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晚,结婚三年,是亲戚朋友口中标准的贤妻。
加班到凌晨回家,我的行李箱被扔在楼道,婚纱照的玻璃碎了一地。
婆婆张岚叉着腰,刻薄的脸上满是得意:我儿子沈超要再婚了,你识相点赶紧滚。
我踩着自己被撕成两半的照片,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套婚房,是我爸妈全款买的陪嫁,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1.
你说什么我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连续加了三天班,出现了幻听。
婆婆张岚见我这副样子,脸上鄙夷的神色更重了。她抬高了下巴,像只斗胜的公鸡,重复道:我说,让你滚。沈超要娶新媳妇了,我们家容不下你这不下蛋的母鸡。
她身后的门没关严,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衬得楼道里的声控灯愈发惨白。
我的行李箱倒在地上,轮子摔掉了一个,几件贴身衣物散落出来,其中一件粉色的蕾丝内衣,正被张岚那双沾着泥的布鞋踩在脚下。
那是我上个月和沈超结婚纪念日时,特意买的。
他当时还抱着我说,晚晚,你真美。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我看着那抹刺目的粉色,再看看婆婆那张褶子能夹死苍蝇的脸,心里那点仅存的温情和惊愕,迅速冷却,沉了下去。
我没跟她吵,也没去捡那件内衣。
我只是平静地问:沈超呢
我儿子当然是在忙着筹备婚礼,张岚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对方可是个富家千金,比你这个只会工作的木头强一百倍!我们沈家要飞黄腾达了!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我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沈超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KTV。
喂,晚晚,怎么了我这边正跟客户谈事呢,很重要。沈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带着一丝酒后的含混。
客户我轻笑一声,你妈说你要再婚了,让我滚出家门。这事儿,是你哪个客户给你安排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嘈杂的背景音里,我清晰地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在喊:沈超哥,快来啊,该你唱啦!
这声音……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是傅可馨。
我亲弟弟徐朗的妻子,我的弟媳。
她怎么会和沈超在一起
沈超大概是慌了,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晚晚,你别听我妈胡说!她就是……就是看你一直没怀上,心里着急,说胡话呢!你先……你先去酒店住一晚,我明天就回去跟你解释,好不好
解释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觉得嘴里泛起一阵苦涩。
对对对,解释!这里面有误会!沈超的声音听起来恳切极了。
我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张岚见我挂了电话,以为我被沈超安抚住了,更加得意。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指着我的鼻子:听见没沈超都让你走了!你还赖着干什么难道要我拿扫帚赶你
我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突然就笑了。
我爸妈当初怕我嫁过去受委屈,特意全款买了这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做我的陪嫁。房产证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我徐晚的名字。
他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就怕我过得不好。
结果呢我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他们母子三年,换来的就是一句不下蛋的母鸡,和被扔在楼道的行李。
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张岚被我笑得有些发毛:你……你笑什么疯了
我收起笑容,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
张阿姨,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这套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所以,该滚的人,是你,和你那个宝贝儿子。
张岚的脸色,瞬间从洋洋得意变得铁青。
2.
你放屁!张岚的嗓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这房子是我儿子结婚的婚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毒妇,还想霸占我们沈家的财产!
她说着就要扑上来抢我手里的钥匙。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伸过来的手。
婚房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房产证上没沈超的名字,法律上,这就是我的个人财产。你要是不信,明天我们可以去房管局查。或者,现在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
提到报警,张岚的气焰矮了半截。
她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撒泼打滚在行,一遇到要动真格的事情就怂了。
她色厉内荏地指着我:你……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徐晚,就算房子是你的又怎么样你嫁给了沈超,你的人、你的东西就都是我们沈家的!你想把我们赶出去,门儿都没有!
