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实习医院怪谈 > 第一章

第七人民医院。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蹲伏在城市最阴冷的角落。
灰白色的外墙布满雨水冲刷留下的、如同泪痕般的污迹,几扇黑洞洞的窗户镶嵌其中,像被挖去的眼窝。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复杂得令人作呕——浓烈刺鼻的消毒水试图掩盖一切,却压不住那丝丝缕缕渗出来的、若有若无的……腐败的甜腥气。这味道钻进鼻腔,黏在喉咙,沉甸甸地坠进胃里。
我是林九,一个在医学院解剖室和祖传风水罗盘之间来回横跳的异类。此刻,我站在医院那扇巨大、厚重、颜色暗沉得如同凝固血液的玻璃门前,胸前口袋里,那块温养了林家三代人精血的黄铜罗盘,正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出急促而滚烫的震动,指针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在盘面上疯狂地左右摇摆,发出几乎要碎裂的嗡鸣。
磁场…混乱到了极点…我低声自语,手指下意识地按在躁动的罗盘上,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
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药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大厅空旷得瘆人,惨白的灯光从高得离谱的天花板上倾泻下来,非但没有驱散阴影,反而将地面和墙壁切割成一块块界限分明的惨白与深黑。脚步声在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空洞地回荡着,每一步都像踩在巨大的、冰冷的胸腔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那面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堵墙的告示板。鲜红如血的塑胶边框里,密密麻麻贴着打印出来的规则条目。白纸黑字,字迹工整得毫无生气,像一份冰冷的死亡说明书。
【第七人民医院员工行为守则(请务必严格遵守,生命只有一次)】
1.
作为一名医生,请时刻保持防护服的整洁与密闭。这是你抵御污染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破损、污渍或敞开,意味着你自愿放弃保护。
2.
更衣室内属于你的衣柜是安全的。衣柜里的物品属于个人隐私,请勿乱动他人衣柜。同样,请相信你的衣柜只会由你本人打开。
3.
本院安保力量由专业外聘机构提供。保安身着深蓝色制服,佩戴金色徽章。他们恪尽职守,会及时出现并妥善解决一切医闹及安全隐患。请绝对信任并配合保安的工作。
4.
电话是连接信息的重要工具。接听电话时,请耐心倾听,它会传递重要的通知与好消息。请勿主动拨打外线电话。
5.
停尸间是医院最安静的区域,旨在保证逝者安宁。理论上,该区域不会出现任何声音。若听到异响,请立即关闭大门离开,并报告当值主任。切勿入内探查。
6.
王主任(外科)极其注重专业素养与纪律。他厌恶任何形式的不务正业与懈怠。主任每日都会进行高强度体能训练以保持最佳状态。请确保你的工作状态令他满意。
7.
三楼东区307病房的主治医师陈医生技术精湛,深受患者信赖,每日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若非必要,请勿在上午9:00-11:00及下午3:00-5:00前往该区域,以免干扰陈医生工作。
8.
一楼大厅导医台是您获取院内基础信息(如科室位置、常规流程)的可靠途径。导医员身穿粉色制服,佩戴笑脸胸牌。她们只会回答基础性问题,并永远保持微笑。请勿向她们询问规则本身或任何超出基础信息范围的问题。
我的目光一条条扫过,罗盘在口袋里的震动愈发剧烈,指尖能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近乎警告的灼热。这些规则看似合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粘稠恶意和逻辑陷阱。抵御污染自愿放弃保护妥善解决医闹理论上没有声音还有那永远保持微笑的导医员……每一个词都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一个穿着粉色制服、脸上挂着标准得如同面具般微笑的年轻女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导医台后面,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得如同尺子量过。您好,新来的林医生请跟我来领取您的防护服并熟悉环境。她的声音甜美,却毫无起伏,像一段录制好的音频。
我跟着她走向更衣室。空旷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惨白的灯光在头顶明明灭灭,发出轻微的电流滋滋声。两侧病房的门大多紧闭着,门上的观察窗玻璃浑浊不清。偶尔有一两扇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有冰冷的视线从门缝里透出来,粘在背上。
更衣室位于一楼走廊的尽头。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织物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蒙尘的吸顶灯勉强照亮。靠墙立着一排老旧的绿色铁皮衣柜,柜门大多紧闭,金属表面布满锈迹和凹陷。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缓缓沉浮。
导医员微笑着指向角落一个标着林九名字的崭新银色衣柜。这是您的专属衣柜,钥匙在锁孔上。请尽快更换防护服。记住规则第一条。她说完,保持着那凝固的微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更衣室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让室内的昏暗显得更加压抑。口袋里,罗盘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子,指针死死地指向我面前这个崭新的银色衣柜,然后又猛地甩向更衣室深处某个角落。
角落里,一个没有贴名字、看起来最破旧的深绿色铁皮衣柜,柜门正无声无息地、极其缓慢地……向外滑开了一道缝隙!
