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结婚纪念日.
我把离婚协议放在傅承舟面前.
就因为我把‘星光奖’的名额给了安然.没给你.
他解着袖扣.眼皮都懒得抬.
指尖却下意识拨弄着许安然刚为他设计的领夹.
那上面有我未公开的设计稿的影子.
是.
行.
他看都没看我.
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仿佛那不是一份婚姻的终结.而是一张无足轻重的废纸.
秦若霜.至于么.
从籍籍无名到豪门阔太.他认定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我离不开他脚下的这片天.
可我倦了.
星光奖.是我给他、也是给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缺后路.
世界顶级设计行Elysian的聘书就躺在我的包里.
那地方.他的权势只手遮天.也够不到.
我接了.
从此.他和他廉价的替代品.归于人海.
我.重归我的世界.
1.
就因为我把‘星光奖’的名额给了安然.没给你.
傅承舟将刚点燃的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他手里还把玩着许安然送的、刻着他名字缩写的打火机.
眼神始终没落在我身上.
多大的人了.当着佣人的面提离婚.不嫌丢脸.
我把离婚协议往他面前又推了一寸.
签字.
他终于放下打火机.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次又打算闹多久.
心脏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一寸寸凉透.
他终于懒懒地抬起眼皮.
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居高临下的审视.
秦若霜.你这些年待在家里.画几张废稿就真以为自己是设计师了.
离开我.你怎么活.
我摇头.
别忘了.我也是当年设计学院唯一的特招生.我有我的活法.
随你.
他笔尖落下.名字签得利落又轻蔑.
别闹太久.下周的家宴.你还得陪我出席.
话音未落.管家就领着许安然进来了.
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眼神楚楚可怜.
承舟哥.你给我的那个‘星光奖’名额…我突然有了点新灵感.想跟你讨论一下.
傅承舟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换做以前.我一定会把她轰出去.再把离婚协议甩在傅承舟脸上.
前前后后.我闹了九十九次.
可今天.是第一百次.
我不想闹了.
许安然眼波流转.看向我.
若霜姐别误会.我是来找承舟哥谈工作的.怕你听着无聊.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我转身欲走.却听见她极轻地嘀咕.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若霜姐也是.事业上帮不上忙就算了.承舟哥这么累也不知道体谅.真是被宠坏了.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骤然转身.
你算他什么东西.
没看见我们在谈家事.
大半夜的穿着这身衣服跑进别人家里谈‘公事’.赶着上位还是明天就活不了了.
懂不懂什么叫分寸.你的教养就让你做这种没皮没脸的事.
许安然嘴唇一抖.眼圈瞬间就红了.抱着设计图就要走.
够了.
傅承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头紧锁地护在她身前.
安然说的也是事实.
她是在为我分忧.秦若霜.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得那么龌龊.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我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可笑.
真没意思.
这场婚姻没意思.
这个男人.更没意思.
再多待一秒.都是对我生命的凌辱.
2.
在好友姜宁家借住了一晚.
天刚蒙蒙亮.许安然的社交动态就精准地推送过来.
为灵感熬夜.清茶提神.幸好没辜负承舟哥给的机会.哪有老板会陪着下属打磨作品到深夜啊.真是我的荣幸.
配图是傅承舟的书房.
她手上戴着一条手链.
那是我压在箱底的设计稿.是我从未示人的心血.
仔细看.落地窗的倒影里.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
这时.姜宁拿着手机冲进来.
你看傅承舟发的.
屏幕上是他发来的短信：气消了没.回来给你买下城西那个画廊.
我忍不住冷笑.
又是这样.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早就烂掉的糖.
他不是第一次陪完许安然再来用钱哄我.
可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在学院时.我想参加一个新锐设计赛.他宁可自己退赛.也要把唯一的名额让给我.
姜宁看我眼眶泛红.盯着那短信出神.
舍不得.
我嗓子发堵.摇了摇头.
舍不得就再等等.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之前…
到时间了.
姜宁一愣：什么.
闹一百次离婚.到真正该滚蛋的时候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悉数逼回去.
我接了Elysian的聘书.这些年我没闲着.私下给几个独立品牌做过枪手.履历够用.
他们开的价.是傅承舟给我的生活费的十倍.
