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骨裂声如同冰面炸开的裂纹,瞬间冻结了另外两只雪鬣狗撕咬的动作。
它们猛地抬起头,幽绿的兽瞳里倒映着令它们灵魂颤栗的一幕:它们强大凶悍的首领,那粗壮的脖颈被一只人类的手掌死死扼住,以一个绝对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首领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塌塌地垂落,幽绿瞳孔中的凶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死鱼般的灰白。涎水混合着血沫,从它无力张开的嘴角滴落,在冰面上晕开一小滩污浊的冰晶。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冰窟深处滴水凝冰的细微声响。
随即,剩下的两只雪鬣狗发出凄厉惊恐的尖嚎!它们不是冲向楚玄风,而是夹紧了尾巴,如同丧家之犬般,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疯狂逃窜!冰面上留下凌乱湿滑的爪痕和点点腥臊的液体,瞬间被寒气冻结。
冰窟深处,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尸体被啃噬的残破声响也消失了,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没一切。
不,还有声音——楚玄风自己粗重、拉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浓白的血雾,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坠落。
每一次喘息都牵动着左腿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森森白骨上挂着的碎肉和筋膜在寒气中微微颤动。
他依旧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左手无力地瘫在身侧,右臂却如同钢铁浇筑般,死死地扼着那只体型最大的雪鬣狗首领冰冷的尸体。
手臂上虬结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搏动,残留着那股狂暴力量冲刷后的灼痛与深入骨髓的空虚,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瞬间抽干。
那股突如其来的、毁天灭地般的力量,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退潮的海水,瞬间从他身体里抽离,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虚弱和一种仿佛被遗弃在宇宙尽头的冰冷。
左腿那被啃噬殆尽的恐怖伤口,失去了狂暴力量的压制,剧痛如同苏醒的毒龙,再次凶猛地撕咬着他的神经,尖锐的痛楚直冲天灵盖,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染上浓稠的血色。
“嗬…嗬…”他松开手,雪鬣狗首领的尸体“噗通”一声砸在冰面上,溅起几点凝固的血渣。楚玄风的身体也失去了支撑,重重地摔回冰冷的岩石,溅起一片粘稠的血花。
他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脏腑的腥气,冰冷的空气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刺穿着他灼痛的肺叶。身体像是被彻底碾碎,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抽搐。
左腿的剧痛更是化作了实质的酷刑,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穿刺,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与濒死的绝望。
他颤抖着,摊开紧握的右手。
掌心被刺破的地方,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此刻正传来一阵阵诡异的、深入骨髓的麻痒感,仿佛有冰冷的活物钻进了血管深处,正沿着手臂脉络向上蔓延。
那面救了他一命、又差点吸干他的古镜,冰冷地躺在他血肉模糊的掌心里。
镜面约莫巴掌大小,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粗糙狰狞,像是从某件更宏伟的器物上被蛮力硬生生崩碎下来。
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沉重冰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晦暗,仿佛沉淀了万载的幽暗岁月。
镜身布满了细密、扭曲、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这些裂痕并非静止,在幽暗的光线下,隐隐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流光在其中极其缓慢地游走、闪烁,如同沉睡巨兽体内蛰伏的血管,蕴含着不祥的生命力。
镜柄粗粝无比,刻满了无法辨识的、扭曲蠕动的符文,末端那根曾刺入他掌心的尖刺,此刻已缩回不见,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却散发着微弱吸力的小孔。
楚玄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镜面上,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镜面并非光滑如新,而是覆盖着一层朦胧的、仿佛万年不化的混沌雾气,让人无法清晰地映照出任何景象。然而,就在他目光触及的刹那,镜面中央那混沌的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
雾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疯狂搅动,迅速向四周散开。一行扭曲、怪异、如同用凝固的暗红血液书写而成的文字,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在镜面中央缓缓浮现:
【绑定宿主:楚玄风】
字体狰狞可怖,笔画边缘带着细小的、仿佛活物般的血丝在蠕动、延伸,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深入灵魂的邪异。
文字下方,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小血线交织而成、不断变幻形态的暗红色烙印正在缓缓成型,散发出微弱却冰冷刺骨、不容置疑的束缚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楚玄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绑定?宿主?楚玄风?
这面诡异的镜子……认识他?或者说,认识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一股比这冰窟酷寒更甚百倍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
这绝不是简单的救命稻草!这更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强制性的、以血为契的诅咒!一个将他拖入更恐怖、更未知旋涡的开端!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这邪门的东西扔掉!念头刚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而强大的排斥感猛地袭来,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意识核心!
