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那日,满殿莺莺燕燕眉眼都像我。
我气得扛起梯子就要拆了宫墙琉璃瓦。
暴君楚珩下朝赶来,一把按住我的爪子:
祖宗,瓦片砸坏你的脚,朕心疼。
他当着满殿秀女咬我耳朵:
挑几个像你的放后宫,气死那群老顽固。
等他们谋反,朕正好一锅端了给你修荷花池。
后来我替他挡了暗箭,他红着眼在病榻前发抖:妙妙,这龙椅分你一半好不好
1
选秀那日,日头毒得能烤熟鸡蛋。
我蹲在储秀宫那棵百年老槐树的粗枝桠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往下瞅。
好家伙,乌泱泱一片,环肥燕瘦,姹紫嫣红。可瞧着瞧着,我腮帮子就咬得死紧。
叮!前方高能预警!醋王沈小妙已上线,怒气值蓄力中——
一行粉得刺眼的字,猝不及防在我眼前炸开,还自带波浪线扭了扭。
我磨着后槽牙,把这破弹幕挥开。
自从三个月前这劳什子玩意儿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脑子里,就没消停过!
尤其见不得楚珩好!
妙啊!这替身文学要素齐全!陛下好眼光(狗头)
姐妹冷静!拆家警告!陛下快跑——
跑跑个锤子!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楚珩这厮!嘴上说什么妙妙是朕心尖上独一份,转头就搜罗了一宫殿的低配沈妙!
我呸地吐掉草根,一个鹞子翻身利落地从几丈高的树上滑下来,落地无声。
拍了拍裙角沾的灰,我气势汹汹直奔旁边的匠作监。
沈二姑娘
监正老孙头看见我,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您今儿想打点什么新奇玩意儿上回您要的能自动翻书的架子,小的们快琢磨出来了……
我大手一挥,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废话少说,给本姑娘扛把最结实的长梯来!要高!要稳!
啊老孙头傻了眼。
再找几个力气大的杂役,带上榔头、铁钎!
我补充,眼神杀气腾腾地投向储秀宫那流光溢彩、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晕的琉璃瓦顶棚。
老孙头顺着我的目光一看,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二、二姑娘!使不得啊!那是先帝爷时……
少啰嗦!
我眼风一扫。
塌了算我的!楚珩要问罪,让他冲我来!
我沈妙打小在宫里横着走,拆个把屋顶怎么了
当年楚珩还是太子时,他的东宫书房顶就被我掏过鸟窝掀过瓦!
老孙头苦着脸,到底不敢违逆我这混世魔王,哆哆嗦嗦地让人去搬大家伙。
梯子刚架稳,我撸起袖子,裙摆往腰间利落一掖,抓着梯子就要往上蹿。
刚踩上两级,手腕猛地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硬生生把我拽了下来,后背撞进一个带着淡淡龙涎香气的坚实怀抱。
胡闹!
低沉的嗓音压着火气,响在我头顶。
爬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是楚珩。
明黄龙袍都没来得及换下,显然是刚下朝就匆匆赶来了。
他眉头拧得死紧,抓着我手腕的掌心滚烫。
啊啊啊啊!英雄救美()虽迟但到!陛下男友力MAX!
陛下!重点不是爬高!是你后宫那些‘宛宛类卿’!快解释啊急死我了!
我用力挣了挣,没挣开,火气更旺。
摔死拉倒!省得碍了陛下的眼,耽误您欣赏这一殿的‘妙妙平替’!
我故意拔高声音,储秀宫门口探头探脑的秀女们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楚珩被我吼得一怔,随即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甚至嘴角还勾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廓,声音压得只有我俩能听见:
祖宗,那琉璃瓦片又沉又利,真砸下来,伤着你一星半点,朕这里,
他空着的那只手按了按自己心口,比剜了还疼。
2
我耳根子一热,气势莫名矮了半截,嘴上却还硬。
少来这套!心疼我看你心里美得很!这么多‘妙妙’,一天看一个,一个月都不重样!
楚珩低低地笑了,胸膛微微震动,震得我后背发麻。
他索性把头埋在我颈窝蹭了蹭。
傻妙妙,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热气钻进耳朵眼。
朕让礼部大张旗鼓选秀,广纳这些眉眼像你的,就是要气一气那些天天上折子逼朕立后、塞他们自家闺女的老顽固。
陛下这波操作在大气层!
