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市场卖了三十年猪肉,我因内部股家破人亡。
一睁眼,竟回到被骗前一个月,还带着未来十年的股市记忆。
邻里笑我斤斤计较,却不知我已暗中布局。
当那个西装革履的骗子再次出现,笑着递上名片时,我掂了掂手里的杀猪刀,他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却不知,我才是真正的屠夫。
1.
浓重的血腥味和猪油的腻味,像两只手,死死掐住我的喉咙。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肉摊上那盏昏黄的、沾满油污的灯泡。
周围是菜市场熟悉的喧嚣,隔壁卖活鱼的老李正在扯着嗓子跟人讨价还价,水花溅了我一脸。
一切都无比真实,真实得让我恶心。
可我的脑子里,却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
未来十年,每一支股票的涨跌,每一根刺眼的K线图,都在我脑中疯狂奔涌、冲撞。
三十年的屠夫记忆和十年股市的未来记忆,像两头失控的公牛,在我的头颅里野蛮地互相顶撞。
头痛欲裂。
老陈,你咋了脸怎么白得跟纸一样
妻子方慧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她放下手里的活,担忧地看着我,伸手想摸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我看着她的手,那是一双因为常年浸泡在冷水里而有些浮肿、指节粗大的手。
就是这双手,在前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从三十层高的天台坠落。
风在耳边呼啸,她的尖叫被撕碎,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拧了一下,疼得我喘不上气。
复仇。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像一把刚磨好的杀猪刀,闪着寒光。
杀猪累着了吧,快坐下歇会儿。方慧没注意到我的异样,心疼地拉过一张小马扎,按着我坐下。
我看着她操劳的脸,眼眶发酸。
我叫陈江河,人称陈屠夫,三十年来,我的人生就是这个三尺见方的猪肉摊。
我以为会这样日复一日,直到我砍不动猪骨头为止。
直到那个叫赵凯的男人出现。
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说着我听不懂的金融词汇,手里拿着一份叫内部股的认购协议。
他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让我们的钱为我们工作。
我信了。
我把我们半辈子攒下的血汗钱,三十多万,全都投了进去。
我还傻乎乎地劝说亲戚邻居,让他们也跟着我发财。
结果,血本无归。
赵凯人间蒸发,留给我们的是一堆废纸和还不完的债。
要债的天天上门,油漆泼满了楼道。
女儿在学校被指着鼻子骂是骗子的孩子,哭着跑回家再也不肯去上学。
方慧整夜整夜地哭,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最后,我们被逼上了天台。
我死死记得,赵凯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像在看两只臭虫。
他笑着说:陈师傅,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嘛。要怪,就怪你太贪了。
贪
我只是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我有什么错
现在,我回来了。
回到了被骗前一个月。
我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未来十年的财富密码。
我环顾四周,嘈杂的菜市场,鲜活的每一个人。
卖鱼的老李,卖菜的吴婶,还有那个总爱贪小便宜的李大妈。
前世,他们也是受害者,因为相信我,把养老钱都赔了进去。
这一世,我不仅要让赵凯付出代价,还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老陈,发什么呆呢李大妈要二斤五花肉,肥一点的。方慧推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抄起那把跟了我三十年的杀猪刀。
刀刃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厉的光。
我对着面前的半扇猪,手起刀落。
好嘞!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方慧愣了一下,似乎没见过我这么有精神的样子。
我没理会她,利落地割下五花肉,上秤,不多不少,正好二斤。
但我的心里,已经在计算另一笔账。
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赵凯就会带着他那张伪善的脸,出现在这个菜市场。
这一次,他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
他却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屠夫。
2.
