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特效糊满屏幕时,我正在卖力唱《爱情买卖》。
唱到爱情不是你想买那句,手机叮咚一声。
系统提示:【用户J送出嘉年华×10】
直播间瞬间炸了。
弹幕疯了似的滚:
卧槽!十个嘉年华三万块!
J老板糊涂啊!这破主播值得吗
老板大气!主播快舔!
我嗓子劈了叉,盯着那个金光闪闪的ID——J。
心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
这名字,化成灰我都认得。
江砚。
我的顶流前任。
分手时他说:陈琥珀,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现在,他成了我的榜一大哥。
下播后,我瘫在出租屋的旧沙发上。
手机嗡嗡震。
是J的私信。
就两个字:唱得真难听。
我手指发颤,想骂回去,又硬生生忍住。
他是金主。
我房租还欠俩月。
我回了个笑脸:谢谢J哥提点,明天我唱《学猫叫》
那边秒回:别侮辱猫。
隔了几秒。
又一条:唱《红豆》。
《红豆》。
那是我们在一起时,我总给他哼的歌。
分手时,他把耳机砸我身上:难听死了,以后别唱。
现在他花钱点这个
有病。
我咬着后槽牙打字:好的老板,明天安排。
第二天直播。
我刚开嗓,嘉年华的特效又炸了屏。
【用户J送出嘉年华×20】
弹幕彻底疯了。
二十个!六万!!
J总是不是被盗号了
主播快跪下喊爸爸!
我盯着那个刺眼的J。
喉咙发紧。
硬着头皮唱:还没好好地感受……
私信又响了。
J:跑调了。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笑:J哥,我尽力了。
他回:钱白花了。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J天天来。
准时准点。
嘉年华十个起步。
点歌永远是《红豆》。
打赏完就挑刺。
气息不稳。
高音劈了。
感情呢喂狗了
弹幕从震惊到麻木。
J总到底图啥
钱多烧得慌
主播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只有我知道。
他在羞辱我。
用钱砸我的脸。
提醒我当初有多廉价。
我的直播间热度飙升。
平台给我换了推荐位。
经纪人林姐激动地拍我肩膀:琥珀!你撞大运了!这J总绝对是真大佬!抱紧他!
她塞给我一个通告:水果台新综艺,缺个话题嘉宾,点名要你!
通告费高得吓人。
能一次还清我爸妈的债。
我去了。
录影棚亮得晃眼。
我刚坐下。
对面椅子被拉开。
江砚一身高定西装,在我对面坐下。
顶流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抬眼,目光像冰冷的刀片,划过我的脸。
周围瞬间安静。
所有镜头对准我们。
主持人兴奋得声音发颤:哇!没想到我们神秘嘉宾是江砚!江老师和我们琥珀认识吗
江砚靠着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他没看我。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认识。
他顿了顿。
她唱歌,很难听。
全场死寂。
我脸上的笑僵住。
血液冲上头顶。
他盯着我,像看一只挣扎的虫子。
陈小姐,听说你最近直播很火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针。
靠的什么卖惨还是……哄榜一大哥开心
导播的脸在镜头后兴奋地扭曲。
这绝对是爆点。
我指甲抠进掌心。
疼。
提醒我不能掀桌子。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江老师说笑了,我靠……运气。
他嗤笑一声。
没再说话。
那眼神,像冰水浇透我全身。
节目录完。
后台乱糟糟。
我躲进洗手间。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
镜子里的人,眼圈通红。
手机震动。
J的私信。
今天在台上,比直播时更蠢。
怒火噌地烧起来。
我颤抖着打字:江砚,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沉默了几秒。
回复:看你笑话。
满意了
不够。
我砸了下洗手台。
手指疼得发麻。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议论。
听说了吗江砚要撤资!就因为他不想和陈琥珀同台!
真的假的节目组头都大了!
可不嘛,导演正求爷爷告奶奶呢……
我的心沉下去。
他一句话。
就能捏死我刚看到的一点光。
手机又震。
是林姐。
咆哮声几乎刺破耳膜:陈琥珀!你他妈怎么得罪江砚了他助理刚打电话,说下期有你就没他!你知道他带来多少赞助吗你算个屁!节目组让你滚蛋!