懂了!钓鱼执法!坐等老狐狸们上钩谋反!
我扭过头,狐疑地瞪他:气他们然后呢
楚珩抬起头,凤眸里寒光一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覆上满满的、只对着我才有的纵容笑意。
然后等他们按捺不住,跳出来谋反啊。朕正好,
他捏了捏我的爪子,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晚上吃什么。
把他们一锅烩了,抄来的家当,全给你修个比太液池大十倍的荷花池,再给你堆座金玉的假山,让你可劲儿拆,好不好
啊啊啊陛下好会!金玉假山!拆家天堂!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呜呜呜慕了,陛下用国库给媳妇儿修游乐场…
这饼画得又大又圆!
我眨巴眨巴眼,心里的火气像被戳破的皮球,嗤一下泄了大半。
但还是有点不甘心,嘟囔道。
那…那也不用找这么多像我的吧看着膈应!
不多放点鱼饵,大鱼怎么会上钩
楚珩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指腹轻轻摩挲我手腕内侧小时候爬树留下的那道浅疤。
放心,在朕眼里,东施效颦罢了。我的妙妙,天上地下,独此一份,谁也学不来半分神韵。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尤其是…偷吃完朕的芙蓉糕,还赖在朕的龙床上打滚撒泼不肯走的样子。
楚珩!
我脸上轰地一下烧起来,又羞又恼,抬脚就要踹他。
他大笑,十指紧扣,拉着我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对吓瘫的老孙头吩咐。
孙监正,把梯子收了。储秀宫的瓦,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那紧闭的宫门。
给朕看牢了,一片也不许少,这可是朕未来皇后的‘鱼饵’。
老孙头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
3
楚珩牵着我,大摇大摆地穿过长长的宫道,对那些或惊愕或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
牵手手了!官方发糖!甜度超标了喂!
姐妹们注意看陛下的小拇指!他勾着妙妙的手指呢!暗戳戳的小动作甜死谁了!
心头的憋闷被这阳光和他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大半。
我晃了晃他的手,问。
喂,楚珩,那接下来干嘛真等着那群老狐狸造反啊多没劲。
楚珩侧过头,凤眸里漾着细碎的光,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子。
带你去个地方。
他卖了个关子,脚下方向一转,却不是回我的昭阳殿,也不是去他的紫宸殿。
七拐八绕,竟来到了宫中最偏僻的西北角——曾经的演武场旧址。
这里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断壁残垣间,只有几件锈迹斑斑的兵器散落着,透着苍凉。
看那边。
楚珩指着杂草深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肆意疯长的荒草被清理出了一大块空地,空地上,赫然立着几个崭新的、栩栩如生的稻草人!
稻草人身上,还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名字:李阁老、王尚书、赵御史……
正是那几个蹦跶得最欢、天天上折子给楚珩添堵的老臣!
哈哈哈哈稻草人诅咒!物理泄愤!陛下干得漂亮!
前方高能!妙妙专属泄愤基地开启!
这是……
我眼睛瞬间亮了。
给你的。
楚珩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把精巧的小弓,还有一壶羽箭,塞到我手里。
弓身光滑,显然是新做的,大小重量正合我的手。
知道你心里还憋着火。那些老家伙暂时动不得,先拿这些草人出出气。朕特意让人扎的,够不够结实够不够你射个痛快
还有什么比这更贴心的
我接过那把小弓,入手沉甸甸的,弓弦紧绷,充满了力量感。
我掂量了一下,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够!太够了!楚珩你真好!
我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4
楚珩明显僵了一下,随即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
咳,光天化日,成何体统……还不快去
我嘻嘻一笑,才不管他。
拉弓搭箭,屏息凝神,瞄准那个写着李阁老的稻草人——
咻!
好!
楚珩在一旁抚掌,眼中满是赞赏的笑意,比我射中了红心还高兴。
百步穿杨!不愧是将门虎女!陛下眼神拉丝了喂!
呜呜陛下看妙妙的眼神好宠!这就是青梅竹马的杀伤力吗
一箭中的,胸中那点残余的郁气彻底烟消云散。
我兴致高昂,一支接一支地射,嘴里还念念有词。
让你逼楚珩选秀!让你塞你家歪瓜裂枣!让你倚老卖老!