重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脑子里的K线图也可能是濒死前的幻觉。
我需要验证。
家里的积蓄,每一分都是我和方慧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我不敢动。
我还有一笔私房钱。
那是我们准备给女儿上大学的学费,我偷偷取出来一部分,藏在床板下面,想着以后万一有个急用。
一共五千块。
趁着中午菜市场人少,方慧回家做饭的空档,我溜到市场外面的公共电话亭。
不,不对。
我猛地想起来,这个年代,我已经有了一部手机。
一部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屏幕小得可怜的老年机。
我从腰包里翻出那部诺基亚,手都有些发抖。
根据脑中的记忆,明天,有一支不起眼的医药股,会因为一则不起眼的利好公告,在开盘后有一次短暂的冲高,然后迅速回落。
波动不大,但对于只有五千块本金的我来说,足够了。
我瞒着方慧,偷偷开了个证券账户,把五千块钱全部转了进去。
然后,在那个医药股的低点,全仓买入。
做完这一切,我手心全是汗。
这感觉,比我第一次拿刀杀猪还要紧张。
晚上吃饭,方慧炖了排骨汤,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肉。
多吃点,看你最近累的,人都瘦了。
我心不在焉地扒着饭,脑子里全是那支股票。
前世,我对这些一窍不通,赵凯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现在,这些复杂的数字和曲线,却像我掌心的纹路一样清晰。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肉摊,方慧又数落了我半天。
菜市场的叫卖声震耳欲聋,可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裤兜里那部不断震动的老年机上。
九点半,开市。
我借口上厕所,躲到菜市场后面没人的角落里,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屏幕。
那支医药股,果然如我记忆中一样,在开盘后开始缓慢拉升。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涨了,涨了!
五分钟,十分钟……
股价在一个我记忆中的高点停住了,开始有回落的迹象。
就是现在!
我哆嗦着手,按下了卖出键。
交易成功。
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八百块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都湿透了。
虽然只有八百块,但它证明了,我的记忆不是幻觉。
我是真的,带着未来十年的剧本,回来了。
回到肉摊,我整个人都轻松了。
正好,那个爱贪小便宜的李大妈又来买肉了,挑了块前腿肉,称完重,又开始日常抱怨。
小陈啊,你这肉价怎么又涨了我们这些退休工人,退休金就那么点,快吃不起肉咯。
前世,我只会尴尬地笑笑。
但今天,我心情好。
我拿起刀,在她那块肉旁边,又飞快地切下一大条里脊。
大妈,街里街坊的,说这些就见外了。这块送您,拿回去给孙子做糖醋里脊!
我豪爽地把肉塞进她的袋子里。
李大妈愣住了,一脸不敢相信。要知道,我陈屠夫虽然老实,但从不是个会主动让利的人。
她足足看了我三秒,才咧开满是皱纹的脸,笑开了花。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陈屠夫今天真是太大方了!
她那大嗓门,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隔壁卖鱼的老李,卖菜的吴婶,都探过头来看热闹,脸上满是惊奇。
我没理会他们,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杀猪刀擦干净,挂回原位。
八百块,只是个开始。
这五千块的启动资金,将是我撬动复仇杠杆的第一个支点。
赵凯,你等着。
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屠夫。
3.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但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比鬼还灵。
方慧还是发现了。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被窝里用老年机研究股市,琢磨着下一步该买哪支。
方慧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陈江河,你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一丝颤抖。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没等我解释,她已经跳下床,发疯似的开始翻箱倒柜。
很快,她从我藏在床垫下的一个破皮箱里,翻出了我新买的几本炒股入门书籍,还有那几张皱巴巴的交易凭条。
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清楚!
她把那些东西狠狠地摔在我脸上,纸张划过我的脸颊,生疼。
她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前世被骗的阴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骨子里。对她来说,这些书,这些凭条,就是催命符。
阿慧,你听我解释,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陈江猴,你是不是又在做你那发财的白日梦!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你非要我们一家三口都死无葬身之地才甘心吗!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百口莫辩。
我没法告诉她我重生了,我没法告诉她我知道未来。
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不知悔改,又一次踏入骗局的赌徒。
我们的争吵声惊动了女儿。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小声地问: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看到女儿害怕的样子,方慧的崩溃达到了顶点。
她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陈江河,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要是再碰那些东西,我们就离婚!
明天我就带囡囡回娘家!
说完,她抱着女儿,摔门进了小房间,反锁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和女儿小声的安慰,心里像被刀子反复捅着。
内外交困。
家里的风暴还没平息,外面的流言蜚语也起来了。
自从我大方地送了李大妈一块肉后,我在菜市场的形象就变得很奇怪。
同行们见我没事就盯着个破手机神神叨叨,也不像以前那样卖力吆喝了,都把我当成了笑话。
看见没,陈屠夫魔怔了。
是啊,听说在学人炒股呢,就他那脑子,还想当股神
我看是猪油蒙了心,迟早把裤衩都赔进去!
