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艳冠京城的嫡姐逃婚了。
只因未婚夫靖安侯世子是个一步三喘、据说活不过今年的病秧子。
下一秒,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就被母亲和父亲连夜打包,塞进了那顶本该属于嫡姐的喜轿。
鸾儿,能替你姐姐去冲喜,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母亲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一个代替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注定要当个活寡妇。
洞房花烛夜,红烛泣泪,满室药香。
我看着床上那个面色灰败、气息微弱的男人,认命地闭上了眼。
可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手腕。
本该药石罔闻的靖安侯世子,竟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墨眸清明如渊,哪有半分病气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嘶哑,却带着森然的笑意:合作愉快,我的盟友。
1
我叫沈鸾。
在成为靖安侯世子妃之前,我只是承恩伯府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庶女。
我的母亲,是个早逝的舞姬,连姨娘的份位都没挣到。
在嫡母手底下,我活得像一根悄无声息的野草。
嫡姐沈明珠,则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美貌,才情,家世,样样顶尖。
她与靖安侯世子萧珩的婚事,曾是京中人人艳羡的金玉良缘。
直到半年前,萧珩坠马,摔断了腿,又染上不治之症,成了个人人惋惜的病秧子。
流言说,他熬不过这个冬天。
于是,我的好姐姐,那位眼高于顶的沈明珠,在出嫁前夜,与她的情郎私奔了。
留下一个烂摊子,和一个暴怒的承恩伯府。
嫡母周氏的哭嚎和父亲沈敬的怒骂交织在一起,最终,他们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我身上。
让鸾儿替嫁!
周氏擦干眼泪,眼中迸发出算计的光芒,她也是伯府的女儿,总不能让靖安侯府的脸面落了地!
父亲沈敬只是沉着脸,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没有人在乎我的意愿。
我就像一件可以随时替换的物品,被匆匆换上嫁衣,塞进了那顶冰冷的喜轿。
耳边是周氏虚伪的叮嘱:鸾儿,你姐姐不懂事,你可要懂事。到了侯府,好好伺候世子,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能给你父亲谋个好前程。
我低着头,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福分
这福分泼天,谁爱要谁要。
2
靖安侯府的婚礼,办得死气沉沉。
没有宾客盈门的喧闹,只有下人们匆忙压抑的脚步声。
红色的喜绸挂在廊下,却被府内挥之不去的药味侵蚀得像是浸了血。
我独自一人拜了堂。
没有新郎,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公鸡。
周围的仆妇们眼神各异,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麻木。
我顶着红盖头,一步步走完了这荒唐的仪式,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洞房设在最偏远的静云轩,与其说是新房,不如说是个被遗弃的院子。
我被喜娘扶进屋,她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吉利话,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上晦气。
屋子里,红烛高燃,却驱不散那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药味。
我扯下盖头,目光投向那张雕花大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我的丈夫,萧珩。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却掩不住那身沉沉的死气。
面色灰败,双目紧闭,嘴唇干裂无色,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他比传闻中看起来更糟糕。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尽是苦涩的药渣味。
这就是我的归宿了,嫁给一个活死人,守着这座华丽的坟墓,直到自己也枯萎。
也罢。
在伯府是活在地狱,在这里,不过是换一个地狱。
至少,这里清静。
我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准备就这么坐到天亮。
你就打算这么坐着
一个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床上,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不见底,锐利如鹰,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清明透彻,完全不像一个久病之人。
我惊得后退一步,茶杯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却毫不在意,用手肘撑着床,缓缓地、一下一下地坐了起来。
动作虽然有些滞涩,却充满了力量感。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弧度:承恩伯府倒是好手段,一个嫡女跑了,立刻就能塞个庶女过来。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他不是快死了吗
你……你不是……
我声音发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快死了
他替我说了出来,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让你失望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
我犹豫着,双脚像是灌了铅。
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让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过来。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咬了咬牙,慢慢挪了过去。
他凑近我,那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但这一次,我却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凛冽的冷香。
他扼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瞬间白了脸。
沈明珠为何逃婚
他问。
她……她不愿嫁给一个……一个病人。
我艰难地回答。
哦
他挑眉,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那你呢你为何愿意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面容其实极为俊朗,只是被病容掩盖了锋芒。
此刻,那双清明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
我咽了口唾沫,选择了说实话:我没得选。
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忽然松开了手,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很好。
他靠回床头,整个人又恢复了几分病态的慵懒,仿佛刚才那个气势逼人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既然你没得选,那我就给你一个选择。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合作愉快,我的盟友。
3
盟友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什么……意思
萧珩轻咳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他眼中的精光却未曾消减。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人。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端起床头的一碗药,递到我面前,示意我闻闻。
我迟疑地凑过去,一股极其复杂的草药味钻入鼻腔。
在前世,我是一名中西医结合的博士生,对药理极其敏感。
只闻了一下,我的脸色就变了。
这碗药里,固然有许多吊着性命的珍贵补品,如人参、灵芝,但其中,还夹杂着一味极其隐晦的慢性毒药——断魂散。
此毒无色无味,混在汤药里极难察觉,会一点点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最后让人在睡梦中悄然离世,看起来就像是病入膏肓,自然死亡。
好狠的手段。
看出来了
萧珩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声音艰涩:这药有毒。
不止这药,他冷笑一声,我吃的饭,喝的茶,熏的香,样样都有。下毒的人很有耐心,想让我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靖安侯府,比我想象的还要龙潭虎穴。