我靠着冰冷的瓷砖墙。
慢慢滑坐到地上。
林姐……
别叫我姐!赶紧去给江砚磕头认错!他要是不松口,你就等着被雪藏吧!你那破直播也别想干了!
电话挂了。
忙音刺耳。
洗手间的灯惨白。
照着我无处可逃的狼狈。
我点开J的头像。
那个刺眼的金色字母。
手指悬在屏幕上。
发抖。
认错
我错哪了
错在当初眼瞎看上他
错在分手后没滚出地球
私信框里。
J发来新消息:求我。
两个字。
像两记耳光。
我闭上眼。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
模糊了那个J。
我走出洗手间。
像踩在棉花上。
走廊尽头。
江砚被一群人簇拥着。
众星捧月。
他侧头听着助理说话。
神情淡漠。
我朝他走过去。
脚步很沉。
周围的目光像针。
扎在我背上。
他看见了我。
抬了下手。
身边的人都安静下来,退开几步。
留出一小片真空地带。
他看着我走近。
眼神像审视一件过期商品。
我停在他面前。
空气凝固。
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雪松味。
曾经让我迷恋的味道。
现在只让我反胃。
我抬起头。
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江老师。
声音干涩。
他眉梢微挑。
等着我的表演。
旁边有人举着手机在偷拍。
闪光灯亮了一下。
我扯动嘴角。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榜一大哥,
我看着他骤然变冷的眼神,下周节目,我唱《红豆》给您听,行吗
死寂。
他身边的助理倒抽一口冷气。
偷拍的手机僵在半空。
江砚盯着我。
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怒火
还是别的
他忽然笑了。
很冷。
行啊。
他说。
唱不好,榜一换人。
他没撤资。
我也没滚蛋。
代价是,我必须像个提线木偶。
在台上配合他。
他的每一句刻薄。
每一个嘲讽的眼神。
我都得笑着接住。
弹幕狂欢。
哈哈哈琥珀实惨!
砚哥毒舌人设不倒!
只有我觉得好虐吗砚哥看琥珀的眼神不对劲……
不对劲
是恨。
是报复的快感。
我麻木地对着镜头笑。
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
彻底死了。
节目录到第六期。
有个环节是嘉宾展示个人物品。
江砚拿出一个旧钱夹。
很普通。
磨破了边。
镜头给特写。
主持人夸张:哇!砚哥这么念旧啊!
江砚淡淡地说:嗯,用了很多年。
他打开钱夹。
抽出一张照片。
只露出背面。
发黄的边角。
上面好像有字。
镜头一晃而过。
没人注意。
除了我。
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的背面。
右下角。
有两个快褪色的蓝色圆珠笔小字。
琥珀。
是我的字迹。
那是我高三时拍的大头贴。
他生日。
我塞进他校服口袋的。
他还留着
藏在一个破钱夹里
我脑子嗡嗡响。
他什么意思
留着当耻辱纪念品
还是……
琥珀轮到你了!主持人叫我。
我猛地回神。
手忙脚乱掏出自己的东西。
一个旧MP3。
屏幕都裂了。
主持人接过去:哟,古董啊!里面存了什么宝贝
我下意识看向江砚。
他也在看我。
眼神很深。
像在期待什么。
我喉咙发干:就……一些老歌。
主持人好奇:放一首听听
导播很配合。
把音频接到了现场音响。
我心跳如鼓。
手指冰凉。
想阻止,已经晚了。
滋滋的电流声后。
一个清澈又有点跑调的少女声音响彻全场。
是我。
十七岁的我。
在唱《红豆》。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全场安静了。
镜头扫过所有人惊讶的脸。
最后停在江砚脸上。
他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
像是被那歌声定住了。
所有的冷漠和嘲讽从他脸上褪去。
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怔忡。
还有……痛楚
歌声在继续: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他的手指。
无意识地攥紧了那个旧钱夹。
指节泛白。
眼神穿过喧嚣的舞台。
像在看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有我。
只有我。
录制中断。
现场一片混乱。
导播切掉了音乐。
主持人打着哈哈圆场。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台上。
手里攥着那个冰冷的MP3。
江砚被助理和保镖护着离场。
经过我身边时。
他脚步顿了一下。
没看我。
只留下一阵冰冷的风。
弹幕疯了。
卧槽卧槽!琥珀唱过《红豆》给砚哥
他们绝对认识!早认识!
