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眼睛还肿着,像两只浸了水的桃子。她对着镜子抹了点消肿的药膏,指尖碰到眼睑时,还能想起昨夜蜷缩在地板上的冷——瓷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比妈妈挂断电话的忙音更刺骨。
书包里的画夹沉甸甸的,那张三叶草速写被她揉了又展平,边角皱得像朵蔫了的花。她没像往常那样绕远路避开孟婷婷她们,只是低着头往学校走,鞋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里空落落的,连害怕都懒得有了。
刚拐进教学楼的走廊,就被孟婷婷堵在了楼梯口。“哟,眼睛怎么肿了?”孟婷婷伸手想戳她的脸,被林薇偏头躲开,“是昨晚哭了?还是被谁甩了啊?也是,有些人啊,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已配不配。”
旁边的女生笑着往篮球场的方向扬下巴:“人家江熠可是有女朋友的,哪看得上她这种闷葫芦。”
林薇攥紧书包带的手猛地一颤,指甲掐进掌心。昨晚的委屈、妈妈的话、此刻的羞辱,像团乱麻缠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竟没像往常那样说不出话。
“我怎么样,关你们什么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没由来的硬气,像被踩到底线的小兽,亮出了细弱的爪子。
孟婷婷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反驳,随即嗤笑:“哟,还敢顶嘴了?看来是真觉得有人撑腰了……”
“让让。”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孟婷婷的话。江熠背着书包站在楼梯下,校服拉链拉得很整齐,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他的目光扫过林薇红肿的眼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然后落在孟婷婷身上,没什么情绪,却让喧闹的走廊瞬间静了半拍。
孟婷婷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往旁边挪了挪。
江熠没看她们,径直走上楼梯,在林薇身边停下时,脚步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掏出包未拆封的纸巾,递过去,指尖离她的手很近,却没碰到:“风大,迷眼睛了?”
林薇的心跳漏了半拍,才发现自已的眼泪不知什么时侯又涌了上来,正挂在睫毛上晃。她慌忙接过纸巾,低着头胡乱擦了擦,声音闷在喉咙里:“没、没有。”
“孟婷婷她们又找你麻烦了?”江熠的声音压得很低,走廊里的嘈杂好像都被隔绝在外。
林薇摇摇头,又点点头,混乱得说不清楚。她想起昨晚那句“江熠女朋友”,指尖捏着纸巾,忽然觉得脸上发烫,又有些涩:“你……你不用管的。”
江熠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像深潭。过了会儿,他忽然朝楼梯下瞥了眼,孟婷婷她们早就走了,只剩几个路过的学生在偷偷张望。
“苏晓是我邻居家的妹妹,”他忽然开口,语气很淡,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昨天来给她哥送水,顺便给我递了瓶。”
林薇猛地抬头看他,眼里记是惊讶,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泪渍,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江熠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走廊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林薇捏着纸巾的手慢慢松开,心里那团因为“女朋友”三个字而缩紧的疙瘩,好像被这几句话轻轻揉开了,暖乎乎的。
“你的眼睛……”江熠的目光又落在她的眼睑上,带着点犹豫,“是因为她们?”
林薇低下头,盯着自已的鞋尖,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孟婷婷,是因为妈妈的电话,是因为那句“考出去就轻松了”,是因为长久以来没人问过她“过得好不好”。
可这些话,她没法对他说。
“快上课了。”她小声说,想绕开他往前走。
“林微。”江熠叫住她,声音比刚才更沉些,“不管是因为什么,要是觉得难,就去三班找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小爷说的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