哦是吗
我不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她以为我怕了,在后面得意地喊:算你识相!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我没回头,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到张岚那张耀武扬威的脸。
我掏出手机,没有去订什么酒店。
我先是在网上找了一个二十四小时上门的开锁师傅,跟他约好半小时后在小区门口见。
然后,我又在家庭服务APP上,下单了一个深度保洁套餐,附带除甲醛、除螨、高温消毒全套服务,预约时间是明天早上八点。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备注为王牌中介-小李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徐小姐,晚上好啊!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小李的声音永远那么热情。
小李,我看着电梯镜面里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之前跟你咨询过的那套房子,市中心临江一号那个,现在可以挂牌了。
电话那头的小李愣了一下,随即是掩饰不住的狂喜:真的吗徐小姐!太好了!您放心,我保证给您卖个好价钱!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带客户看房
我走出电梯,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凉。
随时。我说,越快越好。
甚至,明天早上就可以。
3.
我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半个小时,开锁的李师傅就骑着他的小电驴突突突地赶到了。
徐小姐是吧李师傅是个爽快人,拎着工具箱,三两步就走到我面前。
是我,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生意。
我带着李师傅上了楼。张岚大概是以为我走了,门已经关上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指了指门锁:师傅,麻烦您,把这个锁芯换掉。
李师傅看了一眼,点点头:没问题,这是C级锁芯,安全系数最高的,您放心。
他手脚麻利,不到十分钟,旧的锁芯就被拆了下来,新的锁芯严丝合缝地装了上去。
好了,徐小姐,您试试。他递给我三把崭新的钥匙。
我接过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门开了。
我付了钱,送走李师傅,然后拖着我那只断了腿的行李箱,走进了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家。
客厅里一片狼藉。
茶几上堆着瓜子壳和水果皮,沙发上扔着沈超和张岚的脏衣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剩饭剩菜的馊味。
我没有立刻收拾,而是先走进卧室,从衣柜最深处,拖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密码箱。
打开箱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红色的房产证。
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徐晚。
我把房产证拿出来,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中介小李。
【徐晚:资料齐了,明天开始安排看房吧。】
【王牌中介-小李:收到!徐小姐您就擎好吧!我保证把您的房子当成我自己的来卖!】
看着小李秒回的、带着一连串感叹号的信息,我心里那股被背叛的恶气,总算是顺了一点。
我把房产证收好,然后开始打量这个曾经被我当成家的地方。
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已经被张岚那个老虔婆砸碎了,相框歪歪扭扭地挂着,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甜蜜,而沈超的脸,正好被一道裂痕劈成了两半。
真是个好兆头。
我走过去,把那副碍眼的婚纱照取下来,连同那堆碎玻璃,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镜子里的女人,一张素净的脸,因为连续加班带着几分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一身黑色真丝吊带睡裙,是前年出差在香港买的,一直压在箱底。布料柔软地贴着皮肤,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锁骨清晰,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有种颓靡又危险的美感。
我突然发现,为了扮演一个合格的妻子,一个孝顺的儿媳,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自己了。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了一个笑容。
徐晚,从今天起,你只为自己活。
当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吵醒。
徐晚!你这个贱人!给我开门!你凭什么换锁!是张岚那尖锐的嗓音。
紧接着是沈超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晚晚!你开门啊!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猫眼前。
只见张岚正用身体一下下地撞着门,沈超在一旁拉着她,嘴里还在不停地劝。
而他们身后,站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傅可馨。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一脸焦急又无辜的表情,正柔声细语地劝着:阿姨,您别这样,小心伤了自己。沈超哥,你快想想办法呀,晚晚姐肯定是一时生气,我们好好跟她道歉……
好一朵盛世白莲。
我冷笑一声,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砸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张岚的咒骂和沈超的劝告。
我端着咖啡,走到门边,按下了昨天新装的智能门铃上的通话键。
喂我的声音通过门外的扬声器传了出去,清晰又冷静。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沈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讨好:晚晚,你醒了快把门打开,我们……
有事说事。我打断他。
你……你先把门打开行不行我们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要这样闹得邻居都来看笑话沈超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了。
一家人我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抱歉啊沈超,从昨天你妈把我行李扔出来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还有,纠正一下,这不是你家,是我家。
徐晚!张岚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开门!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接说道: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现在就滚,别在我家门口丢人现眼。第二,我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骚扰业主。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中介小李。
我接起电话,故意开了免提。
喂,徐小姐,早上好!我跟您说个好消息,您那房子太抢手了!我刚挂出去,就有好几个客户表示了强烈的兴趣!我跟其中一个意向最强的客户约好了,半小时后就到您那儿看房,您看方便吗
小李激动的声音,通过手机,清晰地传到了门外。
我能想象到门外那三个人精彩纷呈的脸色。
我勾起嘴角,对着手机说:方便,非常方便。我随时恭候。
4.