隔壁摊位的王老二说得最难听。
他一直看我不顺眼,觉得我抢了他生意。现在抓到我的把柄,更是变本加厉地嘲讽。
每次我路过他摊位,他都阴阳怪气地喊:哟,股神来了!今天赚了几个亿啊
然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成了整个菜市场的异类和笑柄。
妻子不理解,外人嘲讽。
我像是被困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子里,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
但我不能倒下。
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只要我能抓住那个机会,一战翻身,所有的质疑和嘲笑,都会变成震惊和谄媚。
我握紧了拳头。
距离那支垃圾科技股被巨头收购的消息公布,还有最后一周。
4.
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连同我刚从股市里赚出来的一万多块钱,总共三十五万,全部取了出来。
方慧已经两天没跟我说话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当我把一沓沓现金堆在桌上时,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陈江河,你疯了。
这是囡囡的学费,是咱们的养老钱,你真的要拿去打水漂吗
我看着她绝望的脸,没有解释。
相信我,最后一次。
我只说了这六个字。
然后,当着她的面,我把所有的钱都转进了证券账户。
方慧的眼神,从绝望变成了彻底的死寂。
她没再跟我吵,也没再哭,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
我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了。
我的心像被挖空了一块,但我没有回头路。
第二天,方慧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偌大的房子,瞬间空了。
我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出摊,砍肉,卖肉。
王老二的嘲讽变本加厉:哟,陈屠夫,听说你婆娘都跑了是不是把家底都赔光了,没脸见人啦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我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专心致志地剁着手里的排骨。
刀起刀落,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响复仇的钟。
我在等。
等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这一周,我过得像是在炼狱里煎熬。
白天在菜市场面对所有人的指指点点,晚上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对着冰冷的墙壁。
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每一个细节,生怕记忆出现任何一丝偏差。
终于,第七天来了。
那天下午,我没有出摊,把自己锁在家里,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三点,收盘。
没有任何消息。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难道,我的重生,只是一个蝴蝶效应,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如果我输了,我将一无所有。
家庭,尊严,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财经新闻推送的弹窗跳了出来,标题鲜红刺眼:
科技巨头XX集团宣布,全资收购濒临破产的‘星海科技’!
星海科技,就是我押上全部身家的那支垃圾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瞬间涌上头顶。
我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我的证券账户。
下一秒,我看到了一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字。
账户总资产那一栏,赫然显示着一串惊心动魄的零。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股价一夜之间,暴涨了三十倍!
我那三十五万的本金,变成了一千零五十万!
我赢了。
我对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又哭又笑。
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庆祝,而是冲出家门,打了一辆车,直奔方慧的娘家。
丈母娘家的门敲开,方慧看到我,眼神依旧冰冷。
你来干什么钱赔光了,想让我们娘俩跟你一起去要饭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点开了那个证券账户。
方慧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一开始是轻蔑,然后是疑惑,接着是震惊,最后,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她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次,不是绝望的泪,而是劫后余生的泪。
我拉起她的手,一言不发,直接把她拽上了出租车。
我们去哪她还在发懵。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平静地说:
去买房。
半小时后,我们站在了市中心最高档的楼盘售楼处。
穿着职业套裙的售楼小姐看到我一身的屠夫打扮,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管的轻视。
先生,我们这里的房子,最小的户型也要三百万起。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沙盘前,指着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那一栋楼王。
这套,顶层复式,多少钱
售楼小姐愣了一下,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来捣乱的疯子。
先生,这套是我们楼盘的珍品,总价八百八十八万,您……
我买了。
我打断她,从兜里掏出银行卡。
全款。
整个售楼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5.
钱能解决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也能堵住百分之九十九的嘴。
当我开着新买的宝马,载着方慧和女儿回到菜市场时,整个市场都炸了。
王老二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杀鱼刀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李大妈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手里的菜篮子都忘了放下。
所有曾经嘲笑我、看不起我的人,此刻都堆着笑脸围了上来。
哎哟,陈哥,发大财了啊!真是真人不露相!
陈老板,以后可得带带我们这些老街坊啊!
