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骨灰扬时,千金索命 > 第一章

法官冰冷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被告人周兰,犯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我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不是正当防卫……是过失杀人。
十五年。
我妈今年已经快五十了,十五年后,她出来就快七十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证据确凿,林成德那个畜生深夜闯入我家,意图不轨,我妈是为了自保才失手……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掌声,清脆地响彻整个法庭。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我嗡嗡作响的耳朵。
我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旁听席上,我结婚三年的丈夫,陆景琛,正襟危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清晰地鼓着掌。
他身边,坐着他那楚楚可怜的初恋,林若离。她正伏在陆景琛的肩头,哭得梨花带雨,仿佛一朵被暴雨摧残的小白花。
而陆景琛,我名义上的丈夫,正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用全世界最缱绻的姿态,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这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前发黑。
周围的议论声、法警维持秩序的呵斥声、林若离压抑的哭泣声……所有声音都离我远去,天地间只剩下那刺耳的掌声,和我丈夫那张冷漠到陌生的脸。
三年前,海市所有人都知道,陆家继承人陆景琛为了娶我这个家世平平的夏沐晴,不惜与家族决裂,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继承权。
他说:沐晴,你就是我的全世界,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为我洗手作羹汤,为我剥虾壳,会在我生理期的时候,笨拙地给我煮红糖水。
他把我宠成了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公主。
可现在,这个曾为我改变一切的男人,在我母亲被判重刑的法庭上,为另一个女人,鼓掌。
多可笑。
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夏小姐,夏小姐
张律师的声音将我从地狱般的现实中拉了回来。
我踉跄地走出法庭,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张律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监控呢那段完整的监控视频呢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林成德是怎么撬门闯进去的!我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张律师脸色难看,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夏小姐,对不起,我……我尽力了。
尽力了我妈那是自卫!是林成德那个畜生要她!证据呢!我几乎崩溃。
他被我逼得没办法,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夏小姐,有句话我本不该说……开庭前,最重要的那段监控,被陆总拿走了。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陆景琛
他……他说这是你们的家事,他会处理好。我以为……张律师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是他。
是他亲手毁掉了能救我母亲的唯一证据。
为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我猛地转身,正好看见陆景琛拥着林若离从大门走出来。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陆总,请问您对这次的判决结果满意吗
陆总,您和林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会重新在一起吗
陆景琛将哭泣的林若离护在怀里,面对镜头,第一次没有否认他们的关系。
我拨开人群,疯了一样冲到他面前。
陆景琛!
他停下脚步,垂眸看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林若离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看着我,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为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份证据呢你为什么要毁了它
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毁了我只是把它交给了该看的人。
夏沐晴,他叫我的全名,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杀人需要付出代价。你母亲杀了若离的父亲,她就该待在监狱里赎罪。
我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代价赎罪陆景琛,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林成德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他三番五次骚扰我妈,那天晚上更是想用强!我妈那是正当防卫!
够了。他冷声打断我,眼神里满是不耐,事实就是,林伯伯死了。而你的母亲,是杀人犯。
林伯伯。
他叫那个企图我母亲的畜生,叫林伯伯。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杀人犯陆景琛,你真行啊!为了你的白月光,亲手把我妈送进监狱!你这三年的情深似海,演得真好!
我的话像是一把刀,刺破了他伪装的平静。
林若离的哭声更大了:景琛,我好怕……她妈妈杀了我爸爸,她会不会也来杀我……
陆景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将林若离更紧地搂在怀里,目光如刀,射向我:夏沐晴,我警告你,别再闹了。
闹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妈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觉得我是在闹
他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向前一步,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想让她在里面待得更久,甚至……一辈子都出不来,你大可以继续。
赤裸裸的威胁。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这张我爱了三年,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脸。原来,他的温柔,他的宠爱,全都是假的。
他不是我的良人,他是我的催命符。
当他的初恋需要他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把我的家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可笑。
原来,我不是他生命里的光。
我只是他寂寞时的一个消遣,是他白月光归来前的一个替代品。
我看着他,忽然就平静了。
陆景琛,我轻轻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我真是瞎了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然后,他转身,护着他心尖上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留我一个人,站在法院门口,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
我刚从法院的噩梦中挣扎出来,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木然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喂是夏沐洛的姐姐吗你快来市中心医院一趟吧!你妹妹她……她被林家那个小畜生堵在巷子里,吓得犯病了!