所以,你一直在装病
不全是装的,他坦然道,毒是真的,我也确实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远没有到药石罔闻的地步。我若不装得更重一些,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我明白了。
他是在用这种自污的方式,麻痹敌人,换取一线生机。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问。
嫁给他,本是死路一条,现在却出现了一丝转机。
无论如何,我都要抓住。
很简单,萧珩的目光变得锐利,第一,做我的世子妃,坐稳这个位置。第二,做我的眼睛和耳朵,帮我看着这府里的人。第三……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帮我解毒。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反问,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带着一丝惊心动魄的俊朗。
好处
他慢条斯理地说,好处就是,我活,你就能当个名正言顺、手握实权的世子妃。我死,你就是个无依无靠、随时可能被灭口的寡妇。
而且,他话锋一转,你以为你现在摘得清吗你替嫁而来,在他们眼里,你和我早已是一体。他们能毒死我第一次,就能毒死你第二次。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我早已身在局中,无路可退。
还有,他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沈家的日子不好过。我可以帮你,让你那个瞧不起你的嫡母和父亲,将来都得仰你的鼻息过活。让你那个逃婚的嫡姐,悔不当初。这个交易,如何
不能不说,他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痛点。
在沈家十几年的隐忍和屈辱,一瞬间涌上心头。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虽然身处险境,却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冷静,强大,掌控着一切。
与他合作,是唯一的生路。
好,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我答应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说。
第一,府中中馈,我要插手。第二,我的人身安全,你必须保证。第三,事成之后,若我不想留下,你要给我一份和离书,保我后半生自由无忧。
萧珩定定地看了我半晌,似乎在重新评估我这个代替品。
最后,他点了点头:可以。但和离书之事,日后再议。
我没有再争辩。
未来还很遥远,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那么,盟友,我朝他伸出手,从现在开始,请多指教。
他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冷,却很稳。
合作愉快。
4
我们的同盟关系,从一碗毒药开始。
这药不能再喝了。
我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眉头紧锁。
不喝,他们会起疑。
萧珩靠在床上,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每日都有人盯着我喝药。
倒掉,我给你重新配。
我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打开了他平日里存放药材的箱子。
里面的药材都是顶级的,但摆放得杂乱无章,显然很久没人用心打理了。
我挑拣出几味清热解毒、固本培元的基础药材,又从自己陪嫁的箱笼里,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
那里面是我用特殊方法提纯的牛黄,解毒效果极佳,是我防身用的。
你还懂医术
萧珩有些意外。
略懂皮毛,我含糊地回答,总不能告诉他我前世读了八年医学院,在伯府时,为了少生病少花钱,自己看过几本医书。
他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忙碌。
我借口要为他祈福,屏退了下人,在房里设了个小香炉,将新配的药材碾碎,以熏香的方式让他吸入。
药性虽然慢些,但胜在安全隐患。
至于那碗毒药,我兑了些清水,大部分都倒进了窗外的花盆里。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一夜未睡,却精神亢奋。
今天是我归宁的日子。
我对萧珩说。
按照规矩,新妇第三日要回门。
这是我反击的第一个机会。
萧珩看了我一眼,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
你想做什么
回去看看我的好父亲,好嫡母,还有……不知道回来了没有的好姐姐。
我冷冷一笑,他们把我当成弃子扔出来,总得让他们知道,这颗弃子,如今过得‘很好’。
萧珩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青梧。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内,单膝跪地:主子。
我吓了一跳,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去库房,把我母亲当年留下的那套赤金头面,还有江南新贡的云锦,一并备好,作为世子妃归宁的节礼。
萧珩吩咐道。
青梧领命,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萧珩:这么贵重的礼
那套赤金头面,是前朝皇室之物,价值连城,是他生母的遗物。
萧珩淡淡道:要做戏,就要做全套。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将死之人,对你这个冲喜的世子妃,‘宠爱有加’。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越是风光,他们就越是忌惮。下毒的人,也越会着急。
我懂了。
他这是在用我当诱饵。
不过,我心甘情愿。
能让沈家那群人吃瘪,就算当诱饵又如何
5
承恩伯府。
当我乘坐着靖安侯府那辆由八匹马拉着的华丽马车,在伯府门前停下时,整个府门都轰动了。
下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我穿着一身侯府特意为我裁制的新衣,云锦料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头上戴着的,正是那套足以闪瞎人眼的赤金头面。
身后,是四个抬着沉甸甸礼箱的侯府仆役。
我扶着丫鬟的手,款款下车,抬头看着那块承恩伯府的牌匾,心中一片冰冷。
三天前,我从这里被狼狈地送出去。
三天后,我以靖安侯世子妃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嫡母周氏和父亲沈敬早已等在门口,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热情洋溢的笑容。
哎哟,我的鸾儿回来了!快让母亲看看,这气色就是好,看来侯府的日子过得舒心啊!
周氏亲热地想来拉我的手。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只淡淡地福了福身:见过父亲,母亲。
周氏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
沈敬连忙打圆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外面风大,进屋说话。
我被簇拥着进了正厅。
周氏的目光,死死地黏在我头上的那套头面上,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鸾儿,你这……
这是世子送我的,我先发制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世子说,我嫁过去,受了委屈。他身体不好,不能亲自陪我回门,便让我把这些薄礼带回来,全当是他的心意。
薄礼两个字,我说得格外重。
身后,侯府的管事上前一步,朗声念出礼单。
赤金镶红宝石头面一套、东海珍珠十斛、江南云锦二十匹、上等玉如意一对……
每念一样,周氏和沈敬的脸色就变一分。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价值不菲,加在一起,几乎是伯府半年的开销。
一个快死的人,会对一个冲喜的庶女这么大方
他们想不通,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嫉妒。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6
正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周氏看着那些礼品,眼神火热,却又不得不端着嫡母的架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世子真是太客气了,鸾儿有福气,能得世子这般看重。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是啊,世子待我,确实很好。
就在这时,一个娇俏又带着怨气的身影从屏风后冲了出来。
妹妹你回来了
是沈明珠。
她回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带着青黑,但依旧穿着华丽的衣裳,精心打扮过。
显然,私奔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位情郎,并没有给她想象中的富贵生活。
她看着我这一身行头,再看看那些礼品,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些……这些本该是我的!