想好了.那傅承舟…她有些迟疑.当年你们…
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当年相爱.是因为看见了彼此身上的光.
可结婚这几年.我活成了他收藏柜里最贵的那只花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也死气沉沉.
这样的爱.本来就不该继续.
姜宁抱住我.眼里是心疼.也是欣慰.
想清楚就好.明天傅氏集团的慈善晚宴.还是去一趟.别让他提前察觉.
3.
第二天.我盛装出现在傅氏的晚宴上.
本想找个角落安静待着.却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的议论.
听说傅总那位夫人又在闹离婚.傅总这样的人物.怎么娶了个这么不懂事的.
靠脸呗.这种花瓶我见多了.打个赌.不出半年.傅总肯定腻了.一脚踹开.
傅…傅总.
嚼舌根的两个女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傅承舟走近.
他身边的商业伙伴陆鸣笑嘻嘻地碰了碰他的杯子.
看吧.全世界都觉得你要踹了她.我也赌一个.不出三个月.你俩保证和好如初.
傅承舟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两个女人.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红酒.
闹点小脾气罢了.回家砸钱哄哄就行.
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结了婚的女人.不就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折腾.宠着呗.还能怎么样.
最近看你和那个许安然走得挺近啊.小姑娘是真有才华.对你公司帮助也大.真不动心.
傅承舟没说话.
但那沉默.就是最响亮的默认.
我背对着他们.仰头喝干杯中的香槟.转身大步离开.
心口像是被泼了滚油.火烧火燎地疼.
想去找杯冰水.却被一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叫住.
若霜姐.
对上许安然那双看似纯良无害.实则野心勃勃的眼睛.我皱眉.
有事.
特地来谢谢若霜姐大度.把‘深渊之心’的设计版权让给我了.
她笑得得意又张扬.
就是不知道…秦老爷子在天有灵.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墓里爬出来.
那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你胡说.‘深渊之心’的设计稿明明锁在我的保险柜里.
我话音刚落.许安然就扬起了下巴.
版权转让协议是我签的.若霜姐有什么问题吗.
谁准你签的.我声音发冷.
若霜姐急什么呀.一张没什么商业价值的旧图纸罢了.能换成公司的现金流.有什么不好.
许安然轻蔑地瞥了我一眼.
你又不懂市场运作.安心当你的傅太太不好吗.非要插手这些事.吓到合作伙伴怎么办.
傅承舟不可能答应.一定是你自作主张.我死死盯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又怎么样.
被我戳穿.许安然的脸涨得通红.
承舟哥让我全权负责设计部.他说了.信得过我的商业眼光.
是吗.我冷笑一声.那你敢不敢让他知道.你背着他把公司最重要的无形资产卖了.
许安然.他让你管事.可没让你不经他同意就签署S级的资产转让协议.
这是商业犯罪.你知道吗.你打算怎么赔偿傅氏的损失.
周围的人听完.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嘲弄和鄙夷.
她却死死咬着嘴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坚强不屈的模样.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我为傅氏做的一切.
别仗着你是傅太太就这么欺负人.
就算承舟哥知道我卖了版权.也只会夸我果断能干.不信你看看公司最近的股价.
所以请若霜姐别不懂装懂.在这里胡乱指责我.
怎么回事.
傅承舟闻声而来.看到许安然别过脸去擦眼泪.声音瞬间冷了八度.
秦若霜.解释.
4.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抬眼看他.
她把你爷爷留下的‘深渊之心’原始设计稿.卖给你们的死对头了.你知道吗.
许安然立刻紧张地看向傅承舟.
承舟哥.我是为了公司好.谁知道若霜姐一听我为公司赚了钱.就骂我.还说要报警抓我.
她泫然欲泣.
若霜姐没在商场上待过.我不怪她.只要她肯给我道个歉.我也不会跟一个不懂行的外人计较.
傅承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的语气里.竟然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版权的事…是个意外.
我的心.凉了半截.又凉了半截.
你是想让我就这么算了.还是怕事情闹大.她要去坐牢.
他抿了抿唇.伸手想来拉我.
怎么会.我替她给你道歉.行不行.气消了点没.
