样,吹过耳边,没在我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我和纪凡的生活,则在一种轻松又笨拙的节奏里展开。
他会为了给我做一碗正宗的牛肉面,把厨房搞得像爆炸现场,最后端出一碗黑乎乎的不明物体,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一脸沉痛地倒掉。
他也会在我修复一件复杂座钟到深夜时,安静地陪在一旁,给我递工具。
或者用他越来越流利的中文给我念诗,虽然平仄声调依然古怪,却意外地催眠。
求婚是在一个很寻常的下午。
我正在给一盆新买的栀子花浇水,他突然单膝跪地,举着一枚戒指,紧张得满脸通红。
安然。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无比郑重。
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我看着他,阳光落在他金色的发上,他的眼睛里是澄澈的、毫无保留的情意。
我点了点头。
又过了两年,我们的婚礼在纪凡家乡勃艮第的古堡举行。
阳光很好,宾客满堂,草坪上回荡着悠扬的提琴声。
我穿着纪凡亲手设计的婚纱,简单,优雅,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仪式开始前,一名神色严谨的律师找到了我,递上一个密封的文件盒。
是谢承安托他转交的。
我找了个安静的休息室打开。
里面是他早已签署好的离婚协议,和他所有资产的转让书,受益人是我的名字。
最下面,是一本厚厚的日记。
我没有翻开,只看到扉页上那行熟悉的、瘦劲的字迹。
我用三十年学会如何爱你,却只用了一年就亲手将你推开。
棠棠,祝你永远安然。
棠棠。
这个名字,曾会让我回想起之前那段不堪的过往。
现在,我看着它,心里却一片平静。
那确实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了。
休息室的壁炉里,火烧得正旺。
我走过去,将那沓厚厚的资产转让书、离婚协议还有日记本一并扔了进去。
纸张卷曲,变黑,很快化为灰烬。
里面的爱与悔恨,都与我无关了。
门被推开,纪凡走了进来。
他今天格外英俊,中文也说得格外标准。
准备好了吗,我的新娘
他朝我伸出手,眼底是温柔的笑意。
我笑了,握住他的手。
准备好了,我的丈夫。
远处的钟声敲响,宣告着一个新生活的真正开始。
在教堂的钟声里,我与纪凡深情拥吻。
远处的桥上,一个身影默默转身,融入了人群。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
我的人生,再也与他无关。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