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一路冻到了心窝里。我低头,指间是一只精巧的玉杯,杯中盛着粘稠的、泛着诡异幽绿光泽的酒液。酒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
面前,一个男人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
墨发如瀑,有几缕散落在苍白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紧闭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
他穿着染血的玄色锦袍,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顾临渊——这本名为《霸道仙尊:娇妻带球跑》的虐文男主,此刻正处于被至交好友(也就是我)下毒暗害、重伤濒死的经典桥段。
而我,正是那个即将把毒酒灌进他嘴里的至交好友,沈云谏。
原著怎么说的来着哦,第三章,挚友背叛,仙尊饮恨。我这个角色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给男主心头狠狠捅上一刀,让他深刻体验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楚,从而在后续剧情里更深刻地理解女主苏晚晴那颗虽然我骗你、利用你、伤你但我是为你好的真心,然后追妻火葬场,HE大团圆。
而我沈云谏第三章末尾,就会被刚刚恢复一丝力气的男主顾临渊,用凝聚了滔天恨意与残存仙力的一指,轻易洞穿眉心,神魂俱灭,死得像个用完就丢的垃圾袋。
真他娘的憋屈!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想把毒酒泼到墙上或者干脆自己一口闷了的冲动。按照剧情,我现在应该酝酿出那种三分痛惜、七分狠毒的复杂表情,用颤抖的手(还得是颤抖的!以体现内心的挣扎),把这杯醉仙殇灌进顾临渊嘴里。
我努力调动脸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符合邪魅阴狠反派标准的笑容。嘴角刚扯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洪流,没有任何预兆地、粗暴地冲进了我的脑海!无数画面、文字、情绪碎片疯狂炸开,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成齑粉。
《霸道仙尊:娇妻带球跑》……作者泪洒键盘为哪般……点击量……评论……第三章……沈云谏,身份:顾临渊表面挚友,实为嫉妒其天赋与地位的小人……因爱慕女主苏晚晴不得而心生怨恨……下毒……被反杀……
记忆碎片如冰锥,狠狠刺入。我看到了自己卑躬屈膝讨好顾临渊的谄媚,看到了自己躲在暗处窥视苏晚晴时眼中燃烧的贪婪与阴鸷,看到了自己调配醉仙殇时脸上扭曲的快意,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被顾临渊那轻描淡写、充满蔑视的一指点碎头颅时,眼中凝固的错愕与无边无际的恐惧。
炮灰。彻头彻尾的炮灰。一个连推动剧情都显得无比廉价、用完即弃的工具人。连男二这个名头都配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在第三章就被碾死的绊脚石。
去他妈的剧情!去他妈的命运!
一股无法言喻的暴怒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那是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当成提线木偶肆意摆布的狂怒。什么狗屁邪魅阴狠什么狗屁内心挣扎
操!!!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从我喉咙里炸开,震得整个华丽寝殿似乎都晃了晃。我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价值连城的玉杯狠狠掼向铺着光洁玉石的地面!
哐当——哗啦!
脆响刺耳。玉杯粉身碎骨,幽绿的毒酒泼溅开来,在洁白的地砖上蔓延开一片狰狞的污迹,浓烈的腥甜气味瞬间弥漫。
榻上昏迷的顾临渊似乎被这巨大的动静惊扰,眉头极其痛苦地蹙紧,眼睫剧烈颤动,眼看就要从重伤昏迷中挣扎醒来。
我根本顾不上他!胸中那股邪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沸腾。我一个箭步冲到软榻前,在顾临渊费力掀开眼皮、露出那双深邃却还带着重伤迷茫的星眸之前,一把揪住了他染血的华丽衣襟!
丝滑昂贵的料子在我指下皱成一团。我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他苍白的脸上,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充血赤红,对着他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睛,用尽毕生力气咆哮:
顾临渊!你给老子听好了!这破剧情!老子他妈的不干了!谁爱当这傻逼炮灰谁当去!老子不伺候了!!