稻草人们被我射得东倒西歪,身上插满了箭羽,活像几只巨大的刺猬。
楚珩就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一根半塌的石柱上,看着我撒欢。
直到夕阳西下,我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红着小脸红扑扑地跑回他身边。
痛快了
他自然地掏出明黄的龙帕,替我擦汗。
帕子上绣着精致的五爪金龙。
嗯!
我用力点头,把弓塞回他手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下次他们再气你,我们还来!我帮你射!
5
晚风拂过荒草,带来一丝凉意。
他极其自然地脱下自己那件绣着团龙密纹的外袍,不由分说地裹在我身上。
宽大的龙袍带着他独有的体温和气息,瞬间将我包裹,暖意一直熨帖到心底。
啊啊啊龙袍!陛下把自己的龙袍给妙妙穿了!四舍五入就是封后了!
这该死的占有欲!盖章了!妙妙是陛下的人!
我裹着他的龙袍,偷偷嗅了嗅衣领上清冽的龙涎香,心里甜滋滋的。
那些选秀的糟心事,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6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楚珩忙着在朝堂上钓鱼,我则继续在宫里无法无天。
拆房顶是不拆了,但御膳房遭了殃。
这夜月黑风高,正是偷…
咳,觅食的好时机。
我熟门熟路地摸到御膳房后墙根,利落地翻过矮窗。
我目标明确——王御厨秘制、每日限量、连楚珩都难得吃上一整块的樱桃毕罗!
我像只灵巧的猫儿,避开发出轻响的锅碗瓢盆,精准地摸向那个特制的描金红漆食盒。
樱桃毕罗!御厨限定!妙妙快冲!
呜呜呜看得我手里的黄瓜都不香了!陛下快来抓人啊!
食指大动!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那酥脆的表皮——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死寂的黑暗中突兀响起,紧接着,整个御膳房瞬间灯火通明!
刺眼的光芒晃得我下意识闭了闭眼。
沈二姑娘,好兴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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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慢悠悠、带着十足戏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楚珩一身常服,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他身后,御膳房总管王胖子正苦着一张脸,手里还拎着刚点亮的灯笼,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哈哈哈哈大型社死现场!抓包!
精准打击!陛下你是不是在御膳房安监控了
陛、陛下
我干笑两声,迅速把沾了点酥皮碎屑的手指背到身后。
这么巧啊,您也…饿了出来溜达
楚珩挑眉,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目光扫过我身后打开的食盒,凤眸里笑意加深。
嗯,是挺巧。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俯身凑近,声音压得又低又磁。
朕批折子批得饿了,想着来寻点宵夜,没想到,抓到了一只馋嘴的小猫儿。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透,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他离得太近了,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无孔不入地侵袭着我的感官。
近!太近了!妙妙脸红了!陛下好会撩!
亲上去!快亲上去!气氛都烘托到这了!
谁…谁馋嘴了!
我就是…就是路过!闻着香,进来看看!
哦看看
楚珩拖长了调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
我下意识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轻轻扣住了后颈,动弹不得。
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地在我唇角擦过,带走了那点糖粉。
动作自然又亲昵。
看看,就把自己看成了小花猫
他收回手,指尖捻着那点糖粉,递到我眼前,凤眸弯起。
啊啊啊擦嘴角!这谁顶得住!陛下手控福利!
甜!太甜了!比樱桃毕罗还甜!嗑死我了!
后颈被他手指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路烧到脸上。
心跳得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御膳房里格外清晰。
我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珩!
我恼羞成怒,抬脚就想去踩他那双一看就很贵的云纹锦靴。
他早有防备,轻巧地后退半步躲开,低笑声在空旷的厨房里回荡,带着得逞的愉悦。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他见我真要炸毛,见好就收,伸手从食盒里拿起一个完整的樱桃毕罗,递到我嘴边。
来,不是想吃吗朕准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旁边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王胖子。
王御厨,明儿起,这樱桃毕罗,给昭阳殿每日多送一份,份例从朕的私库里出。
王胖子如蒙大赦,连连躬身。
是!是!奴才遵旨!谢陛下!谢二姑娘!
7
危机总是在最甜蜜的时刻悄然降临。
秋狝大典,旌旗猎猎。
楚珩一身玄色骑装,身姿挺拔如松,骑在他那匹通体乌黑、神骏非凡的御马墨云上,气宇轩昂。
我则穿着火红的骑装,策马跟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陛下骑马帅炸了!这身骑装我直接嘶哈嘶哈!