她指着我,声音尖利,沈鸾,你这个小偷!你偷了我的人生!
我还没开口,父亲沈敬已经一声怒喝:明珠!住口!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
沈明珠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从小到大,父亲何曾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爹!你吼我为了这个庶女
混账!
沈敬气得脸色铁青,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任性逃婚,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沈明珠被骂得一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转向周氏:娘……
周氏也有些尴尬,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明珠,你妹妹刚回来,别闹了。
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就是我的家人。
趋炎附势,见风使舵。
当我有利用价值时,他们是我最亲的家人。
当我碍眼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
姐姐,我放下茶杯,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无波,你说错了。这些东西,从来就不是你的。是你自己,亲手放弃了靖安侯世子妃这个位置。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那双充满嫉妒和不甘的眼睛。
你当初嫌弃世子是个病秧子,如今,又眼红他送我的东西。姐姐,做人不能太贪心。
你!
沈明珠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过是个代替品!萧珩他快死了!等他死了,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沈明珠的脸上。
动手的,是周氏。
你这个孽障!胡说八道什么!
周氏气急败坏地骂道,世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再敢胡言乱语,给我滚回祠堂跪着!
沈明珠捂着脸,彻底懵了。
我看着周氏,心中冷笑。
她打的不是沈明珠,是怕这番话传到靖安侯府的耳朵里,断了他们巴结的路。
真是可笑又可悲。
母亲教训的是,我适时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世子最近身子已经有了些起色,太医也说,只要好生将养,未必没有痊癒的可能。姐姐这般咒他,若是让他听见了,怕是会伤心的。
我这话,像一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沈敬和周氏的眼睛,瞬间亮了。
此话当真
沈敬急切地问。
鸾儿,世子真的……真的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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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也凑了上来,一脸热切。
我故作迟疑地点了点头:太医是这么说的。世子还说,等他身子好些,就亲自登门拜访父亲和母亲。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他们的希望。
一个快死的病秧子女婿,和一个可能会痊癒、手握重权的靖安侯世子,这其中的天差地别,他们比谁都清楚。
一时间,他们看我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
而沈明珠,则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知道,她亲手扔掉的,究竟是什么。
7
午膳,是我在沈家十几年,吃过最丰盛、也最和睦的一顿饭。
父亲不住地给我夹菜,嘘寒问暖。
嫡母更是亲热得像是我的亲娘,一口一个我的好鸾儿,问我在侯府过得好不好,下人有没有怠慢。
沈明珠被关了禁闭,没有出席。
我面带微笑,一一应付着。
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只觉得无比恶心。
饭后,周氏将我拉到内室,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个锦盒。
鸾儿啊,这是娘给你准备的一点体己。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身边不能没几个得用的人。这里面是几张银票,你拿着,去收买人心。
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五千两银票。
周氏真是下了血本。
还有,她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你如今得了世子青眼,可要抓牢了。最好……最好能早日为世子诞下子嗣。这样,你的地位才算稳固。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样:女儿记下了。
从伯府出来,坐上回程的马车,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打开那个锦盒,看着里面的银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想用这点钱收买我,让我为他们沈家谋利
做梦。
回到静云轩,萧珩正靠在榻上看书,见我回来,抬了抬眼。
回来了看你的表情,收获不小。
我将锦盒扔到他面前:喏,我嫡母给的收买费。
萧珩打开看了看,轻笑一声:她倒是舍得。
她是在投资,我冷冷地说,投资一个能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的女儿。
我将伯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不置可否,只是拿起一旁的蜜饯,递给我一颗:辛苦了。演戏也耗费心神。
我接过蜜饯,含在口中,甜味慢慢化开,驱散了心中的一丝烦闷。
你放出消息说你病情好转,就不怕打草惊蛇
我问。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萧珩的眸色深沉如夜,蛇不出洞,怎么打
他看着我,忽然说:你那个姐姐,沈明珠,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今日受了刺激,恐怕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你要小心。
我点点头:我明白。
沈明珠不会甘心。
她失去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抢回去。
而我,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8
接下来的日子,我与萧珩的盟友关系,进入了平稳的轨道。
白天,我在他面前侍奉汤药,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的世子妃。
晚上,等下人都退去,我们便凑在一起,研究他的病情和府中的人事。
我将他的药方做了彻底的调整。
以清毒为主,温养为辅。
毒药依旧每天喝,但大部分都进了花盆。
真正的解药,则混在熏香和药浴里,神不知鬼不觉。
萧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
虽然他依旧对外表现得病弱,但我知道,他苍白的面色下,已经有了血色。
他的腿伤也开始恢复,在我的针灸和按摩下,已经可以拄着拐杖,在屋里慢慢行走。
而我,则利用受宠世子妃的身份,开始慢慢接触府中的事务。
靖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是萧珩的继母,王氏。
她也是害死萧珩生母的嫌疑人之一。
另一个大嫌疑人,则是萧珩的二叔,靖安侯的庶弟,萧庭。
他一直对爵位虎视眈眈。
王氏对我这个突然得宠的冲喜媳妇,表面上和蔼可亲,赏赐不断,背地里却派了不少眼线盯着静云轩。
我将计就计,每天和萧珩上演情深意笃的戏码,故意让那些眼线看到。
比如,我会亲手做些精致的药膳送过去,然后不小心被下人看到萧珩对我微笑。
再比如,我会为他抚琴,他则精神很好地听上一曲。
这些消息传出去,府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从一开始的同情和轻视,变成了敬畏和巴结。
我成功地在靖安侯府,站稳了第一步。
这段时间,萧珩教了我很多。
他教我如何看账本,如何识别人心,如何不动声色地安插自己的人手。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老师,将他所有的生存智慧,倾囊相授。
