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鬼妈妈的饭菜 > 第一章

1
冰箱惊魂
>我妈做的饭是全小区公认的香。
>可那天冰箱坏了,我在保鲜柜最底层摸到一根冰凉的人类手指。
>回头撞见妈妈悄无声息站在厨房门口,影子在灯光下扭曲变形。
>她微笑着问我:今天排骨香吗特意加了双倍的母爱。
>那晚我发现她切菜从不看砧板,脖子能180度旋转盯着我。
>邻居张阿姨来抱怨孩子失踪的第二天,我家餐桌上多了一碗喷香的肉羹。
>妈妈温柔地给我盛汤:晚晚乖,张阿姨说她女儿再也不挑食了。
>我低头看着汤里漂浮的黑色长发,胃里翻江倒海。
>妈妈突然把脸贴到我面前,皮肤像劣质陶瓷一样裂开:不吃吗妈妈会伤心的。
2
诡异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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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晚上的炖排骨,香得近乎诡异。
那浓郁醇厚的肉香,裹挟着大料和油脂被充分煸炒后独有的霸道气息,蛮横地撞开厨房的门,汹涌地灌满了小小的客厅,甚至顽强地挤过窗户缝隙,顽强地向黑沉沉的楼道里钻去。往常这个时候,楼下遛弯回来的王大爷总会经过我家门口时吸吸鼻子,扯着嗓子夸一句:林嫂,又给闺女开小灶呐这手艺,香飘十里啦!隔壁爱打听的张阿姨也会探个头,带着羡慕又讨好的笑:晚晚妈,啥秘方啊教教我呗,我家那崽子最近嘴可刁了。
但今天没有。外面死寂一片,只有屋里这浓烈到令人喉咙发紧的肉香在无声地弥漫,沉甸甸的,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我蜷在沙发里,腿上摊着本物理习题册,一个力学图描了又描,笔尖却始终落不下去。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兽,被那霸道香气勾得蠢蠢欲动,翻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同时又隐隐泛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这感觉太陌生了。我妈的手艺,是刻在我骨头里的乡愁,是无论走到哪里都魂牵梦萦的味道,从小到大,我从未对这香气产生过任何异样感。可今天……它不一样了。香得太过用力,太过专注,仿佛倾注了某种……不容拒绝的偏执。
厨房里传来极有韵律的声响——笃、笃、笃。那是刀刃沉稳地亲吻砧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均匀、有力,间隔精准得如同古老的钟摆。这声音本该是温馨生活的一部分,此刻却像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厨房门。磨砂玻璃后,是妈妈微微佝偻着忙碌的身影轮廓,在暖黄的灯光下晃动。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对客厅里女儿的异样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嗡——咔!
一声沉闷的异响,伴随着冰箱压缩机徒劳挣扎般的剧烈颤抖,毫无预兆地撕破了厨房里单调的切菜声。冰箱侧面的塑料外壳跟着震了几下,随即,那低沉的运行嗡鸣彻底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厨房里那规律的笃笃声,也极其突兀地停了下来。
客厅和厨房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肉香,还在空气里无声地流淌、堆积,沉甸甸地压着人的胸口。
几秒钟后,厨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妈妈的脸探了出来,在门缝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她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疲惫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看向客厅角落那台突然罢工的老旧冰箱,眼神专注得有些空洞,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物体。
晚晚,她的声音平平地传来,听不出情绪,冰箱好像坏了。
哦……哦,我去看看。我像被那目光刺了一下,猛地回过神,几乎是弹跳起来,把习题册甩在沙发上,快步走向厨房门口,想从她身边挤进去。
然而,就在我靠近门缝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那不是空调的凉风,也不是金属的寒气,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凝滞的冷,带着若有似无的、潮湿的腥气,瞬间钻入鼻腔,直冲脑门。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妈妈依旧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她的视线终于从冰箱移到了我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拉出一个过分标准、弧度完美的微笑,脸颊的肌肉却显得有些僵硬。
没事,她轻轻地说,那轻柔的语调像羽毛拂过,却让那股寒意更深入骨髓,妈先收拾着,你帮妈看看冰箱底下……是不是插座松了
她的身体终于侧开一条窄缝,放我进去。厨房里明亮的灯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刺得我眼睛微微眯起。那股混合着肉香和莫名腥气的味道更浓了。灶台上,巨大的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乳白色的浓汤翻滚着,几块裹着诱人酱色的排骨在其中沉浮。砧板上,切到一半的翠绿葱花,在灯下泛着水润的光泽。一切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如同精心布置的舞台。
除了……灯光下,妈妈脚边那片异常干净的地面。
那里,本该投射着她清晰的影子。可此刻,灯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她的脚边却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被照得惨白的地砖。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空白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妈……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卡在嗓子眼里,细弱蚊蚋。
嗯妈妈应了一声,语调依旧轻柔,仿佛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动作流畅自然地去拿灶台边的盐罐。灯光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纯粹的、刺目的亮白。