林家的小畜生,林松武。
林若离的亲弟弟,死者林成德的宝贝儿子。
一个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整天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的混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浑身发冷。
洛洛有严重的社交恐惧和心理创伤,是林成德那个老畜生害的!当年他骚扰我妈不成,就把主意打到了年幼的洛洛身上,虽然没有得逞,却给洛洛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也是为什么我妈在林成德再次深夜闯入时,会拼死抵抗的原因!
我疯了一样往医院跑,可刚到门口,一辆熟悉的宾利就堵住了我的去路。
车窗降下,露出陆景琛那张冷峻的脸。
上车。他命令道。
滚开!我要去看我妹妹!我双眼通红,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想见她他勾了勾唇,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那就跟我去个地方。
我的手机适时响起,是陆景琛的号码。
我没接,他也不恼,只是把他的手机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是我妹妹夏沐洛蜷缩在病床角落的画面,她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兽。
而画面一角,林松武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闪而过,他正对着镜头,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林松武就在隔壁病房。陆景琛的声音很轻,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耳膜,夏沐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去林成德的灵堂,给林家一个交代。否则,我不保证那个疯子会对你妹妹做出什么事。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里的疼,早已将一切都淹没。
陆景琛,你还是人吗我一字一顿地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没回答,只是发动了车子。
我别无选择。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
殡仪馆里,哀乐低回。
林成德的黑白遗照挂在正中央,那张脸,笑得无比猥琐,看得我阵阵反胃。
灵堂里站满了人,林家的亲戚,还有一些来看热闹的媒体。
林若离一身白衣,跪在蒲团上,哭得我见犹怜。看到我进来,她眼底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被浓浓的悲伤覆盖。
你还敢来一个中年妇女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杀人犯的女儿!你妈杀了我哥,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就是!蛇蝎心肠的一家人!打死她!
一群人瞬间将我包围,推搡着,撕扯着。
我的外套被扯掉,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有人甚至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像个破布娃娃,被他们围在中间,承受着所有的恶意。
而陆景琛,我的丈夫,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原来,他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承受这些。
林若离哭着扑进陆景琛怀里:景琛……我好怕……爸爸死得好惨,他们一家人还要来闹……
陆景琛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他看向我。
跪下。
他说。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给林伯伯,道歉。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景琛,你让我给一个人渣下跪
他骚扰我妈,恐吓我妹妹,他死有余辜!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是林家人打的,是陆景琛。
他走到我面前,扼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夏沐晴,别挑战我的耐心。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洛洛还在医院。林松武的耐心,可不怎么好。
我浑身一僵。
他用我最在乎的妹妹,来逼我就范。
他知道,我一定会妥协。
跪下。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承认你母亲是杀人犯。
周围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烁,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兴奋地记录着这一幕。
我看着陆景琛那张绝情的脸,看着他怀里林若离那得意的笑。
我懂了。
这不仅仅是道歉,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
他要毁了我,毁了夏家最后的尊严。
膝盖一软,我听到了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很疼。
但我已经麻木了。
我挺直了脊梁,看着林成德的遗照,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
对,我母亲,周兰,是杀人犯。
我说完,整个灵堂一片死寂。
随即,是林家人压抑不住的,得意的抽泣声。
和记者们更加疯狂的快门声。
我看到林若离拿出手机,对着跪在地上的我,按下了录制键。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他们要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殡仪馆的。
回到那个我和陆景琛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冲进浴室,吐得天昏地暗。
手机震动个不停,我拿起来一看,铺天盖地的都是我的新闻。
豪门弃妇夏沐晴跪地认错,承认其母为杀人犯
陆景琛林若离世纪复合,真爱战胜一切
视频里,我狼狈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像条丧家之犬。
而陆景琛和林若离,像一对璧人,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我成了全海市最大的笑话。
这时,妹妹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慌忙接起,却只听到电话那头,洛洛压抑又绝望的哭声。
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妈妈……真的是杀人犯吗