砚哥那个表情……我哭死!
破镜重圆剧本搞到真的了
林姐冲过来把我拽下台。
脸都绿了:陈琥珀!你搞什么飞机谁让你放这个的
我张了张嘴。
发不出声音。
我也想知道。
我为什么没删掉这段录音。
当晚。
热搜爆了。
江砚
陈琥珀
旧照
江砚钱夹里的秘密
红豆
现场
我的直播间人数冲破百万。
弹幕全是问号。
主播你和砚哥到底啥关系
前女友是不是前女友
J就是砚哥吧绝对是他!
我没开播。
手机关机。
缩在出租屋里。
像只鸵鸟。
凌晨三点。
门铃响了。
催命似的。
我透过猫眼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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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灯坏了。
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
带着浓重的酒气。
开门。
是江砚的声音。
沙哑。
危险。
我后背抵着门。
不敢动。
陈琥珀,开门。
他又敲。
更重。
我抖着手开了条缝。
他挤进来。
带着一身寒气。
和浓烈的酒味。
眼睛是红的。
像困兽。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力气很大。
把我按在冰冷的门板上。
呼吸灼热。
喷在我脸上。
为什么
他声音嘶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放那个
他盯着我,像要把我盯穿,为什么……还留着
我挣扎。
手腕疼。
那你呢
我反问,声音也在抖,你为什么留着那张大头贴为什么天天来我直播间砸钱就为了听我唱《红豆》就为了当众让我难堪
他眼神一暗。
像被戳中了痛处。
对!
他低吼,带着醉意和失控,我就是想看你难堪!看你离了我,能混成什么狗屁样子!
他凑得更近。
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
酒气混着他身上固有的雪松味。
陈琥珀,看到你在台上对着别人笑,对着那个姓林的献殷勤……
他咬牙切齿。
我就想把你拽下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
所以你就花钱当我的榜一高高在上地点评我羞辱我江砚,你有病!
我是有病!
他猛地一拳砸在我耳边的门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
震得我耳膜发麻。
他眼底翻涌着痛苦和狂躁。
病到忘不了你!
他吼出来。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带着绝望的回响。
病到看你一眼都他妈难受!
他低下头。
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肩膀。
沉重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
像濒死的野兽。
陈琥珀……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五年了……
我怎么就……还是忘不了……
空气死寂。
只有他粗重的呼吸。
和我的心跳。
他滚烫的额头抵着我。
身体微微发抖。
酒气混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
铺天盖地。
那些刻意筑起的冰墙。
那些用恨意包裹的伪装。
在这一刻。
被他一句带着酒气的忘不了。
撞得摇摇欲坠。
我僵硬地站着。
手指冰凉。
被他攥着的手腕却火烧火燎。
忘了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忘了你当初怎么说的
他身体一僵。
慢慢抬起头。
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
缠着痛苦。
我说了什么
他声音很低,带着自嘲,说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扯了扯嘴角。
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琥珀,我他妈是在说我自己。
他松开我的手腕。
踉跄地后退一步。
靠在墙上。
仰着头。
喉结滚动。
那年我签了那个破公司,合同捆得死死的。他们说,想红行,把你那学生妹女朋友处理干净。
他闭了闭眼。
声音像砂纸磨过。
我没办法。
我只能推开你。
把你推得越远越好。
他睁开眼。
看着我。
眼神破碎。
我说那些混账话的时候……
他声音哽住,……比你疼一万倍。
出租屋的灯泡滋滋响。
光线昏暗。
照着他颓败的侧影。
那个在台上光芒万丈的顶流。
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蜷缩在我破旧的墙角。
五年。
我以为的背叛。
原来是他笨拙的切割。
用最伤人的刀。
把自己也割得鲜血淋漓。
沉默在蔓延。
像冰冷的潮水。
淹没我们。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屏幕亮起。
来电显示:林釉。
那个新晋小生。
节目里总对我献殷勤的弟弟。
江砚瞥了一眼。
眼神瞬间冷下来。
像结了冰。
他没接。
直接按掉。
手机安静了不到三秒。
又开始震。
锲而不舍。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再次按掉。
甚至想关机。
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忽然觉得可笑。
接吧。
我说。
声音没什么起伏。
别耽误江老师谈正事。
他猛地看向我。
眼神锐利。
带着被刺伤的怒意。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别开脸,林釉挺好的,年轻,嘴甜,前途无量。
陈琥珀!