没有影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挪到了冰箱旁边。老式双开门冰箱像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角落。我机械地蹲下身,视线扫过冰箱底部。电源插头牢牢地插在插座里,纹丝不动。压缩机的位置一片冰凉,没有任何工作的迹象。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冰冷和淡淡腥气的味道,正从冰箱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钻进鼻孔。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冰凉的金属门把手冻得指尖一痛。我吸了一口气,用力拉开了沉重的冷藏室门。
嗡——
一股强劲的、带着冰碴的冷气猛地扑面冲了出来,夹杂着各种食材混合的复杂气味。灯光照亮了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保鲜盒、蔬菜水果。一切似乎……井然有序。
但我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丝毫没有消退,反而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冷藏室最下方那个巨大的、通常是用来存放新鲜肉类或整鸡的保鲜抽屉。
抽屉没有完全合拢,留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那股若有似无的腥气,似乎正是从这里散逸出来的最浓。
我伸出手指,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勾住了抽屉的塑料拉手。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用力一拉——
抽屉顺畅地滑了出来。里面空空荡荡,只铺着一层干净的白色吸油纸,洁白得有些刺眼。我的心沉了一下,难道真是自己吓自己
不,不对!
那股腥味,在抽屉完全拉开的瞬间,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地扑面而来,冰冷粘稠,带着一种……生肉特有的铁锈味。我的目光死死锁住抽屉最深处,靠近冰箱后壁的角落。那里,吸油纸似乎微微鼓起了一小块。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使,我颤抖着伸出手,探向那鼓起的角落。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塑料抽屉壁,然后向下摸索,碰到了那层薄薄的吸油纸。冰凉,带着湿漉漉的潮气。我的手指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拨开了那层纸——
一个冰冷、僵硬、带着某种熟悉关节轮廓的东西,猝不及防地硌在了我的指尖!
啊!
一声短促的、完全不受控制的尖叫猛地从我喉咙里冲出!我触电般缩回手,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一屁股跌坐在冰冷油腻的瓷砖地上,手肘重重地磕了一下,钻心的疼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指尖残留的触感无比清晰——那绝非鸡爪或猪蹄!那分明是……是某种更纤细、更长的、带着指甲盖轮廓的……人类手指的触感!冰冷、僵硬、带着死亡特有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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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恐惧像冰水当头浇下,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瘫坐在地,浑身筛糠似的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死死盯着那个打开的抽屉,仿佛里面随时会爬出噬人的怪物。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的光线,被一个无声无息出现的身影挡住了大半。
我猛地抬头。
妈妈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厨房门口,像一尊没有重量的雕像。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在灯光下异常清晰。她微微歪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疲惫温柔的脸,此刻像一张凝固的面具。她的眼睛,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直勾勾地、毫无波澜地俯视着跌坐在地、惊恐万状的我。
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她身后厨房明亮的灯光,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将她身后的墙壁照得一片亮堂。
地上,依然空无一物。
没有影子。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成了冰渣。时间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只有灶台上砂锅里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单调得如同催命的鼓点。
妈妈那凝固的面具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耳根方向拉扯开来。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了过于整齐却毫无温度的牙齿。那绝不是一个人类能自然做出的表情。
晚晚,她的声音响起,语调竟然还是那么轻柔,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却字字带着冰碴,今天排骨香吗
她顿了顿,那双深井般的眼睛死死锁住我惊恐的瞳孔,嘴角的弧度咧到一个非人的宽度,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
特意加了双倍的母爱哦。
砂锅里沸腾的汤汁猛地顶起了锅盖,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浓郁的肉香如同实质的浪潮,汹涌地拍打过来。而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门口那个没有影子、咧着诡异笑容的妈妈,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极致的恐惧死死扼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3
无影之母
那晚,我像个提线木偶,被妈妈温柔地扶起来,按在饭桌旁。那碗浓稠喷香、浮着油花的炖排骨就放在面前,腾腾热气扭曲了妈妈那张微笑的脸。我拿起筷子,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每一口滚烫的肉汤滑下喉咙,都像是在吞咽熔化的铅块,灼烧着食道,也灼烧着我的神经。妈妈就坐在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配图,脸上挂着那副永恒不变的、弧度完美的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她的视线像冰冷的探针,刺得我头皮发麻。