红装白马!妙妙也好帅!双强组合锁死!
王公大臣、宗室子弟们按序排列,场面盛大而肃穆。
号角长鸣,鼓声震天,围猎正式开始!
我玩心重,追着一只罕见的雪狐在林中穿梭,不知不觉和大队人马拉开了些距离。
妙妙!慢点!
楚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策马加快速度,想要追上我。
就在这时!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之声,撕裂了林间的喧嚣,从侧前方一丛异常茂密的灌木后疾射而出!
目标,直指楚珩的后心!
有刺客!护驾——!
高能预警!妙妙——!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我看到了那点寒星般的箭镞,看到了楚珩因专注前方而毫无防备的侧影!
大脑一片空白。
驾!
我身下的白马追电与我心意相通,如一道白色闪电般斜刺里冲出!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楚珩的墨云!
砰!
两匹骏马猛烈撞击!巨大的冲击力让楚珩猝不及防,身体被狠狠带离马鞍,向侧面摔去!
就在他身体偏离原位的刹那——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
那支淬了毒的冷箭,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左肩!
妙妙——!!!
楚珩目眦欲裂的嘶吼声。
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摔落,连滚带爬地扑向我跌落的方向。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是一个带着血腥味和龙涎香气的、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怀抱。
还有滚烫的液体,一滴,两滴……砸在我的脸上,烫得惊人。
呜呜呜妙妙中箭了!为陛下挡箭!
天啊第一次见陛下这样失控…他哭了…他抱着妙妙的手在抖…
8
再次有意识时,是被疼醒的。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趴在床沿边的人。
是楚珩。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战损版陛下!好虐又好帅!心疼死了!
他肯定一直守着没合眼…衣服都没换…手上的血都没擦干净…
我的手动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楚珩猛地惊醒!
妙妙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唤我。
疼……
我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这个字像是解开了他紧绷的弦。
楚珩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圈瞬间红了。
对不起…妙妙…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声音哽咽破碎,滚烫的泪水灼烧着我的皮肤,
是朕没用…是朕没保护好你…疼死朕了…比那箭扎在朕自己身上疼千倍万倍…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发抖。
呜呜呜陛下哭了!他自责死了!妙妙快哄哄他!
他宁愿自己中箭!这眼泪是为妙妙流的啊!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傻子…
我声音微弱,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你没事…就好…
他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那双通红的凤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决心和后怕。
妙妙,
他握紧我的手,声音依旧沙哑,却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我的心上:
这龙椅,太冰冷,太高了。朕一个人坐着,害怕。
分你一半,好不好
9
分龙椅陛下这是要共享江山!!
疯了!他爱疯了!为了妙妙连祖宗礼法都不顾了!
楚珩!
我的声音都在抖,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谁…谁稀罕你那把…硌死人的…破椅子!
我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我要…我要金玉堆的…假山池子!你说过…要给我修的…比太液池…大十倍!堆…堆座能拆的…金玉山!
吼完最后一句,力气仿佛被抽空,揪着他衣襟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楚珩被我吼得愣住了。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俯下身,温热的唇轻轻印在了我干裂的唇上。
好。
他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气息交融,声音低沉喑哑,带着笑。
都给你。金玉假山,荷花池子,朕的私库钥匙,连朕这个人,
他顿了顿,凤眸里映着我苍白的脸。
都是你的。你想拆什么,就拆什么。
啊啊啊亲了!私库钥匙都给了!陛下他超爱!
金玉假山!荷花池!拆家天堂!圆梦了呜呜呜…
10
养伤的日子,成了楚珩昏君名号的铁证。
紫宸殿冰冷龙椅旁,大喇喇地添置了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
我就歪在上面,裹着锦被,像只慵懒的猫。
楚珩就坐在龙椅上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只是那龙椅,被他硬生生拖拽得离我的贵妃榻近在咫尺。
陛下:奏折哪有老婆香!拖椅子可还行
妙妙:谢邀,人在紫宸殿,躺平养伤,顺便监工。
每每朱笔落下,他总要侧过头看我一眼,确认我是否安好,是否皱眉,是否需要喝水。
他批阅奏章的速度慢了许多,只因分了大半心神在我身上。
药,必须是他亲手试过温度,一勺一勺吹凉了喂。
动作从最初的笨拙颤抖,到后来的行云流水,熟练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烫吗
他舀起一勺,习惯性地吹了吹,才送到我唇边,凤眸专注地看着我。
我皱着鼻子咽下:苦…
他立刻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小包蜜渍金桔,拈起一颗塞进我嘴里。
清甜的滋味瞬间冲淡了苦涩。
随身带蜜饯!陛下这宠妻细节拿捏得死死的!
