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重生后我掀了全家 > 第一章

重生回高考前夕,我正被班主任指着鼻子骂作弊。
林晚秋,你这种垃圾就该滚出重点班!
上辈子这句话让我崩溃错过高考,死在阁楼。
这次我看着藏在妹妹袖口的小抄笑了:
王老师,查监控前不如先看看您干女儿的手
后来家长会,我当众播放妹妹承认栽赃的录音。
甩出亲子鉴定书砸在父母脸上:
你们的宝贝女儿,是你们亲手调包的假千金。
而真少爷,现在就在门外。
班主任尖叫着扑向证据时,门被保镖撞开。
首富生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念舟,爸爸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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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味道,是阁楼里积年的灰尘,混杂着廉价安眠药的苦涩,沉甸甸地压在舌根,堵住喉咙,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纸。
楼下客厅的喧闹穿透单薄的木地板,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我的太阳穴。
祝我们的小公主晓梦生日快乐!
晓梦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学习又好,不像某些人……
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心思歹毒还作弊,丢尽我们家的脸!
哄笑、祝福、觥筹交错的脆响,织成一张华丽又刺耳的网,将蜷缩在冰冷阁楼角落的我死死罩住。十八岁生日不,那是属于林晓梦的。属于我的,只有身下硌人的旧纸箱,和口袋里那板抠得只剩最后两颗的白色药片。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一寸寸爬上来,冻结了四肢百骸。他们说得对,我是垃圾,是烂泥,是该被扫进角落的污秽。班主任王金梅那尖利刻毒的宣判,父母冰冷嫌恶的眼神,林晓梦那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脸……最后定格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也好。
手指颤抖着,摸索出那最后两颗白色的圆片。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惨白,像一道无情的审判。
就在药片即将沾上嘴唇的瞬间——
林晚秋!你耳朵聋了吗!
一声炸雷般的尖啸,裹挟着浓重的口臭,狠狠砸在耳膜上。
刺眼的白光猛地刺破黑暗。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猛地抽了一口气,肺里灌满了浑浊的空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眼前眩晕、模糊,继而清晰。
不是冰冷黑暗的阁楼。是熟悉的、弥漫着粉笔灰和汗味的高三五班教室。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几十道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面前,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几乎要贴上我的鼻尖。油腻的头发紧贴着头皮,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小眼睛里喷射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像在看一块令人作呕的抹布。
是王金梅。我的班主任。
她涂着劣质口红的厚嘴唇一张一合,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考场上东张西望,鬼鬼祟祟!林晚秋,我盯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你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垃圾,也配待在重点班也配参加高考作弊你胆子够肥啊!还不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省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上辈子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上。
就是这句话。一模一样的场景,一字不差的恶毒。
上辈子,就是这劈头盖脸的羞辱和作弊的污蔑,瞬间击垮了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我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当场,百口莫辩,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我崩溃了,哭着冲出教室,像个无头苍蝇在校园里乱撞,最后蜷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错过了下午至关重要的数学考试,也彻底错过了改变命运的高考。然后,是家里变本加厉的冷眼、指责、谩骂,是阁楼里无望的囚禁,是口袋里那越来越轻的药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震得指尖都在发麻。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头,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不是恐惧,不是委屈。
是烈火。焚尽一切、足以将眼前这张丑恶嘴脸烧成灰烬的怒火!
重生老天爷,你终于开了一次眼!
我猛地抬起头。动作太急,带起一阵细微的风。目光越过王金梅那肥硕油腻的肩膀,精准地投向教室靠窗那个位置。
林晓梦。
我的好妹妹。
她穿着崭新的米白色连衣裙,衬得小脸莹白如玉,正微微蹙着秀气的眉,用一种混杂着担忧和失望的眼神痛心疾首地望着我。那眼神,活脱脱在看一个不争气、不自爱、连累全家的废物姐姐。周围的同学接收到她的信号,看向我的目光更加鄙夷不屑。
然而,我死死盯住的,是她那只看似随意搭在课桌边缘的左手。校服宽大的袖口,在她纤细的手腕处堆叠起几道柔软的褶皱。
就在刚才,在我被王金梅的咆哮震醒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一道细小的白色纸角,闪电般缩回了那堆袖口的褶皱深处!
快得如同错觉。
但绝不是错觉!那是她林晓梦的护身符,也是她嫁祸给我的毒箭!上辈子,直到我被彻底打入深渊,都没人发现这个秘密。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笑意,从我紧绷的嘴角缓缓漾开。像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隙,寒意刺骨。
王老师,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奇异地穿透了王金梅唾沫横飞的咆哮和教室里压抑的嗡嗡议论,清晰地割开了空气,您口口声声说我作弊,证据呢
王金梅的咆哮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胖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贯沉默怯懦的我竟敢开口反驳。她愣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炽,声音拔得更高,尖利得刺耳:证据!全班几十双眼睛都是瞎子就你那点破成绩,不是抄的,你能考成这样林晚秋,你少给我狡辩!立刻滚出去!否则我……
否则您怎么样叫保安还是直接开除我学籍我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身体里那股沸腾的恨意支撑着我,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她喷火的眼睛,考场有监控。您这么笃定我作弊,查监控啊!现在就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林晚秋,到底有没有‘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的教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王金梅。她显然没想过查监控这一步,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真相,她要的只是我这个碍眼垃圾的消失。
你……你少在这胡搅蛮缠!王金梅眼神闪烁了一下,色厉内荏地吼道,监控是你想看就看的浪费大家时间!你这种死不认账的态度,更是恶劣!滚出去!她肥胖的手指再次指向门口,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些目光里的鄙夷,开始掺杂上一丝惊疑不定。
时机到了。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猛地再次射向靠窗的位置,精准地钉在林晓梦那只藏着秘密的左手上。
查监控太麻烦我勾起唇角,那笑意冰冷刺骨,直直刺向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林晓梦,那不如……先看看您这位‘品学兼优’、‘最贴心’的干女儿——林晓梦同学的袖口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轰——!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几十道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带着巨大的惊愕和探究,猛地聚焦在林晓梦身上!