多吃点,晚晚,她轻声细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看你瘦的。妈妈心疼。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碗里的汤面上,不敢抬眼看她。碗底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深色的、无法溶解的杂质沉浮着,像凝固的血痂。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我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当场吐出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
终于,碗底空了。我几乎是虚脱般地放下碗筷。
妈……我、我去洗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好孩子,妈妈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眼角的纹路却没有丝毫牵动,如同刻在石膏上,去吧,小心点。
我几乎是逃离般地抓起碗筷,冲进厨房,反手带上了门。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刷着碗壁残留的油腻,也让我混乱惊惧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和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从客厅里传了进来。
嗒…嗒…嗒…
那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质地坚硬的东西,在极其缓慢、极其规律地叩击着地板。间隔精准,带着一种非人的耐心。
那是什么是妈妈在走动可刚才扶我起来时,她的手……那触感……冰凉得没有一丝活气!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
我猛地关掉水龙头,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厨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我像被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
嗒…嗒…嗒…
声音更清晰了。缓慢、稳定、毫无感情,正在朝厨房门口靠近。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四肢。我几乎是本能地、无声无息地挪动脚步,把自己藏进冰箱侧面墙壁投下的狭窄阴影里。这个地方,正好能透过厨房门上方那块小小的磨砂玻璃,看到外面客厅光线映出的模糊人影轮廓。
嗒…嗒…嗒…
声音停在了厨房门外。
磨砂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一个侧身站立的轮廓——是妈妈。她静静地立在门口,一动不动。那规律的叩击声也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外的妈妈如同凝固的雕像。就在我几乎要以为她只是站在那里时,那轮廓的头部,极其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向一侧扭动!
不是人类那种自然的转头!那个头部轮廓,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极其僵硬的角度,猛地向左边旋转了近乎九十度!就像……就像一只被拧歪了脖子的玩偶!她的脸,正透过磨砂玻璃,直直地望向我藏身的角落!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声冲到喉咙口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门外,那个扭曲着脖子的轮廓,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磨砂玻璃模糊了她的五官,却让那双似乎穿透了玻璃的视线,显得更加幽深、冰冷、充满非人的审视。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那僵硬的头部轮廓,又以一种同样机械而诡异的方式,缓缓地、一格一格地扭回了原位,恢复了正常的姿态。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
接着,嗒…嗒…嗒…那规律而冰冷的叩击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地,向着客厅深处,渐渐远去了。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客厅另一端,我才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那不是人!那绝对不是我的妈妈!
巨大的恐惧之后,一种冰冷彻骨的绝望和求生的本能开始疯狂滋长。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还在发软。客厅里一片寂静,那个东西似乎回到了她的卧室。机会!我像幽灵一样溜出厨房,赤着脚,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眼睛死死盯着妈妈卧室那扇紧闭的门,耳朵捕捉着里面任何一丝动静。
死寂。
我颤抖着摸向玄关,手指终于触碰到冰冷的防盗门把手。就在我屏住呼吸,准备用尽全身力气拧开那道代表着生路的门锁时——
晚晚
一个轻柔得如同叹息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背后响起。
我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再次凝固。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扭了过去。
妈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客厅通往卧室的过道口。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睡裙,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半杯温水。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睡意的温柔微笑,眼神却清醒锐利得如同鹰隼,牢牢地钉在我抓着门把手的手上。
这么晚了,她朝我走来,脚步无声无息,睡裙的下摆轻轻晃动,灯光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投射在地面上,要去哪儿啊
我……我……我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大脑一片空白,恐惧让我几乎无法思考,我……有点闷,想……开门透透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妈妈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油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再次笼罩了我。她伸出手,那只手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白皙,甚至有些透明,轻轻覆在我紧抓着门把手的手背上。
冰凉!