我们的关系,也在这朝夕相处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有时候,深夜议事,我会不自觉地靠着他睡着。
醒来时,身上总会多一件他的外袍。
有时候,他研究毒经,看到关键处会皱眉。
我会自然而然地递上一杯热茶,为他解说其中晦涩的药理。
我们之间,少了几分盟友的算计,多了几分战友的默契。
我甚至有些恍惚,忘了我们最初只是交易。
直到那天,沈明珠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
9
那天,继母王氏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赏花宴,邀请了京中几位与侯府交好的夫人。
她也特意邀请了我。
鸾儿,你嫁过来这么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认识些人了。老闷在院子里,对你,对世子,都不好。
王氏笑得一脸慈爱。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但还是答应了。
我必须出去,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宴会上,我竟然看到了沈明珠。
她是以宾客的身份,陪着她舅舅家的表姐一起来的。
她看起来比上次在伯府时更加容光焕发,身上的衣饰也极尽奢华。
看来,沈敬和周氏为了挽回她,在她身上下了不少本钱。
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怨毒,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换上了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宴席间,夫人们都在讨论我的好福气。
都说沈二小姐是去冲喜的,没想到竟真的把世子的病给冲好了。
可不是嘛,听说世子如今对世子妃是言听计从,宠爱得不行。
承恩伯真是好眼光,生了这么个有福气的女儿。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沈明珠的心上。
她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妹妹,姐姐那天不懂事,惹你生气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她说着,就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抬手拦住了她。
姐姐言重了,我们是姐妹,何来赔罪一说。
她顺势放下酒杯,挨着我坐下,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
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是我鬼迷了心窍,才做出那等糊涂事。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我听闻世子殿下身体好转,真是为你高兴。我……我能去看看他吗当面跟他赔个罪。
我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一阵反胃。
想见萧珩
恐怕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好了,然后好动别的心思吧。
不巧,我抽出自己的胳膊,微笑道,世子今日身子不适,正在歇息,不见外客。
我不是外客啊,我……
沈明珠急了。
姐姐,我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你别忘了,你当初是为何逃婚的。现在再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靖安侯府的世子妃,是我,沈鸾。
我的话,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意味。
沈明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我这个一向懦弱的庶妹,竟敢当众给她没脸。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哎哟,这是怎么了姐妹俩说个话,怎么还动起气来了
是继母王氏。
她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走过来,看似在打圆场,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明珠啊,你也是,你妹妹如今是世子妃,身份尊贵,你怎么还像在家里一样没大没小的。
她又转向我,语气一变,带上了责备:鸾儿,你也是。明珠是你姐姐,她来看你,你怎么能这么不给情面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们侯府的媳妇,没有容人之量
好一招捧杀和离间。
她既点出了我的身份,又暗讽我小家子气。
我若是不依不饶,就是善妒。
我若是忍气吞声,就落了下风。
我看着王氏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心中一片明镜。
今天这场宴会,就是她特意为我设的局。
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我,打压我,顺便看看我们姐妹反目的好戏。
10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
母亲教训的是。是鸾儿不懂事了。
我先是顺着王氏的话,服了个软。
然后,我话锋一转,看向沈明珠,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无限的委屈和伤感。
只是,看到姐姐,我就想起世子。姐姐大概不知道,世子虽然身体日渐好转,但那场大病,到底伤了根基。尤其是晚上,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梦见当初被人嫌弃、被人抛弃的场景。
我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
世子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苦。我身为他的妻子,看着他这样,心如刀割。所以,一听到姐姐提起过去,我便有些失态了。还请母亲和各位夫人见谅。
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一个深爱丈夫、为丈夫心疼的痴情女子形象,瞬间立住了。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女人,最是能共情这种事。
一时间,她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赞赏,而看向沈明珠的眼神,则带上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原来是这样,世子妃真是用情至深啊。
唉,世子也是可怜,摊上那么一门亲事。
就是,那沈大小姐,做事也太不地道了。嫌贫爱富,如今看人家好了,又想贴上来,真是……
议论声虽小,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沈明珠和王氏的耳朵里。
沈明珠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五彩纷呈。
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推到了一个极其不堪的境地。
王氏的脸色也僵住了。
她没想到我非但没落入圈套,反而借力打力,给自己挣了个好名声。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浓浓的忌惮。
这场闹剧,最终以沈明珠羞愤离场而告终。
而我,贤良淑德、深情不移的世子妃之名,也随着这些夫人的嘴,传遍了京城。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回合。
王氏和沈明珠,都不会善罢甘休。
11
回到静云轩,我卸下满身的疲惫。
萧珩正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
听说,你今天大获全胜
他挑眉看我。
惨胜。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王氏不好对付,沈明珠就是个被她利用的蠢货。
她不蠢,萧珩摇了摇头,她只是太贪心。贪心的人,最容易被利用。
他放下玉佩,走到我身边,忽然伸手,将我鬓边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我的皮肤,让我微微一颤。