我是不是……杀人犯的妹妹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无人接听。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冲出家门,疯了似的往医院跑。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我看到洛洛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无论我怎么叫她,她都一动不动,像一个封闭的茧。
我守在洛洛的病房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她把自己锁起来了,拒绝见我,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医生说,这是严重的应激反应,不能再受刺激。
我还能怎么做我还能去哪里那个曾经的家,现在是陆景琛和林若离的爱巢。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我以为又是哪个无聊的记者,掏出来想直接关机。屏幕上跳动的,是监狱的座机号码。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夏小姐吗电话那头是狱警公式化的声音,却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急切,你母亲……在狱中出了点意外,我们正在紧急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你尽快过来一趟。
意外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我挂了电话,发疯一样冲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市一院赶。司机看我脸色不对,一个劲儿地问我怎么了,我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你千万不能有事。
你一定要等我。
等我为你翻案,等我带你和洛洛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我冲到急诊室门口,却被护士拦了下来。
对不起,里面正在进行紧急手术,家属不能进去。
我妈怎么样了我是周兰的女儿!我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都在发抖。
护士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同情:病人失血过多,情况很危险,我们正在全力抢救。
失血过多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行色匆匆地走出来。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扑了上去:医生!我妈她……
他没看我,径直走向另一个方向。那里,陆景琛正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萨摩耶,满脸焦急。
王医生,快!雪球它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吐,你快给它看看!
那个被称为王医生的男人,立刻换上一副紧张的面孔,接过那只狗,又是听诊又是检查。
陆总您别急,可能是肠胃炎,我马上安排给它做个全面检查,再挂上营养液。
我愣在原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几乎以为自己疯了。
我的母亲在里面生死未卜。
我的丈夫,却在外面,为了他的一条狗,占用了最好的医生。
我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王医生,双眼赤红地瞪着陆景琛:陆景琛!你还是不是人!我妈在里面抢救,你让医生去救一条狗
陆景琛皱起眉,把我推开,将他的雪球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夏沐晴,你发什么疯
林若离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扶住陆景琛,哭哭啼啼地说:沐晴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雪球也是一条生命啊……景琛只是太担心它了。
滚!我一个字都不想和她多说。
我转向那个医生,几乎是哀求:医生,求求你,先救救我妈,她快不行了!
王医生面露难色,看了一眼陆景琛。
陆景琛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先给雪球看。一条狗,都比一个杀人犯的命金贵。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那条狗,和医生一起走进了VIP诊室。
而我母亲躺着的急诊室,那扇紧闭的大门,像是一道隔开了生与死的界限。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个世纪那么长。
急诊室的灯,灭了。
一个小护士走出来,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对不起,夏小姐,我们尽力了。病人……送来得太晚了。
我妈没了。
因为看了我跪地求饶的视频,在监狱里,用一截磨尖的牙刷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她到死,都以为自己是个罪人,有个下跪认错的女儿。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走进那间冰冷的房间,掀开白布。
我妈的脸,那么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只是她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一个狱警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我妈的遗物。
还有一张纸条。
是她留给我的。
上面只有两行字,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带洛洛走,离开海市。
打这个电话,找一个叫‘老鬼’的人,他会帮你。告诉他,你是夏远山的女儿。
夏远山。
是我爸的名字。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我妈也从不提起他。
为什么,她临死前,会让我去找一个叫老鬼的人,还提起了我爸
我将那张纸条死死地攥在手心,纸张的边缘硌得我手心生疼。
……
我抱着我妈的骨灰盒,去了海市西郊的墓地。
我没钱给她买一块像样的墓地,只能在最偏僻的角落,找一个无人问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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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让她安静地走。
可有些人,偏偏不让我如愿。
哟,这不是夏大小姐吗怎么,买不起墓地,打算让你妈在这荒山野岭当个孤魂野鬼
林若离的声音,尖酸又刻薄。
我回头,看见她挽着陆景琛的手臂,像一对恩爱的情侣,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陆景琛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宠物笼,那只叫雪球的萨摩耶,正吐着舌头,看起来健康又活泼。
他竟然带着他的狗,来我妈的下葬地。
陆景琛,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来看看林伯伯的仇人,得到了什么样的报应。他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怀里的骨灰盒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垃圾。