他低吼。
一步跨过来。
重新把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气息压迫。
你拿他气我
不敢。
我迎着他喷火的眼睛,您是顶流,是我的榜一大哥。我哪敢气您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他咬牙切齿。
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强迫我看着他。
看着他给你递水,看着他对你笑……陈琥珀,你当我死了
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混着酒气。
还有一丝……我几乎不敢确认的妒忌。
那么浓烈。
那么真实。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砚,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我们分手了。
五年前就分了。
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
猛地收紧。
又颓然松开。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低下头。
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滚烫。
呼吸交缠。
算我犯贱。
他声音嘶哑。
带着认命的绝望。
琥珀,我认栽。
我他妈……就是放不下你。
他的气息滚烫。
混着酒意和痛苦。
砸在我脸上。
那句放不下。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激起千层浪。
我该推开他。
该骂他。
该让他滚。
可身体像被钉住。
动弹不得。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震得耳膜嗡嗡响。
他滚烫的唇压下来。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
终于找到绿洲。
凶狠。
又绝望。
唇齿间是浓烈的酒味。
和他熟悉的雪松气息。
攻城略地。
不容抗拒。
五年空白的时光。
那些怨恨、委屈、刻意遗忘的悸动。
在这一刻。
被这个粗暴的吻搅得天翻地覆。
我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不知道是他的。
还是我的。
第二天。
我头痛欲裂地醒来。
身边是空的。
床单冰凉。
只有枕头上凹陷的痕迹。
证明昨晚不是梦。
客厅传来细微声响。
我走出去。
江砚背对着我。
站在我那个小得可怜的灶台前。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衫。
皱巴巴的。
袖子卷到手肘。
露出紧实的小臂线条。
锅里滋滋响。
煎蛋的香味飘出来。
他动作有些笨拙。
小心翼翼地给蛋翻面。
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
落在他身上。
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
这一刻。
他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顶流。
也不是那个砸钱羞辱我的榜一大哥。
像一个……笨拙的普通人。
我靠在门框上。
没出声。
他似乎察觉到。
转过身。
看到我。
眼神有点慌。
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吵醒你了
他声音有点哑。
目光在我脸上逡巡。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摇摇头。
走到桌边坐下。
旧木桌吱呀一声响。
他把煎蛋端过来。
形状有点丑。
边缘焦黑。
放在我面前。
又推过来一杯牛奶。
只有这个。
他有些不自在,拉了把椅子坐下。
凑合吃。
我们沉默地吃早餐。
气氛尴尬又微妙。
他手机又响了。
还是林釉。
他看了一眼。
直接按了静音。
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
我开口,声音干涩,不用这样。
他抬眼看我。
哪样
做饭。还有……
我指了指他扣着的手机,不接电话。
他扯了扯嘴角。
不想接。
他是你朋友。
现在不是了。
他语气很淡,带着冷意。
因为我
他拿起牛奶杯。
喝了一口。
喉结滚动。
嗯。
他放下杯子。
看着我。
眼神很深。
琥珀,我们重新开始。
不是问句。
是陈述。
空气凝固。
煎蛋的焦糊味飘在鼻尖。
我捏着筷子。
指尖冰凉。
重新开始
像五年前那个冬天。
大雪纷飞。
他站在路灯下。
对我说陈琥珀,我们试试
一样笃定。
一样不容拒绝。
可中间隔着的。
是五年的猜忌。
是直播间的羞辱。
是综艺台上的难堪。
是他砸下的几十万嘉年华。
是那句刻在我骨头里的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放下筷子。
陶瓷碰着木桌。
清脆的一声响。
江砚。
我看着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你凭什么觉得,你回头,我就一定还在
他脸上的血色。
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捏着杯子的指关节。
泛出青白。
那双总是盛满傲慢或冷漠的眼睛里。
第一次。
清晰地映出恐慌。
像被击碎的琉璃。
琥珀……
他声音哑得厉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昨晚……
昨晚你喝醉了。
我打断他。
声音平静得自己都陌生。
我也糊涂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他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刮过地面。
发出刺耳的噪音。
什么都没发生
他盯着我。
眼神像受伤的野兽。
陈琥珀,你看着我!