今天,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沈鸾,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眸色深沉,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背后,有我。
那一刻,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从母亲早逝,我就像一叶浮萍,无依无靠。
十几年来,我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的风雨。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他会站在我身后。
哪怕这只是盟友之间的承诺,也足以让我动容。
我知道。
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湿意。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为了打破这尴尬,我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关于下毒的人,你有什么线索吗
提到正事,萧珩的神情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王氏和萧庭,都有嫌疑。王氏想让她的亲生儿子继承爵位。萧庭,则想自己取而代之。
但我觉得,不止他们。
萧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母亲的死,疑点重重。当年,她就是因为一场‘风寒’,久治不愈,最后撒手人寰。和我的症状,何其相似。
我心中一凛。
这不仅仅是谋夺爵位,还可能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
这府里,一定有他们的内应。而且,地位不低。
我说出了我的判断,能接触到你的饮食汤药,还能长期下毒不被发现,绝非普通下人。
萧珩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查。但对方行事极为谨慎,很难抓住把柄。
那就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不是想打草惊蛇吗那就再加一把火。
你想怎么做
家宴。
我说出两个字,以你‘大病初愈’为名,办一场家宴。把所有人都请来。在宴会上,当众揭穿他们的阴谋。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
一旦失败,我们就会彻底暴露,再无翻身之地。
萧珩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挣扎和考量。
你怕了
我激他。
他忽然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我的盟友,胆子倒是不小。
你敢不敢赌
我问。
有何不敢
他的眼中燃起熊熊的战意,就照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这群牛鬼蛇神,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12
家宴的日子,定在十日后。
消息一出,整个靖安侯府都震动了。
一个快死的人,竟然要办宴席了
这无疑是向所有人宣告,他,萧珩,正在好起来。
王氏那边,立刻就有了动作。
她以世子身体为重,不宜操劳为由,试图阻止。
萧珩直接派人回绝:母亲的美意,儿子心领了。只是儿子卧病许久,想借此机会,与家人团聚,冲冲喜气。
理由冠冕堂皇,王氏再也找不到借口反对。
接下来的十天,我和萧珩都在为这场鸿门宴做准备。
我负责家宴的菜品和流程。
每一道菜,每一种酒水,我都要亲自过目,确保万无一失。
萧珩则在暗中调动他的人手,在宴会厅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他那个神出鬼没的护卫青梧,几乎天天往外跑,带回来各种各样的消息。
主子,查到了。二爷最近和一个西域来的药商,来往密切。
主子,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最近经常去二爷的院子。
一条条线索,像拼图一样,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阴谋。
主谋,是二叔萧庭。
帮凶,是继母王氏。
而执行者,很可能就是王氏身边那个最得力的张嬷嬷。
萧庭负责提供毒药,王氏负责在府中打掩护,张嬷嬷负责下手。
萧珩将一张关系网画在纸上,眼中寒意凛冽,他们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他们一定会在宴会上动手。
我断言,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一旦你的身体‘完全康复’,再想下手就难了。
没错。
萧珩敲了敲桌子,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引他们入瓮,然后,一网打尽。
那几天,静云轩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和萧珩,几乎不眠不休。
他看着我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地皱眉:去睡一会儿吧。
我摇了摇头:我不放心。
他没再劝,只是默默地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沈鸾,他忽然开口,等这件事了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
我有些茫然,我还没想好。或许,会拿着你给的和离书,去江南买个小院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说的是真心话。
摆脱了沈家,又离开了侯府这个漩涡,自由自在,是我最大的奢望。
他听完,沉默了。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江南,有什么好的。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他别过头,不再看我,快天亮了,准备一下吧。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13
家宴当天,靖安侯府张灯结彩,一扫往日的阴霾。
主位上,常年称病不管事的靖安侯,也难得地露了面。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依旧面色苍白,但精神矍铄,眼中满是欣慰。
继母王氏坐在他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眼底深处的阴郁,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二叔萧庭则带着他的夫人,满面春风地向靖安侯道喜。
大哥,我就说珩儿是吉人天相,这点小病小灾,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是啊是啊,这还得多亏了世子妃。
二婶在一旁附和,听说世子妃为了照顾珩儿,衣不解带,真是我们萧家的福气。
他们一唱一和,将我捧得高高的。
我只是微笑着,一一应下。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我坐在萧珩身边,看似在专心看舞,实则眼角的余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王氏和萧庭。
果然,酒过三巡,王氏身边的张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托盘上,是一壶晶莹剔透的玉露酒。
侯爷,世子,王氏笑着起身,这是妾身特意为世子寻来的百年佳酿,能强身健体。今日世子大病初愈,合该饮下此杯,庆祝一番。
来了。
我跟萧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意。
张嬷嬷走到我们面前,先是为靖安侯倒了一杯,然后是萧珩,最后是萧庭。
轮到我时,我借口不胜酒力,只倒了半杯。
来,靖安侯举起酒杯,满脸喜悦,为了珩儿康复,我们共饮此杯!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我看到,萧庭和王氏的嘴角,都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容。
萧珩也举起了酒杯,他的手很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喜悦。
就在他将酒杯送到唇边的那一刻。
我忽然不小心手一抖,整个身体朝他扑了过去。
啊!
我惊呼一声,手中的酒杯倾斜,里面的酒水尽数洒在了萧珩的衣襟上。
而他手中的那杯酒,也被我撞得脱手而出,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碎裂。
世子!
全场哗然。
放肆!