什么林晓梦
袖口藏了什么
不会吧她可是年级前十啊!
干女儿王老师是她干妈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林晓梦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
你……你血口喷人!林晓梦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撞得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那张总是挂着无辜柔弱的漂亮脸蛋,此刻因惊怒和猝不及防的恐慌而扭曲,精心维持的完美面具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她下意识地将左手死死背到身后,身体绷得僵直,像一只受惊过度、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林晚秋!你自己作弊被抓现行,还想污蔑我!你怎么这么恶毒!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明显的哭腔,试图再次激起众人的同情。
污蔑我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她的尖叫,那你敢不敢,把你藏在左边袖口里的东西,现在,当着王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镊子,死死夹住她那只拼命想藏匿的手。林晓梦的脸色由白转青,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求救般地看向讲台上同样脸色铁青的王金梅。
王金梅此刻的表情精彩纷呈,惊愕、愤怒、还有一丝被当众戳破某种隐秘关系的狼狈。她那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混乱的光。她显然没料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精心呵护的干女儿身上。
林晚秋!你少在这里转移视线,扰乱课堂秩序!王金梅猛地一拍讲台,粉笔灰簌簌落下,晓梦是什么孩子我还不清楚你再敢污蔑她,我……
我污蔑她我厉声打断她,积蓄了两世的怨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撕破屋顶,王金梅!你眼睛是瞎了还是心是黑的就因为她是你的干女儿,是年级前十,是你们眼里的‘好学生’,她就不能作弊我就活该被污蔑成‘垃圾’!你口口声声公平公正,你配吗!
你!王金梅被我骂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我,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什么我我步步紧逼,目光如刀,你不是要证据吗不敢查监控不敢让她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东张西望’的时候,眼睛看的是林晓梦座位的方向为什么那么巧,我‘鬼鬼祟祟’的时候,她林晓梦刚好在偷偷往袖子里塞东西!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教室里,也砸在林晓梦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攥得死紧,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不是……我没有!她胡说!林晓梦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此刻却再也激不起我心中半分涟漪,只有无尽的恶心。
是不是胡说,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林晓梦,你敢吗
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窒息般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林晓梦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上,无声的压力如同实质。
王金梅的脸色由猪肝色转为煞白,她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想阻止,想再次颠倒黑白,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监控、证据这些字眼的逼迫下,她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的恐慌。她不敢再轻易偏袒,至少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得那么明目张胆。
林晓梦孤立无援。她看着我冰冷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王金梅那闪烁回避的目光,看着周围同学眼中越来越浓的怀疑和审视……巨大的恐慌终于冲垮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啊——!她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猛地将左手从身后抽出,疯狂地撕扯着自己宽大的校服袖口!动作粗暴而绝望,仿佛那袖子里藏着噬人的毒蛇。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几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磨损的小纸条,随着她失控的动作,从被扯开的袖口内侧,飘飘悠悠地掉了出来,落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白纸黑字,密密麻麻,清晰可见。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几十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几张散落的、写满答案的小抄。日光灯惨白的光线照在上面,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品学兼优四个字最恶毒的嘲讽。
林晓梦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这一次,不再是楚楚可怜的表演,而是彻底崩溃的哀鸣。
王金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厚厚的镜片后,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被当众打脸的巨大难堪。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精心维护的干女儿形象,连同她作为班主任那点可怜的权威和公正的假面,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
周围的同学,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天啊!真的是小抄!
林晓梦她居然……
藏袖子里真够隐蔽的!
那之前说林晚秋作弊……难道是……
啧,王老师还那么护着她……
干女儿嘛……
那些压低的议论声,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扎在王金梅和林晓梦的神经上。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着,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一丝……饥饿感。这,仅仅是个开始。
王老师,我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混乱的空气,清晰地钻进王金梅的耳朵,现在,您还觉得我这个‘垃圾’,应该立刻‘滚出去’吗
王金梅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她猛地转过头,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憎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那目光,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你……她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横肉扭曲着,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好……好得很!林晚秋!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维持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她不再看我,而是转向瘫软在座位上哭泣的林晓梦,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和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林晓梦!你……跟我到办公室来!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一把拽起失魂落魄的林晓梦,脚步踉跄地冲出了教室,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更加汹涌的议论声。
教室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场闹剧的中心。
我没有再看门口一眼,平静地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本和笔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塑料笔袋,那真实的触感提醒着我,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周围的视线依旧复杂,惊疑、探究、甚至带着点敬畏。我不在乎。我坐回自己的座位,翻开数学练习册,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题目映入眼帘。曾经觉得晦涩难懂如同天书的内容,此刻再看,竟有种奇异的清晰感。上辈子在底层挣扎、为了生计拼命学习各种技能的记忆碎片,似乎在重生时被重新梳理,那些沉淀在灵魂深处的理解和逻辑能力,正一点点苏醒。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每一道被解开的题目,都是重建我命运根基的一块砖石。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关于作弊风波的议论如同瘟疫般蔓延,版本众多,但核心都围绕着林晓梦的人设崩塌和王金梅的偏袒失职。我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话题人物,一个敢于反抗权威、揭穿谎言的勇士。当然,也不乏心机深沉、睚眦必报的酸话。
王金梅彻底沉寂了。她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却又不敢再轻易招惹我。课堂提问永远绕过我,仿佛我这个人不存在。林晓梦请了几天病假,再回来时,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憔悴了不少,眼神躲闪,刻意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我的。她身上那层完美女神的光环,碎得连渣都不剩。每次在走廊或食堂遇见,她总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仓惶避开,偶尔撞上我的目光,里面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恐惧。
家,成了另一个无声的战场。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防盗门,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父亲林国强那张刻板严肃的脸从油腻的晚报上方抬起,浑浊的眼睛扫过我,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深重的失望和厌烦,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又重重地将目光砸回报纸上,哗啦一声,翻页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
母亲张爱华正从厨房端出一盘炒得蔫黄的青菜,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那张被生活刻满细纹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冰霜。她重重地把盘子撂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汤汁溅出几滴。
还知道回来她尖利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划破沉闷的空气,本事大了啊敢在学校顶撞老师,把你妹妹逼得几天不敢上学林晚秋,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晓梦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彻底搅散才甘心!