吼声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顾临渊那双刚刚凝聚起一点焦距的深邃眼眸里,瞬间被巨大的、纯粹的茫然所占据。他重伤濒死的身体显然无法处理眼前这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场面。他看着我,像是看一个从九幽最底层爬出来的、彻底失心疯的怪物。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却连一个破碎的音节都未能发出,只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深处直接响起:
【警告!检测到严重偏离核心剧情行为:放弃毒杀男主顾临渊。】
【行为判定:严重OOC(角色崩坏)。】
【惩罚机制启动预备:天雷引动(一级)。请宿主立刻纠正行为,回归剧情主线!重复,请立刻纠正行为!】
来了!果然来了!那个该死的、维护剧情的系统!
冰冷的机械音像一条毒蛇,缠绕在我的意识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天雷一级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若是以前那个兢兢业业走剧情的沈云谏,恐怕此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了。
但现在
我揪着顾临渊衣领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勒得这位重伤的仙尊又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我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华美宫殿的雕梁画栋,直刺向冥冥中那个掌控一切的冰冷意志,嘴角咧开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
纠正纠正你大爷!我直接吼出了声,声音在殿内嗡嗡作响,老子说了不干就是不干!有本事你现在就劈!劈不死我,我就把这破剧情搅得天翻地覆!
脑海中的警告音骤然变得尖锐刺耳:【二次警告!宿主抗拒指令!天雷引动程序加载中——5%……10%……】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咒。我猛地松开顾临渊的衣领,任由他脱力地跌回软榻,发出沉重的喘息。顾临渊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茫然更深了,还掺杂了一丝看疯子的惊惧。
我不理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寝殿里乱窜起来。镶金嵌玉的博古架太沉!沉重的紫檀木案几搬不动!描龙绣凤的屏风碍事!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件奢华却碍眼的摆设。
【……30%……40%……宿主!立刻停止无意义行为!回归剧情!】系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闭嘴!吵死了!我暴躁地回吼,脚步不停。终于,我的目光定格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矮几上。那里放着一套精致的青玉茶具,旁边还有一个……嗯那是什么
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黄铜小壶,壶嘴弯弯,肚子圆润,旁边还摆着几个小巧的白瓷杯。这玩意儿跟我记忆中某个现代饮品容器诡异地重合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紧迫!
我像饿虎扑食一样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个沉甸甸的黄铜小壶。入手微温,里面似乎还有液体晃动。我粗暴地揭开盖子,一股浓郁香甜、带着奇异焦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奶茶这修仙界居然有奶茶!虽然闻着味道有点怪,像是加了什么灵草,但那股甜腻劲儿错不了!
天助我也!
【……70%……80%……惩罚即将降临!宿主!最后警告!】系统的电子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头顶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降临!寝殿内无风自动,窗幔狂舞,烛火疯狂摇曳,发出濒死的噼啪声。殿外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凝聚起一片沉甸甸、透着不祥暗紫色的铅云,低低压在宫殿金顶之上,云层深处,隐隐有刺目的电光如银蛇般流窜,沉闷的雷鸣由远及近,轰隆隆滚过天际,震得人心头发颤。
顾临渊猛地抬头望向殿顶,重伤的身体无法抑制地绷紧,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属于强者的凝重和惊疑。天象异变,威压恐怖,这绝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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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真来了!
我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恐惧被一种更强烈的破罐子破摔的兴奋感瞬间压过。就在头顶那令人心悸的雷声积蓄到顶点、第一道刺目的电光即将撕裂云层劈落的刹那——
顾兄!接着!
