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常守山走了,砖窑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靠着冰冷的窑壁滑坐在地,手里攥着那把钥匙和那枚骨哨。钥匙是冰的,带着金属的死气。骨哨却是温的,像是还残留着人的体温。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也消失了,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彻底吞没。
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常守山的话,像是一把大锤,把我过去十六年的人生观砸了个粉碎,又七零八落地拼凑出一个血淋淋的、光怪陆离的真相。
我爸,常远。
这个在我记忆里模糊得只剩下一个背影的男人,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为了我,曾跪在另一个人面前。
我外公,吴志友。
那个在我印象里总是乐呵呵的老头,原来也曾为了我,背负了那么沉重的,来自一个叫常守山的男人的恩情。
还有林淮,那个傻子。他不是傻子,他叫林淮。一个考古学家的儿子,一个古墓的继承人,一个......被我偷走了十六年人生的倒霉蛋。
而我,常笙,一个八字奇轻,命格特殊的容器。
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部三流网络小说的剧情里,还是那种作者喝多了写出来的,逻辑混乱,设定清奇。
我掏出徐文的手机,解锁,屏幕的光照亮了我呆滞的脸。我点开通讯录,找到了徐文的名字。
别信那个叫徐文的村官。一个被仇恨填满了心的人,比山鬼还可怕。
常守山最后那句话,像个魔咒,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我该信谁
一个是一手策划了十六年前顶包案的神秘瘸子,他嘴里的故事,天知道有几分真假。
另一个是哥哥被怪物害死,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多年的受害者,他看起来那么真诚,那么痛苦。
可常守山的话,又偏偏解释了所有我想不通的疑点。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扔到一边。
现在不是玩谁是好人游戏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窑顶,自嘲地笑了笑。管他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眼下我就是个没钱没身份没地方去的三无人员。吴权富和他那个公安局的儿子想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我重新捡起手机,点开了地图。浮山,像一头巨大的野兽,匍匐在小镇的北面。主路被封,但这么大一座山,不可能没有别的入口。我放大地图,仔细地在山脉的边缘搜寻着。那些蜿蜒曲折的等高线,像一张巨大的迷宫图。
对了,土地庙!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吴村长他们藏东西的地方!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迅速成型。
我需要钱,需要装备。而那包被吴权富他们当成小金库的金银珠宝,就是我唯一的启动资金。
虽然那是林淮父亲的遗物,但现在被吴权富那帮人霸占着,我这也不算偷,顶多算是......劫富济己对,就是劫富·济己。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多。夜深人静,正好动手。
我把管钳重新别回后腰,又把脸上的电工胶带撕了下来,疼得我龇牙咧嘴。这次我不需要扮演狠人,我得当个幽灵。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废弃砖窑,重新潜回了小镇。我没走大路,而是像只壁虎一样,贴着镇子边缘的阴影,绕到了通往太平村的那条小路上。
夜风很凉,吹在身上,让我因为紧张而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
越靠近村子,我的心跳就越快。我不敢想象,如果被村里巡逻的人抓住,下场会是什么。常守山说吴权富想让我死,我毫不怀疑。
土地庙孤零零地立在村外的荒地里,像一座被遗忘的坟。
我没有立刻过去,而是趴在远处的一片草丛里,观察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影和火光,我才猫着腰,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闪身进了破庙。
还是那股熟悉的霉味和尘土味。我熟门熟路地摸到供桌后面,抽出那块松动的青砖,将手伸了进去。
那个沉甸甸的布包还在。
我把它掏出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飞快地在里面翻找。我不能拿太显眼的东西,金银首饰太扎眼,瓷器玉佩又不好出手。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块巴掌大小、其貌不扬的墨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