昨晚是谁抱着我不放是谁……
够了!
我厉声打断他。
胸口剧烈起伏。
江砚,有意思吗
用钱砸我的是你!
当众羞辱我的是你!
现在说忘不了的也是你!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
一字一句。
你把我当什么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还是你江大顶流无聊时消遣的乐子
他僵在原地。
高大的身影。
在狭小的空间里。
竟显得有些脆弱。
阳光落在他身上。
也驱不散那股浓重的寒意。
我不是……
他艰难地开口。
声音破碎。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垂下眼。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看到你过得不好,我难受。
看到你和别人笑,我更难受。
砸钱……是我想离你近点。
哪怕……是用这种方式。
他抬起头。
眼眶是红的。
琥珀,我知道我混蛋。
伤透了你。
给我个机会……
他声音低下去。
带着卑微的颤抖。
求你。
那个求字。
像烧红的针。
扎进我心里。
我认识的江砚。
骄傲。
锋利。
像永不低头的孤狼。
何曾这样卑微过
我别开脸。
不敢看他泛红的眼眶。
怕自己心软。
江砚,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拼不回去的。
他身体晃了一下。
像被抽掉了脊梁骨。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只有墙上老旧的挂钟。
在嘀嗒。
嘀嗒。
良久。
他哑声说:好。
他拿起椅背上皱巴巴的外套。
慢慢穿上。
动作缓慢。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每一个细微的褶皱。
都透着疲惫和认命。
他走到门口。
手搭在冰冷的门把上。
停住。
没回头。
直播……还开吗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开。
我说。
嗯。
他应了一声。
门开了。
又轻轻关上。
隔绝了他最后一点气息。
出租屋瞬间空得吓人。
只剩下煎蛋冷掉的焦糊味。
和我自己。
晚上八点。
我准时开播。
镜头打开。
看着屏幕上涌进来的ID。
密密麻麻。
弹幕刷得飞快。
主播今天眼睛好肿!
砚哥呢榜一大哥今天没来
热搜看了吗惊天反转!录音笔门!
我一愣。
什么录音笔门
弹幕疯狂科普:
快去看!狗仔爆的猛料!有录音!
锤死了!林釉那个小白莲!
惊天大瓜!原来是他搞鬼!
我手忙脚乱切出直播界面。
点开热搜第一。
爆!林釉录音笔曝光
爆!江砚陈琥珀被设计
爆!综艺黑幕
一段偷录的音频被顶到最高。
点开。
嘈杂的背景音里。
是林釉和一个陌生男人(据说是某营销公司老板)的对话。
声音清晰。
林釉:……对,就搞那个陈琥珀。想办法激怒她,让她在节目里失控最好。
男人:她得罪你了
林釉轻笑:挡路了呗。江砚看她那眼神,不对劲。不把她踩下去,我怎么上位
男人:啧,真狠。怎么搞
林釉:简单。找点水军在她直播间带节奏,骂狠点。再找个机会,比如……假装不小心把江砚那个宝贝旧钱夹弄到地上她要是看到里面照片,表情一定精彩……最好能让她当场发疯……
后面的话。
我再也听不清。
血液冲上头顶。
手脚冰凉。
原来如此。
难怪江砚的钱夹会不小心掉出来。
难怪镜头那么恰好地捕捉到照片背面。
难怪……江砚看到我放MP3时,会是那种表情。
他以为是我和林釉联手
故意在台上放那段录音
配合着钱夹照片。
演一出旧情难忘的戏码
博眼球
所以昨晚。
他才那么失控。
才说出那句绝望的重新开始
不是余情未了。
是走投无路下的孤注一掷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冲到洗手间。
干呕起来。
眼泪生理性地往外冒。
不知道是恶心林釉。
还是恶心这荒唐的一切。
直播间已经炸翻了天。
弹幕山呼海啸。
主播你还好吗
卧槽太恶心了!林釉去死!
砚哥呢砚哥快来护妻啊!
J老板今天真没来不会也信了那些鬼话吧
我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
J。
静静地躺在榜一位置。
像一座冰冷的墓碑。
他没来。
大概。
也信了那些证据。
信了我是个心机深沉的骗子。
我抹了把脸。
对着镜头挤出笑。
没事,大家别担心。
今天……唱首歌吧。
唱什么
弹幕问。
我看着那个灰色的J。
心口像破了个大洞。
冷风呼呼往里灌。
唱……
我顿了顿。
《红豆》。
前奏响起。
我开口。
声音哑得厉害。
还没好好地感受……
弹幕安静了一瞬。
随即疯狂刷起:
泪目!
