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生日宴上,真千金林真真突然回归。
母亲冲上去抱住她痛哭流涕,父亲宣布要将公司股份全部转给她。
大哥指着我鼻子骂: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滚出林家!
我优雅抿了口红酒,轻点手机屏幕:计划启动。
第二天,林家股价暴跌,合作商纷纷解约。
林真真被拍到在奢侈品店撒泼打滚,而我登上财经头条——
《科技新贵苏晚身价百亿,坦言:林氏那是我玩剩下的。》
母亲跪在我公寓前哭求:晚晚,林家不能没有你!
我俯身微笑:当年你们扔掉亲生女儿时,就该想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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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宅今晚亮得刺眼,水晶吊灯把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仿佛连空气里的尘埃都镀上了金粉。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清冽气泡和进口玫瑰的甜腻香气,混合着宾客身上价值不菲的香水味,构成一种属于顶级豪门的、令人微醺又窒息的味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恭维声此起彼伏,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庆祝林家千金苏晚的二十五岁生日。
我,就是那个千金。
我穿着当季高定礼服,银灰色的流光面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形,颈间一条冷冽的钻石项链,衬得皮肤愈发白皙。我站在旋转楼梯的顶端,指尖轻轻搭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俯瞰着楼下这片属于林家的浮华喧嚣。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沉寂的寒潭,激不起半点波澜。手里那杯勃艮第红酒,深红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晃动,像凝固的血。
时间一分一秒滑向宴会的高潮。司仪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热情洋溢:各位尊贵的来宾,感谢莅临!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今晚最耀眼的星辰,我们林家的公主——苏晚小姐,为大家……
砰!
一声突兀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不是香槟开启的庆祝,而是大门被某种蛮力狠狠撞开的沉闷声音。整个宴会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音乐戛然而止,谈笑声瞬间冻结,无数道惊愕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明亮到有些刺目的追光灯柱,像舞台剧切换场景般,骤然从楼梯顶端的我身上移开,精准地、迫不及待地打在了门口那个闯入者身上。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略显宽大、颜色暗淡的旧T恤,脚上的帆布鞋边缘沾着泥点。她站在那里,身材单薄,头发有些枯黄凌乱,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与这满室的珠光宝气、锦绣华服相比,她格格不入得像个误入巨人国的灰姑娘。她微微喘着气,眼神带着一种小兽般的惊慌和孤注一掷的倔强,直直地、毫无遮掩地看向主位上的林氏夫妇——我的父母。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下一秒,这死寂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彻底打破。
我的女儿啊——!
我的母亲,那位一向以优雅从容著称的林夫人沈静,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她甚至踢倒了身后的椅子也浑然不觉,昂贵的定制礼服裙摆绊住了她的脚步,她几乎是踉跄着、跌撞着扑向门口的女孩。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急促而破碎。她一把将那个不知所措的女孩死死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眼泪汹涌而出,瞬间就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她哭得浑身颤抖,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尽的痛苦:真真!是我的真真!妈妈对不起你…我的孩子啊…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妈妈想你想得好苦啊…
那哭声凄厉又饱含感情,瞬间感染了整个大厅。不少感性的女宾跟着红了眼眶,发出唏嘘的叹息。
我的父亲,林氏集团掌舵人林国栋,素来威严沉稳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震惊和一种奇异的激动。他快步走到抱头痛哭的母女身边,伸出宽厚的手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按在了那个叫林真真的女孩瘦削的肩膀上。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惊疑不定的宾客,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宣布重大决定的斩钉截铁:
各位!让大家见笑了!但今天,是我林国栋一生中最重要、最值得庆祝的日子之一!站在这里的,才是我林国栋和沈静真正的血脉,我们的亲生女儿——林真真!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人群,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从今天起,林真真,就是我林氏集团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名下所有林氏股份,都将转到真真名下!这是她应得的!
话音落下,如同巨石投入冰湖。短暂的惊愕后,是压抑不住的、嗡嗡作响的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带着探究、同情或是幸灾乐祸,投向了楼梯上那个被追光灯遗弃的前主角。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带着冲天的怒火,像炮弹一样冲到了楼梯下方。是我的大哥,林氏太子爷林承宇。
他抬手指着我,那张平日里还算英俊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带着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恨意:
苏晚!你这个冒牌货!鸠占鹊巢的下贱东西!偷了我妹妹二十五年的人生,偷了本该属于她的宠爱和富贵!你还有什么脸站在这里装什么高贵给我滚!立刻滚出林家!这里每一寸地方都沾着我妹妹的血泪!你不配!滚——!