陛下:只要老婆不皱眉,搬空御膳房都行!
11
夜里更是离谱。
堂堂帝王,放着宽大的龙床不睡,硬是命人在我的贵妃榻旁打了个窄窄的地铺。
美其名曰就近照料,实则只要我夜里稍有动静,哪怕只是翻个身轻哼一声,他立刻就会惊醒,紧张地探身过来,伸手试我额头的温度,或者轻轻掖好被角。
吵醒你了
他见我睁眼,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和关切。
没有,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眼睛看着他。
就是觉得…你这皇帝当得,有点惨。
睡地铺的皇帝,古往今来怕也是独一份了。
楚珩低笑,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我。
惨什么能守着我的妙妙,龙床让给别人睡朕都乐意。
昏黄的宫灯下,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地铺皇帝!惨还是陛下惨(狗头)
他根本不敢深睡…箭伤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12
日子就在这近乎粘稠的甜蜜与楚珩无微不至的昏聩中流淌。
直到一日午后,兵部尚书陈大人和禁军统领赵锋神色凝重地一同求见。
楚珩并未避着我,示意他们就在榻前回话。
陛下,
陈尚书声音低沉,双手呈上一枚小巧的、染着暗褐色血迹的菱形箭头。
刺客所用弩箭的制式已查明,并非军中制式,也非寻常江湖路数。
其锻造手法极为特殊,淬炼时加入了一种北地特有的‘寒铁矿’,此矿稀少,管控极严,工部有明确流向记录。臣等顺藤摸瓜,查到了…
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扫过我。
查到了李阁老府上!去年冬,李府以修缮祠堂、打造祭器为名,向工部申请并领取了十斤寒铁!数量与这批弩箭所需,恰好吻合!
李阁老!稻草人诅咒成真了!报应!
陛下眼神变了!要发飙了!
李鹤年!
楚珩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一股森寒凛冽的帝王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捏着那枚染血的箭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
好,好得很!
他怒极反笑,声音冰冷。
朕还没腾出手料理他,他倒先来动朕的心头肉了!真当朕的刀,钝了吗!
13
翌日大朝会,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李阁老站在文官队列前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楚珩高踞龙椅,面色冷峻,看不出喜怒。
直到议政接近尾声,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威压:
李爱卿。
李阁老李鹤年心头一跳,出列躬身。
老臣在。
朕记得,去年冬,爱卿府上以修缮宗祠、打造祭器为由,向工部申领了十斤寒铁
楚珩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聊家常。
李鹤年眼皮猛地一跳,强自镇定道。
回陛下,确有此事。祖祠年久失修,祭器亦需重铸,此乃孝道…
孝道
楚珩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人遍体生寒。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方象征着皇权、沉重无比的蟠龙玉玺!
在满朝文武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楚珩手臂高高扬起,然后狠狠地将那方国之重器,摔在了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哐当——!!!
瞬间四分五裂!晶莹的碎片迸溅开来,如同帝王无法遏制的滔天怒火!
卧槽!摔玉玺了!陛下震怒!
物理意义上的‘玉碎’!李老狗死定了!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寂静!
所有大臣,包括李鹤年,全都僵在了原地,脸色煞白。
摔玉玺!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近乎疯狂的行为!
这代表着帝王已怒到极致,不惜一切代价!
好一个孝道!
楚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李鹤年,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裹挟着杀意:
拿朕御赐的寒铁,去锻造淬毒的弩箭,在秋狝围场,用来射杀朕!
刺杀不成,却害得沈妙重伤垂危,至今缠绵病榻!
他每说一句,李鹤年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身体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李鹤年!
楚珩的声音陡然拔高,谁给你的狗胆!
来人!
他根本不看李鹤年瞬间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的丑态,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声音斩钉截铁:
将逆贼李鹤年,拖下去!打入天牢,严刑审讯同党!查抄李府,九族之内,无论男女老幼,尽数下狱!待秋后——
他顿了顿,凤眸中寒光四射,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问斩!