那触感就像一块刚从冰柜里拿出的玉石,瞬间冻得我手背一缩。
她似乎完全没在意我的反应,只是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我的手从门把手上拉了下来。她的手指纤细而有力,带着一种非人的稳定。
傻孩子,她轻声笑着,眼角的弧度弯起,却没有丝毫暖意,外面风大,别着凉了。想透气,去阳台站站就好。她说着,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过来,将我脸颊边一缕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那指尖拂过耳廓的皮肤,留下一条冰凉的轨迹。
我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猛地一颤,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你这手凉的,妈妈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语气带着一种虚假的心疼,快回屋睡觉去,盖好被子。听话。
她的声音轻柔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仿佛能洞穿我所有想要逃跑的念头。在那目光的注视下,我所有的力气和勇气都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服从的本能。
我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被她轻轻推着肩膀,僵硬地、一步一顿地走向自己的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上。身后,那道没有影子的身影,如同最恐怖的梦魇,无声地跟随着,冰冷的视线如芒在背,将我牢牢钉死在这座名为家的恐怖囚笼里。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客厅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个东西。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黑暗中,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齿无法控制的咯咯撞击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
4
失踪之谜
第二天是周六,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脏水的抹布,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我几乎一夜未眠,蜷缩在床上,神经绷紧到极致,听着外面任何一丝微小的声响。每一次厨房轻微的响动,每一次客厅若有似无的脚步声,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口。妈妈似乎也起得很早,隔着房门,能听到她在厨房里忙碌,锅碗瓢盆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直到快中午,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死寂。
咚咚咚!咚咚咚!
那敲门声带着一种焦躁和愤怒,用力得像是要把门板砸穿。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是谁
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和浓浓怨气的女人声音穿透门板,尖锐地刺了进来:
林嫂!林嫂你在家吧开门!你给我开门说清楚!我们家莉莉到底怎么你们了啊!
是张阿姨!隔壁那个最爱打听、嗓门最大的张阿姨!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拔高变调,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
我家莉莉昨晚就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她同学都说最后看见她是跟你家晚晚一起在小区门口说话的!是不是你家晚晚跟她说了什么啊你开门!开门啊!
张阿姨在外面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哭喊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母亲失去孩子的疯狂。
我手脚冰凉地坐在床上,大脑嗡嗡作响。莉莉张阿姨那个刚上高三的女儿昨晚……昨晚我根本没出过门!昨晚我被那个东西按在饭桌上吃那碗恐怖的排骨,然后……然后就是那令人魂飞魄散的窥视和冰凉的触摸!我怎么可能见过莉莉
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是妈妈去开门了。
吱呀——
门开了。
张阿姨那带着哭腔的质问立刻涌了进来,像决堤的洪水:林嫂!我家莉莉……
张姐,妈妈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副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温柔得近乎诡异,瞬间压过了张阿姨的歇斯底里,快进来坐,消消气。孩子不见了,着急是应该的。
我屏住呼吸,赤着脚,像猫一样无声地溜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外面客厅里,张阿姨的哭诉断断续续地传来:……能不急吗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昨晚就没影了……手机也关机……问了好几个同学,都说放学看到她和晚晚在小区门口……林嫂,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晚晚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是……
张姐,妈妈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又像冰冷的绸缎滑过皮肤,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孩子们一起放学说说话,不是很正常吗晚晚昨晚一直在家里复习功课,哪儿也没去。我可以作证的。
可是……
别急,别急,妈妈的声音更轻柔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许就是心情不好,跑去哪个同学家散心了或者……去网吧玩了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你放宽心,先回家等等消息。要是到晚上还没信儿,我陪你去派出所报案,啊
妈妈的声音像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张阿姨激动的哭诉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模糊不清的嘟囔。
唉……你说得对……我……我真是急昏头了……张阿姨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茫然,那我……我先回去等等……
这就对了。放宽心,孩子会回来的。妈妈的声音温柔依旧。
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关门落锁的咔哒声。
客厅里恢复了寂静。
我贴着门板,冷汗浸透了后背。妈妈安抚张阿姨的话滴水不漏,逻辑顺畅,可那平稳到可怕的语调,那掌控一切的从容……反而让我心底的寒意更重了。莉莉……她昨晚真的见过我吗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我浑身发冷。
客厅里传来妈妈走向厨房的轻微脚步声。接着,是熟悉的、打开冰箱门的声音。那老旧的冰箱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股浓烈的、新鲜的血腥气,混合着冰箱里那股特有的冰冷气息,极其突兀地、丝丝缕缕地钻过门缝,飘进了我的房间。
我的胃猛地一阵翻搅,一股酸水直冲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那血腥味……太浓了!浓得不像是在处理普通的鸡鸭鱼肉!