劈头盖脸的指责,和记忆中分毫不差。上辈子,这样的场景会让我瞬间窒息,像被抽掉空气的鱼,徒劳地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只剩下冰冷的绝望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这一次,那冰冷的绝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我甚至懒得抬眼去看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饭在锅里,自己盛。张爱华剜了我一眼,语气是施舍般的冰冷,少在这儿杵着碍眼!看见你就烦!
我没有说话,沉默地走进厨房。揭开电饭锅盖,里面是薄薄一层锅底饭,上面覆盖着几块明显是挑剩下的、带着肥腻边角的肉片。一股隔夜的馊味隐隐传来。
胃里的恶心感更重了。我面无表情地拿起碗,只盛了小半碗白饭,端出来,坐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沉默地开始扒饭。冰冷的米粒划过喉咙,如同吞咽砂砾。耳边,是林国强翻动报纸的哗啦声,是张爱华对着林晓梦那间紧闭的房门刻意放柔了声音的絮叨:晓梦啊,出来吃点东西吧妈给你蒸了鸡蛋羹,你最爱的……别难过了啊,妈知道你委屈,那个丧门星……
呵,丧门星。
我低着头,专注地咀嚼着嘴里冰冷的饭粒,仿佛那是世间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心脏的位置,坚硬如铁。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都被压缩、淬炼,凝结成最冰冷的恨意和等待爆发的力量。他们不配得到我的情绪。
阁楼的小床上,我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打开了那个藏在旧毛绒玩具熊肚子里的老旧MP3。屏幕幽蓝的光映亮我的脸。指尖按下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声后,林晓梦那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带着得意和恶毒的声音流淌出来
录音很短,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林晓梦那得意的笑声,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阁楼空间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毒。
我关掉MP3,幽蓝的光熄灭。黑暗中,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证据,又多了一件。
第二天放学,我没有直接回家。凭借着上辈子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谨慎和观察力,我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七拐八绕,走进了一家位于老城区巷子深处、门脸毫不起眼的私人侦探事务所。
推开门,一股劣质烟草和陈年文件混合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穿着皱巴巴皮夹克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过期的杂志。听到门响,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来。
找谁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烟嗓。
陈侦探我报出上辈子偶然得知的名字。
男人放下杂志,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旧书包,一看就是个普通穷学生。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有事
查点东西。我无视他的目光,平静地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旧信封,放在他面前的柜台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定金。查两件事。
我压低声音,清晰地吐出要求:第一,市一院妇产科,十八年前,六月十五号左右,所有新生儿的出生记录,特别是产妇张爱华、林国强相关的所有信息,包括但不仅限于出生时间、体重、接生医生护士名单、以及……任何有关婴儿身份存疑的记录。
陈侦探原本懒散的眼神,在听到十八年前、婴儿身份存疑这几个字时,猛地一凝,坐直了身体。他拿起那个信封,掂了掂分量,又打开瞄了一眼里面厚厚一沓旧钞(那是我省吃俭用加上卖掉唯一值点钱的旧手机换来的),脸上的轻视瞬间被凝重取代。
第二,我迎着他变得锐利的目光,继续道,查林国强和张爱华,过去五年内,所有银行账户流水、尤其是大额不明来源或去向的资金,重点留意与‘困难职工帮扶基金’、‘助学专项’相关的款项。还有他们名下或实际控制的不动产登记信息。
陈侦探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探究和惊疑。小丫头,你这查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水深得很啊。
我知道。我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钱不够可以再加,但我要结果。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保密,是底线。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属于十八岁少女的懵懂或怯懦,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执拗和洞悉世事的沉静。陈侦探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最终,他拿起那个信封,塞进自己皱巴巴的皮夹克内袋里,深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的烟屁股,哑声道:行。一周。等消息。
走出那间弥漫着烟草味的昏暗事务所,巷口吹来的风带着初夏的微热。我抬头看了看被狭窄巷道切割成条状的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网,已经撒下。
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气氛比冰窖还要冷。客厅里,林国强罕见地没有看报,而是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张爱华则在厨房里把锅碗瓢盆摔得乒乓作响,宣泄着无处安放的怒火。
林晓梦的房间门紧闭着,但我知道,她一定在里面,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视若无睹,径直走向通往阁楼的狭窄楼梯。
站住!张爱华尖利的声音猛地从厨房门口刺出来。她系着油腻的围裙,手里还抓着一把湿漉漉的青菜,几步冲到客厅,指着我的鼻子,胸口剧烈起伏着:林晚秋!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又在学校欺负晓梦了啊她今天回来眼睛都是肿的!你是不是非要把她逼死你才甘心!你这个……
妈!林晓梦带着哭腔的声音适时地从房间里传出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脆弱,你别怪姐姐……是我自己不好……呜呜……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她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过来,像只受尽委屈的小白兔。
张爱华瞬间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转头对着我,眼神更加凶狠怨毒: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晓梦害成什么样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林家是欠了你的吗!