我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个沉甸甸、冒着热气的黄铜奶茶壶,朝着软榻上的顾临渊奋力掷了过去!动作之迅猛,姿态之决绝,仿佛投出的不是饮品,而是救命的仙丹。
重伤的顾临渊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力闪躲。他下意识地伸出尚能动弹的右手,本能地一抓——那圆滚滚、热乎乎的奶茶壶就稳稳地(或者说,是砸进了)他的怀里。
滚烫的液体因为剧烈的晃动泼洒出来,溅了他一手,也浸湿了他胸前的玄色锦袍。浓郁香甜、带着奇异焦糊味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和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地上毒酒的腥甜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复杂的味道。
毒酒过期了!喝这个!新到的!珍珠……呃,仙草奶茶!大杯加冰……呸,加灵气!趁热喝,补血!我语速飞快,吐字清晰,如同最敬业的奶茶店推销员,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个自认为热情洋溢、实则僵硬扭曲到极点的笑容。
轰——咔!!!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一道水桶粗细、亮得足以刺瞎人眼的紫色雷霆,如同上古巨神的愤怒之矛,撕裂了厚重的殿顶!华美的琉璃瓦、粗壮的梁木、精美的雕饰,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瞬间化为齑粉!
刺目的电光充斥了整个视野,毁灭性的能量咆哮着直贯而下,目标精准无比——正是还保持着投掷姿势、一脸职业假笑的我!
嗬……顾临渊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抽气。纵然是重伤濒死,仙尊的本能也让他感受到了这股天罚之力的恐怖绝伦!他下意识地想抬手,体内残存的一丝仙力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但重伤之躯根本无法凝聚起像样的防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灭世般的雷霆,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朝着那个刚刚给他扔了一壶奇怪甜水的疯子头顶,狠狠劈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狂暴的雷霆能量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撕裂、碳化。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将我吞没,视野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毁灭的光。我甚至闻到了自己皮肉焦糊的臭味。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这纯粹的毁灭彻底碾碎的边缘,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念头,不是恐惧,而是疯狂的不甘和……一种奇异的验证。
狗系统……果然……玩真的……
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我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涌出。它微弱得像暴风雨中的一点烛火,却顽强地护住了我意识核心的最后一点清明。
同时,脑海中那冰冷尖锐的系统警告音,像是被强电流干扰的收音机,猛地爆出一连串刺耳的、意义不明的乱码杂音:
【滋……警告!能量对冲……滋……检测到……滋……未知……滋……干扰源……优先级……滋……混乱……滋……惩罚执行……滋……偏差……】
【滋……目标生命体征……滋……微弱……滋……但未……滋……湮灭……滋……错误……滋……修正……滋……失败……滋……】
那股毁灭性的雷霆能量来得快,去得……似乎也有点仓促
耀眼到极致的光芒猛然炸开,又瞬间消散。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被开了天窗的寝殿。细碎的灰尘和木屑簌簌落下,在穿透破洞照射进来的惨淡天光中飞舞。
我像个被烧焦的破布娃娃,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冒着袅袅青烟,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烤肉……或者说焦炭味。华丽的衣袍早已化为飞灰,只剩下几片焦黑的布片勉强挂在同样焦黑的身体上。头发根根竖起,脸上乌漆嘛黑,只有眼白和牙齿还保留着一点惨白的颜色。
动一下手指不,连这个念头都显得奢侈无比。全身的神经似乎都罢工了,只剩下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在疯狂叫嚣。
嗬……咳咳……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控制不住地咳出一小口黑烟。
我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眼珠,视线模糊地扫向软榻那边。
顾临渊依旧保持着那个怀抱黄铜奶茶壶的姿势,仿佛被石化了一般。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的表情精彩绝伦——震撼、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看神仙(或者神经病)的敬畏他玄色的锦袍胸口被奶茶浸湿了一大片深色,几颗疑似仙草的黑色不明胶质物粘在上面,显得格外滑稽。他怀里的奶茶壶倒是完好无损,甚至还在袅袅冒着热气,在这劫后余生的场景里,透着一股荒谬绝伦的岁月静好。
他看看我冒着烟的尸体,又低头看看怀里温热的奶茶壶,再看看头顶那个还在簌簌掉灰的巨大破洞,以及破洞外渐渐散去的暗紫色雷云……那张总是冷峻、掌控一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CPU过载的呆滞。