吱——嘎——
生涩锈蚀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更衣室里被无限放大,尖锐地刮擦着耳膜。那缝隙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浓重血腥和尸体腐败的甜腻气味,如同实质的冰冷粘液,从那条缝隙里猛地涌了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浓烈得让人窒息!
我屏住呼吸,手指已经扣住了口袋里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黄铜罗盘的指针疯狂地指向那个破旧衣柜,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跳出盘面!
就在我的注视下,一只苍白、浮肿、皮肤呈现出死尸般青灰色的手,猛地从那条黑暗的缝隙里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地张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红色的污垢!
它没有抓向我,而是痉挛般地颤抖着,猛地抓住了那滑开的柜门边缘!
接着,一件东西被那只手从衣柜深处猛地推了出来!
啪嗒。
一件折叠整齐的防护服,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纯白色的连体防护服,布料厚实,但在胸口、腹部、袖口的位置,却浸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如同泼墨般的——暗红色血迹!那血迹的边缘晕染开来,形成狰狞的图案,散发出与衣柜里涌出的同源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腥甜!更诡异的是,防护服的左臂位置,用红色的记号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名字:
【周明】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我的脑海。这个名字,在我来之前查阅的、关于第七人民医院那份触目惊心的实习医生非正常死亡名录上,赫然排在第一位!他是三年前,第一个从这里楼顶纵身跃下的实习生!
那件染血的防护服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具被剥下的皮囊。那只从衣柜缝隙里伸出的青灰色鬼手,在推出防护服后,就保持着抓握柜门的姿势,僵直不动了,皮肤下的浮肿似乎更严重了些,指甲缝里的污垢仿佛在蠕动。
口袋里的罗盘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蜂鸣,指针死死钉在衣柜方向,传递来的震动几乎让我的指尖发麻。不是简单的阴气怨魂,这污血防护服和鬼手散发出的气息,带着强烈的污染特质,粘稠、冰冷,充满了扭曲的恶意,试图侵蚀活物的生气。规则第一条保持防护服整洁,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卫生,更是为了防止被这种污染标记或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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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只僵直的鬼手和地上的血衣,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一小步。左手依旧扣着那张辟邪符,右手则悄然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三枚边缘磨得发亮的乾隆通宝。古钱经过无数人手,阳气厚重,本身就有一定辟邪镇煞的功效,更是风水师布阵推演的常用器物。
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有序,各安其所!我口中低诵安魂咒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在死寂的更衣室里荡开。同时,右手手腕一抖,三枚铜钱化作三道微弱的黄光,呈品字形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那件染血的防护服上!
噗!噗!噗!
三声轻响,如同石子投入粘稠的泥潭。铜钱落在血衣上,并未弹开,反而像是被那暗黑的血迹吸住了一般。接触点瞬间腾起三缕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烟雾,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饱含痛苦与怨恨的尖利嘶鸣,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
地上的血衣猛地一阵剧烈颤抖,如同垂死的活物在痉挛!那些干涸发黑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像无数细小的虫子般蠕动了一下!那只僵在柜门上的青灰色鬼手,五指猛地向内收紧,尖锐的指甲在生锈的铁皮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铜钱上的阳气在与污血中的怨煞激烈对抗!有效,但不够!这东西的污染根源很深!