王氏第一个发难,厉声喝道,沈鸾!你做什么!如此重要的场合,你竟敢……
我没有理她,而是立刻跪在地上,满脸惊惶地检查着萧珩。
世子,你没事吧都怪我,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去擦拭他衣襟上的酒渍。
而在袖子的遮掩下,我的指尖,迅速无比地沾了一点酒液,然后,不着痕迹地抹在了自己手腕上的一块特制香囊上。
香囊里,是能与毒药产生反应的特殊药粉。
做完这一切,我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满脸惨白,泫然欲泣。
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闻到这酒,觉得有些头晕……
说着,我的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要晕倒。
萧珩立刻扶住我,脸上满是担忧,对王氏道:母亲,鸾儿身子弱,许是这酒性太烈,她受不住。您别怪她。
王氏被他噎了一下,脸色难看。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我手腕上的那块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并迅速起了一片骇人的红疹。
啊!
离我最近的一个丫鬟,指着我的手,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发黑的手腕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靖安侯大惊失色。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后,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住地上那滩碎裂的酒杯和酒渍。
酒……酒里有毒!
14
酒里有毒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宴会厅里轰然炸响。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靖安侯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你说什么
父亲!
萧珩也震惊地站了起来,他扶着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鸾儿只是沾了一点酒液,手腕就变成了这样!这酒,绝对有问题!
王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厉声呵斥道:胡说!这酒是我亲自准备的,怎么可能有毒!沈鸾,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想陷害我
陷害
我冷笑一声,强撑着站起来,举起我那只发黑的手腕,展示给所有人看。
夫人是说,我为了陷害您,不惜以身试毒吗您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来人!
靖安侯怒不可遏,传太医!彻查!
萧庭的脸色也变了,他站出来,试图打圆场:大哥,您先别动怒。或许……或许只是个误会。说不定是世子妃对这酒里的某种药材过敏呢
过敏
我凄然一笑,目光直直地射向他,二叔,您倒是见多识广。只是不知,什么样的过敏,能让人皮肤发黑,状若中毒呢
我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还是说,二叔您……对这毒,很了解
萧庭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住镇定了,他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很快,太医赶到了。
府里常驻的刘太医,是靖安侯的心腹,也是我们事先打过招呼的人。
刘太医跪在地上,先是为我诊脉,又小心翼翼地沾取了地上的酒液,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银针试了试。
那根银针,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侯爷!
刘太医脸色大变,跪地禀报,酒中,确实含有剧毒!此毒名为‘焚心散’,与之前世子所中之毒同源,但药性要烈上百倍!一旦入口,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心脉尽断而亡!
此言一出,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靖安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氏:你!你好狠的心!珩儿是你的继子,你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不是我!侯爷!真的不是我!
王氏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妾身冤枉啊!妾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的寿宴上下毒啊!
她确实不敢,但萧庭敢。
王氏不过是他的棋子和帮凶。
不是你,那是谁
萧珩的声音冰冷如刀,这酒,是你提议要喝的。这酒壶,是你身边的张嬷嬷端上来的。你敢说,你不知情
王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地哭喊冤枉。
她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萧庭。
萧庭心知不妙,立刻撇清关系: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要说清楚!可别是受了什么人的蒙骗!
他这话,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王氏一个人身上。
王氏也不是傻子,听他这么说,立刻明白自己被当成了弃子。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指着萧庭,尖声道:是你!萧庭!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是你给我的毒药,说只要世子死了,你就扶持我的儿子当世子!是你!
15
王氏的指控,如同一道惊雷,让整个局面急转直下。
萧庭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大嫂,我看你是疯了!为了脱罪,竟然攀咬到我身上!
我胡说
王氏状若疯癫地笑了起来,萧庭,你这个伪君子!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鬼迷心竅!我儿子才十岁,我图什么啊!还不是你说的,等事成之后,你会帮他扫清一切障碍!
你有人证物证吗
萧庭强作镇定。
我……
王氏语塞了。
这种见不得光的交易,怎么可能有物证。
眼看她就要败下阵来。
萧珩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人证,我有。
他拍了拍手。
青梧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西域商人的服饰,正是之前和萧庭秘密接头的人。
此人是西域毒贩,专门贩卖‘焚心散’之类的禁药。
青梧冷冷地开口,他已经招了,是二爷,从他手里高价买走了三份毒药。
萧庭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我……我没见过他!