林若离娇滴滴地靠在他身上:景琛,别跟她废话了,我看着她就觉得晦气。一个杀人犯,死了都是脏了这里的地。
我再也忍不住,扬手就要打过去。
陆景琛轻易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夏沐晴,你还想动手
放开我!我挣扎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景琛,你看她,好凶啊……林若离假惺惺地往后躲,她妈妈杀了人,她会不会也……
陆景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一把夺过我怀里的骨灰盒。
不要!我失声尖叫,伸手去抢。
他轻易地躲开了。
然后,当着我的面,高高地举起那个黑色的盒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砰——
一声脆响。
盒子四分五裂。
我妈的骨灰,混着尘土,被风扬起,撒了一地。
我看着那片灰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飞舞,然后,慢慢落下,融进泥土里,再也分不清彼此。
我妈……连最后安息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没有尖叫,没有哭喊。
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陆景琛那张冷酷的脸,看着林若离那得意的笑。
我忽然就笑了。
笑得很大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陆景琛,林若离。
我夏沐晴对天发誓。
今日之辱,他日,我必让你们,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风刮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灰烬,迷了我的眼。
我站着,一动不动,直到那辆骚包的跑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妈没了。
连骨灰都没了。
我像个被抽空了所有零件的木偶,摇摇晃晃地离开那片荒地。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洛洛还在医院,可我这副鬼样子,怎么去见她
我在一家最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房间里一股潮湿的霉味。我把自己扔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手心汗水浸得发皱的纸条。
打这个电话,找一个叫‘老鬼’的人。
告诉他,你是夏远山的女儿。
老鬼听起来像个混社会的。
夏远山。我爸。一个在我记忆里模糊不清,只存在于一两张黑白照片里的男人。
我妈从不提他。我问过,她总是沉默,或者转移话题。
现在,这个名字,这个电话,成了我唯一的稻草。
可笑吗一个快要淹死的人,还在乎稻草是真是假
我拿出那部用了好几年的旧手机,手指颤抖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背景里还传来麻将牌碰撞的嘈杂声。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说话。不说话我挂了。对方的语气更差了。
我……我找老鬼。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
那边安静了一瞬,麻将声也停了。
你打错了。他说完,就要挂电话。
等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妈让我打的!她叫周兰!她说,让我告诉你,我是夏远山的女儿!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久到我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你……再说一遍那个男人的声音变了,之前的烦躁和粗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夏远山。我重复了一遍。
你在哪他的声音急切起来。
我报了旅馆的名字。
待在那,别动,哪儿也别去。我们马上到。
电话挂断了。
我们
我握着手机,心里一片茫然。
十五分钟。
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分钟。
旅馆老旧的木门被人敲响,不轻不重,三下。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走廊里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站得笔直。
这阵仗……是来寻仇的
我握紧了床头柜上的玻璃烟灰缸,手心全是冷汗。
门外的人很有耐心,又敲了三下。
夏小姐,我们是老鬼派来的。请开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拉开一条缝。
为首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国字脸,眼神锐利,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竟然浮现出一种……激动和伤感交织的复杂情绪。
大小姐。他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大小姐
我懵了。这是什么年代的称呼
你……你们是谁
我叫陈忠,您可以叫我陈叔。男人侧身,让我看到他身后的人,我们都是夏先生当年的部下。
夏先生我爸
我脑子彻底乱了。我爸不是个普通工人吗怎么会有部下这种东西
大小姐,这里不安全,请跟我们走。陈叔说。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这间破烂的旅馆。
还有比现在更糟的吗
我跟着他们下了楼。旅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辉腾。很低调,但懂行的人都知道,这车比一般的奔驰宝马贵多了。
车里很暖和,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大小姐,这些年,委屈您和夫人了。陈叔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我。
我妈……她……
我们都知道了。陈叔的声音沉了下去,是我们来晚了。先生要是知道……
我爸……他到底是什么人我终于问出了口。
陈叔沉默了一会。
大小我姐,您只需要知道,您父亲的名字,叫夏远山。他是京城夏家的人。
京城,夏家。
两个我只在电视新闻里听过的词。
那他为什么会……
当年的事很复杂,牵扯太多。我们找了您和夫人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先生他……走得突然,很多事没来得及交代。陈叔叹了口气,我们只知道,他当年是为了保护您和夫人,才隐姓埋名来到海市。
保护
我爸的死,不是意外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子里炸开,可车已经停在了市中心医院的门口。
大小姐,您妹妹……
洛洛!我这才反应过来,推开车门就往里冲。
陈叔他们紧跟在我身后。
洛洛的病房门口,围着几个人。
林松武那个混蛋,正堵在门口,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小哑巴,开门啊!哥哥带你去玩点刺激的!你妈不是杀人犯吗你这种杀人犯的种,就该被人好好‘疼爱’!