14
尘埃落定,李阁老一党被连根拔起,朝堂为之一肃。
至于那些曾因眉眼与我相似而被选入宫的秀女
楚珩大手一挥,处理得干净利落。
家世清白、确无攀附野心的,赐下丰厚嫁妆,体面遣返回家自行婚配。
心思活络、家族曾与李党有牵连的,则被指婚给了一些远离权力中心、但为人忠厚可靠的宗室子弟或年轻武将,也算是有了归宿,只是此生再无入主后宫的可能。
尤其是那个曾学我绞手帕的桃红衣裳秀女。
据说被指给了一位驻守西南边陲、性格耿直憨厚的年轻参将。
离京那日,她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望着巍峨的宫墙,眼神复杂,最终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替身文学BE!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指婚边将!陛下这安排…妙啊!远离是非之地!
15
转眼,便是钦天监择定的封后吉日。
我身着繁复庄重的玄色凤袍,头戴的凤冠更是极致奢华。
这凤冠…脖子还好吗妙妙纯金的吧!
陛下这是把国库里最亮的珠子都薅给妙妙了!
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和百官山呼海啸般的皇后娘娘千岁声中,我被簇拥着,一步步踏上那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汉白玉阶。
走向高踞于金銮殿丹陛之上的帝王。
然而,当我的目光触及丹陛顶端那两把并排摆放的座椅时,脚步猛地一顿,心跳都漏了一拍!
左边,是那尊贵无比、蟠龙缠绕的紫檀木龙椅。
而右边,紧挨着龙椅的,竟是一把同样以紫檀木为基、却通体雕琢着展翅翱翔金凤的座椅!凤椅!
其大小、高度,竟与龙椅相差无几!
两把椅子紧紧相依,不分彼此!
那是楚珩的承诺!
他竟然真的…真的命人打造了一把凤椅!
凤椅!紧挨着龙椅!陛下他真的…我哭死!
帝后并尊!这画面太震撼了!
心神激荡之下,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一个趔趄!
啊!
惊呼声中,只听哐当——!一声巨响!
那顶价值连城、象征着皇后威仪的纯金镶宝凤冠,竟从我头上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汉白玉阶上!
明珠滚落,金丝微颤,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刹那间,万籁俱寂!
凤冠掉了!救命!尴尬得我脚趾抠地!
完了完了!礼部尚书怕是要当场去世!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金銮殿。
我僵在原地,看着阶下滚落的明珠,脑子一片空白,脸颊烧得滚烫。
完了,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无数道或惊骇或指责的目光中,高踞龙椅上的楚珩动了。
他没有丝毫的愠怒,甚至唇角勾起了一丝无奈又纵容的弧度。
他站起身,在满朝文武呆滞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走下丹陛。
明黄的龙袍拂过冰冷的玉阶,他弯下尊贵的腰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亲自将那顶摔得有点歪斜的凤冠捡了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稳稳地、珍而重之地,重新为我簪在了发髻上。
无妨。
他凤眸含笑,朕的皇后,想拆什么,就拆什么。区区凤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滚落的几颗明珠,摔了就摔了,回头朕让内府再打十顶更重的给你戴着玩儿。
陛下:宠!给我往死里宠!
内府工匠:陛下饶命啊!皇后娘娘的脖子也是脖子啊!
他亲手捡起来!亲手戴上!还说再打十顶!这什么神仙爱情!我宣布帝后CP宇宙第一甜!
他牵起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带着我,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玉阶,走向那两把并立的座椅。
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斜射进来,将两把相依的座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辉。
远处,宫苑深处,那片楚珩许诺给我的、正在日夜赶工的巨大荷花池已初具雏形。
碧波粼粼,新荷初绽,而池畔,一座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金玉光芒的假山,也已堆砌出了嶙峋的轮廓。
我侧过头,看向身边龙袍加身、俊朗威严的帝王。
他也正看着我,凤眸里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和无尽的温柔笑意,仿佛在说:
看,答应你的,朕都做到了。
我悄悄伸出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用小拇指,勾住了他龙袍袖口下温热的手指。
楚珩的指尖微微一颤,随即反客为主,将我的整只手都紧紧包裹在他宽大温热的掌心。
十指紧扣。
江山为聘,余生为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