傅承舟.那是我爷爷拿命留下的心血.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指着许安然.声音嘶哑.
她今天不把设计稿拿回来.我跟她没完.
够了.
傅承舟低喝一声.眼中是全然的不耐烦.
签都签了.过去的事你老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设计稿的钱我三倍赔给你.
我看你就是最近太闲了.拿着钱出去旅旅游.散散心.等你想明白了.我去接你.
我一下子愣住了.
好半天.才挤出一声干涩的冷笑.
好.好得很.
你尽管护着她.就当是我瞎了眼.嫁错了人.
我立刻拨通姜宁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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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机票.现在.我们走.
离开的时候.傅承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径直去安抚哭得梨花带雨的许安然.
没有再追上来一步.
5.
我和姜宁一起到了城郊的墓园.
就这么算了.她一听就气得撸袖子.我去撕了那个贱人的嘴.
当然不能算.我一把拉住她.
你忘了.Elysian一直想打开亚洲市场.正缺一个有东方神韵的传奇设计作为敲门砖.
我可以拿这个当入职的投名状.让Elysian从他们死对头手里.把版权高价买回来.
这么好的机会.两边都不会拒绝.
姜宁一愣.
傅承舟要是知道了.肠子都得悔青.要是他回头求你.你还会心软吗…
看我沉默.她赶紧摇头.
呸呸呸.死渣男就该孤独终老.
走到祖父墓前.看到碑前多出来的一束白菊.我脚步一顿.
心软吗.
当年祖父设计室破产.又在‘深渊之心’的归属权上被人坑了一把.欠下巨债.
最后他心力交瘁.一病不起.想保住我.
可他不知道.从我进设计学院开始.讨债的就天天堵在校门口.
同学老师都绕着我走.
看着挺干净一姑娘.家里欠那么多钱.
谁知道呢.那些人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她指不定…
就是.不然她一个学生拿什么还…
我低着头快步走过人群.指甲掐进掌心.一片麻木.
突然.背后被人猛地一推.
眼看就要撞上废弃教学楼生锈的铁窗尖角.我闭上眼.想着死了也好…
下一秒.却跌进一个温热而坚实的怀抱.
是傅承舟救了我.
他特别认真地对我说：别听他们的.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
祖父出事后.我发誓要变强.设计也好.什么都好.都要做到最好.保护自己.
那之后.傅承舟就以救命恩人自居.天天缠着我.
真烦人.
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被他彻底打乱了.
有一天.讨债的又来了.言语污秽.傅承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群人.差点把对方打残.
住手.我冲上去拦住他.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慌.打死他们你要坐牢的.不值得.
他眼睛都红了：他们敢那么说你.
那只是说说.你不是救了我吗.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手里的钢管拿走.轻声说.
好在.那时候的傅承舟还肯听我的话.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从校服到婚纱.
直到许安然出现.
她是我们结婚第三年.傅承舟亲自招进公司的实习生.
一开始只当是个有冲劲的小姑娘.毕竟哪个老板不喜欢得力的下属.
可她开始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我们家里.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6.
只要我找傅承舟有事.她总能找到各种公事把他叫走.
话里话外还总暗示我不懂事.不体谅丈夫.
那天我生日.说好一家人去庆祝.
许安然却一脸为难地扯了扯傅承舟的袖子.
承舟哥.我还有几个细节没想明白…您知道的.我不弄清楚睡不着觉.要不带我一起去.人多也热闹点.
行啊.你有心了.傅承舟竟然就让她上了车.
什么毛病.专挑人家夫妻过生日的时候谈公事.我忍无可忍.‘啪’地按住车门.
许安然.你见过哪个正经员工.会在这种时候跟老板全家一起吃饭谈工作.
怎么.看着我生日过不痛快你就能睡好了.还是你根本就是冲着人来的.
我瞥了一眼傅承舟.
怎么会…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看傅承舟皱眉.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也是好心.若霜姐要是不领情.也用不着这么羞辱我.我走就是了.
可傅承舟还是把她带去了.
这有什么好气的.他笑着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她心思不纯.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我看是你想多了.
不信你多跟她接触接触.挺上进的.像当年的你.你也会喜欢.
一次.又一次.