他的咆哮声在寂静下来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原始的、赤裸裸的恶意和驱逐。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怜悯、鄙夷、好奇、冷漠……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成了这场荒诞剧里,唯一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反派。
我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嘲讽。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灼人的目光中,我缓缓地、姿态无比优雅地抬起手。
指尖拈着那杯深红的勃艮第。
杯壁冰凉。
我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醇厚微涩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周围那令人作呕的哭嚎、咆哮、议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我另一只手从容地伸进随身的手包里。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机身,是我那部特制的、不显山露水的手机。
解锁屏幕。
莹白的光映亮我的指尖。
屏幕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图标——一个设计极其简洁、线条锐利的黑色鹰隼图案。点开。
一个同样简洁到极致的界面跳了出来。只有最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输入框,闪烁着光标。
我的指尖悬停其上,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几秒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又如同电光石火般迅疾。
然后,落下。
四个字,清晰地键入:
【计划启动。】
指尖轻点发送键。
屏幕暗下去,归于沉寂。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次抬眸,迎向楼梯下方林承宇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迎向沈静抱着林真真投来的、混合着复杂情绪(愧疚解脱厌恶)的目光,迎向林国栋那宣布主权般威严而冷漠的注视,也迎向大厅里那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
我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那弧度很浅,很淡,却像冰封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细纹,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凉薄和……嘲弄。
盛宴的高潮不,这仅仅是个拙劣的开场。
好戏,才刚拉开帷幕。
**2**
林承宇那句滚的尾音还在奢华的宴会厅里嗡嗡回荡,带着一种驱逐垃圾般的决绝。沈静紧紧抱着林真真,仿佛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抽泣声断断续续,目光却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辨,随即又飞快地移开,只剩下全副心神都在怀里的真千金身上。林国栋站在她们母女身边,像一座守护新领地的山,威严的目光扫过我时,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和驱逐的意味。
空气凝固得能砸死人。宾客们屏息凝神,等待着我的反应——是痛哭流涕的辩解是歇斯底里的崩溃还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
我放下手中的红酒杯,杯底与旁边小几上的水晶托盘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又微弱的叮。这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异常清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微微侧身,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被当众驱逐的狼狈。银灰色的礼服裙摆随着我的动作划过一道冷冽的光弧。我甚至没有再看林家人一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像是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默剧。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从容的哒、哒声。这声音不疾不徐,清晰地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也敲碎了那令人窒息的僵局。我挺直脊背,一步步走下旋转楼梯,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
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紧紧追随着我。探究、同情、鄙夷、幸灾乐祸……我通通视若无睹。脸上那抹极淡、极冷的笑意,始终未曾褪去。
走到大门前,厚重华丽的门无声地为我滑开。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厅内浑浊的香氛气息。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出去,身影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身后,那道象征着林家权势与财富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将里面的喧嚣、哭嚎、斥责,以及那个刚刚被宣布为唯一继承人的林真真,彻底隔绝。
我的司机早已将车无声地滑到门口。低调的黑色轿车,线条流畅冷硬,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助理陈默站在车旁,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沉静如水。见我出来,他立刻上前一步,为我拉开后座车门,动作精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眼神里却透着了然和绝对的服从。
苏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能听见。
我微微颔首,弯腰坐进车内。真皮座椅包裹上来,带着熟悉的微凉触感。车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
车子平稳启动,驶离林家灯火辉煌如同宫殿般的宅邸,汇入城市的车流。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映在我平静无波的眼底。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
我垂眸看去。
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加密通讯的简短信息,只有一行字:
【‘猎枭’已就位,目标:林真真。持续引导中。地点:国贸中心LV旗舰店。】
我的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林真真,新晋的林家千金……这么快就按捺不住,要去拥抱属于她的新生活了吗也好。舞台已经为你搭好,灯光也已就绪,就让我看看,你这只被强行塞进金丝笼的野麻雀,能唱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调子。
我靠向椅背,闭上眼睛,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清晰而淡漠:
去公司。
是,苏总。
陈默应道,车子在前方路口利落地调转方向。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编织着一张巨大而迷离的网。而此刻,另一张无形的网,正由我亲手织就,悄然收紧。
**3**
林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勾勒出钢铁森林的冰冷轮廓。办公室内却只亮着角落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空间切割成明暗两半。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气息,但此刻,这味道却无法带来丝毫放松,反而像凝固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国栋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脸色铁青,额角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他面前的宽大实木办公桌上,几份摊开的文件像被遗弃的废纸,旁边散落着几张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纸页,上面触目惊心的红色箭头和断崖式下跌的曲线图,无声地诉说着灾难。
废物!一群废物!