没见过
萧珩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和他交易的地点,城西的破庙,我的人可都看着呢。你给他的定金,那块成色极好的和田玉佩,也已经找到了。
青梧将一块玉佩,呈了上来。
那玉佩,正是萧庭平日里最喜欢佩戴的那一块。
铁证如山。
萧庭彻底慌了,他看了一眼上首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靖安侯,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哥!大哥你听我解释!是她!是这个毒妇勾引我的!是她嫉妒大嫂,嫉妒珩儿,她说只要我帮她,她……她就委身于我!我是一时糊涂!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他竟然反咬一口,将脏水全都泼到了王氏身上。
你!萧庭!你无耻!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一对狗男女,到了最后关头,还在互相撕咬。
真是好一出大戏。
我冷眼看着,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靖安侯看着眼前这幕丑剧,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他抬起手,颤抖地指着萧庭和王氏。
孽障!两个都是孽障!来人!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拖下去!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府兵立刻冲了进来,将还在互相咒骂的萧庭和王氏拖了下去。
一场精心布置的家宴,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整个宴会厅,一片狼藉。
而萧珩,那个本该是大病初愈、虚弱不堪的世子,却从始至终,稳稳地站在那里。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那些或惊愕、或恐惧、或敬畏的脸,身上散发出的,是久违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所有人都明白。
靖安侯府,要变天了。
那个病弱的世子,回来了。
不,是重生了。
16
风波过后,靖安侯府进行了一场大清洗。
凡是与萧庭和王氏有牵连的下人,全部被发卖或杖毙。
萧庭和王氏被关在地牢,等待他们的,将是国法和家规的双重审判。
萧珩雷厉风行地接管了府中所有事务。
他不再伪装,每日处理公务,调兵遣将,手段凌厉,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他真正的能力。
府中的气氛,也从之前的死气沉沉,变得井然有序,人人敬畏。
而我,沈鸾,作为这场翻身仗的最大功臣,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靖安侯对我赞不绝口,不止一次地对萧珩说:你娶了个好媳妇。
府里的下人见了我,无不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世子妃,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终于成了名正言顺、手握实权的靖安侯世子妃。
只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风波平息后,我和萧珩之间,反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我们不再是需要并肩作战的盟友。
他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而我,依旧只是那个代替品。
他很忙,忙着清除异己,忙着巩固势力。
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他依然对我很好。
名贵的珠宝首饰,稀有的布料药材,流水似的送进静云轩。
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在深夜为我披上外衣,会耐心地教我如何看账本,会在我疲惫时递上一颗蜜饯。
我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他是主,我是仆。
他施恩,我承受。
我心里有些失落。
我开始怀念那些在静云轩里,我们凑在一起,借着烛光密谋的夜晚。
那时候,我们是平等的,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而现在,他不再需要我了。
或许,是时候考虑一下那封和离书了。
17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与萧珩的接触。
他来静云轩,我便借口身体不适,早早歇下。
他送来的东西,我尽数收入库房,不再过问。
我本以为,他那么忙,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变化。
没想到,他还是察觉到了。
那天晚上,我正准备熄灯睡觉,他却突然推门而入。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地盯着我。
你在躲我
他开门见山。
我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世子多虑了,我只是……有些乏了。
沈鸾,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看着我的眼睛。
我被迫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是疑惑,是不解,还有一丝……受伤
为什么
他问,声音嘶哑,我哪里做得不对
我被他问得有些狼狈,别过头:你没有哪里不对。你很好。
那为什么
他不依不饶,为什么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沉默了。
我能怎么说
说我们的盟约已经到期,我这个工具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说我害怕沉溺于他偶尔的温柔,最后落得一败涂地
说我嫉妒那些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贵女,而我,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这些话,我一句都说不出口。
见我久久不语,萧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又酸又疼。
我几乎要冲动地喊住他。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世子,承恩伯府派人送信来,说……说沈大小姐,病重垂危,想见您最后一面。
萧珩的脚步,顿住了。
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沈明珠。
她又来了。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18
萧珩最终还是去了。
无论如何,沈明珠都曾是他的未婚妻。
于情于理,他都该去这一趟。
他走后,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很久。
我知道,沈明珠所谓的病重垂危,多半是假的。
她不甘心,她想做最后的挣扎。
她想利用过去的那点情分,利用男人的同情心,来挽回局面。
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那一夜,萧珩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才从下人的议论中得知。
沈明珠确实病了,但远没有到垂危的地步。
她见了萧珩,哭得梨花带雨,忏悔自己的过错,说自己对他情根深种,当初逃婚只是一时糊涂。
萧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一些名贵药材,便离开了。
可即便如此,流言还是传开了。
所有人都说,靖安侯世子对旧爱还是念着情的。
还有人说,我这个冲喜的庶女,位置恐怕要坐不稳了。
嫡母周氏,更是派人送了好几次信过来,旁敲侧击地问我,要不要大度一点,把姐姐接进府里,也好有个照应。
我把信撕得粉碎。
我的心,也像被撕裂一样,一片冰冷。
我把自己关在静云轩,谁也不见。
我以为萧珩会来跟我解释。
但他没有。
一连三天,他都没有踏入静云轩半步。
我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我终于明白,盟友,终究只是盟友。
当危险过去,当更优的选择出现,盟约,便成了一纸空文。
也好。
这样,我走的时候,也能更干脆一些。
我从箱底,拿出纸和笔,开始写那封我早就想写的和离书。
19
你在写什么
萧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笔尖一抖,一滴墨汁,晕染了整张纸。
我连忙将纸揉成一团,藏在身后。
没什么。
他却一步上前,从我手中,抢过了那个纸团。
他展开,看着上面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和离书。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要走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帮你清除了府中的内奸,你也给了我世子妃的尊荣。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他气极反笑,一把将纸团砸在地上,沈鸾,你把我们之间,就只看作一场交易
不然呢
我抬起头,迎上他愤怒的目光,眼眶发热,我们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你解毒、帮你掩人耳目的盟友。而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我摆脱沈家、保我性命的靠山。现在,各取所需,一拍两散,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最好
他逼近一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这就是你想要的最好为了一个沈明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
我没有!
我脱口而出。
没有
他冷笑,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闭门不出,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一去看沈明珠,你就写好了和离书!你敢说,你不是在吃醋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我……我没有!
我嘴硬地否认。
你就有!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沈鸾,你这个骗子!你明明就在乎,为什么不肯承认
我在乎又怎样!
我也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在乎,就能改变我是个代替品的事实吗我在乎,就能让你忘了沈明珠才是你最初的未婚妻吗萧珩,你醒醒吧!我只是个庶女,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日子了!