傅承舟对她的维护.让我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我也彻底成了他心里那个只会无理取闹的妒妇.
很多次.我赶她走.不许她再踏进我们家.
许安然就开始演戏.一副受了奇耻大辱要离职的样子.
这时候.傅承舟就会站出来.像个英雄一样护着她.
秦若霜你过分了.安然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能不能别把人想得那么脏.
这是我的公司.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是我第一次被他的话刺伤.气得拿了离婚协议逼他签.
但只要傅承舟稍微放软姿态道个歉.我就会没出息地把协议撕掉.原谅他.
然后.许安然又会再次出现…
周而复始.
时间久了.我也开始厌恶这样摇摆不定的自己.
所以.我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原谅了.
只是想到曾经那么深刻的感情.突然就空了.说不失落是假的.
直到半个月前.我祖父的忌日.
我联系不上傅承舟.跑去公司找他.
却看见他力排众议.把集团最重要的年度主推系列.交给了许安然负责.
我想冲进去.被他的秘书拦在门外.
傅总交代了.夫人的事都是小事.今天谁都不能打扰他和许小姐谈正事.
我被请了出去.一个人去墓园祭拜.
天黑了又得赶回家.应付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亲戚.
直到深夜他回来.都不知道我去找过他.
还怪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日子.不提前告诉他.把他当外人.
我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自己亲手折断了翅膀.困在这场不平等的婚姻里.
除了渐渐丢掉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7.
Elysian同意了我用深渊之心的版权作为入职条件的申请.
收拾好去巴黎的行李.我去了趟医院.把特意请来的护工介绍给傅家的老管家.
傅承舟的母亲身体不好.一直是我在照顾.
就算和傅承舟散了.这份情谊我认.
没想到.许安然也在.
她笑着看我：真巧.我和承舟哥刚陪阿姨做完理疗.若霜姐就来了.
没人接她的话.
手上一轻.傅承舟自然地接过我提的营养品.另一只手想拉我坐下.
真要走.
他笑着看我.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取闹的孩子.
别闹了.我们是夫妻.你看安然都不计较.还特意来帮你照顾妈.
意思很明白.我再闹.就是我不懂事了.
我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傅承舟.我们离婚了.
还记仇呢.他无奈地耸耸肩.说吧.这次要我怎么哄.你才肯撕了那份协议.
这时.傅母理疗完出来.朝我招手.
若霜来了.
我刚起身.许安然抢上一步挎住傅母的胳膊.亲热得像是亲生女儿.
我来照顾阿姨.若霜姐放心去散心吧.理疗的事承舟哥都跟我说清楚了.
若霜要出远门.傅母看向我.
阿姨不知道吗.若霜姐在晚宴上闹了一场.还好没出大事.我也求承舟哥了.说是让若霜姐出去玩.其实就是想让她静静心…
说完.她突然捂住嘴.紧张地看着我.
哎呀若霜姐.我、我说错话了吗.我就是觉得阿姨特别亲切.一高兴就…你不会怪我吧.
我还没说话.傅承舟很自然地拍了拍许安然的头.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动作里的亲昵和纵容.
别紧张.小事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
是吧.若霜.
看他又要用那只拍过许安然的手来碰我.我猛地起身避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你说是.就是吧.我语气冷淡.
傅母终于看出了不对劲.瞪了傅承舟一眼.
若霜.出去走走是好事.这些年你天天围着家里和公司转.自己的事都耽误了.
等回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妈支持你.
她看着我.眼里是真切的欣慰.
别听这小子的混账话.什么闹宴席.我儿媳有多好我心里清楚.
想做什么就去做.用不着外人在这里多嘴.
傅承舟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许安然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转身就跑了出去.
我知道自己是外人.若霜姐看不惯我直说.何必借阿姨的口来羞辱我.
傅承舟不赞同地斜了我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没等我跟护工交代完.
跟我出来.道歉.
他冷着脸把我拽到走廊尽头.
秦若霜.你今天过分了.是不是我平时太惯着你.让你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在妈面前收敛点脾气不行吗.非要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我一把甩开他.揉了揉被拽得通红的手腕.连一个字的解释都懒得说.
妒妇.尖酸刻薄.
这些词.早就在他心里给我定了性.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这时.许安然又出现了.