林国栋猛地抓起桌上一个厚重的玉石镇纸,狠狠砸向对面垂手站立、噤若寒蝉的财务总监和运营副总。镇纸擦着财务总监的耳朵飞过,砰地一声砸在后面的红木书柜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痕,玻璃门应声碎裂。
昨天收盘还勉强撑着!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我们的股价跌了多少!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三十啊!
他咆哮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嘶哑变调,手指颤抖地戳着电脑屏幕上那一片刺眼的绿色海洋,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所有合作方像约好了一样,今天一早就发来解约函!‘商业信誉存在重大不确定性’放他娘的屁!我们林氏的信誉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质疑!
财务总监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林董…我们…我们查了,但…但对方态度非常强硬,宁愿支付高额违约金也坚决终止合作…而且不止一家,是…是几乎所有核心合作伙伴…包括…包括海外那几家…
查!给我往死里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林国栋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是不是王家还是李家他们眼红我们新拿下的城南地块很久了!
不…不像…
运营副总声音发干,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技术部门…追踪到一些异常数据流…非常隐蔽…指向…指向…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指向‘星穹科技’。
星穹科技
林国栋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那个成立才几年、搞什么破人工智能应用的暴发户公司它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动我林氏的根基它老板是谁叫苏什么晚的一个听都没听过的黄毛丫头!她能有什么能量!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连基本的敲门礼仪都顾不上了。林承宇脸色灰败地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爸!爸!你看这个!
他把报纸重重拍在林国栋面前的办公桌上,巨大的声响让桌上的咖啡杯都震了一下。
报纸头版,巨大的、几乎占据半版的加粗黑体标题,像一道惊雷劈进了这间死寂的办公室:
**【星穹破晓!科技新贵苏晚身价百亿,坦言:林氏那是我玩剩下的。】**
标题下方,是一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正是昨天被他们全家指着鼻子骂冒牌货、滚出去的苏晚!
她坐在一个极具未来感的科技风格办公室里,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和窗外繁华的都市天际线。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没有浓妆艳抹,只有恰到好处的淡妆,却气场全开。她的眼神平静、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和掌控全局的自信,唇角微微上扬,那弧度不再是昨晚在林家时的冰冷嘲弄,而是一种俯瞰江山的从容与强大。
照片旁边,是采访内容的节选,其中一句被特意加粗放大:
【记者:苏总,您对林氏集团近期遭遇的危机有何看法毕竟,您曾在林家生活多年。】
【苏晚(淡然一笑):看法商业竞争,优胜劣汰,仅此而已。至于林家……】
【她端起手边的骨瓷杯,轻轻抿了一口清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那是我七年前就规划好要离开的起点,或者说,一个……练习场’】
轰!
林国栋只觉得一股腥甜的血气直冲脑门,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踉跄了一下,手死死抓住桌沿才没有摔倒。那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烫进他的心脏里。
苏晚星穹科技百亿身价练习场!
那个被他妻子抱在怀里疼了二十五年、被他儿子斥责为冒牌货、下贱东西、被他亲自宣布剥夺一切并驱逐出门的养女那个在他眼中一直温顺、乖巧、甚至有些木讷的苏晚
假的!全是假的!她这二十五年,根本就是在演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用着林家的资源,悄无声息地筑起了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而他们,就像一群被蒙在鼓里、还沾沾自喜的蠢货!
她…她怎么敢!
林国栋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充满了被彻底愚弄后的暴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爸!现在怎么办!