两个小护士拦着他,急得快哭了。
我冲过去,一句话没说,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林松武反应倒是快,抓住了我的手腕,笑得一脸下流:哟,姐姐也来了正好,你们姐妹俩一起,哥哥我……
他的话没说完。
陈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侧,只是一只手搭在林松武的手腕上,轻轻一捏。
啊——!
林松武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张脸都扭曲了,立刻松开了我。
你他妈谁啊!敢动我!他疼得龇牙咧嘴。
陈叔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上前一步,像两座山,挡在我面前。
陈叔看都没看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声音平淡无波:林家的小子,嘴巴放干净点。不然,我不介意帮你清理一下。
你吓唬谁呢!我爸是林成德!我姐是林若离!陆景琛是我姐夫!你们动我一下试试!林松武还在叫嚣。
真是个蠢货。
林成德已经死了。陈叔的声音很冷,至于陆景琛……他很快就不是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洛洛站在门口。
她还是穿着那身病号服,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但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种空洞和恐惧。
她看着林松武,眼神清澈得像一汪寒潭,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你吵到我了。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洛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完整地、主动地和人说过话了。
林松武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猖狂了:哟,小哑巴会说话了来,再叫一声给哥哥听听
洛洛没理他,她的目光转向我,然后又落回林松武身上,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昨晚三点十七分,你在‘夜色’会所的VIP3号房,用你姐姐林若离的银行副卡,输了三百万。给你发牌的那个荷官,左手的小臂上,有一个蝎子纹身。
林松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洛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你怎么知道的
洛洛没有回答他。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好像能看穿他所有的秘密。
一种寒意从林松武的脚底升起。他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疯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病房门口恢复了安静。
我走到洛洛身边,想抱抱她,又怕吓到她。
洛洛,你……
她却主动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
姐姐,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在闪烁,我们回家。
家我们哪还有家。
陈叔适时开口:大小姐,二小姐,车在楼下。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拉着洛洛,跟着陈叔他们离开了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车子驶向一处我从未去过的别墅区。
安顿好洛洛后,我走到阳台。海市的夜景很美,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
不。
从现在开始,我要亲手,把那些灯,一盏一盏地,全部熄灭。
陈叔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大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屏幕上,是陆景琛的资料。从他出生,到他接手陆氏集团,再到他和林若离的过往,事无巨细。
甚至有他几点几分见了什么人,签了什么合同。
这就是我父亲留下的力量
陈叔。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大小姐请吩咐。
我要陆氏集团的全部资料,商业布局,核心项目,所有股东的背景,以及……我顿了顿,看着屏幕上陆景琛那张英俊的脸,他所有的黑料。能让他身败名裂,永不翻身的那种。
陈叔没有半分犹豫:是。三天之内,送到您手上。