我眼神一厉,左手捏着的辟邪符瞬间燃起一点豆大的金色火苗!就在我准备将符火弹向血衣的刹那——
砰!
更衣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
喂!新来的!磨蹭什么主任查岗了!一个粗哑不耐烦的声音吼了进来。
门口的光线涌入,驱散了些许昏暗。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保安站在那里,腰间别着警棍和强光手电,胸口一枚金色的徽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瞪着眼睛,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就在他出现、光线涌入的瞬间,角落里那只僵直的青灰色鬼手如同被阳光灼烧的冰雪,猛地缩回了黑暗的衣柜深处!那道打开的缝隙也哐当一声猛地自行关上!仿佛从未开启过。
地上那件剧烈颤抖、血迹蠕动的防护服,也在保安视线扫过来的同时,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止了所有异动,重新变回一件死气沉沉的、只是沾满污血的普通衣物。三枚铜钱静静地躺在上面,表面的光泽似乎暗淡了一丝。
保安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衣,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脸上横肉抖动,满是厌恶:妈的!谁把这垃圾扔这儿了晦气!他骂骂咧咧,一脚将那件染血的防护服踢飞,衣服翻滚着撞到墙角,摊开成一团肮脏的破布。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那衣服上大片的血迹和周明的名字,或者说,他选择看不见。
看什么看还不快换上你的衣服滚出来!想第一天就挨主任训保安凶狠地瞪着我,蒲扇般的大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指节捏得发白,威胁意味十足。他胸口的金色徽章,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规整的光泽。
规则第三条:保安身着深蓝色制服,佩戴金色徽章。他们恪尽职守,会及时出现并妥善解决一切医闹及安全隐患。请绝对信任并配合保安的工作。
这个解决,显然也包括对不务正业(比如盯着染血防护服发呆的新人医生)的敦促。
罗盘在他出现后,指针的狂乱震动平息了些,但依旧稳稳地指向保安的方向,传递着冰冷的警惕感。这个保安身上,同样缠绕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规则气息,如同他胸口的徽章一样刻板而坚硬。
这就换。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光,不再看墙角那团污血衣物,转身走向自己那个崭新的银色衣柜。钥匙转动,柜门打开,里面挂着一件叠放整齐、崭新洁白的连体防护服,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刚才那件血衣形成刺眼的对比。
在保安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我迅速脱下外套,换上这套象征保护的白色囚服。布料摩擦皮肤,带来一种冰冷而疏离的触感。拉链拉到下巴,将整个人彻底包裹在这片惨白之中。
快点!主任最讨厌迟到!保安不耐烦地催促,侧身让开门口。
我最后瞥了一眼墙角那团被踢开的血衣,以及那个紧闭的、死寂的深绿色铁皮衣柜。周明…这个名字和那浓烈的血腥与怨恨,如同烙印刻在心头。规则在保护我,也在抹杀异常。我沉默地跟在魁梧的保安身后,走出了这片弥漫着血腥与霉味的更衣室。口袋里的罗盘贴着胸口,指针微微调整着方向,指向了……三楼。
三楼的空气似乎比一楼更加滞重。消毒水的味道在这里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旧药物和…难以形容的甜腻腐败的气息,与更衣室衣柜里涌出的味道极其相似,只是更加稀薄,如同渗入了墙壁和地板。灯光依旧惨白,但不知是电压不稳还是别的缘故,光线似乎更加暗淡,在长长的走廊里投下更多摇曳不定、边缘模糊的深重阴影。脚步声在这里被吸音材料吞噬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沉闷的、令人心头发慌的粘稠回响。
保安把我带到三楼东区护士站,粗声粗气地对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护士交代了一句:新来的,林九,外科。然后便像完成了任务般,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护士抬起眼皮,用毫无波澜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指了指护士站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块白板:你的病人,307,8床。陈医生在查房,别乱跑。她的声音平板无调,像一台老旧复读机。
307病房。正是规则第七条里提到的那个主治医师陈医生技术精湛,每日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的病房。白板上写着我的名字和8床,病人姓名一栏却是刺眼的空白。
罗盘在防护服下稳定地震动着,指针牢牢指向307病房的方向,传递着一种混合了浓郁阴气与…某种奇异生机的复杂波动。
推开307病房厚重的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排泄物、廉价饭菜和…更浓重的那股腐败甜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病房很大,靠窗并排放着四张病床。靠近门口的两张床空着,被褥凌乱。最里面靠窗的7床,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蜷缩在被子下,只露出稀疏花白的头顶,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一具蒙着布的骷髅。而靠近门边的8床……
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年轻人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手指神经质地反复屈伸着,嘴里念念有词,声音细碎模糊,听不清内容。他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果肉暴露在空气中,边缘已经氧化成了难看的褐色。