【滋……惩罚执行……滋……结束……滋……宿主……滋……生命体征……滋……稳定……滋……(微弱)……滋……剧情……滋……严重……滋……偏移……滋……修复……滋……尝试……滋……】
脑海中,系统的杂音断断续续,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机器,带着一种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虚弱感。
哈!没劈死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癫狂的喜悦猛地冲上我天灵盖,瞬间压过了全身的剧痛!虽然动不了,但我用尽残存的力气,扯动焦黑的嘴角,对着顾临渊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绝对能吓哭小孩的、惨烈又得意的笑容。
看……看吧……兄……兄弟……
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砂纸摩擦,带着血腥气,没……没骗你……奶……奶茶……保命……
顾临渊抱着奶茶壶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从看疯子,彻底升级为看某种不可名状的、能硬抗天罚的史前凶兽。
【滋……剧情修复……滋……强制指令……滋……宿主……滋……必须……滋……推动……滋……男女主……滋……感情线……滋……滋……】
系统的杂音还在顽强地挣扎,试图将我拉回那该死的轨道。
推动男女主感情线
我布满血丝的眼珠(大概还能动)滴溜溜一转,定格在顾临渊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一个比刚才扔奶茶更加离谱的念头,如同岩浆般在我烧焦的脑壳里沸腾起来。
动不了没关系!
我凝聚起最后一点残存的神念,艰难地探向识海深处——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枚古朴的青色玉符。这是原主沈云谏用来联络女主苏晚晴的传讯法器,此刻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神念如同生锈的针,笨拙地刺入玉符。无视了系统越来越尖锐刺耳的滋哇乱叫,我集中全部精神,将一道饱含真挚关怀的意念,狠狠灌注进去!
玉符表面青光一闪而逝,讯息已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遥远的仙门玉清宗,某间灵气氤氲、布置清雅的静室内。
一枚与我一模一样的青色玉符,正静静躺在梳妆台上。玉符的主人,本书女主苏晚晴,此刻正对着一面水镜,黛眉微蹙,纤纤玉指捏着一支点翠步摇,似乎在为簪在发髻的哪一侧更显清丽脱俗而烦恼。
突然,她手边的玉符毫无征兆地亮起急促的青光,嗡嗡震动起来。
苏晚晴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还是伸出素手,优雅地点在玉符之上。
瞬间,一个男人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破锣般穿透力的嗓音,如同鬼魅低语,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苏仙子!紧急!十万火急!!顾临渊那小子不行了!重伤濒死!刚被雷劈了!他那方面……咳,我是说根基!根基受损严重!以后怕是……唉!姐妹听我一句劝,别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大好青春啊!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隔壁玄天剑宗的少宗主知道不年轻!英俊!家底厚!人还老实!绝对靠得住!联系方式我推你!姐妹,信我!及时止损,回头是岸啊!!
这声音,这内容……信息量巨大且极度惊悚!
苏晚晴捏着点翠步摇的纤纤玉指猛地一僵。镜中那张清丽绝伦、总是带着三分清冷七分柔弱的脸庞上,表情瞬间凝固。先是茫然,随即是巨大的震惊和错愕,最后,一丝被冒犯的薄怒和……深不见底的冰冷怀疑,如同寒霜般迅速覆盖了她的眼眸。
静室内,只剩下玉符光芒熄灭后残留的微光,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寝殿这边。
神念传讯耗光了我最后一丝力气。我像个彻底报废的焦炭机器人,噗地吐出一口带着火星子的黑烟,脑袋一歪,彻底瘫在地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我还苟延残喘。
顾临渊依旧抱着那壶诡异的奶茶,雕塑般僵在榻上。他重伤未愈,五感远不如巅峰,自然无法像苏晚晴那样听到我神念传讯的内容。但他不是傻子。从我刚才那挤眉弄眼、最后瘫倒前还对着空气露出一个你懂的猥琐笑容的诡异行径,再结合头顶那个恐怖的天窗和满殿焦糊味……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疯子绝对又干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重伤后异常敏感的心脏。
【滋……严重……滋……警告!滋……宿主……滋……破坏……滋……核心感情线……滋……滋……最高级别……滋……天罚……滋……锁定……滋……】
脑海中的系统杂音陡然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尖锐频率,每一个滋声都像钢针在疯狂搅动我的脑髓!一股远比之前那道雷霆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头顶那个巨大的破洞外,刚刚散开的暗紫色雷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疯狂汇聚!这一次,云层不再是暗紫,而是变成了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墨般的漆黑!云层翻滚、旋转,形成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中心,无数道比之前粗壮十倍不止的紫黑色电龙在疯狂游走、咆哮、融合!沉闷到极致的雷鸣不再是轰隆,而是变成了如同洪荒巨兽濒死前的呜咽,带着碾碎灵魂的威压,沉沉地压在整个宫殿群的上空!