林承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引以为傲的林家太子爷身份,此刻在星穹科技和苏晚那百亿身价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我们的股票…我们的合作…全完了!都是她搞的鬼!这个毒妇!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财务总监和运营副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大气不敢出。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仿佛在嘲笑着这间办公室里的混乱与绝望。
林国栋颓然地跌坐回宽大的椅子里,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报纸上苏晚那张平静却锋芒毕露的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头顶。
他们林家,似乎真的惹上了一个……完全超出他们认知的、可怕的对手。而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
**4**
林家别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水晶吊灯依旧亮着,却再也照不亮主人脸上的灰败。昂贵的古董花瓶、名家的油画,此刻都成了刺眼的讽刺,无声地嘲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族。
林国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声音从最初的强压怒火到后来的低声下气,再到最后的绝望咆哮。林承宇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乱转,昂贵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苏晚那个贱人、恶毒的婊子。
沈静坐在华丽的欧式沙发上,保养得宜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精心描画的妆容被眼泪冲刷出狼狈的沟壑。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被疯狂刷新的热搜页面。她的眼神空洞而恐惧,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热搜第一的位置,赫然挂着一个后面跟着爆字的词条:
**【豪门真千金奢侈品店撒泼实录】**
点开词条,是一个播放量瞬间破百万的短视频。画面清晰稳定,角度刁钻,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专业拍摄。
地点正是京市最顶级的国贸中心,LV旗舰店内。
视频的主角,正是昨天才被林家认回、风头无两的真千金——林真真。
只见她穿着一身崭新的、价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但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她站在柜台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一个穿着得体、面带职业微笑的柜姐,唾沫横飞,尖利刺耳的声音几乎要冲破手机扬声器:
你什么态度!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林国栋是我爸!沈静是我妈!你一个小小的柜姐,敢跟我甩脸子!
柜姐保持着克制:林小姐,很抱歉,这款限量版的包确实需要配货,这是品牌方的规定,我们……
规定个屁!
林真真猛地拔高音调,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涨得通红扭曲,显得格外狰狞,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我!觉得我买不起!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有的是钱!
她说着,从崭新的爱马仕手袋里(显然是沈静刚给她置办的)掏出一大叠厚厚的百元大钞,狠狠地、侮辱性地砸在柜姐的脸上!
粉红色的钞票像肮脏的雪片一样散落一地。
啊——!
柜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上满是错愕和屈辱。
捡起来!给我把包包好!
林真真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今天你不把包卖给我,我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我让我爸封杀你们整个店!
视频里清晰地捕捉到周围其他顾客惊愕、鄙夷、窃窃私语的画面,以及店员们强忍着怒气的表情。林真真那副粗鄙、蛮横、仗势欺人的嘴脸,被镜头放大得纤毫毕现,丑陋得令人作呕。
视频的最后几秒,镜头巧妙地捕捉到店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辆线条冷硬、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后排车窗降下了一半。
一只纤细白皙、戴着腕表的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沿。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一缕极淡的青烟袅袅升起。
镜头没有拍到车里人的脸。
但那手腕上那只设计简约却气场强大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那优雅随意却又透着绝对掌控的姿态……
沈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认得那只表!那是苏晚十八岁生日时,她亲自挑选送给她的礼物!当时苏晚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说了声谢谢妈,就收进了首饰盒!她一直以为苏晚不喜欢……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沈静的脚底板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
是苏晚!一定是苏晚!她就在那里!她看着!她甚至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导演!
啪嗒!
手机从沈静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她此刻碎裂的世界观和摇摇欲坠的豪门尊严。
啊——!!
一声崩溃的尖叫从沈静喉咙里爆发出来,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像疯了一样冲向自己的房间,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真真!我的真真!完了…都完了…我们林家…名声…全毁了……
林承宇被母亲的尖叫吓了一跳,随即也看到了地上的手机屏幕,那定格在林真真狰狞面孔上的画面让他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暴怒涌上心头:林真真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乡下野丫头!
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林国栋脸色铁青地冲出来,正好听到儿子的咒骂和妻子崩溃的哭嚎。他看到了地上碎裂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也看到了那条高高挂起的、刺眼的热搜词条。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喷出血来。
完了。林家的名声,他林国栋几十年苦心经营的形象,还有林真真那刚刚被认回、还没来得及巩固的真千金身份……在这一刻,被这个亲生女儿亲手撕得粉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沦为全城的笑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端坐在幕后、如同执棋者般操控着局面的苏晚……她的身影,此刻在林家每一个人的心头,投下了巨大的、令人窒息恐惧的阴影。
**5**
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薄雾笼罩着城市。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顶级公寓云顶天阙楼下,空寂得只有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这里的安保级别极高,出入皆是显贵名流,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公寓楼前,像一片沉重的阴影。车门打开,沈静几乎是被人搀扶着下来的。
一夜之间,她仿佛老了十岁。精心保养的脸庞失去了所有光泽,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和浓重的黑眼圈,昂贵的羊绒大衣裹在身上,却掩不住她佝偻的背脊和瑟瑟发抖的身体。她拒绝了司机的搀扶,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向公寓那冰冷沉重的旋转玻璃门。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她走到门禁处,抬头望向高处,目光搜寻着那个特定的楼层。然后,她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昂贵的丝袜瞬间被粗糙的地面磨破。
晚晚——!苏晚——!妈妈求你了!你开开门!你见见妈妈啊!