不,我摇了摇头,笑了,那太快了,也太便宜他了。
我转过身,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
我要他站在最高的地方,然后,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是怎么一点一点,在我手里,变成废墟的。
我要他尝尝,从天堂掉进地狱,是什么滋味。
京城,夏家。
这四个字从陈叔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感觉就像一个在路边捡垃圾的乞丐,突然被告知其实是某个失落王国的继承人。太不真实了,太荒谬了。
陈叔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没多解释,只是将一个厚重的檀木盒子推到我面前。
大小姐,这是先生留给您的东西。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一张全家福,还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很旧的U盘。
照片上,年轻的父亲英俊挺拔,眉眼间和我竟有七分相似。他怀里抱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一脸灿烂。我妈,周兰,依偎在他身边,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属于少女的羞涩和幸福。
那是我。
原来,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先生是京城夏家的长子,当年因为家族内部斗争,被人暗算,才带着夫人和您远走海市,隐姓埋名。陈叔的声音很低沉,我们这些老部下,一直在找你们。可惜,先生走得太突然,留下的线索太少,直到……
直到我妈用命换来那个电话。
我拿起那个U盘,插进陈叔递来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是我父亲的脸。视频里的他比照片上成熟许多,眼神疲惫,却依然锐利。
晴晴,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了。别难过,爸爸只是换一种方式陪着你。我给你留了一份礼物,一份足以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无所畏惧的礼物。记住,你是夏远山的女儿,没人可以欺负你。
视频很短,声音沙哑,却像一针强心剂,注入我几近枯竭的身体。
我关掉电脑,抬头看陈叔。
陈叔。
大小姐请吩咐。
陆景琛,陆氏集团。我要他的一切。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叔递上一个平板,上面正是前几天我让他查的东西。
陆氏集团目前市值约八百亿,主营业务是地产和新兴科技。陆景琛本人控股百分之三十七,是最大股东。他最近正在全力推进一个叫‘未来城’的AI社区项目,这是他巩固集团内部地位的关键。
那就从‘未来城’开始。我翻看着资料,把他捧得最高,再让他摔得最惨。
明白。陈叔点头,不过,大小姐,有些事,或许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他划开屏幕,接通了一个视频会议。
屏幕上瞬间出现了几张面孔,都是些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但个个精神矍铄,气场强大。
大小姐!几个人异口同声,声音洪亮。
我有点懵。
咳咳,陈叔介绍道,这位是李叔,掌管着国内最大的私募基金;这位是赵叔,手里有几家主流媒体;这位是王叔,京城最好的律师团队……
我听着陈叔的介绍,看着屏幕里那些只在财经杂志上出现过的面孔,忽然有点想笑。
陆景琛,你以为你的对手只是我一个被你抛弃的妻子
不,你的对手,是我父亲用一生人脉为我铺就的,复仇之路。
他妈的!那个被称为赵叔的男人一拍桌子,嗓门最大,那姓陆的小子和他那个什么白月光,老子看了新闻就来气!远山的女儿,能让他们这么欺负大小姐你放心,明天我就让这俩人的光辉事迹,在全国人民面前再火一把!
老赵你别光咋呼。李叔推了推金丝眼镜,商业上的事,得用商业的办法解决。陆景琛那个‘未来城’,我看了,概念不错,可惜资金链太紧,全靠银行贷款和合作伙伴撑着。大小姐,只要您一句话,我让他三天之内,连一块砖都买不到。
王律师则更直接:大小姐,关于夫人的案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那种级别的审判,被人为干预的痕迹太明显,漏洞百出。给我一周时间,我保证把真正的证据,拍在海市那帮蠢货的脸上。
我看着他们,眼眶有点热。
这就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礼物。
谢谢各位叔叔。我站起来,对着屏幕,深深鞠了一躬。
哎,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是啊,远山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女儿!