门外彻底安静了。
我甚至能想象出张岚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沈超那错愕又恐慌的表情,还有傅可馨那副想装无辜又装不下去的滑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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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一分钟,沈超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徐晚,你什么意思你要卖房子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我靠在门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反正都要离婚了,房子留着也碍眼,不如卖了换点钱,出去旅旅游,散散心。
你敢!沈超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房子是我们结婚的婚房!你凭什么卖!
就凭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感觉心情无比舒畅,你要是再在这里吵,影响了我卖房子,信不信我连你那点可怜的婚前财产都给你扒干净
沈超大概是被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了,开始口不择言:徐晚!你别忘了你弟弟!你这么做,想过你弟弟的感受吗想过我们两家的关系吗
提到我弟徐朗,我心里咯噔一下。
但随即,我想起了昨晚电话里傅可馨那娇滴滴的声音。
呵,他还好意思提我弟
我冷笑一声: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我弟解释,你为什么三更半夜跟他的老婆在KTV里『谈客户』吧。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门外炸响。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连一直上蹿下跳的张岚都偃旗息鼓了。
我能想象到,沈超此刻的脸色一定比锅底还黑。而傅可馨,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上,恐怕已经血色尽失。
过了好久,傅可馨那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才响起来:晚晚姐……你……你误会了……我跟沈超哥……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我慢悠悠地问,只是碰巧在同一个KTV还是碰巧你扶着喝醉的他,他搂着你的腰
当然,后面这句是我瞎编的。
但有时候,最有效的谎言,就是九分真一分假。
果然,门外傅可馨的声音带上了崩溃的哭音: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晚晚姐你听我解释!
行啊,我说,你现在就给我弟打电话,跟他解释解释,我听着。
傅可馨瞬间噤声了。
她敢吗她当然不敢。
我弟徐朗,是个典型的老实人,或者说,是个被傅可馨PUA瘸了的傻子。傅可馨在他面前,永远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形象。要是让他知道傅可馨和沈超的这点破事,天都得塌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妈!沈超!你们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啊
是我弟徐朗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我立刻通过猫眼往外看。
只见徐朗一脸焦急地跑过来,看到傅可馨也在,愣了一下:可馨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陪你妈逛街吗
傅可馨的脸色白得像纸,她慌乱地躲到张岚身后,不敢看徐朗。
张岚反应倒是快,她一把拉住徐朗,开始哭天抢地:哎哟!我的儿啊!你可算来了!你快评评理!你姐这个白眼狼,要卖房子把我们赶出去啊!我们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啊!
沈超也立刻接话,一脸痛心疾首:小朗,你来得正好!你快劝劝你姐!我们夫妻之间有点小矛盾,她就要卖房子离婚,这……这也太冲动了!
他们俩一唱一和,瞬间就把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把所有的矛盾都归结于我无理取闹。
徐朗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目光投向了紧闭的房门。
姐,他拍了拍门,姐你开门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我心里那点残存的姐弟情分,瞬间凉了半截。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我会被关在门外,为什么婆婆要那样骂我。他只觉得,我闹得不像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5.
门一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徐朗看到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姐,你搞什么怎么还换锁了赶紧让妈和沈超进去啊!