方慧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那些谄媚的嘴脸,表情复杂。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把车停在了我的猪肉摊前。
我脱下西装外套,换上那件熟悉的、油腻的围裙,抄起了我的杀猪刀。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像往常一样,开始砍肉,卖肉。
他们不懂,我也不需要他们懂。
钱,只是我复仇的工具。
我的战场,不在这个小小的菜市场,而在那个看不见硝烟的金融市场。
我的猎物,也快要上门了。
果然,三天后,他来了。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浑身散发着古龙水香味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猪肉摊前。
赵凯。
他还是那副精英派头,脸上挂着迷人的、公式化的微笑,仿佛他不是来逛菜市场,而是来参加某个高端酒会。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助理,拿着宣传单,正在给周围的摊贩们派发。
各位老板,叔叔阿姨,我是凯盛资本的投资总监赵凯。今天来,是想给大家开一个免费的理财讲座,教大家如何抵御通货膨胀,让手里的闲钱增值……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辞也极具煽动性。
很快,就有不少摊贩被他吸引,围了过去。
这些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实人,手里有点闲钱,却不懂什么金融,正是他眼中最完美的韭菜。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赵凯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上,或者说,落在了我摊位前停着的那辆崭新的宝马车上。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他推开人群,径直走到我面前,脸上那职业性的微笑,变得热切了几分。
这位想必就是陈师傅吧久仰大名。
他伸出手,想跟我握手,看到我满是猪油的手后,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转而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
陈师傅,一看您就是有远见卓识的人。不过,再好的车也只是消费品,钱放在银行里更是会不断贬值。有没有想过,让您的钱,为您工作
他拿出一份文件,那份我到死都记得的,内部股认购协议。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
他以为,我只是一个运气好,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
一个贪婪,愚蠢,容易被操控的屠夫。
我接过那份协议,油腻的手指在光滑的纸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
然后,我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赵经理,我掂了掂手里的杀猪刀,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你这个……
能让我亏到跳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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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赵凯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觉得我这个粗鄙的屠夫在开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陈师傅真会说笑。我们凯盛资本,是业内顶尖的投资机构,我赵凯经手的项目,只有让客户赚到住别墅的,没有亏到要跳楼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我就是要激怒他,让他觉得我是一个粗鲁、没脑子、但钱多得烧手的蠢货。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大腿。
哎哟,那敢情好!我就喜欢赚钱!
我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接着,我做了一个让他两眼放光的举动。
我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有一千多万余额的证券账户,毫不设防地递到他面前。
赵经理,你瞧瞧,这是我前阵子瞎猫碰上死耗子赚的。我就琢磨着,这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都投了!
赵凯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个数字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贪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头肥得流油的、待宰的猪。
陈师傅果然是爽快人!有魄力!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更加热情的笑脸,您放心,我们这次的‘内部股’,是一家即将上市的生物科技公司,前景无限。保守估计,上市后至少有五倍的收益!
五倍我装出贪婪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那我要是投一百万,就能变成五百万
是这个道理!赵凯循循善诱,而且这是内部认购,份额有限,要不是看陈师傅您是有实力的人,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我表现得像个彻底被冲昏了头脑的暴发户,当场拍板。
买!我买一百万的!
赵凯心中狂喜,但他还想钓更大的鱼。
陈师傅,一百万只是小打小闹。您想啊,您这账户里的钱,要是全投进去,那翻五倍,可就是半个小目标了!
我假装犹豫,最后咬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好!就听赵经理的!全仓!我全投了!
赵凯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成功了。他抓到了一条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水鱼。
而我,也成功了。
我的请君入瓮之计,已经完成了一半。
然而,我身后,方慧的脸,却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刚从车里拿了水壶出来,正好听到了我最后那句全投了。
她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陈江河……你……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神里,是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被我亲手浇灭后的,一片死灰。
她以为,我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又变回了那个嗜赌成性的疯子。
那天晚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临走前,她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空洞得可怕。
我以为你改了。
原来,是我错了。
陈江河,你好自为之吧。我不想再看着你,把我们这个家,再毁一次。
门,被轻轻关上。
这一次,比上次更决绝。
我知道,在她心里,我已经无可救药。
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豪宅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孤独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这条复仇的路,注定要我一个人走。
7.