林国强也重重地哼了一声,浑浊的眼睛像看垃圾一样扫过我。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上辈子,这拙劣的表演总能轻易地让我百口莫辩,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一次,我只是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掠过张爱华扭曲的脸,林国强厌弃的眼神,最后落在门缝后林晓梦那双闪烁着怨毒和得意、却偏要装出无辜可怜的眼睛上。
她眼睛肿了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那是因为她没睡好,心虚吧
林晓梦脸上的委屈瞬间僵住。
林晚秋!你放什么屁!张爱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
我放屁我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直刺林晓梦,林晓梦,需要我提醒你,前天晚上你躲在被窝里,用新买的手机跟谁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吗聊得那么开心,笑声我在阁楼都听见了。怎么,现在又睡不着了
林晓梦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填满!她下意识地就想关门。
手机张爱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立刻调转枪口,狐疑地看向林晓梦,什么新手机晓梦,你哪来的钱买新手机
我……我没有!她胡说!林晓梦彻底慌了,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妈!你别听她挑拨!她就是嫉妒!她……
哦没有我打断她慌乱的辩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那抽屉里那个粉色的、最新款的智能机,发票上写的名字是谁需要我现在去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吗用‘困难职工子女助学金’买的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死寂的客厅里!
林国强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张爱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晓梦,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助……助学金晓梦你……
林晓梦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砰地一声彻底关上了房门,里面传来她崩溃的哭喊:我没有!她污蔑我!你们都信她不信我!呜呜呜……
客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死一般的沉寂。
张爱华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手里那把湿漉漉的青菜啪嗒掉在地上。她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最后求助般地看向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的林国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神,充满了混乱、震惊,还有一丝被当众揭穿的恐慌。
林国强死死地盯着林晓梦紧闭的房门,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阴鸷得可怕。过了好几秒,他才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剜向我,从牙缝里挤出嘶哑低沉的声音:
滚回你的阁楼去!再敢挑事,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看着他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看着张爱华那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冷的死寂,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没有辩解,没有停留。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狭窄阁楼的楼梯。身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一场无声的、正在酝酿的风暴。
一周后,放学铃声刚响,书包里的老旧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那个只存了号码、没有名字的联络人。
【东西齐了。老地方。】简短的信息。
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了一下。我收拾好书包,脚步沉稳地走出校门,再次拐进那条熟悉的老城巷子。
推开那扇陈旧的玻璃门,烟草和纸张的混合气味似乎比上次更浓了些。陈侦探依旧坐在柜台后,但神情却完全不同了。他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震惊、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看到我进来,他立刻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柜台边缘。
小丫头,他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口,确认无人,才指着文件袋,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好家伙……他咂了咂嘴,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唏嘘,你这爹妈……是真敢干啊!
我拿起文件袋,入手沉甸甸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纸张的厚度和棱角。没有当场打开,我只是平静地看向他:尾款,明天放学后,还是这里。
陈侦探摆摆手:钱的事好说。你……自己小心点。他看着我那张过分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眼神复杂。
我点点头,将文件袋塞进书包最里层,转身离开。巷口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初夏的燥热,我却感觉指尖冰凉。这薄薄的文件袋里,装着的,是足以将那个虚伪的家庭彻底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药。
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客厅里空无一人。张爱华大概在厨房,林国强还没回来,林晓梦的房门依旧紧闭。我径直上了阁楼,反锁好那扇薄薄的门板。
打开台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狭小的空间。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个沉重的文件袋。
首先抽出的,是一份泛黄、边缘磨损的旧病历复印件。市第一医院妇产科,产妇:张爱华。日期:十八年前,六月十七日。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生产记录那一栏:
【产程记录:……产妇于凌晨3:15分顺产一女婴,体重3.1kg,Apgar评分10分,健康状况良好……】
下面一行,是另一个笔迹稍显潦草的补充记录,时间标注为同日上午8:00左右:
【注:因当夜产房混乱(空调故障抢修,短暂停电),新生儿身份手环疑似出现短暂混淆,涉及产妇张爱华(床号7)与同病房产妇沈XX(床号9)。经护士长XXX及当值护士XX、XX反复核对确认,并比对产妇及家属描述特征(沈XX产妇提及女婴右肩有淡红色小痣),最终于上午8:05分完成身份纠正。张爱华产妇所生女婴归还其家属。特此备注。】
右肩……淡红色小痣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是粗暴地翻过这一页。
下一页,是一份字迹清晰、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亲子鉴定报告书。
【委托人:匿名A
样本1:匿名A(口腔拭子)
样本2:张爱华(带毛囊毛发)
鉴定意见: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样本1与样本2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委托人:匿名A
样本1:匿名A(口腔拭子)
样本2:林国强(带毛囊毛发)
鉴定意见: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样本1与样本2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两份报告,如同两道冰冷的判决书,狠狠砸在我的眼前。
排除了!
张爱华和林国强,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所有的猜测,上辈子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他们对林晓梦毫无底线的偏爱,对我刻入骨髓的冷漠与厌弃,林晓梦与我截然不同的精致长相……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最冰冷、最残酷的答案!
不是偏心。是彻头彻尾的调换!鸠占鹊巢!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在一个窃贼的巢穴里,顶着女儿的名头,忍受着他们施舍般的厌恶和利用!
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
文件袋里还有东西。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手,抽出剩下的文件。
是银行流水打印件。密密麻麻的数字,不同的账户,不同的时间。
林国强工资卡:每月固定入账XXXX元(工资),但过去五年间,有十二笔来自市机械厂工会的转账,备注均为困难职工帮扶金,金额从五千到两万不等,累计超过十五万元。这些钱,在到账后一周内,基本都转入了另一个私人账户(户名:张爱华)。
张爱华账户:除了接收林国强的工资和帮扶金,过去三年,还有三笔来自育才中学教育基金会的转账,备注林晓梦助学专项,金额分别为一万、一万五、两万。这三笔钱,到账后同样迅速被转走或消费。
消费记录触目惊心:高档商场(购买女装、化妆品、珠宝首饰)、品牌手机专卖店(最新款智能手机)、本市知名私立美容院(年卡充值)……收款方名称清晰地指向着林晓梦的享受!