我没理他,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傅可馨身上。
傅可馨正低着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眼眶红红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我扯了扯嘴角,对徐朗说:你问问你的好老婆,问问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和我的好老公,在KTV里『谈客户』谈到凌晨。
徐朗愣住了,他转向傅可馨,一脸不解:可馨怎么回事
傅可馨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徐朗,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阿朗……你别听晚晚姐胡说……我……我只是昨天逛街的时候碰到了沈超哥,他说他心情不好,我就陪他去坐了一会儿……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清白的我笑了,清白到我婆婆要把我扫地出门,给他俩腾地方
你胡说!张岚又跳了出来,明明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我们沈家不能断了后!跟可馨有什么关系!可馨这么好的姑娘,你少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一边说,一边还把我往旁边推,想让沈超和傅可馨先进屋。
我站着没动,冷冷地看着她。
张阿姨,我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生不出孩子你确定吗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化验单,在他们面前展开。
这是我上周去医院做的孕检报告,我指着上面的HCG阳性几个字,一字一句地说,医生说,我已经怀孕六周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岚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目瞪口呆。
沈超的脸上,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化验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真的!是真的!晚晚!你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伸手就要来抱我。
我嫌恶地躲开了。
徐朗也是一脸惊喜:姐!你怀孕了太好了!这是大喜事啊!
只有傅可馨,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鬼,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稳。
张岚的反应最是搞笑,她愣了几秒钟后,脸上立刻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哟!我的好儿媳!你怀孕了怎么不早说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快快快,快进屋坐着,地上凉!
她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来拉我的手,那亲热劲儿,就好像昨天那个指着我鼻子骂我不下蛋的母鸡的人不是她一样。
误会,都是误会!她满脸堆笑地解释,我这不是……看你肚子一直没动静,心里着急嘛!我都是为了我们沈家的大孙子啊!你看我,嘴笨,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沈超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晚晚,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快进屋,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他们俩一左一右地想把我往屋里架。
我看着他们俩那副虚伪的嘴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
中介小李带着一位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女士走了过来。
徐小姐,小李看到门口堵着这么多人,愣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这位是王太太,她对您的房子非常感兴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
张岚和沈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6.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王太太是个见过世面的,她只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这一家子,没说话。
还是沈超先反应过来,他立刻挡在我面前,对着小李和王太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两位,这是个误会。我太太她……她就是跟我闹着玩呢,这房子不卖,不卖的。
谁说不卖我从沈超身后走出来,对着王太太和小李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王太太,李哥,欢迎,请进吧。不用理他们,就是一些……嗯,不太相干的人。
徐晚!沈超低吼一声,想来拉我。
我没理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对王太太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太太看了一场好戏,心情似乎不错,她踩着高跟鞋,优雅地从沈超和张岚身边走过,走进了客厅。
小李也赶紧跟了进去,开始专业地介绍起来:王太太您看,这套房子是南北通透的户型,采光特别好,全屋精装修,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业主保养得也非常好,基本上可以拎包入住……
张岚和沈超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徐朗看看我,又看看他们,一脸为难:姐,你别闹了行不行你都怀孕了,还折腾什么赶紧让客人走,一家人关起门来把话说清楚。
关起门来说清楚我看着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说清楚你老婆是怎么爬上你姐夫的床的还是说清楚你妈是怎么在我怀孕的情况下,还要把我赶出家门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客厅里的王太太和小李听见。
小李的介绍声停了一下,王太太看戏的眼神更明显了。
徐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大概是觉得在外面面前丢了人,恼羞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可馨不是那样的人!
哦我挑眉,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清楚吗
我转向一直躲在后面装鹌鹑的傅可馨,她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看着我手里的孕检单。
那目光,让我心里一寒。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结婚三年来,我一直没怀上,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身体没问题,让我放宽心。张岚为了抱孙子,到处求神拜佛,找各种偏方给我喝。
其中有一段时间,傅可馨特别殷勤,天天往我们家跑,说是从一个老中医那里给我求来了助孕汤,亲手熬好了给我送来。
她说,那汤是她娘家那边的秘方,特别灵,她自己就是喝了那个才怀上我侄子的。
张岚信以为真,每天逼着我喝。
那汤药味极重,颜色漆黑,每次喝完我都恶心想吐。
但我为了家庭和睦,也为了能早点有个孩子,还是捏着鼻子喝了小半年。
现在想来,我迟迟不孕,和我怀孕后他们这一连串的反应……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
我看着傅可馨,缓缓开口:可馨,你给我喝的那个『助孕汤』,里面的成分,你还记得吗
傅可馨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7.