沈静再也顾不得任何贵妇人的仪态和尊严,仰着头,朝着那高不可攀的公寓楼发出凄厉的哭喊。眼泪汹涌而出,冲刷着她憔悴的脸颊,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妈妈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林家不能没有你啊晚晚!
她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祈求神灵的宽恕,你看在…看在我养育你二十五年的份上!看在我给你买过那么多衣服、那么多首饰、给你办过那么多次生日宴的份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晚晚!
你爸爸他…他就是一时糊涂!他被那个野丫头蒙蔽了!承宇…承宇他年轻不懂事!他们都不是有心的啊!
她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林家现在…现在快完了啊!股票跌没了!合作全跑了!银行在催债…那些股东都在逼宫…还有真真…真真她…她被人害得出丑…名声全毁了…我们林家成了全城的笑柄啊晚晚!
只有你能救林家了!晚晚!妈求你了!你那么有本事,你是星穹科技的老板…百亿身价…只要你一句话,那些银行、那些合作方肯定都会回来的!晚晚!妈给你跪下了!妈求你了!救救林家吧!救救你爸爸…救救你哥哥…也救救真真…她毕竟是你妹妹啊……
凄厉绝望的哭求声在空旷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回荡在冰冷的大理石空间里,显得无比卑微又荒诞。安保人员远远地看着,眼神复杂,却无人上前。这是业主的私事,他们无权干涉。
公寓顶层,视野最佳的复式豪宅内。
巨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遮光窗帘只拉开了一条缝隙。我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浓郁苦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我就站在这条缝隙后面,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楼下那个跪在冰冷地面上、如同一滩烂泥般哭泣哀求的模糊身影。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沈静脸上的表情细节,但那绝望的姿态,那穿透了隔音玻璃隐隐传来的凄厉哭喊,已经足够清晰地勾勒出她此刻的狼狈与崩溃。
我端起咖啡,凑到唇边,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黑褐色的液体在骨瓷杯里微微晃动。
楼下,沈静的哭喊还在继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晚晚!妈妈求你了!只要你肯救林家,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股份!钱!房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回来!你还是林家的女儿!唯一的女儿!那个野丫头我们马上把她送走!送得远远的!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晚晚——!
听到唯一的女儿这几个字,我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
然后,我缓缓地、极其优雅地,将杯中滚烫的黑咖啡,顺着那条窗帘的缝隙,倾倒了下去。
深褐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决绝的弧线,瞬间消失在视野中。
几滴滚烫的咖啡不可避免地溅落在干净明亮的落地窗玻璃上,蜿蜒滑下,留下几道污浊的痕迹。
我放下空了的咖啡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转过身,我走向客厅那套顶级的B&O音响系统。指尖轻触,流畅的古典钢琴曲如同月光般流淌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温柔地、却又不容置疑地将楼下那撕心裂肺的哭求彻底隔绝。
我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显示的是星穹科技的全球战略部署图。那些代表不同区域、不同项目的节点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楼下的哭喊,那卑微的乞求,那关于养育之恩、唯一女儿的承诺……如同投入深海的一粒石子,没有激起我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涟漪。
咖啡渍在玻璃上缓缓干涸。
音乐悠扬。
我点开一份关于东南亚新兴市场的分析报告,目光专注而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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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那绝望的哭嚎被厚重的玻璃和悠扬的钢琴曲彻底隔绝在外,公寓内只剩下指尖划过平板屏幕的细微声响和咖啡机运作的低沉嗡鸣。我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里,目光落在东南亚市场的分析报告上,心思却飘向了更久远的过去。
二十五年的时光,在林家锦衣玉食的包裹下,藏着多少冰冷的算计又有多少秘密被掩埋在尘埃里
手机在旁边的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没有保存但对我来说烂熟于心的号码。是林国栋的私人电话。看来楼下的沈静,只是第一波攻势。
我任由它响了十几声,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慢条斯理地拿起,划开接听。
喂。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晚!