我跟承舟哥真的没什么.若霜姐天天在家里.不懂职场的人情世故我也不怪你.
可我也是要脸的.只要你肯道歉.这事就算了.
我气笑了.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每次被人戳穿就装委屈.等着傅承舟来维护她.然后反咬一口.
秦若霜.傅承舟的语气强硬起来.
安然又不是故意的.你在我妈面前给她难堪她都没计较.你还不领情.
我看你干脆在外面待满三个月.好好磨磨你这一身臭脾气.
你的卡我停了.吃点苦头你才知道反省.
对上许安然得意的眼神.我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随便你.车来了.让开.
说完.我转身就走.
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了.只剩下终于解脱的轻松.
身后.傅承舟却突然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行了别气了.怪我说话重.
他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声音放软哄着.
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出去好好散心.到时候我去接你.找工作的事以后再说.行不行.
我一阵恶心.想挣开.却被他抱得死紧.
傅承舟.我们离婚了.放手.
他身体一僵.然后低低地笑起来：又说气话.
我知道你是嫌家里闷.跟我闹别扭.
这些年你一直不想要孩子.等这次回来.我们生一个.给你解闷.好不好.
说完还在我头顶亲了一下.
别气了.乖.
是啊若霜姐.你就放心去吧.阿姨和承舟哥有我照顾呢.
许安然明明恨得咬牙切齿.还得装出乖巧的样子.
话里话外都在宣示主权.告诉我她迟早会取代我.
傅承舟没有否认.
看我不挣扎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以为我想通了.答应生孩子.
那份离婚协议.也早被我撕了.一切又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乖.等我去接你.咱们要个孩子.
8.
他真这么说的.
飞机刚在巴黎落地.戴高乐机场的嘈杂都盖不住姜宁在电话那头的怒吼.
嗯.
我扯了扯嘴角.望着异国他乡的天空.心里反而一片澄澈的平静.
他想用一个孩子.把我彻底锁死在那个金丝笼里.
这早就背离了我们当初在一起的初衷.
姜宁.你觉得我错了吗.
姜宁用力摇头：你是我见过最耀眼、最有主见的姑娘.在认识傅承舟之前就是.
她像是在回忆.
我还记得你们结婚时.你问他为什么喜欢你.
他说.因为你像黑夜里独自发光的钻石.干净.纯粹.又坚不可摧.
是他配不上你.若霜.你这样的人.就该站在世界之巅.而不是被困在一方屋檐下.
姜宁在巴黎陪了我三个月.
期间傅承舟的人被我拒之门外.他就给姜宁发信息.
若霜闹脾气.你看着点.
隔段时间问一次.见我不理.后来干脆也不问了.
从头到尾.他都觉得我只是在吃醋.
这三个月.我正式加入了Elysian.
空降首席设计师的位置.拿下了他们筹备两年都没能攻克的皇室珠宝订单.
姜宁刚回国不久.就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
傅承舟找我找疯了.
【若霜呢.你们一起走的.她为什么没跟你回来.她在哪.】
【人是你亲自‘送’走的.你不知道.】姜宁没好气地回敬.
对面沉默了很久.傅承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发了颤.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查了…民政系统说我们已经离婚生效.不予透露个人信息…我所有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了.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告诉我.】
接着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
我登机前就拒绝了所有和傅承舟有关的人的联系.
连常用的社交账号都换了个新名字.
猜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姜宁说.傅承舟动用了所有关系.连傅氏的紧急会议都不管了.
许安然去劝.被他直接叫保安轰了出去.
我一愣.
这时姜宁的新消息又到了.
若霜.我跟你说.那许安然看你走了.简直是想在傅家扎根.晚上都不走了.
还有更恶心的.她装醉跑到傅承舟房里表白.还想爬床.我的天.她是八百年没见过男人吗.想想我都反胃.
被傅承舟骂了一顿后.她干脆不装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坏话.骂你废物.不如她会心疼人.去医院还把傅伯母气得犯了病.傅家现在一团糟.
傅承舟还来找过我.被我骂走了.不过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你在巴黎的住处.搞不好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你不是要回来处理‘深渊之心’的交接吗.要不你先回国.还能避开他.等他扑个空.你再回巴黎…
话没说完.眼前光线一暗.