我……我不记得了……傅可馨眼神躲闪,声音都在发颤,就是一些……一些补身体的草药……晚晚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盯着她,慢悠悠地说,就是我昨天咨询了一下医生,医生说有些所谓的『助孕偏方』,其实是避孕的。长期服用,会导致宫寒,很难受孕。你说,巧不巧
我当然没问过医生,这纯粹是我在诈她。
但傅可馨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旁边的徐朗还傻乎乎地维护她:姐!你别血口喷人!可馨怎么会害你!她也是好心!
好心我冷笑,好心到给我喝避孕药好心到爬上你姐夫的床徐朗,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没有!傅可馨突然尖叫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徐晚你这个疯子!你血口喷人!我没有给你下药!也没有勾引沈超哥!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客厅里,正在看房的王太太都忍不住探出头来,一脸还有瓜的表情。
沈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大概是觉得家丑外扬,丢人丢到家了。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傅可馨的胳膊,低声呵斥道:你嚷嚷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沈超哥……傅可馨被他一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看起来楚楚可怜,你快跟晚晚姐解释啊!我们是清白的!她冤枉我!
沈超看着傅可馨梨花带雨的脸,又看看我冰冷的表情,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而我那个傻弟弟徐朗,看到自己老婆哭了,心疼得不行,立刻冲上来,一把推开沈超,将傅可馨护在身后。
沈超!你放开她!有什么事冲我来!他像个护崽的母鸡,对着沈超怒目而视。
然后,他又转向我,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愤怒: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就算你和沈超有矛盾,你也不能这么污蔑可馨!她是你弟媳!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无比荒唐。
我的丈夫,和我的弟媳,在我家门口,上演着一出爱恨情仇的伦理大戏。
而我的亲弟弟,却在为了那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指责我这个亲姐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岚,突然开口了。
她没有去管那对狗男女,也没有理会我那个拎不清的弟弟,而是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晚晚啊,她搓着我的手,语气亲昵得让我起鸡皮疙瘩,你看,你现在怀着我们沈家的金孙,就别跟他们小孩子一般见识了。什么卖房子,什么离婚,都是气话,对不对我们不卖了,也不离了,好好过日子,把孙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傅可馨,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然后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说:
那个傅可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水性杨花!你放心,等会儿我就把她赶走,以后再也不让她进我们家门!沈超要是敢跟她不清不楚,我打断他的腿!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我们沈家的根啊!
我听着她这番话,差点没笑出声。
前一秒还骂我不下蛋的母鸡,现在就成了沈家的金孙。
前一秒还想让傅可馨当她的新儿媳,现在就成了水性杨花的坏东西。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她根本不在乎谁对谁错,不在乎我受了多少委屈,她只在乎我肚子里的这块肉,能不能延续他们沈家的香火。
我缓缓地,把自己的手从她那双粗糙的手里抽了出来。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张阿姨,你又搞错了一件事。
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只会跟我姓徐。
跟你们沈家,没有一毛钱关系。
8.
张岚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你……你说什么她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加重了语气,孩子,姓徐。离婚,必须离。房子,必须卖。
你敢!张岚的音调瞬间拔高,那张刚刚还堆满笑意的脸,此刻狰狞得像个恶鬼,徐晚!你别以为你怀孕了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只要这孩子是沈超的种,他就得姓沈!你休想带着我们沈家的骨肉滚蛋!
我的孩子,我想让他姓什么,就姓什么,我冷冷地回敬她,法律都管不着,你算老几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张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心肠怎么这么狠!我们沈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哪里对不起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把我当保姆使唤了三年,最后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就把我的东西全扔出门,让我滚蛋。你儿子,婚内出轨我弟媳,还想让我净身出户。现在发现我怀孕了,就想让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生儿育女张岚,你这算盘打得,连阎王爷听了都得给你磕一个啊!