同时,掌心那个被尖刺扎破的微小伤口,传来一阵尖锐到几乎撕裂灵魂的剧痛,仿佛有无形的手在伤口里搅动,冰冷地警告着他的“背叛”。
身体瞬间僵住了,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不是他不想动,而是那股刚刚消散的虚弱感,此刻如同狂暴的寒潮般更凶猛地反扑回来。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撕心裂肺的剧痛、刺骨的寒冷、精神上这连番的巨大冲击……多重打击之下,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眼前的景象如同浸水的墨画,边缘晕染开大片的、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堕入无边黑暗的瞬间,镜面上那行凝固的血字下方,新的文字如同从血泉深处汩汩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初始任务发布:采集冰魄草×3(0/3)】
【任务时限:12个时辰】
【任务失败惩罚:气血枯竭】
冰魄草?那是什么东西?在哪里?气血枯竭?是……直接变成一具被吸干的枯尸吗?楚玄风混沌的大脑被这冰冷的宣告强行刺激,强烈的求生欲和巨大的恐惧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绞缠住他残存的理智。
他挣扎着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布满冰棱的岩壁、冻结的尸骸、幽深的岔道……冰魄草究竟在何处?
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如同冰层下细微却致命的裂响,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声音来自冰窟入口的方向!紧接着,是刻意压低的、属于人类的、充满杀意的交谈声,被冰窟扭曲放大,带着冰冷的回响,如同毒蛇吐信般隐隐约约地飘了进来:
“……气息……就在……附近……跑不远……”
“……废物……连几只鬣狗都……收拾不了……活该葬身兽腹……”
“……古镜……必须……拿回来……大师兄……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师兄?!
这个称呼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楚玄风混沌的意识深处!一些破碎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原身那滔天的怨毒与绝望,猛地炸开!
阴暗的殿宇角落,一个面容俊朗、眼神却阴鸷如毒蛇的青年拍着他的肩膀,笑容虚伪而亲热:“玄风师弟,为兄刚得到密报,那万年冰魄莲就在北边冰裂谷深处的寒玉窟里!此乃天赐良机!你我兄弟联手,取了这机缘,何愁不能在宗门大比上崭露头角?师兄信你,才将这绝密告知于你……”
信你?联手?
原身那残存的、充满刻骨不甘与怨毒的冰冷情绪瞬间淹没了他!是彻头彻尾的欺骗!是精心策划的背叛!是为了他怀中这面无意间得来的、据说蕴藏惊天秘密的“古镜”!
厉无痕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冰魄莲!他骗他孤身深入这绝地寒窟,就是为了让他死于“意外”或“妖兽之口”,好名正言顺、死无对证地夺取这面镜子!那三只凶残的雪鬣狗……恐怕也绝非意外遭遇,而是被有意驱赶或引诱至此的催命符!
追兵!是厉无痕派来灭口和夺宝的人!他们循着血腥味和原身残留的气息,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精准地追来了!
巨大的、冰冷的死亡危机感如同万载玄冰当头浇下,瞬间让楚玄风濒临崩溃的意识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如同刀锋般锐利的清明!
跑!必须立刻躲起来!不能被找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顾不上去想那诡异镜子的任务,也顾不上左腿那足以让常人瞬间昏死过去的恐怖剧痛。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力气,仅存的右手死死攥住那面冰冷刺骨、如同附骨之疽的古镜,指甲深深嵌入那粗糙的镜柄,几乎要将其捏碎。
身体在冰冷的岩石和粘稠的血泊中艰难地翻滚、扭动,拖动着那条只剩下森森白骨、不断剐蹭着冰面的残腿,朝着冰窟深处一处更为狭窄、布满嶙峋锋利冰棱和巨大深邃冰缝的阴影地带,拼命地、一寸寸地挪去!
每挪动一寸,左腿断骨处与粗糙冰面的摩擦都带来撕心裂肺、令人窒息的剧痛,在身后留下一条刺目蜿蜒、散发着热气的暗红色拖痕。
冰冷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淬毒的刀子,疯狂地切割着他裸露的伤口和皮肤,带走仅存的热量。
“快!这里有新鲜血迹!往深处去了!”入口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急切和赤裸裸的杀意,伴随着更加清晰密集的、踩碎冰碴的急促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迅速逼近!
楚玄风咬碎了牙关,口中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着绝望的苦涩。
他像一条被剥了皮、濒死的蠕虫,终于将自己伤痕累累、几乎散架的身体,猛地挤进了那道狭窄、深邃、寒气如同实质般喷涌的冰缝最深处!
后背死死抵住冰冷刺骨、光滑如刀的冰壁,将自己彻底隐藏在浓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嶙峋冰棱交错形成的、扭曲的阴影之下。
冰冷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让他几乎冻僵,却奇异地暂时麻痹了部分剧痛。
几乎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阴影、连最后一丝喘息都强行压抑住的瞬间!
几道穿着灰白色御寒皮袍、手持闪烁着幽冷灵光长剑的身影,带着浓烈刺骨的杀气和凛冽的寒意,如同索命的幽魂,赫然出现在了冰窟入口的光亮处!
为首一人,鹰钩鼻,眼神锐利如刀,闪烁着冷酷的精光,他警惕而迅速地扫视着这片血腥的屠宰场,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最终死死钉在了地上那具被啃噬得不成样子的雪鬣狗首领尸体上,以及……那条从冰缝边缘一直蜿蜒延伸到他藏身之处的、新鲜刺目、尚未完全冻结的暗红色血痕上!
冰冷的杀机,如同极地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凝聚成实质的寒流,精准而残酷地锁定了这片狭窄、黑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