一道高大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
不用了.人已经到了.
我暗自嘀咕.
9.
傅承舟来得比我想的快.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头发凌乱.呼吸急促.像是奔跑了很久.
谁都没先开口.
直到旁边的街头艺人拉响了手风琴.
他才哑着嗓子开口：秦若霜.你来真的.
我抬眼看他.慢慢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尤其是在感情上.
傅承舟高大的身体晃了一下.
就因为‘星光奖’给了她没给你.还是我让你出来散心.若霜.我做这些都是为你好.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都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么多年.我们是最亲的人.我知道你家出事.日子艰难.结婚后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
就算你做错事.耍小性子.我哪次没哄着你、让着你.你居然就为了这点事跟我离婚.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塞纳河畔的灯火映着他失控的脸.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听完他避重就轻的控诉.我突然觉得好笑.
他为我好.
我又何尝没为他牺牲.
照顾他病重的母亲五年.放弃自己的事业打理傅家上下琐事.
傅承舟.我直直看进他翻涌着痛苦的眼底.你说我冷血.那就当是吧.
我们离婚了.你亲手签的字.记得吧.
他浑身都在抖.拳头捏得死紧.不敢相信我能这么绝情.
就像他曾经对我那样…
我不否认你为我做过的事.我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嘲讽.但是.像你说的.把‘星光奖’给许安然.让我出来‘反省’.替她遮掩盗用我爷爷遗作的罪行…桩桩件件.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哪一样是真的为我考虑.
你不信我.傅承舟脸色瞬间惨白.可对上我冰冷的眼神.竟有些心虚.
明明是他指责我的话.此刻却一个字也辩解不出.
10.
傅承舟.你用不着一边护着许安然.一边跟我演情深义重.
我移开目光.
好聚好散吧.看在过去的份上.别闹得太难看.
街边的一盏瓦斯灯忽然灭了.傅承舟眼底最后那点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高大的身影剧烈地晃了晃.他死死盯着我.眼白都红了.
你真要这么狠.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男人脸上的慌乱.激不起我半点涟漪.
不是我狠.是你变了.
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我小家子气.看我因为你和许安然嫉妒发疯.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觉得我永远离不开你.
他拼命摇头.眼里全是痛苦.我没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从没喜欢过许安然.我跟她清清白白.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心机深.故意接近我.你信我.
而且她已经被我赶出傅氏了.整个行业都没人敢用她.只要你肯回来.我发誓.以后加倍对你好.
他语无伦次地证明他多爱我.
却绝口不提他是怎么一次次伤害我.怎么背弃我们的婚姻誓言.
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加倍的好.
啪.
我把杯子重重放下.重新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他.
用不着.
我一字一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让他彻底僵在原地的话.
我爷爷忌日那天.我去找过你.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那么重要的日子不告诉你.好.今天我一次性说清楚.
那天我给你打了二十七个电话.你一个没接.
我找到公司.你的秘书拦着我.说你在和许安然开‘重要的会’.
她说.你交代了.我的事.都是‘小事’.
我一个人在墓园待到天黑.你呢.你在做什么.
傅承舟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在开庆功会.庆祝许安然用我爷爷的遗作.拿了‘星光奖’的入场券.
你一句安慰没有.回来反倒怪我不告诉你.不把你当自己人.
傅承舟.你真的尊重过我吗.
如果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那我消受不起.
刺耳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刀扎进他心里.
我…我不知道.若霜.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不尊重你…他声音发颤.想伸手来抓我.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我冷冷甩开他的手.
你只是从来没把我放在跟你平等的位置上.
把我当成了你的所有物.你的附属品.
从你拒绝让我出去工作开始.我们就不平等了.
你站在高处俯视我.跟你的朋友嘲笑我.当着外人的面说我小气.甚至拿我跟别的女人比…这就是你说的为我好.尊重我.
你…都听见了…傅承舟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不敢想象我当时的样子.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了.
我没想比…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像你.若霜.我只爱你…
我直接打断他.
也许你曾经很爱我.但现在的你.只是想自私地把我关在身边.当一个离不开你的金丝雀.
