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给孙梅办葬礼时,她的娘家人又来了。
他们在席上一通闹,拉着哥哥的衣领就要打。
妈妈想拦,又让他们推倒在地上,尾巴骨都摔裂了。
「你们想怎么着！」哥哥拿出不要命的架势。
他们只说要钱。
「我的钱早给孙梅治病花光了,哪有钱赔你们！」
见实在榨不出钱,他们抄起铁锨,就要卸哥哥一条腿。
哥哥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我知道哪能搞到钱。」
于是转天,我到市医院上班时。
嫂子家属已经在医院门口拉起了横幅。
他们表面上在哭,可心里比谁都高兴,因为只要闹,多半就能弄到钱花。
「草菅人命！」
「杀手医生！」
「还我媳妇命来！」
横幅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字眼刺得人心里又酸又疼。
忙了一天一夜的小护士们,委屈得直抹眼泪。
护士长一边安慰她们,一边长吁短叹。
我望着新生儿科三个可怜的小生命,就知道哥哥早把她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嫂子啊,你说你图什么呢」
虽然前世杀我的是她,但我忽然觉得哥哥的面目更加可憎。
不久,上级机关派人检查医疗档案。
证实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程序上没有一点错处。
本着人道主义,医院还是给了家属两万块钱的补偿。
我本想劝哥哥把钱用来救自己的女儿。
可哥哥根本不搭理我。
一半的钱被嫂子娘家人要走,还有一半他拿来还了贷款。
现在他浑身上下一分钱也没有。
「能治就治,不能治我也没办法。」
哥哥继续耍无赖。
「我但凡再攒点钱,还得重新娶媳妇生儿子呢！」
我日日去新生儿科探望三个可爱的小侄女。
她们很小,只有正常新生儿的一半大。
喂奶要拿针管,全身包裹着保鲜膜取暖,本该粉嫩的皮肤上尽是没长开的褶皱。
全科上下都很呵护她们。
没有因为哥哥的闹事,或是治疗费的缺失而有丝毫的忽视。
护士长甚至想组织捐款,集资来救这可怜的孩子们。
可惜,她们的身体太孱弱了。
一个月后,三个女娃娃还是没了生命体征。
通知哥哥时,他说随便我们怎么处理,他还忙着打工赚钱。
「女娃娃进不了祖坟,别往咱李家地里埋！」
这是哥哥最后嘱咐我的话。
我在山上安了座小小的坟,把她们葬在里面。
什么李家的祖坟,我们还不稀罕！
与其跟着哥哥受苦,也许早早换个好人家,能过得更好。
忙完这一切,我还是回到了县医院。
但这次,我是回去递辞职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