整个仙宫,乃至方圆数百里的生灵,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战栗!无数仙禽灵兽惊恐地哀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宫殿内的侍女侍卫更是早已瘫软昏厥。
顾临渊猛地抬头,望向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漩涡中心,重伤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只剩下纯粹的、面对天地之威的骇然!
最高级别的天罚!湮灭神雷!传说中连真仙都能彻底抹杀的终极力量!这疯子……他刚才到底对苏晚晴说了什么!!
嗬……嗬……
我躺在地上,身体因为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而抽搐,焦黑的皮肤下,细微的血管在寸寸崩裂。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
但很奇怪,看着那酝酿着终极毁灭的漩涡,看着顾临渊那张惨白惊骇的脸,看着自己这副破败不堪的焦炭身体……
我心中那团名为反抗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生死凭什么我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当一块垫脚石
系统剧情天道去他妈的!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绝境中迸发的火星,瞬间燎原!
动不了没关系!神念我还有最后一点!
在系统尖锐到疯狂的警报声和头顶灭世雷霆的咆哮声中,我无视了全身崩溃的痛苦,无视了即将降临的终极毁灭,将最后残存的一丝神念,如同利箭般刺入识海深处——那里,静静悬浮着一枚古朴的、布满玄奥纹路的龟甲。
这是原主沈云谏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一次性的通幽玄甲符,据说能沟通幽冥,传递一丝意念给不可言说的存在,是祈求庇护的最后手段。此刻,它成了我最后的武器!
神念注入龟甲,龟甲上黯淡的纹路骤然亮起幽深的光芒!我凝聚起全部的意志、愤怒和不甘,对着这枚沟通未知的龟甲,发出了无声的、最狂暴的咆哮!不是祈求!是控诉!是投诉!
投诉!!!
收信方:天道(管事的!)
投诉对象:本书作者‘泪洒键盘为哪般’!
投诉内容:脑子有坑!逻辑喂狗!人设崩坏!强行降智!虐得毫无道理!爽得极其憋屈!尤其对本人(沈云谏)角色安排存在严重恶意与不公!身为反派炮灰,兢兢业业走剧情,却连盒饭都领得毫无价值!第三章就死死得还那么难看强烈抗议!要求:立刻!马上!重写剧本!加强本人角色光环!要求主角待遇!要求活到大结局!要求混吃等死幸福一生!不答应就继续摆烂!继续崩!大家一起玩完!急!在线等!!!
这凝聚了我所有愤怒、憋屈和破罐破摔意志的投诉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顺着龟甲沟通的那条玄之又玄的通道,轰然传递了出去!
就在龟甲光芒亮到极致、轰然碎裂化为齑粉的同一刹那——
轰!!!!!!
头顶那吞噬一切的漆黑漩涡中心,酝酿到极限的湮灭神雷,终于带着撕碎时空、终结万物的终极威能,如同灭世之柱,朝着地上那渺小如蝼蚁的焦炭身影,悍然劈落!
刺目的、足以让真仙失明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顾临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这灭世之威下都在哀鸣、颤抖、即将崩解!
然而……
预想中的彻底湮灭,并未到来。
那道毁天灭地的紫黑色光柱,在距离我焦炭般的身体仅有三尺之遥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时间,空间,能量……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三尺的距离上,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伟力,硬生生地、彻底地……凝固了!