他就是我的病人白板上没有名字的病人。
罗盘的震动频率在进入病房后陡然加快,指针微微颤动着,指向那个年轻人,又似乎受到干扰般,频频偏移向病房深处——那个靠窗的7床老人。
我走到8床前,防护服摩擦发出窸窣声响。年轻人仿佛被惊动,猛地抬起头!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浅,像琥珀,本该明亮有神,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眼神空洞涣散,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不正常的光芒,直勾勾地钉在我脸上。
医生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新医生你是新来的实习生他猛地向前倾身,动作大得差点从床上栽下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我的防护服袖子!隔着厚实的布料,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不安和绝望的力道传来。
听着!听着!他急促地低吼,瞳孔因为激动而急剧收缩,规则是陷阱!全是陷阱!别相信!别相信电话!电话里没有好消息!只有…只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抓住我袖子的手冰冷得像铁钳。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琥珀色眼睛死死瞪着我身后的方向——病房门口。
我猛地回头。
门口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在走廊地砖上投下冰冷的矩形光斑。
只有什么我压低了声音,试图稳住他,你看到了什么
走…快走…年轻人的声音变成了破碎的气音,恐惧彻底吞噬了刚才那点狂热。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深处映出的,仿佛不是空荡的门口,而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怖之物。
他…他来了…训练…主任在‘训练’我们…他语无伦次,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毫无预兆地、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病房里响起!声音的源头,正是护士站的方向!
规则第四条:电话是连接信息的重要工具。接听电话时,请耐心倾听,它会传递重要的通知与好消息。
这铃声在年轻人耳中却如同催命符!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力量大得惊人,瞬间挣脱了我的手!
不!不——!!!
他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尸般的青灰。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最后一点理智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纯粹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绝望!他不再看我,不再看门口,而是猛地转头,死死盯住了病房那扇紧闭的、厚重的窗户!
窗外,是医院后方荒芜的空地和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别信!别信电话!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从撕裂的喉咙里喷出的血沫!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的血液几乎冻结的动作——他以一种完全超越病弱身体的、野兽般的敏捷和力量,猛地扑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砰!
他的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的玻璃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扇窗户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哗啦——!!!
厚重的钢化玻璃,在他决绝的、携带着全部绝望和疯狂的撞击下,如同脆弱的冰面,轰然爆裂!无数尖锐的碎片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如同炸开的冰晶瀑布,向病房内和窗外倾泻而下!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玻璃碎片,瞬间倒灌进温暖的病房!
年轻人瘦弱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冲力带着,如同断线的风筝,毫无阻碍地冲出了那个破开的大洞!他的病号服被尖锐的玻璃边缘撕裂,碎片划破皮肤,带起几缕鲜红的血线,在冰冷的空气中短暂地拉出凄厉的轨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他下坠。头朝下。身体舒展成一个诡异的十字。破碎的玻璃碎片在他周围反射着冰冷的光,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风灌进他大张的嘴里,将那句别信电话!的嘶吼彻底撕碎、湮灭。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曾经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倒映着飞速接近的、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最后残留的影像,是破碎窗户框出的、医院灰白色如同巨大墓碑般的楼体。
该死!我低吼一声,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就在他撞碎玻璃、身体探出窗外的千分之一秒,我的右手闪电般探入防护服内侧口袋!指尖触及的并非手术器械,而是一张叠成菱形、用朱砂混着黑狗血写就的定魂符!符纸入手微沉,带着一丝温热的灵性。
定!