我直起身,擦掉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那就,开始吧。
……
三天后。
陆景琛感觉自己快疯了。
未来城项目的几个核心材料供应商,突然单方面宣布违约,宁可支付天价违约金,也不再供货。
银行那边也突然变脸,以风险评估过高为由,冻结了后续贷款。
几个已经签了意向合同的合作伙伴,态度变得暧昧不明,电话里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给句准话。
整个项目,一夜之间,陷入了停摆。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陆景琛在总裁办公室里,将一份文件狠狠砸在地上。
助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陆总,我们查了……那几家供应商的背后,好像都有京城资本的影子。银行那边……是总行下的命令,分行行长也做不了主。
京城
陆景琛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在京城没什么仇家,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悄无声息地布下这么大一张网
林若离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柔声安慰:景琛,别生气了,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小事陆景琛一把挥开她的手,咖啡洒了一地,你知道这个项目对我有多重要吗现在全完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拿起手机,想动用自己的人脉问问情况。
可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新闻推送。
惊天逆转!林成德案新证据曝光,夏母或为无罪之身!
新闻里,一段高清监控视频被公之于众。
视频的角度很刁钻,是从对面居民楼的窗户拍的。画面里,林成德撬开我家的门,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十几分钟后,他衣衫不整地被我妈推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嘴里骂骂咧咧,再次冲了进去。
视频的最后,是我妈浑身是血地跑出来,惊慌失措地报警。
这份视频,比我之前交给警方的任何证据都更有力,更完整。
这才是真相!
陆景琛看着视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起来了,开庭前,夏沐晴给过他一份类似的视频,但他为了林若离,亲手把它删了。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可现在,这份更完整的证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景琛……这,这是假的吧是夏沐晴那个贱人伪造的吧林若离也看到了新闻,吓得花容失色。
陆景琛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女人的名字。
再次坐进法庭,我的位置从被告家属席,换到了旁听席第一排。
物是人非。
我身边坐着陈叔,他表情严肃,像一尊门神。
对面,林若离和陆景琛也来了。林若离的脸白得像纸,紧紧抓着陆景琛的胳膊,好像那是她唯一的浮木。而陆景琛,他瘦了,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颓败的气息。
他也在看我。
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探寻,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有什么用呢
开庭。
王叔,就是那个京城最好的律师,代替了我这边原来的律师。他站起来,没说一句废话,直接将那段完整的监控视频,呈了上去。
法庭里一片哗然。
法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肃静!法槌重重敲下。
视频播完,王叔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法官大人,视频内容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周兰女士,是在遭受不法侵害,且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进行的防卫。林成德手持凶器,二次闯入,其行为已经构成入室抢劫、故意伤害,甚至强奸未遂。周兰女士的行为,完全符合正当防卫的全部要件,不应承担任何刑事责任。
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对面的林若离。
此外,我们还有证据表明,原告方林若离,伙同陆景琛,恶意销毁关键证据,并胁迫受害人家属夏沐晴女士下跪道歉,录制视频散播网络,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严重侵犯了夏沐晴女士的人格尊严。其行为,已涉嫌诽谤罪、侮辱罪。我们请求法庭,对此另案处理。
林若离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王叔尖叫:你胡说!我没有!那段视频是假的!是夏沐晴伪造的!
她状若疯癫,哪里还有半点白莲花的影子。
陆景琛想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景琛!你快告诉他们啊!我们是为了给爸爸报仇!我们没有错!她语无伦次。
陆景琛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我回了他一个微笑。
发自内心的,愉悦的微笑。
法官再次敲响法槌,几个法警上前,强行让林若离坐下。
王叔推了推眼镜,继续他的表演。
关于林成德先生的品行,我们这里也有几份证词。他拿出一沓文件,包括他多次骚扰小区内其他女性住户的报警记录,以及……
他看向林若离的弟弟,那个蠢货林松武。
以及林松武先生,多次在公共场合吸食违禁品,并涉嫌多起性骚扰案件的证据。其中一位受害者,就是夏沐晴女士的妹妹,夏沐洛小姐。