最可笑的是.你说你护着许安然.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你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不关心.你去关心一个‘像我’的人.
我看了他很久.
那些压在心底的巨石.终于被尽数搬开.
他只是发现.被他圈养久了的金丝雀.眼里的光没了.
就找了个有光、能跟他聊到一起的女人.来满足他心里对秦若霜的想象.
正妻有了.红颜知己也有了.
现在被我亲手拆穿了这出好戏.他当然接受不了.
我看了看天色.起身要走.却被他死死抓住手腕.
别走.求你.
我会改.我不要离婚.
感觉到手背上一滴滚烫的液体.我身体顿了一下.还是用力抽回了手.
他不是舍不得我.
是舍不得那个曾经被他完全掌控的秦若霜.
走到这一步.我们都回不去了.
天阴了.要下雨了.你走吧.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巴黎的夜色里.
11.
傅承舟固执地不肯走.
很长一段时间.我从Elysian的大楼出来.总能看见他靠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下等我.也不说话.
一路跟到我住的公寓楼下.看着我进去.又消失在人群里.
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在我回国处理深渊之心的最终交接时.姜宁来看我.正好撞见了一场闹剧.
许安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跪在地上死死拽着傅承舟的裤脚哭求.
承舟哥.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秦若霜那个贱人根本不爱你.她都跟你离婚了.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的啊.
闭嘴.你不配提她.更不配提我和她之间的事.傅承舟脸色阴沉得吓人.
一转头看到我.他脸上瞬间换上狂喜.慌乱地把许安然一脚踹开.几步冲到我面前.
若霜.你回来了.
看我眼神冷淡地扫过在地上呻吟的许安然.
他急急解释：你别误会.我跟她什么都没有.真的.
我一直在等你.若霜.看到你回来我…
傅承舟.我面无表情地打断.我回来不是为了你.自重.
他愣住了.忽然想起什么：对.‘深渊之心’.我知道.这设计稿是…是你爷爷的.
他手忙脚乱地把一份重新拟好的版权归还协议塞到我手里.
若霜.这设计稿我一定帮你拿回来.你信我.
那样子.有点像当年在学院里追着我跑的青涩少年.
只是现在.里面掺杂了太多亏欠和狼狈.
他曾经能为了等我下课.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睡到天亮.
我也会在他被教授罚站时.故意打翻颜料引开教授的注意.
那些回忆.终究是迷失在了时间里…
贱人.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
许安然突然疯了一样抢过那份协议.破口大骂.
你就是个没见识的后宅妇人.连设计图都看不懂.你跟承舟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只有我.只有我和承舟哥才相配.
滚.傅承舟脸色铁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比.
承舟哥.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许安然眼神发狠.不怕告诉你.版权我就是故意卖的.陆总说了.你就是被秦若霜迷昏了头.才守着那张破图纸.我这是帮你.不然傅氏每年不知道要因为它损失多少利润.
现在好了.傅氏不用亏了.秦若霜.你这辈子也别想拿回你爷爷的东西.
傅承舟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人甩出去几米远.
你找死.
看着这场闹剧.我突然觉得好笑.
姜宁忍不住替我开口：‘深渊之心’的版权现在归Elysian所有.若霜就是Elysian派来全权负责的设计总监.你们在说什么梦话.
这时.一个穿着Elysian高定西装、气质温润的法国男人笑着朝我走来.
Roshine.秀场的最终审核会.就等你了.
傅承舟僵硬地转过头看我.连许安然都呆住了.
我还有事要忙.恕不远送.
我走了两步.停下.对身边的安保吩咐.
对了.把这位许小姐请出去.以后Elysian及相关产业.永不录用.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晦气.
还有那位先生.我的目光扫过傅承舟.秀场重地.闲人免进.
我没有错过傅承舟瞬间黯淡下去、甚至开始微微颤抖的眼神.
但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
米兰时装周的闭幕大秀.‘深渊之心’作为压轴作品.惊艳了世界.
而我.成了Elysian最年轻的全球设计总监.
我守住了祖父用生命守护的心血.也守住了我自己.
夜幕降临.聚光灯亮起.璀璨的光芒将我笼罩.
再也没有什么乌云.能遮住属于钻石的光.
一切.都刚刚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