琥珀别唱了……
J老板你在看吗!快出来啊!
唱到那句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直播间突然被一片刺目的金光淹没。
巨大的嘉年华特效。
一个接一个。
疯狂地砸满整个屏幕。
系统提示:【用户J送出嘉年华×99】
【用户J送出嘉年华×99】
……
金光持续不断。
整个平台都卡顿了。
弹幕彻底消失。
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金色礼物海洋。
我呆住了。
忘了唱歌。
忘了呼吸。
傻傻地看着屏幕被金光吞噬。
然后。
一行小小的、加粗的、金色的系统提示,顽强地穿透了礼物风暴:
【用户J申请与您连麦】
我手指颤抖。
点了接受。
电流轻微的滋啦声后。
一个低沉沙哑。
带着浓重疲惫。
却无比清晰的声音。
透过麦克风。
响彻整个直播间。
陈琥珀。
他说。
声音穿透五年的误解。
穿透冰冷的屏幕。
重重砸在我心上。
别唱了。
难听死了。
金光还在炸。
屏幕一片花白。
那个熟悉的声音。
带着沙哑的疲惫。
却又无比清晰。
像隔了千山万水。
终于抵达。
陈琥珀。
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失而复得的小心。
对不起。
三个字。
重重砸下来。
砸得我眼前发晕。
弹幕疯了。
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啊是砚哥的声音!
卧槽卧槽本人连麦!
99个嘉年华!二百九十七万!砚哥疯了!
对不起砚哥道歉了我耳朵没瞎吧
我张着嘴。
发不出一点声音。
喉咙被巨大的酸涩堵死。
只有眼泪。
不受控制地往下砸。
落在键盘上。
录音笔的事,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有些失真,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刚处理完。查清了。
他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林釉干的。还有那个营销公司。证据都移交了。
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语气冰冷。
带着上位者的决断。
对不起。
他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低下去。
带着浓重的懊悔和……后怕
是我蠢。
被他当枪使。
差点……又把你弄丢了。
直播间的人数飙升到恐怖的数字。
平台服务器摇摇欲坠。
弹幕已经无法看清。
只有满屏的卧槽和啊啊啊。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连麦头像。
是J。
也是江砚。
金光还在不停地炸开。
像一场盛大的、无声的赎罪。
江砚……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钱多烧得慌
那边沉默了一秒。
然后。
我听到他低低地笑了。
笑声透过麦克风。
震得我耳膜发麻。
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和一点熟悉的痞气。
嗯。
他说。
烧给你。
高兴吗榜一大哥。
那天之后。
世界天翻地覆。
林釉彻底凉了。
黑料实锤。
公司解约。
代言全掉。
查无此人。
我和江砚的名字。
在热搜上住了三天。
爆了又爆。
江砚
陈琥珀
连麦
榜一哥的二百九十七万
顶流的追妻火葬场
我的直播间被挤爆。
平台直接给我升了最高级别的合约。
经纪人林姐的电话被打爆。
她对我说话的声音。
甜得像抹了十斤蜜。
江砚没再来我直播间砸钱。
J的头像。
安静地挂在榜一。
像一座沉默的金山。
他消失了几天。
说是处理后续。
再出现时。
直接堵在我新搬的公寓楼下。
他换了辆很低调的黑色轿车。
戴着口罩帽子。
像个可疑分子。
车窗降下。
露出他那双标志性的眼睛。
眼下有点青黑。
但亮得惊人。
上车。
言简意赅。
干嘛
我没动。
警惕地看着他。
一朝被蛇咬。
他摘下口罩。
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带着点痞。
还有点……紧张
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我转身要走。
陈琥珀。
他叫住我。
声音沉了点。
算我求你。
最后一次。
车开进一个高档小区。
绿化很好。
安静得不像话。
他停在一栋楼下。
带我上了顶层。
指纹锁打开。
厚重的门推开。
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落地窗。
俯瞰半个城市的灯火。
装修是冷硬的灰白调。
很江砚的风格。
空。
冷。
没有人气。
他把我拉到落地窗前。
塞给我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
是个红色的、崭新的房产证。
翻开。
产权人那栏。
端端正正写着:陈琥珀。
我脑子嗡的一声。
江砚,你……
房子。
他打断我。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写你名了。
以后直播,在这儿。隔音好。
他顿了顿。
补充一句。
省得邻居投诉你跑调。
我捏着那本滚烫的房产证。
像捏着一块烙铁。
你什么意思
他转过身。
背对着璀璨的城市夜景。
看着我。
眼神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
深邃得看不见底。
意思是,
他往前走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带着熟悉的压迫感。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琥珀。
这次,换我追你。
行不行
我没要那房子。
房产证被我塞回他怀里。
江砚,别来这套。
五年前你推开我,是因为合同。
现在呢你顶流的位置坐稳了
你的公司呢你的粉丝呢
再来一次,你是不是又要说‘陈琥珀,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
不闪不避。
把五年积攒的委屈和不安全都倒出来。
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更不是你花钱就能买到的榜一福利!