而最后几页,是房产登记信息的复印件。赫然列着两套房产!一套是现在居住的、位于老破小社区、登记在林国强名下的六十平旧房。另一套,则是位于本市新兴中产社区锦苑华庭、登记在张爱华名下、面积一百二十平的精装修电梯房!购买时间,正是三年前,也就是林晓梦拿到第一笔助学专项之后不久!
困难职工帮扶金……助学专项……高档消费……两套房产……
这些冰冷的数字和名称,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眼球上!原来如此!原来他们吸的,不仅是我的血,更是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挣扎在底层的人的血汗!他们用这些沾着别人苦难的钱,为他们精心调换来的宝贝女儿铺就金光大道,为他们自己构筑舒适巢穴!
而那个被调换、被压榨、被当作垃圾一样对待的真女儿,只能蜷缩在阴暗的阁楼里,吃着残羹冷炙,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
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从我紧咬的牙关里逸出。眼前阵阵发黑,愤怒和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够了!真的够了!
我猛地将所有的文件,连同那个小小的MP3,死死地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纸张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那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
明天。就是家长会。
我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浓重的黑暗,仿佛在酝酿着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
翌日,市一中高三五班教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家长们陆续到来,找到自家孩子的座位坐下,低声交谈着,话题都围绕着即将到来的高考,气氛本该是紧张而充满希望的。然而,当林国强和张爱华沉着脸走进教室时,周围的低语声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不少家长投来探究、甚至带着点异样的目光——关于林家姐妹的作弊风波和家庭不睦的传言,早已在家长圈子里悄然流传。
林晓梦早早地坐在位置上,穿着一身崭新的、价格不菲的连衣裙,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试图恢复往日女神的光彩。但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手指紧紧绞着衣角,透露出内心的极度不安。她不时地偷瞄教室门口,又飞快地低下头,像一只惊弓之鸟。
王金梅站在讲台上,脸上堆着刻意的、公式化的笑容,努力维持着班主任的威严。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刻意地避开了后排角落的位置——那是我的座位。此刻,我正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一本错题集,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我无关。只有我自己知道,书包最里层,那个装着核弹的文件袋和MP3,正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腿上。
家长会按流程进行。王金梅开始讲话,无非是强调高考的重要性,分析班级整体情况,表扬一些品学兼优的学生。当念到林晓梦的名字时,她刻意拔高了音调,语气带着夸张的赞誉:
……尤其是林晓梦同学,虽然之前经历了一些……小小的风波,但能迅速调整心态,知错能改,成绩依旧稳定在年级前列,这种精神非常值得大家学习!家长教育也非常到位!
张爱华的脸上立刻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挺直了腰板。林国强紧皱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点点。林晓梦则微微扬起下巴,努力做出谦逊又自信的样子,只是那眼神依旧飘忽。
当然,王金梅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厉,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我这边,也有一些同学,心思不正,自己不努力,还见不得别人好,甚至恶意中伤……
来了。开始了。
我合上错题集,抬起头。正好对上王金梅投射过来的、带着明显警告和鄙夷的目光。
周围的家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我这边。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晚秋……我身边的座位空着,但前排一位平时还算温和的阿姨,忍不住回头,压低声音,带着点担忧和劝解,老师讲话呢……
张爱华立刻像找到了宣泄口,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斥道:听见没有!坐好!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林国强也重重地哼了一声。
林晓梦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就在王金梅准备继续她那套指桑骂槐的说辞时,我站了起来。
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平稳。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清晰的刺啦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疑惑、惊讶、鄙夷、看好戏……各种情绪交织。
王金梅的演讲戛然而止,她胖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被怒意取代:林晚秋!你干什么没看到我在讲话给我坐下!她习惯性地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我没有坐下。我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我的目光,平静地、缓缓地扫过台下所有的家长,最后定格在林国强和张爱华那张写满错愕和即将爆发的怒火的脸上。
然后,我拿起了书包,从里面,掏出了那个小小的、老旧的MP3。
王老师,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您刚才说,林晓梦同学‘知错能改’,值得大家学习
王金梅愣了一下,随即厉声道:是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林晚秋,我警告你……
我想说,我打断她,手指轻轻按下了MP3的播放键,将小小的扬声孔对准了讲台上的麦克风,让大家听听,她到底‘知’了什么‘错’,又是怎么‘改’的。
沙……沙……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林晓梦那刻意压低、却清晰无比、充满恶毒和得意的声音,通过教室的扩音系统,瞬间响彻了整个空间!
【……哼,她活该!谁让她那么蠢,坐在我斜前方王老师最讨厌她了,我不过是在考场上假装紧张,多看了她几眼,再悄悄跟王老师提了一句……她那种垃圾,被怀疑作弊不是很正常吗……】
【……袖口呵,谁能想到等考完我直接撕碎冲掉,神不知鬼不觉……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装清高!爸妈眼里只有我,她算什么东西……最好这次直接把她赶出学校,省得碍眼……】
那恶毒的话语,那得意的笑声,如同无形的炸弹,在教室里轰然炸开!
啊——!林晓梦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惨白如鬼,浑身筛糠般抖着,疯了一样想冲上讲台,关掉!那是假的!她伪造的!关掉啊!!
张爱华和林国强也瞬间懵了,如同被雷劈中,呆坐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
台下的家长们彻底哗然!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如同利箭,齐刷刷射向失态尖叫的林晓梦和她那对呆若木鸡的父母!
我的天!这……这也太恶毒了!
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黑!
难怪!原来真是栽赃!
王老师还包庇她!