我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一样,把张岚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沈超见他妈落了下风,赶紧上来打圆场。
晚晚,你别激动,对孩子不好。他试图用温柔的语气安抚我,我知道,是妈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我们不离婚,好不好你看,我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比什么都重要,对不对
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可惜,我早就不是那个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得团团转的傻白甜了。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恶心。
完整的家我反问他,是让你,我,还有你外面的野花,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吗沈超,你配谈『家』这个字吗
我……我跟可馨真的没什么!沈超还在嘴硬,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一直没出声的王太太,突然在客厅里凉凉地开口了,我刚刚好像看到,这位『普通朋友』,在楼下跟这位先生搂搂抱抱,难舍难分的呢。
王太太一边说,一边用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指了指沈超,又指了指傅可馨。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傅可馨和沈超身上。
傅可馨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简直是青中泛白,白里透灰。
而我那个傻弟弟徐朗,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傅可馨,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这一刻,我竟然有点同情他。
被人当猴耍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从一个外人嘴里,听到了真相。
王太太,我朝客厅里的王太太笑了笑,谢谢您。不过,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耽误您看房了。
不耽误,不耽误,王太太摆摆手,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这戏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小李啊,这房子我很满意,价格合适的话,今天就可以定下来。
好嘞王太太!小李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不行!张岚、沈超、徐朗,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
张岚是舍不得她还没出世的金孙。
沈超是舍不得这套价值千万的房子。
而徐朗……他大概是还没从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我看着他们三张如出一辙的、气急败坏的脸,心情好得不得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着急,让他们跳脚,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一点点从手里溜走。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然后把音量调到最大。
沈超哥,你快来啊,该你唱啦!
傅可馨那娇滴滴的、独一无二的嗓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楼道里。
这是我昨晚给沈超打电话时,留了个心眼,录下来的。
徐朗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再傻,也听得出这是自己老婆的声音。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看向傅可馨。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你……昨天晚上,真的跟他在一起
9.
傅可馨彻底慌了。
她想解释,想辩白,但在铁证如山的录音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阿朗,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想的哪样徐朗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一步步逼近傅可馨,眼里的红血丝像是要爆开一样,是我想象你挽着他的胳膊,还是想象你跟他喝交杯酒傅可馨,你把我当什么了傻子吗!
他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傅可馨被他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往沈超身后躲。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徐朗的怒火。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冲上去,一拳就砸在了沈超的脸上。
我让你勾引我老婆!我让你破坏我家庭!
沈超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就见了红。他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还手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在我家门口,为了一个女人,扭打在了一起。
张岚尖叫着去拉架,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别打了!别打了!哎哟我的儿子啊!徐朗你这个小畜生,敢打我儿子!
傅可馨在一旁哭哭啼啼,一会儿喊阿朗别打了,一会儿喊沈超哥你别冲动。
场面一度混乱到了极点。
邻居们纷纷打开门,探出头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呀,这不是1201那家吗怎么打起来了
听说是老公出轨了弟媳,啧啧啧,这关系,真乱。
那个被打的,好像是哥哥吧弟弟为了老婆打哥哥真是没王法了。
我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客厅里,王太太和小李也走了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
王太太甚至还掏出手机,对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拍起了视频。
素材,这可是第一手的好素材。她一边拍一边啧啧感叹。
我:……
这位富婆姐姐,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副业。
闹剧持续了大概十分钟,最后还是物业的保安赶来,才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
徐朗和沈超两个人都挂了彩,一个眼眶青了,一个嘴角破了,衣服也被撕得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张岚护着她的宝贝儿子,指着徐朗的鼻子骂骂咧咧。
傅可馨则哭倒在徐朗脚边,抱着他的腿,求他原谅。
保安看着这烂摊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和稀泥: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影响多不好!