江砚看着我。
眼神很深。
没有躲闪。
也没有不耐烦。
他忽然拿出手机。
手指飞快地划了几下。
然后。
把屏幕转向我。
是一个微博编辑界面。
内容只有一行字:
【@江砚:有爱人。非单身。@陈琥珀】
光标在最后闪烁。
他的拇指。
就悬在发送键上方。
只要你点头。
他说。
声音不高。
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现在就发。
明天就开发布会。
退圈都行。
我呼吸一窒。
看着那行字。
看着那个闪烁的光标。
看着他悬在发送键上、微微颤抖的拇指。
落地窗外。
城市的霓虹无声流淌。
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坚定。
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空气凝滞。
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风声。
我看着他手机屏幕上。
那行即将引爆整个娱乐圈的文字。
和他悬在发送键上。
微微颤抖的指尖。
五年。
他不再是那个被合同捆绑、身不由己的少年。
他有了选择的权利。
也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江砚,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把手机放下。
他眼神一黯。
手指猛地蜷缩。
像被烫到。
下颌线绷紧。
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灰败。
我往前走了一步。
从他手里抽走那个滚烫的手机。
屏幕的光映着我的脸。
我点开他的头像。
进入他的主页。
粉丝数:九千八百七十六万。
我抬头。
看向他骤然亮起的眼睛。
要发,
我说。
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
也是我自己发。
用我自己的号。
一个月后。
水果台年度盛典。
红毯星光熠熠。
我穿着江砚挑的礼服。
银色。
像流动的月光。
挽着他的手臂。
踏上那条长长的红毯。
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白昼。
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砚哥!看这边!
琥珀!琥珀!
牵手!牵手!
江砚侧过头。
低声在我耳边说:紧张
有点。
我实话实说。
他紧了紧我挽着他的手臂。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别怕。
我在。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
奇异地安抚了我狂跳的心脏。
主持人激动地把话筒递过来。
砚哥!琥珀!恭喜二位!现在全网都在嗑你们的‘榜一CP’,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镜头怼到脸上。
江砚接过话筒。
目光扫过台下沸腾的人海。
最后落在我脸上。
眼底是细碎的笑意。
没什么特别的。
他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低沉。
悦耳。
带着一点慵懒的磁性。
就是……
他顿了顿。
握着我的手。
十指紧扣。
举到镜头前。
以后别叫我榜一大哥了。
他侧头。
对着我笑。
眉眼温柔得不像话。
叫嫂子。
全场静默了一秒。
随即。
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掌声。
几乎要掀翻整个场馆。
闪光灯疯狂闪烁。
记录下这一刻。
他眼底的温柔。
和我脸上瞬间爆红的滚烫。
盛典结束。
保姆车驶离喧嚣的会场。
江砚靠着椅背。
闭目养神。
手还紧紧攥着我的手。
手机震动。
我拿出来看。
银行APP的推送。
【您尾号xxxx账户收到转账3,000,000.00元。备注:点歌费。】
我:……
我捅了捅旁边装睡的人。
江砚。
嗯
你又给我打钱干嘛
他眼都没睁。
嘴角却勾起得意的弧度。
榜一大哥的自我修养。
点歌。
《红豆》。
单曲循环。
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