王金梅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片死灰!她肥胖的身体晃了晃,指着我的手剧烈颤抖着,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精心策划的表彰现场,成了她偏袒和失职的公开处刑台!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着林晓梦那令人作呕的算计。我冷冷地看着台下彻底崩溃的林晓梦和面无人色的父母,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这,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就在录音播放完毕,教室里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哗然和混乱时,我再次将手伸进了书包。
这一次,我拿出了那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台下那张由茫然转为惊疑不定的脸——张爱华。
很震惊很愤怒觉得我伪造录音污蔑你们的宝贝女儿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别急。还有更让你们‘惊喜’的。
我猛地抽出文件袋里最上面的那两份文件——那两份盖着鲜红公章、结论触目惊心的亲子鉴定报告书!
手腕用力,带着积蓄了两世、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狠狠地将那两张薄薄的纸,砸向张爱华和林国强
纸张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线,如同两把冰冷的铡刀!
啪!啪!
两声脆响。
报告书不偏不倚,砸在了张爱华那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变形的脸上!纸张的棱角甚至在她松弛的皮肤上刮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另一份,则飘落在林国强面前的课桌上,那刺眼的排除生物学亲子关系的结论,正对着他瞬间瞪得溜圆、充满血丝的眼睛!
瞪大眼睛看清楚!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玻璃刮过金属,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疯狂和快意,响彻在死寂的教室上空,看清楚这两份亲子鉴定报告!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
你们的宝贝女儿林晓梦,我抬手指向那个已经瘫软在座位上、眼神空洞、如同被抽掉灵魂的木偶般的林晓梦,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下,她根本就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轰——!!!
如果说刚才的录音是炸弹,那么此刻,我抛出的就是一颗当量足以夷平山岳的核弹!
整个教室陷入了彻底的、绝对的死寂!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所有的声音——呼吸声、议论声、甚至心跳声——都消失了!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眼睛瞪到极致,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片无声的、极度震惊的海洋!
张爱华脸上的报告书滑落下来,露出她那张惨白如纸、因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而彻底扭曲的脸。她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眼球突出,死死地盯着那份飘落在地的报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林国强则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僵在座位上。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瞪着面前课桌上那份报告,那刺眼的排除结论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他的瞳孔。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死灰般的绝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林晓梦则完全瘫在了座位上,眼神涣散,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涕泪糊得一塌糊涂,像一张被揉烂的、劣质的画报。她似乎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无意识地张着嘴,发出微弱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而你们,我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冰冷、残酷,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如同利刃,缓缓扫过张爱华和林国强那两张失魂落魄、如同世界末日降临的脸,你们这对‘好父母’,在十八年前的市一院妇产科……
我猛地抽出那份泛黄的、带着医院公章的旧病历复印件,高高举起,让那上面的字迹清晰地暴露在惨白的日光灯下!
……趁着空调故障停电的混乱,亲手调换了婴儿!把别人家的千金小姐抱回来百般呵护、万般宠爱,用偷来的、沾着别人血泪的‘帮扶金’、‘助学金’给她买新衣、买手机、买房子!
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恨意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
而把你们自己那个本该在泥潭里挣扎的亲生孩子,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自己胸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像对待垃圾一样,扔在阁楼里自生自灭!让她替你们偷来的‘宝贝’背黑锅!让她被污蔑、被践踏、被你们所有人踩进泥里!让她在十八岁生日那天,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那个冰冷的阁楼里!
最后一句死在那个冰冷的阁楼里,如同最凄厉的控诉,狠狠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张爱华终于承受不住这毁灭性的真相冲击,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哑绝望的嚎叫:不——!!!假的!都是假的!你这个疯子!魔鬼!!她像是彻底疯了,猛地从座位上扑起来,双目赤红,披头散发,状若厉鬼,不顾一切地冲向讲台,目标直指我手中那份泛黄的病历复印件和地上的鉴定报告!她要撕碎它们!她要毁灭这撕开她所有伪装的证据!
林国强也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跟着站了起来,眼神狂乱而凶狠!
拦住她!
天啊!
台下的家长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一幕惊呆了,有人发出惊呼。
就在张爱华那枯瘦的、指甲尖利的手即将抓到飘落的纸张,林国强也狰狞地扑上来的瞬间——
教室那扇厚重的、紧闭的后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砰——!
整扇门像是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狠狠撞击!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轰然向内弹开!
刺眼的阳光从洞开的门口汹涌而入,瞬间驱散了教室内的惨白灯光。
两个穿着剪裁精良、气势迫人的深色西装、戴着耳麦的彪形大汉,如同铁塔般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扑向讲台的张爱华和林国强!那冰冷的、带着实质压迫感的目光,让陷入疯狂的两人如同被瞬间冻结,动作硬生生僵在半途!
死寂。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只剩下粗重紊乱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骇欲绝地聚焦在那两个突然出现的、如同天神下凡般的保镖身上,以及他们身后那洞开的光明之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沉稳、威严、带着久居上位者不容置疑力量的男性声音,清晰地、透过保镖手中举着的、处于免提状态的手机,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念舟。
那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人心的力量。
爸爸来了!
那一声爸爸来了,如同滚烫的熔岩注入凝固的冰层,瞬间在死寂的教室里炸开!所有凝固的视线、僵硬的呼吸,都被这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彻底搅动、沸腾!