谁跟他们是一家人!我、张岚、徐朗,三个人再次异口同声。
保安:……
我走到还在纠缠的徐朗和傅可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徐朗,我平静地说,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处理好你的家事。一个小时后,如果你还带着这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那我们就姐弟都没得做。以后在街上见到了,也当不认识。
然后,我又看向沈超和张岚。
你们也一样。一个小时内,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就不止是卖房子了。
我顿了顿,看着沈超,笑了笑。
你那个小破公司,好像有不少税务问题吧你说,我要是实名举报一下,会怎么样呢
沈超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他开的那家小公司,为了避税,做了不少假账,这事只有我这个当财务的老婆知道。
这,才是我手里真正的王牌。
10.
世界终于清静了。
沈超和张岚几乎是落荒而逃。沈超是怕我真的去举报他,张岚是被沈超硬拖走的,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眼神怨毒地剜着我,和我平坦的小腹。
徐朗也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傅可馨走了。他从头到尾没有再看我一眼,那背影,萧瑟又决绝。
我知道,我这个弟弟,算是彻底伤透了心。
但我并不后悔。
长痛不如短痛。有些毒瘤,必须快刀斩乱麻,才能获得新生。
好了,各位观众,大戏落幕了。我转过身,对门口的邻居和保安们笑了笑,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彻底安静了。
徐小姐,王太太走了过来,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你这前夫,还有你那个弟媳,可真是……人才啊。
她用了前夫这个词,我听着,心里舒坦了不少。
让您见笑了。我给她倒了杯水。
不不不,王太太摆摆手,我看得挺开心的。说真的,你这处理方式,我喜欢。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房子我很满意,就按你挂牌的价,全款。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您说。
能不能把刚才那段视频,也卖给我王太太笑得像只狐狸,我有个公众号,专门写这种都市奇闻,你这故事,绝对能爆。
我:……
我算是明白她刚才为什么拍得那么起劲了。
我哭笑不得:王太太,视频送您了,不用钱。只要您在文章里,把我们的脸和名字都打上马赛克就行。
一言为定!王太太高兴地跟我碰了一下杯。
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
因为是全款,手续办得很快。不到一周,房款就全额打到了我的账上。
看着手机短信里那一长串的零,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有钱的快乐和底气。
这期间,沈超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内容无非是求饶、忏悔、威胁、利诱,各种招数轮番上阵。
他甚至还把他公司的账本拍了照片发给我,说只要我不离婚,不举报他,公司股份分我一半。
我看着那漏洞百出的假账,只觉得可笑。
我直接把所有证据打包,发给了一个在税务局工作的老同学。
至于他最后会怎么样,那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了。
张岚也来找过我几次,堵在我新租的公寓楼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说她知道错了,求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心转意。
我一次都没见她。
后来听说,沈超的公司被查封,欠了一屁股债,连他们现在住的老破小都给卖了,租住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张岚受不了那个苦,天天跟沈超吵架,母子俩闹得鸡飞狗跳。
而徐朗,最终还是和傅可馨离了婚。
听说傅可馨净身出户,名声也彻底臭了,只能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徐朗来找过我一次。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但眼神却比以前清明了。
他站在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姐,对不起。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过去了。
他红着眼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
这是……给孩子的。
我接了过来。
半年后,我在一家私立医院,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给她取名叫徐念,思念的念。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
我抱着小小的、软软的女儿,走出了医院大门。
王太太,也就是我现在的老板兼闺蜜,开着她那辆骚包的粉色保时捷来接我。
哟,我们的大功臣出来了!她戴着墨镜,笑得花枝招展,快上车,月子中心已经安排好了,保证让你享受女王般的待遇!
我笑着上了车。
车子启动,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医院。
阳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崭新,充满了希望。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徐晚,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沈超。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短信,然后把他和张岚的手机号,一起拉进了黑名单。
有些人,就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甩掉了,就再也不必回头。
我低下头,亲了亲女儿温热的脸颊。
她在我怀里,咂了咂嘴,睡得正香。
念念,我轻声说,以后的人生,妈妈陪你一起走。
车窗外,城市的光影飞速倒退。
属于我的,崭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