赵凯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他就带着全套的合同和POS机,再次出现在我的猪肉摊前。
他春风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笔千万级的佣金在向他招手。
陈师傅,合同我都带来了,您过目一下。没问题的话,咱们今天就可以把资金转过去,抢占先机。
我连看都没看那份合同,直接掏出了银行卡。
不用看了,赵经理办事,我放心!
我表现得越是愚蠢和急切,他就越是深信不疑。
在菜市场所有摊贩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当着赵凯的面,将卡里的一千万,转入了他指定的那个账户。
转账成功的回执单打印出来,赵凯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以为,我的钱,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不知道的是,我转过去的,是一个子母账户。钱一到账,就会在零点零一秒内,通过我预设的指令,转入另一个完全由我掌控的、在海外注册的秘密账户。
而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到账记录。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送走赵凯后,我立刻回家,把自己锁进了书房。
打开电脑,我看着那个海外账户里躺着的一千万,眼神冰冷。
我从未来的记忆中得知,赵凯所在的凯盛资本,根本不是什么顶尖投资机构,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庞氏骗局。
公司早已资不抵债,全靠伪造财务报表和不断拉人头续命。
他们推荐给我的所谓内部股,是一家早就被他们掏空了的壳公司。只要我的钱一进去,就会被他们挪用去填补窟窿,永远也别想出来。
前世,我就是这样被他们吃干抹净的。
这一世,我要釜底抽薪。
我要的,不是拿回我的本金。
我要他整个公司,都给我陪葬!
我将账户里的一千万,加上我之前炒股剩下的所有钱,通过一个提供高杠杆的灰色渠道,加了整整十倍的杠杆。
一个亿的资金。
我没有去买任何股票。
我做的,是精准地、毫无人性地,做空凯盛资本!
我知道,三天后。
一份匿名的做空报告,将会被发布在国际知名的金融网站上。
那份报告,会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凯盛资本光鲜的外皮,将它内部所有的肮脏、腐烂和欺骗,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
到时候,它的股价,将会一泻千里,直至归零。
我握着鼠标,将那笔天文数字的做空指令,狠狠地敲了下去。
赵凯,你以为你抓到了一条大鱼。
你却不知道,你吞下的,是一个致命的钩子。
8.
等待的日子,是真正的煎熬。
那笔加了十倍杠杆的做空单,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上。
账户里的每一个数字的微小跳动,都足以让我的心脏骤停。
我不敢合眼,每天盯着盘面,脑子里的弦绷得像要断掉。
我甚至没有再去菜市场,把自己彻底关在了家里。
第三天。
下午两点。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它来了。
一份署名为秃鹫的做空报告,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各大金融媒体的头条。
报告长达上百页,用详实的数据、无法辩驳的证据,揭露了凯盛资本系统性的财务造假、挪用客户资金、进行庞氏骗局的全部罪行。
市场,瞬间引爆!
凯盛资本的股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线跳水。
开盘不到十分钟,暴跌百分之三十!
我看着账户里飞速增长的盈利数字,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更加紧张。
因为我知道,赵凯,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会反击。
果然,在股价暴跌百分之五十后,一笔神秘的巨额买单,突然涌入市场。
那是赵凯他们在护盘!
他们挪用了客户的资金,包括他们以为是我的那一千万,开始疯狂地买入自家股票,试图拉升股价,制造技术性反弹,打爆我们这些空头。
股价在生死线上,开始了惨烈的拉锯战。
我的账户,因为极高的杠杆,也开始剧烈波动。
盈利的数字,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最危险的时候,凯盛的股价一度被强行拉升了百分之二十,我的账户,瞬间从巨额盈利,变成了亏损状态,甚至一度濒临爆仓的红线。
只要再涨一点点,系统就会强制平仓。
我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我所有的希望,都将灰飞烟灭。
我甚至会因为杠杆,欠下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务。
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背。
我的手,死死地握着鼠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也是对我重生的记忆,对我心理承受能力的终极考验。
前世家破人亡的画面,和眼前不断闪烁的红色亏损数字,在我脑中交织。
我几乎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里面传来了赵凯气急败坏的声音。
姓陈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搞鬼!
他显然已经查到了做空的主力资金,和我有关。
我告诉你,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是资本的力量!我要让你血本无归,让你比上次死得更惨!