张爱华和林国强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保持着扑向讲台的扭曲姿势,脸上疯狂的神色被冻结,继而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见鬼般的恐惧。他们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那部被保镖高高举起的手机,仿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来自地狱的审判书。
林晓梦瘫在椅子上,连抽噎都忘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和无声流淌的泪水,像一个被彻底掏空的破布娃娃。王金梅则直接瘫软在讲台边,肥胖的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滑下去,眼镜歪斜,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沈……沈……张爱华喉咙里咯咯作响,像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破碎的音节带着极致的恐惧,却怎么也拼凑不出那个完整的姓氏。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理会这蝼蚁般的挣扎,沉稳而清晰地继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念舟,你受委屈了。爸爸来接你回家。
那声音顿了顿,如同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却蕴含着更恐怖的威压,至于那些胆敢窃取沈家血脉、欺凌我沈崇山女儿的蝼蚁……
他的语气陡然转寒,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
……一个,也别想跑。
轰——!
如同无形的雷霆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沈崇山!
那个名字,是矗立在财富与权力金字塔尖的符号!是本城乃至全国商界的传奇!他的沈氏集团,是横跨科技、地产、金融的庞然巨物!他的名字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出现在政府高规格会议名单,出现在无数普通人仰望而不可及的云端!
而现在,这个云端之上的名字,竟然清晰地、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和滔天怒意,称呼林晚秋为念舟,自称爸爸!
窃取沈家血脉!
欺凌沈崇山的女儿!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张爱华、林国强、林晓梦和王金梅的心口!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和妄想,彻底碾成齑粉!
噗通!
林国强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抖着,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只有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廉价衬衫的后背。
张爱华则发出一声短促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身体蜷缩着倒在地上,像一只被沸水浇透的虾米,浑身剧烈地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窒息。她完了!她亲手调换、亲手虐待、亲手推向死亡深渊的,竟然是沈崇山的女儿!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当场疯癫!
林晓梦呆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在讲台上那个她曾经百般鄙夷、肆意欺凌的姐姐身上。沈念舟沈崇山的女儿那她……她是谁她这十八年引以为傲、费尽心机抢来的一切,她赖以为生的林家千金身份……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偷窃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像一滩烂泥瘫在椅子上。
王金梅瘫在地上,裤裆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散发着骚臭的湿痕。她失禁了。沈崇山……她竟然帮着林晓梦那个假货,百般刁难、污蔑、差点逼死沈崇山的亲生女儿!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甚至人间蒸发的凄惨下场!极致的恐惧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教室里的其他家长,此刻也终于从石化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加汹涌的哗然和难以置信!
天啊!沈崇山!
林晚秋……不,沈小姐,竟然是沈董的亲生女儿!
难怪!难怪她敢……
我的老天爷!林家……他们竟然偷换了沈家的孩子!
还虐待沈家千金!这……这简直是找死啊!
那个林晓梦是个假货!
王金梅这个蠢货!她完了!彻底完了!
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教室,看向林家夫妇和林晓梦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鄙夷、唾弃和……一丝恐惧。看向讲台上那个平静少女的目光,则瞬间充满了敬畏、同情和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教室外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停在了教学楼下方!
几名穿着笔挺警服、神情严肃的警察,在一位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沈崇山的首席特助李铭)的引领下,快步走进了教室。李铭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精准地落在讲台上那个虽然穿着旧校服、脊背却挺得笔直的少女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敬意。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晰有力:
沈小姐,沈董正在赶来的路上。警方已经介入,相关涉案人员,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瘫软如泥的张爱华、跪地发抖的林国强、昏迷的林晓梦和失禁的王金梅,一个都跑不了。
为首的警官上前一步,出示证件,声音冷硬:张爱华,林国强,林晓梦,王金梅!你们涉嫌遗弃罪、虐待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伪造身份、诬告陷害以及教育系统职务犯罪!现在依法对你们进行传唤!带走!
冰冷的手铐,在日光灯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不!不要抓我!我是她妈!我是她亲妈啊!张爱华像是被手铐的寒光刺激到,猛地爆发出凄厉的哭嚎,手脚并用地想扑向讲台,却被两名高大的警察毫不留情地架住胳膊,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锁住了她枯瘦肮脏的手腕。
亲妈李铭特助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冰冷的怒意,张女士,亲子鉴定报告就在地上,需要我帮你捡起来,再念一遍上面的结论吗‘排除生物学亲子关系’!你调换婴儿、虐待沈董亲生骨肉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我……我……张爱华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剩下绝望的嚎哭和挣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昔日刻薄凶狠的嘴脸只剩下丑陋的狼狈。
林国强像一滩烂泥被拖起来,手铐加身时,他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恐惧,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沈……沈董……饶命……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挪用帮扶金、配合张爱华调换孩子、默许甚至参与对沈念舟的虐待……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昏迷的林晓梦被女警粗暴地拍醒,冰冷的手铐铐上她纤细的手腕时,她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放开我!我是林家小姐!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无辜的!都是他们!是他们调换的!不关我的事!
她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眼神怨毒地射向讲台,林晚秋!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抢了我的……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晓梦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上!动手的是架着她的女警,眼神冰冷厌恶:闭嘴!人赃并获,还敢污蔑沈小姐带走!
王金梅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像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肉,被警察嫌弃地拖了起来,手铐铐上,裤裆的湿痕在地上拖出一道污迹。她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她收受林家孝敬、包庇林晓梦、诬陷沈家千金……她的职业生涯,她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画上了句号。
四人如同四条丧家之犬,在警察的押解下,在无数道鄙夷、唾弃、如同看垃圾般的目光注视下,踉跄着、哭嚎着、尖叫着被拖出了教室。刺耳的警笛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带走了一场持续了十八年的罪恶与荒诞。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又灌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和不可思议的寂静。所有家长的目光,都敬畏地、复杂地聚焦在讲台上那个始终平静的少女身上。
李铭特助快步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语气带着绝对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沈小姐,您受惊了。沈董的专车就在楼下,您看是现在离开,还是……
李叔叔,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神色各异的家长,稍等几分钟。
我转向台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带着大仇得报后的空茫和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我拿起讲台上那个小小的MP3,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这一次,播放的不是林晓梦的录音,而是王金梅那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声音:
【……晓梦妈妈,你放心!林晚秋那个垃圾,我早就想清理出去了!这次月考就是个机会!你放心,监控那边我会打招呼……】
【……哎呀,你太客气了!这新款手机……给晓梦的好好好,晓梦这孩子争气,懂事!不像那个讨债鬼……】
【……助学金的事包在我身上!不就是走个流程嘛,反正名额给谁不是给当然要给晓梦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林晚秋她也配……】
一段段清晰的录音,揭露着王金梅如何收受贿赂(新款手机)、如何承诺在监控上做手脚诬陷我、如何利用职权将本该属于真正贫困学生的助学金名额违规操作给林晓梦!