整个下午,我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像一只惊弓之鸟。窗外天色越来越暗,乌云沉沉地压着,酝酿着一场暴雨。张阿姨家那边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死寂得可怕。
傍晚时分,厨房里再次响起了锅铲碰撞的声音,还有那令人窒息的、浓郁的肉香……不,今天的香味更加复杂,更加……霸道。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的甜香,腻得人头晕。
晚晚,妈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是那副温柔得可怕的腔调,出来吃饭了。今天有好东西。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到门边,深吸了几口气,才颤抖着拧开门把手。
客厅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正中央,放着一只青花瓷大汤碗,碗口氤氲着白色的热气。一股极其浓郁、混合着肉香和奇异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
妈妈系着那条熟悉的碎花围裙,正站在桌边,手里拿着一个汤勺。她看见我,脸上立刻绽开那抹完美到诡异的笑容。
快来,晚晚,她热情地招呼着,声音甜得发腻,看看妈给你炖了什么好东西!
她的目光异常灼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兴奋。
我僵硬地走到桌边,目光落在那个大汤碗里。
那是一碗浓稠的羹汤。汤汁呈现出一种诱人的、近乎琥珀色的半透明质感,上面漂浮着点点金黄色的油星。羹汤里,炖煮得极其软烂的肉块若隐若现,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粉嫩。几根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然而,我的视线却死死地钉在了汤碗边缘。
一缕长长的、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泛着乌黑光泽的头发,正缠绕在一小块软烂的肉皮上,随着羹汤的热气,微微地起伏着。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胃里翻江倒海!那头发!那乌黑的、长长的头发!
张阿姨……一个名字如同鬼魅般跳出我的脑海。昨天她还在疯狂地拍打我家房门,哭喊着寻找她失踪的女儿莉莉!
妈妈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她拿起汤勺,极其自然地探入那碗冒着诡异香气的肉羹里,手腕优雅地转动,舀起满满一勺。那勺羹汤里,除了软烂的肉糜和粘稠的汤汁,赫然还粘着几根断开的、同样乌黑的发丝!
来,晚晚,妈妈将那勺散发着致命诱惑和恐怖气息的肉羹,稳稳地递到我面前的空碗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宝。她的脸上,那抹笑容灿烂得如同淬毒的罂粟花,声音轻柔得如同魔鬼的低语:
乖,趁热吃。张阿姨说她女儿莉莉啊……
她微微倾身,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却只带来地狱般的冰冷:
……再也不会挑食了呢。
5
裂面之母
轰隆!
窗外,酝酿了一整天的闷雷终于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撕裂阴沉的天幕,透过窗户,将妈妈那张近在咫尺、笑得无比诡异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白,也照亮了碗里那根随着汤汁起伏的、乌黑的长发!
呕——!
再也无法忍受!胃里翻腾的恐惧和恶心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我猛地推开椅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剧烈的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不吃吗
妈妈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那语调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冰冷和……浓重的失望。
我颤抖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
妈妈就站在我面前,腰弯着,那张脸离我近得几乎要贴上来!惨白的灯光下,那张原本熟悉的脸,此刻像一件劣质的、被粗暴烧制的陶瓷人偶。皮肤失去了所有活人的光泽和弹性,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而更恐怖的是,那灰白的瓷面上,正从嘴角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蛛网般的黑色裂纹!那裂纹如同活物,迅速地向上蔓延,爬过脸颊,掠过鼻梁,甚至向着额头和眼睛周围扩散!
皮肤下,似乎不再是血肉,而是某种空洞的、黑暗的虚无。
不吃吗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那张布满裂纹的脸庞上,那双眼睛变得异常幽深,里面翻滚着无法理解的悲伤和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扭曲的愤怒。
妈妈……会伤心的啊……
那只布满裂纹的、冰冷的手,缓缓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朝我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