林国栋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急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沉稳,我知道你在听!你妈妈…她在楼下!她跪在那里求你!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养了你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看着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我轻轻向后靠进沙发柔软的靠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没有回应他的质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强压怒火,再开口时,林国栋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商人式的、试图交易的语气,虽然这交易听起来如此苍白可笑:
苏晚,我知道…我知道林家对不起你。承宇他混蛋!真真…真真她不懂事!我和你妈妈…我们当时也是…也是被突然的变故冲昏了头!我们向你道歉!郑重道歉!行不行
只要你肯出手,帮林家度过这次难关!条件你开!
他的语气急促起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味道,股份!林氏集团百分之三十…不!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立刻转到你名下!还有,真真!我们马上把她送出国!永远不让她回来碍你的眼!以后林氏,就是你和你大哥的!你就是林家的二小姐!不!是真正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二小姐我无声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讽刺。这些曾经或许能让我小心翼翼期待、如今却只觉无比廉价的称谓。
电话那头,林国栋还在急切地许诺着,试图用巨大的利益打动我:城南那块地!对!还有那块地!价值几十亿!只要你点头,项目立刻转到你星穹科技名下!晚晚!爸爸知道你有能力!林氏在你手里才能发扬光大!我们是一家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筋!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林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看着你妈妈…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这样下去她会垮掉的!你忍心吗
一家人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透过电波传过去,清晰、平稳,带着一种能将人骨髓都冻住的寒意,林董,您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国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我的目光落在落地窗上那几道已经干涸的咖啡渍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精准地刺向电话那头的心脏:
当年,你们在医院抱错孩子,或许是无心之失。
但七年前,当你们找到那个流落在外、真正的‘林真真’时……
当你们发现她生活在一个酗酒、家暴成性的底层烂赌鬼家庭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
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们选择,
我的语速放得很慢,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对方耳中,给她那个烂赌鬼养父一笔钱,一笔对他来说堪称天文数字、足够他挥霍一阵子的钱。
条件是——
让他永远看紧那个女孩,让她永远‘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林家面前,永远不要打扰你们一家四口‘美满’的生活。
因为你们觉得,这样一个在泥潭里挣扎了十八年、浑身沾满污秽和劣根性的‘真千金’,带回来,只会成为你们完美豪门的污点,只会让外人看林家的笑话。
对吗,林董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死寂得可怕。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我能想象林国栋此刻脸上的表情——震惊,恐惧,难以置信,以及被彻底揭穿老底的狼狈。
所以,
我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比刚才更加冷酷,现在,你们觉得她粗鄙、上不了台面,丢了你们林家的脸,就想把她像垃圾一样再次丢掉
然后,再想起我这个被你们利用完、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就可以随意斥骂驱逐的‘冒牌货’
觉得给我一点股份,一点甜头,我就会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爬回去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让那冰冷的字句在死寂中发酵。
林董,
我轻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叫了他一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残酷,当年你们像丢弃一件不光彩的垃圾一样,扔掉自己亲生骨肉的时候……
就该想到……
会有今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紧接着是手机被狠狠砸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刺耳噪音!
通话彻底中断。
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那如水的钢琴曲依旧流淌。
我放下手机,端起助理陈默刚刚重新续满的黑咖啡,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城市。
阳光刺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洒落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也照亮了玻璃上那几道顽固的咖啡渍。那污痕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如同林家那早已腐烂发臭的根基。
我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苦涩在舌尖化开,随即是悠长的回甘。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陈默的名字。
我接通。
苏总,
陈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高效,‘猎枭’收网。林氏集团核心资产‘宏远建设’的收购协议,对方已无异议,签字盖章流程今日完成。另外,您私人名义设立的‘萤火’儿童援助基金会,第一笔定向捐助款项已拨付至目标孤儿院账户,院长希望能亲自向您致谢。
嗯。
我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线,那里一片湛蓝澄澈。
还有,
陈默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林家那边…林国栋突发心脏病入院,林承宇涉嫌挪用集团资金被经侦带走问话,林真真…精神崩溃,被沈静送进了郊区的私人疗养院。沈静本人…变卖了大量私产,似乎在…四处求人。
知道了。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则与己无关的财经简报,按原定计划推进。
是,苏总。
通话结束。
我站在云端,脚下是万丈红尘,是林家的倾塌,是旧日的彻底埋葬。
杯中的咖啡见了底。
阳光正好。
属于苏晚的时代,才刚刚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