林松武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那些破事,会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得一干二净。
最终的判决,毫无悬念。
我妈,周兰,无罪释放。
林成德深夜持刀闯入民宅,定性为入室抢劫及强奸未遂。
林若离、陆景琛,因涉嫌妨碍司法公正、伪造证据、侮辱诽谤,被当庭带走,另案调查。
林松武,数罪并罚,直接收押。
走出法院的时候,天很蓝。
我抬头看着,觉得有些刺眼。
妈,你看到了吗
我们赢了。
陆景琛没被关几天就出来了。
夏家的能量让他免于牢狱之灾,但他的事业,他的人生,已经完了。
陆氏集团的股价一泻千里,合作伙伴纷纷撤资,银行催债的电话能打爆他的手机。他被董事会踢出局,从高高在上的陆总,变成了一个背着巨额债务的丧家之犬。
他来找我了。
在我住的别墅外面,站了一天一夜。
陈叔问我要不要把他赶走。
我说:不用,让他站着。
第三天,他终于撑不住了,在我出门的时候,拦住了我的车。
他看起来像个路边的流浪汉,胡子拉碴,西装皱巴巴的,眼里的红血丝像是要爆开。
沐晴……他声音沙哑。
我摇下车窗,看着他。
有事
我错了。他看着我,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沐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信林若离的鬼话,不该……不该那样对你和你妈妈。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噗嗤。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景琛,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问他,重新开始你拿什么跟我重新开始拿我妈的骨灰吗
我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觉得痛快极了。
哦,对不起,我忘了。我妈的骨灰,被你亲手扬了。连个盒子都没有。
扑通一声。
他跪下了。
当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跪在了我面前。
沐晴,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别不要我……他哭得像个孩子。
真难看。
你跪在这里的样子,真像当初我在灵堂的样子。我淡淡地说,不过,你比我幸运。至少你的膝盖下面,是干净的地板,不是吗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陆景琛,你知道吗我妈在监狱里,是看了我给你下跪的视频,才自杀的。
我看着他瞳孔骤缩,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倒下去。
她以为,她生了一个没骨气的女儿。她到死,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所以,你现在跪在这里,是在忏悔吗还是觉得,跪一跪,就能抵消我妈的一条命
我摇上车窗,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从他身边驶过,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还跪在那里,像一尊被全世界抛弃的石像。
后来,王叔把一份资料交给我。
是关于林若离的。
原来,当年所谓的救命之恩,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七年前,陆景琛出过一次车祸,不算严重,但流了不少血。林若离声称是她报的警,是她守在他身边,直到救护车来。陆景琛因此对她感激涕零,把她当成了生命里的光。
可事实是,报警的人,是我。
当时我刚上大学,路过那里,看到他满头是血地倒在方向盘上,吓得腿都软了,还是哆哆嗦嗦地打了120。我还用刚学的急救知识,帮他按住了出血口。
林若离当时也在场,她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等救护车来了,她就挤开我,扑到陆景琛身边,开始她的表演。
而我,当时只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做完好事就默默离开了。
谁能想到,世界这么小。
王叔把这份带有我名字的报警记录和医院的询问笔录,放到了陆景琛面前。
我听说,他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去警局,把他知道的,关于林若离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包括她是如何一步步引导他,让他相信我母亲是故意杀人,是如何策划了灵堂下跪的那场羞辱。
林若离的下场,比我想象的还要惨。
诈骗,诽谤,侮辱,妨碍司法公正,数罪并罚,判了十年。
她被带走的那天,妆都哭花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我和陆景琛。
至于林松武,他那些烂事被翻出来,好几个被他欺负过的女孩都站出来指证他。最终,他因为强奸、聚众淫乱、吸毒,被判了二十年。
陈叔告诉我,他在监狱里第一天,就因为嘴贱,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
真是个好消息。
一切都结束了。
我带着洛洛,准备回京城。
临走前,我去了西郊那片荒地。
我妈的骨灰,已经和泥土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也好。
从此以后,这山,这水,这风,这土,都是她。
车子驶向机场。
洛洛一直很安静,她靠在我肩膀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她的病好了很多,虽然话还是不多,但眼神里,已经有了光。
姐姐。她忽然开口。

京城的天,和海市的,会不一样吗
我想了想。
会。
那里的天,没有乌云。
洛洛笑了,像一朵重新绽放的花。
后视镜里,海市的轮廓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点。
陆景琛,林若离。
再见了。
不,是再也不见。
你们就在这座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牢笼里,好好地,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