舌绽春雷!蕴含道家真言法力的音节在狂乱的气流和玻璃破碎的巨响中炸开!
手腕一抖,那枚菱形的定魂符化作一道微弱的红光,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射向年轻人急速下坠的后心!符纸在接触到他病号服的瞬间,仿佛没有实体般融了进去!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响起!并非物理层面的停止,而是一种作用于魂魄的强力禁锢!
年轻人下坠的身形,在距离冰冷地面仅剩不到五米的高度,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极其突兀地、完全违背物理规律地——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保持着头下脚上的坠落姿态,四肢无力地垂落,像一具被钉在虚空中的提线木偶。几片锋利的玻璃碎片还嵌在他的手臂和肩膀上,伤口渗出的鲜血在重力作用下,拉成一条条细细的、刺目的红线,滴落向下方近在咫尺的地面。
时间恢复了流动。寒风卷着玻璃碎屑呼啸而过。
定魂符的力量在疯狂消耗!强行定住一个处于极端恐惧和自杀状态下的生魂,消耗巨大无比!我能感觉到符箓蕴含的灵光在飞速黯淡,那张融入他体内的符纸虚影在他背上若隐若现,朱砂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剧烈闪烁!
最多十秒!十秒之后,符力耗尽,他依旧会摔成一滩肉泥!
呃…啊…被定在半空的年轻人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被强行中断的死亡过程带来了更深的痛苦和混乱。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左冲右突,想要挣脱符箓的束缚!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护士站的电话铃声,再次尖锐地、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性的魔力,无视了距离和障碍,直接刺入我的脑海!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响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像是在质问,为什么那个好消息还没有被传达
规则第四条:电话是连接信息的重要工具。接听电话时,请耐心倾听,它会传递重要的通知与好消息。
这铃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年轻人身上那股躁动不安的阴邪力量!
嗬——!!!
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被定魂符强行锁住的魂魄剧烈挣扎,皮肤下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他猛地扭头,那双已经完全被浑浊和疯狂占据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住了还站在三楼破碎窗口的我!
它…来了…谁也…逃不掉…破碎的音节从他扭曲的嘴里挤出,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一丝诡异的解脱。
噗!
一声轻响,如同烛火熄灭。
他背上那闪烁不定的定魂符虚影,瞬间崩解,化作几点微弱的火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禁锢消失。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混合着极致的恐惧、怨毒,以及一丝…奇怪的、如同传递了某种信息的诡异平静。
然后,重力重新接管了一切。
砰!!!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从楼下传来。并不响亮,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听到的人心上。骨头碎裂、内脏爆开的黏腻声响被距离模糊,反而更添恐怖。
风卷着血腥味和灰尘的气息,从破开的窗口倒灌上来。
护士站的电话铃声,也在撞击声响起的同时,骤然停止。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三楼。只有寒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和楼下隐约传来的、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我站在破碎的窗口,防护服被寒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低头看去,楼下水泥地上,那具扭曲的、身下迅速洇开一滩暗红的躯体,在灰白背景中触目惊心。
定魂符燃烧后的灰烬气味还萦绕在鼻尖。
别信电话…他最后嘶吼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规则是陷阱。
电话是催命符。
主任在训练他们…训练到死。
口袋里的罗盘,指针死死地指向楼下尸体的方向,然后又剧烈地颤抖着,缓缓偏移,最终指向了——走廊深处,那间挂着外科主任办公室牌子的方向。指针传递来的感觉,不再是单纯的阴冷,而是一种…沉重的、如同山岳般压迫而来的、带着铁锈与血腥气息的规则威压。
真正的训练,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