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搬家当晚。
沈一梦抱着枕头站在客房门口,发现整个房间被布置得和她小时候的房间一模一样。
她的书桌、衣柜、曾经的护肤品。
就连床头那盏早已停产的小夜灯都被他一一复刻在出来。
「你......」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诺诺画了草图。」陆知行靠在门边,手里还拿着温好的牛奶。
「墙漆颜色可能有点误差,我对比了好久。」
「嗯。」
月光透过纱帘,照映在陆知行的睫毛下。
沈一梦突然发现,他睫毛右下侧的位置有道细小的疤痕。
那是她十五岁发烧时,他连夜翻墙出校为她买药被铁丝网刮伤的。
凌晨两点二十三分,陆知行被细微的响动惊醒。
沈一梦赤着脚走在走廊。
她的眼睛睁着,却未曾聚焦在一起。
陆知行瞬间绷直了背脊,他记得蒋诺诺说过,这是听创伤后新添的梦游症。
他像影子般跟在她身后：
在楼梯口伸手护住她的额角。
在她跑到厨房偷偷找东西吃时,不觉嘴角上扬。
奶油沾在她的鼻尖,像只偷腥的小猫。
当她突然转身撞进他怀里时,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这么多年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竟然在这时实现了。
而后,她就这样牵着她的手,睡在了沙发上,将脸埋入他的怀里。
等沈一梦清醒时,早已被陆知行小心翼翼抱回了她的房间。
沈一梦并不知道自己梦游。
直到某天晚上,沈一梦惊醒后起床喝水。
看见书房亮着灯。
陆知行趴在堆满文件的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显示着「床上后应激障碍护理指南。」
而他的手机界面停留在与精神科专家的对话：
22:45:「她今天多吃了一碗饭。」
23:17:「午睡睡了两个小时。」
23:47:「笑了一次,虽然是因为我把咖啡打翻在自己裤子上。」
沈一梦轻轻给他披上毯子,却发现他手边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她这一个月所有的作息、饮食和情绪变化。
最后一页写着：
「今天一梦主动和我聊了伦敦的天气」
「一梦又梦游了,这次她又倒在了我怀里,像只小猫。」
「明天要记得买她喜欢的巧克力（70%可可,不要带果仁的）,她说药太苦了不想喝。」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往前翻。
泛黄的纸页间,让时光倒流。
从十五岁的懵懂初开,到沈一梦恋爱结婚。
再到这些年他在伦敦一个人时对沈一梦想说的一切。
「诺诺说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一梦,我今天喝了好多酒,有个女孩跟你长得好像,但终究不是你。」
「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见面了」
一滴泪砸在纸上,钢笔字迹在泪水中晕开。
像一场迟到了十五年的雨季。
原来,他一直在用最笨拙的方式爱着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陆知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未散的睡意和慌乱。
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笔记本上,喉咙剧烈滚动了一下,却最终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沈一梦的声音哽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窗外,伦敦的初雪无声飘落。
陆知行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告诉你什么」
他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嘲：「告诉你我像个偏执狂一样,连你每天喝几口水都要记录下来还是告诉你......」
他的声音低下去：「每次看到你手腕上那些伤,我都想把那个混蛋千刀万剐。」
沈一梦上前一步,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告诉我你一直在等我。」
她仰起脸,泪水划过下巴：「就像在等一场永远不会落幕的电影。」
陆知行愣住了,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湿
润的脸颊：「对不起......」
他的拇指停留在她眼下的泪痣上,那是他15岁时就记住的位置：「是我当年不够勇敢,让你遇见那样一个人。」
窗外,雪越下越大。
而他的掌心终于温暖了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