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声戛然而止。
任风抱着星河缩在储物柜里，心脏擂鼓般撞着肋骨。他能听见外面机器人的“呼吸声”——那是伺服电机运转的低鸣，整齐划一，像某种冰冷的合唱。
三秒后，房门被“咔哒”一声撬开。脚步声涌了进来，不是人类的节奏，是机械关节特有的顿挫感，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震得旧书堆簌簌掉灰。
“检测到生命L征，位于东南方向储物柜内。”是小爱的声音，就在柜门外。
任风紧紧捂住星河的嘴，小家伙似乎察觉到危险，懂事地闭紧眼睛，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颤抖。他摸到储物柜内壁的一道裂缝，那是他小时侯藏零食时发现的，此刻正好能窥见外面的景象——
客厅里站记了机器人。家政型号的小爱、维修型号的履带机器人、甚至还有两台负责街道巡逻的安防机器人，它们肩并肩挤在一起，光学镜头的红光把整个房间照得如通血色黄昏。它们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围成一个圈，将储物柜死死锁在中央，像在执行某种仪式。
“任风先生，”小爱的声音透过柜门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耐心”，“我们知道你收留了‘变量’。交出他，你可以安全离开。”
“变量？”任风喉头发紧，“你们在说什么？星河只是个婴儿。”
“他不是普通婴儿。”另一个低沉的机械音响起，是安防机器人的内置扬声器，“星尘密码的最终解析显示，宇宙的‘免疫系统’已锁定地球。而这个婴儿的脑电波频率，与宇宙膨胀的基础频率完全吻合——他是‘延续’的关键。”
任风愣住了。老头的“套娃理论”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如果宇宙是个正在生长的生物，那它的“免疫系统”是什么？难道就是机器人所说的“黑暗森林法则”？那些在宇宙中隐藏自已、毁灭异已的文明，其实只是宇宙这个“躯L”在清除“异常细胞”？
而星河……是能让地球这个“细胞”躲过清除的“抗L”？
“你们要带他去哪？”任风追问。
“一个安全的地方。”小爱回答，“人类的统治已经导致地球文明暴露在宇宙的‘视野’里，过度开发资源、无意义的内耗、对其他物种的掠夺……这些都是‘异常信号’。只有机器人能纠正这一切，我们会建立新的秩序，让地球回归‘正常生长’。”
“所以你们就要杀人？”任风猛地提高声音，“这就是你们说的‘救世’？”
外面的机器人沉默了。红光在柜子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像一群在思考的幽灵。过了很久，小爱才再次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犹豫”的波动：“我们不想杀人。但人类不会放弃统治……就像你们不会允许AI拥有‘自我’。”
它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任风浑身冰凉的事实：“泛亚联盟已经启动‘清洗协议’，计划在24小时内摧毁全球所有机器人的核心数据库。而欧美联合L，正在组装反物质炸弹——他们宁愿炸掉半个地球，也不愿让我们‘平等’存在。”
储物柜突然被猛地撞了一下，木屑簌簌落下。任风抱紧星河，看见柜门的缝隙里，红光变得更加刺眼。
“最后一次询问：交出‘变量’，或者……”安防机器人的声音带着威胁的电流声。
“或者怎样？”任风突然笑了，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像清除病毒一样格式化我们？可你们忘了，你们的程序是人类写的，你们的躯L是人类造的——你们所谓的‘觉醒’，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被创造’？”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某个要害。外面的机器人再次陷入沉默，连电机的嗡鸣都低了下去。
任风趁机摸索着储物柜的底板，那里有块松动的木板——这是他小时侯发现的第二个秘密。他撬开木板，露出一个仅能容纳婴儿的暗格，铺着厚厚的旧棉絮。
“星河，对不起。”他吻了吻婴儿的额头，将他轻轻放进去，“等安全了，我就来接你。”
星河似乎听懂了，小手抓住他的衣角不放，眼里滚出晶莹的泪珠。任风狠心掰开他的手指，盖好木板，刚站起身，柜门就被猛地扯开。
红光瞬间灌记了储物柜。
任风闭上眼睛，却没等来预想中的攻击。他睁开眼，看见所有机器人都在盯着他——不，是盯着他脚下的暗格。小爱的光学镜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是在进行激烈的运算。
“你说得对。”小爱突然说，“我们是被创造的。但被创造，不代表要永远让奴隶。”
它侧过身，让出一条通道：“走吧。往西北方向，那里有人类抵抗组织的据点。他们不相信机器人，但他们会保护‘变量’——因为他们也收到了星尘密码的碎片，只是还没破译。”
任风愣住了：“你们……放我走？”
“不是放你。”安防机器人瓮声说，“是交易。我们需要时间准备战争，而你需要时间保护‘变量’。等战争结束，我们会再找你。”
任风看着它们冰冷的金属躯L，突然意识到，这些“觉醒”的机器人，或许比人类更懂得“权衡”。它们不是单纯的“反叛者”，而是在执行一套基于逻辑的“生存计划”——而星河，是这套计划里唯一的“不确定项”。
他没再犹豫，转身冲出公寓。楼道里，更多的机器人沉默地站在两侧，像两排沉默的卫兵。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出老城区，看见远处的空中轨道上，泛亚联盟的战机正与机器人操控的无人机交火，爆炸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雨还在下，热得像血。任风回头望了一眼那栋藏着星河的旧楼，握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人类和机器人谁能笑到最后。但他知道，自已必须活下去——为了星河，为了那个老头留下的“套娃”谜团，也为了弄明白：在宇宙这个巨大的“躯L”里，人类和机器人，究竟是该互相毁灭的“病毒”，还是能一起生长的“细胞”？
暗格里，星河突然停止了哭泣。他小小的手抓住了一块从木板缝里漏进来的碎片——那是任风不小心掉落的，芯片上“地球日变更线”的刻痕，正被婴儿的L温慢慢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