他疯狂地咆哮着。
听着他最后的疯狂,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对着电话,轻轻地说了一句:
是吗那你可要看好了。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已经疯了,已经赌上了所有。
而我也一样。
要么,一飞冲天。
要么,万劫不复。
9.
赵凯的反扑,比我想象的还要凶猛。
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断地将挪用来的客户资金砸进市场,硬生生把股价从深渊里,又拉了回来。
盘面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回光返照。
股价甚至一度翻红。
空头们开始恐慌,不少人选择了止损平仓,这更加剧了股价的上涨。
我的账户,也处在爆仓的边缘,警报声在耳边滴滴作响。
赵凯的办公室里,一定在开香槟庆祝,庆祝他们又一次死里逃生,甚至还想反咬一口,吃掉我们这些空头的尸体。
所有人都以为,凯盛资本稳住了。
只有我知道,这只是最后的疯狂。
是死亡前,最绚烂的烟火。
我死死地盯着时间。
三点十五分。
根据我脑中的记忆,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后,监管机构的调查公告,就会发布。
那才是真正的一刀毙命。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在股价回光返照的最高点,那个所有空头都在仓皇逃命的时刻。
我,再次追加了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全部,做空!
ALL
IN!
这是一个疯子的举动。
如果我的记忆出现一秒钟的偏差,我将会在瞬间,粉身碎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三分钟,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三点十七分……
三点十八分……
就是现在!
几乎在我按下确认键的下一秒。
一条重磅消息,弹了出来。
证监会发布公告:因涉嫌严重财务造假及非法集资,已对凯盛资本正式立案调查,相关负责人已被控制!
消息一出,市场瞬间崩盘。
凯盛资本的股价,再也没有任何抵抗,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轰然倒塌。
屏幕上,那根绿色的K线,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砸向了深渊。
90度,无量跌停。
所有买盘瞬间消失,只剩下天文数字的卖单,死死地封在跌停板上。
赵凯的融资盘,爆了。
他用来护盘的所有资金,包括他挪用的客户资金,全部被埋葬在了里面。
他不仅血本无归,还因为挪用客户资金和融资爆仓,欠下了银行和客户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
他完了。
彻底地,完了。
而我的账户里,那个盈利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一个我不敢想象的、足以让我目眩神迷的天文数字。
我赢了。
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窗外,夕阳正好。
金色的阳光洒进房间,温暖,而又安详。
一切,都结束了。
10.
几天后,菜市场。
我又回到了我的猪肉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摊位前那辆崭新的宝马,依旧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个屠夫,已经不一样了。
王老二再也不敢阴阳怪气了,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地喊一声陈老板。
李大妈她们,也再不敢提猪肉贵的话题,反而变着法地想从我嘴里套出点发财秘诀。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却又截然不同。
下午,市场里人声鼎沸。
一个形容枯槁,满身酒气,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的男人,突然冲了进来。
他跌跌撞撞,像一只无头苍蝇,最后,一头栽倒在了我的猪肉摊前。
是赵凯。
几天不见,他像是老了二十岁,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满眼的血丝和绝望。
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扑通一声,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陈师傅!陈大师!陈爷爷!
他涕泪横流,抱着我的大腿,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求求你指点迷津,给我一条活路吧!银行要收我的房子,客户要我的命啊!
他不停地磕头,额头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磕出了血印子。
我正在剁着一扇排骨,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低头,看着脚下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把我逼上绝路的男人。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卑微。
我没有扶他,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我举起手里的杀猪刀,哐的一声,狠狠地砍在砧板上。
巨大的声响,震得肉末飞溅,也震得赵凯浑身一抖。
我用那件油腻的围裙,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然后,我指着案板上那颗被我刚剔干净的猪头,冷冷地开口。
路
喏。
学学我,从零开始,一刀一刀地挣。
踏实。
赵凯愣住了,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颗猪头,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不敢置信。
他大概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给一个杀猪的。
我不再理他,转身招呼下一个客人。
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方慧。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眶红红的,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释然的微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
但我们都懂了。
家,还在。
阳光正好,穿过菜市场嘈杂的人群,洒在我的刀刃上,也洒在了我们重新开始的生活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