狂暴的雷霆光柱保持着毁天灭地的姿态,却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毒虫,僵在半空,纹丝不动。它蕴含的足以毁灭一个小世界的恐怖能量,被死死地禁锢在那咫尺之间,连一丝逸散的涟漪都无法荡开。
整个寝殿,不,是整个被雷云笼罩的空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绝对静止。落下的灰尘停在半空,摇曳的烛火保持着跳跃的姿态,顾临渊惊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甚至连他体内因恐惧而加速流动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奔涌。
只有那被凝固的毁灭雷霆,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光芒。
【滋……滋……警……滋……最高……滋……权限……滋……干预……滋……错误……滋……未知……滋……滋……】
脑海中的系统警告音,彻底变成了一连串混乱无序、意义不明的电流杂音,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忙音。仿佛那冰冷的程序,也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
凝固的毁灭雷霆悬在头顶三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光芒。我躺在地上,焦炭般的身体连抽搐都做不到,只有眼珠还能艰难地转动。
顾临渊僵在榻上,抱着那个早已凉透的奶茶壶,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终极的惊骇与茫然之中,仿佛一尊完美的玉雕。
就在这时——
嗤啦!
凝固的雷霆光柱前方,空间毫无征兆地、如同劣质布料般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空间被强行撕裂的细微摩擦声。
一道身影,从那道不规则的空间裂缝里,狼狈不堪地……滚了出来。
是真的滚了出来。
哎哟!
一声凄惨的痛呼打破了死寂。那人影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才勉强停住,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
我和顾临渊的眼珠(如果顾临渊还能控制的话),齐刷刷地聚焦过去。
那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穿着一身皱巴巴、沾满了灰尘和可疑污渍(像是泡面汤和咖啡渍)的深灰色连帽卫衣,下身是磨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脏兮兮的帆布鞋。头发乱得像鸡窝,油腻腻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碎了一块,用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粘着。他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浑身散发着一种长期熬夜、营养不良、外加极度惊恐的社畜气息。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碎了一半的眼镜片后,是一双布满血丝、写满了巨大惊恐和茫然的眼睛。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焦黑的地面,巨大的破洞,凝固的灭世雷霆,冒着烟的我,石化抱壶的顾临渊……
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这个勉强还能看出点人形的焦炭身上时,那双惊恐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如同见到了救世主……不,是如同见到了亲爹祖宗般的、混合着巨大委屈、崩溃和哀求的光芒!
哇——!!!
一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嚎哭骤然爆发,瞬间填满了整个诡异的寝殿。
在顾临渊彻底石化的注视下,这个穿着古怪的年轻人,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我焦炭般的身体旁边。他根本不在乎我身上还在冒烟,也根本不在乎我此刻的形象多么惊悚,直接张开双臂,用尽全力,死死抱住了我那条勉强还能看出是腿的焦黑物体!
祖宗!我的活祖宗啊——!!他哭得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变调,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别改了!求求您了!千万别改剧情了!更别投诉了啊啊啊——!
他的脸埋在我焦黑的腿上,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身(虽然我也感觉不到):读者!读者老爷们就爱看您这样啊!就爱看您发疯!就爱看您崩剧情!就爱看您把男主女主系统天道一起按在地上摩擦啊祖宗!!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破碎的镜片,死死盯着我勉强还能转动的眼珠,脸上是混合着谄媚和崩溃的扭曲表情:您就是收视率的保障!您就是流量的化身!您崩得越离谱,读者看得越上头!打赏越多!订阅蹭蹭涨啊祖宗!您要是真按投诉信里说的去混吃等死了……我们、我们全得喝西北风啊!!
他抱着我的腿,嚎得声嘶力竭,哭得地动山摇:
求您了!继续疯!继续崩!往死里崩!千万别停!剧本您随便改!只要您接着演!怎么离谱怎么来!我给您磕头了!键盘给您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