我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吼了出来。
吼完,我才发现,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萧珩愣住了。
他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震惊,有心疼,还有一丝……狂喜
他忽然伸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滚烫而有力,带着一丝颤抖。
你这个……傻瓜。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谁说你是代替品了
我愣住了。
我去看沈明珠,是因为她手里,有我母亲死亡的线索。
他低声说,我这几天不见你,是在审问萧庭和王氏,我怕那些肮脏事,污了你的耳朵。
沈鸾,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代替品。
从你嫁过来的第一天起,从你闻出我药里有毒的那一刻起,从你为了我,敢在家宴上以身犯险的那一秒起,你在我心里,就不是什么代替品。
你是我萧珩,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唯一一个,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他捧起我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我的眼泪。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缱绻。
所以,别说和离的话,好不好
那封和离书,我永远都不会签。
江南有什么好的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任由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看着我傻傻的样子,低低地笑了。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那是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压抑已久的深情。
窗外,月光如水。
屋內,红烛摇曳。
原来,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只是一场交易。
20
我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或者说,我再也舍不得离开。
萧珩向我坦白了一切。
当年,他母亲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萧庭和王氏联手所为。
他们买通了母亲身边的人,长年累月地下毒,才造成了病逝的假象。
而沈明珠,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的一点内幕。
她以此为要挟,想换取一个侧妃之位。
萧珩将计就计,假意应承,实则是为了套出她手中的证据。
都解决了。
他将一沓口供和证物放在我面前,萧庭和王氏,罪加一等,不日将问斩。沈明珠……心术不正,构陷攀诬,被父亲逐出了京城,永世不得踏入。
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想自己处理好这一切,给你一个干净的未来。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怕你担心。
我心里又甜又酸。
这个男人,总是默默地,为我扛下所有。
以后,不许再有事瞒着我。
我故作生气地瞪他。
好,他笑着答应,都听夫人的。
夫人两个字,他说得格外缱绻。
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21
一个月后,承恩伯府,也就是我的娘家,给我送来了请柬。
父亲沈敬,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然得了一个外放的美差,要举办一场饯行宴。
请柬上,指名道姓,要我和萧珩务必赏光。
我拿着请柬,冷笑一声。
这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一番,顺便修复一下关系,好为他将来的仕途铺路。
想去吗
萧珩问我。
去,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当然要去。有些账,也该算一算了。
22
饯行宴上,沈敬和周氏春风得意,满面红光。
他们以为,我这个女儿,终究还是念着旧情的。
宴席间,他们不停地向同僚和亲友吹嘘,说自己教女有方,说我这个世子妃,是如何的贤良淑德。
我只是微笑着,听着,没有反驳。
直到所有人都到齐了。
我才缓缓站起身。
父亲,母亲,我端起酒杯,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女儿今天来,一是为您饯行。二,是想跟您二位,做个了断。
沈敬和周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鸾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将杯中酒,缓缓洒在地上,从今天起,我沈鸾,与承恩伯府,恩断义绝。从此,婚丧嫁娶,再不相干!
你!
沈敬气得拍案而起,你这个不孝女!你疯了!
我疯了
我凄然一笑,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宾客,我就是疯了,才会在这个家里,忍气吞声十几年!我就是疯了,才会替你们的宝贝嫡女,去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当初,你们把我当成一件物品,随意丢弃。如今,看我风光了,又想攀上来,吸我的血,吃我的肉!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一句比一句泣血。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
我转向沈敬,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前程,是你自己求来的,与我无关。往后,是荣是辱,都别想再跟我扯上半分关系!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萧珩立刻跟了上来,将一件披风,温柔地披在我身上,握住了我冰冷的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支持我所有的决定。
身后,是沈敬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周氏崩溃的哭喊。
还有满堂宾客,鄙夷和看好戏的目光。
我知道,从明天起,承恩伯府,将彻底成为京城的笑柄。
而我,沈鸾,也终于斩断了过去所有的枷锁,获得了新生。
23
回侯府的马车上,我靠在萧珩的肩头,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后悔吗
他问。
我摇了摇头:不悔。
那是我早就想做的事。
他将我揽得更紧了些。
以后,有我。
嗯。
马车悠悠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我看着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如繁星般璀璨。
我想,我的未来,也会像这灯火一样,温暖而明亮。
结局
一年后,我为萧珩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萧念安。
靖安侯府,终于有了继承人,喜气洋洋。
而我,也从一个冲喜的庶女,变成了名副其实、人人敬重的世子妃,未来的靖安侯夫人。
逃婚的嫡姐沈明珠,听说在被逐出京城后,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她那个情郎,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浪荡子,散尽了她的钱财后,便将她抛弃了。
后来,她为了生计,嫁给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富商当填房,受尽了正室子女的欺凌。
有次我上街,远远地瞥见了她一眼。
她穿着粗布衣裳,形容憔悴,早已没了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
她也看见了我,眼神里充满了嫉妒、不甘和悔恨,最后,仓皇地躲进了人群里。
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至于我的娘家,承恩伯府。
沈敬外放后,因为得罪了上司,仕途不顺,没过两年,便郁郁而终。
周氏没了依靠,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彻底败落了下去。
这些,都是萧珩后来告诉我的。
我听了,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我只在乎眼前。
夕阳下,静云轩的庭院里。
萧珩正抱着我们的儿子,耐心地教他走路。
小家伙走得歪歪扭扭,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也不哭,只是咧着没牙的嘴,傻乎乎地笑。
萧珩将他抱起来,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头,朝我看来。
他的目光,穿过暖黄的余晖,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朝我伸出手。
我笑着,提着裙角,朝他跑了过去。
阳光将我们一家三口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这,才是我真正的福分。
是我拼尽全力,为自己挣来的,独一无二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