台下的家长们彻底愤怒了!
败类!教师队伍的败类!
原来助学金是这么来的!
怪不得林晓梦穿名牌用新款手机!
报警!这种蛀虫必须严惩!
我们孩子竟然在这种人手下读书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群情激愤!录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王金梅钉死在耻辱柱上,也点燃了所有家长对教育公平被践踏的怒火。
李铭特助适时上前一步,对着麦克风,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沈氏集团特有的分量:各位家长,请放心。沈氏集团法务部将全力协助警方,彻查王金梅及育才中学相关责任人所有违纪违法行为!我们保证,会给所有学生和家长,一个公正的交代!任何践踏教育公平、戕害学生身心的人,必将付出代价!
他的话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家长们愤怒的情绪被稍稍安抚,看向沈家特助和我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信任和感激。这场闹剧般的家长会,终于在我亲手掀起的惊涛骇浪和沈家雷霆万钧的介入下,落下了帷幕。
走出教学楼,初夏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眼,适应着这久违的、真实的、不再被阴霾笼罩的光明。楼下停着三辆线条流畅、气势沉稳的黑色轿车,中间那辆加长款的旁边,站着两个和教室门口保镖同样装束的彪形大汉,神情肃穆。
李铭特助快步上前,恭敬地为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就在我准备弯腰上车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学楼侧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少年。
他很高,身形有些清瘦,穿着和我同款的、洗得发白的育才中学校服,背着一个磨损严重的旧书包。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梧桐树投下的斑驳光影里,隔着一小段距离,安静地看着我。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跳跃在他柔软微卷的黑发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皮肤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带着点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沉静的深潭,又像蕴藏着星光的夜空,清澈、沉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探究,有尘埃落定后的释然,甚至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共鸣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我的心弦。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划过。
他是谁
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他似乎想上前一步,嘴唇微动,但最终只是站在原地,对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眼神似乎在说:我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然后,他转身,背影很快消失在教学楼侧面的小路上,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无声无息。
沈小姐李铭特助轻声提醒。
我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和疑惑,弯腰坐进了宽敞舒适的后座。车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真皮座椅柔软而富有支撑力,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
车子平稳启动,驶离了这座承载了我太多痛苦和屈辱的校园。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那些曾经觉得灰暗压抑的楼宇、嘈杂的市井,此刻在阳光下,竟也显出一种奇异的鲜活。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近乎虚脱的平静,以及一丝……对未知未来的茫然。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片被高大绿植和森严安保环绕的静谧区域。穿过气派的雕花铁门,眼前豁然开朗。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如同巨大的绿色绒毯铺展,精心设计的园林景观错落有致,远处,一栋线条简洁流畅、极具现代艺术感的白色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遗世独立的艺术品。
这就是沈家。
车子在主宅前宽阔的廊檐下停稳。车门再次被恭敬地打开。
我踏出车门,脚下是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抬眼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台阶上。
沈崇山。
他比财经杂志封面上看起来更显年轻,身姿挺拔如松,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少了几分商界巨鳄的凌厉迫人,多了几分居家的沉稳。他的五官深邃,眉宇间依稀能看出与我相似的轮廓,只是线条更为硬朗。此刻,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
那眼神太过复杂,包含了太多沉甸甸的东西。失而复得的狂喜、失职的沉痛愧疚、小心翼翼的探寻、以及一种想要靠近却又怕惊扰的克制……种种情绪交织翻滚,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疼惜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没有夸张的拥抱。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我几秒,仿佛要将这失散了十八年的女儿的模样,一寸寸刻进骨血里。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直到在我面前站定。
一股淡淡的、清冽好闻的雪松混合着沉稳烟草的气息传来。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我的头顶。
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陌生却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穿透了发丝,熨帖了灵魂深处那十八年积累的冰冷和创伤。
念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回家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和一个落在头顶的、带着无尽愧疚与珍重的轻抚。
回家二字,像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我心中某个紧锁的阀门。
鼻尖猛地一酸。
十八年阁楼里的冰冷孤寂,父母刻薄的谩骂,王金梅恶毒的羞辱,林晓梦得意的嘴脸,安眠药的苦涩……所有积压的委屈、不甘、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在这个从未感受过的、带着疼惜的温暖触碰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
沈崇山的手明显地僵了一下,随即,那落在头顶的手掌,带着更深的疼惜和笨拙的安抚,轻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属于父亲的强大力量和保护欲,缓缓地、坚定地环过我的肩膀,将我轻轻拥入一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
这个怀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雨,坚实得如同永不坍塌的堡垒。
我僵硬的身体,在那温暖的包裹和头顶温柔的安抚下,一点点地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像是被泡进了温水中,酸涩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他质地精良的西装外套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一小片布料,仿佛要把过去十八年的所有苦涩,都在这一刻无声地倾泻干净。
沈崇山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宽厚的手掌,一遍遍,无比耐心地、带着无尽后怕和失而复得的珍重,轻轻拍抚着我的背脊。像安抚一个在外漂泊太久、受尽委屈终于归家的孩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将相拥的父女身影拉长。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悲伤、汹涌的愧疚,以及一种历经劫难后终于回归港湾的、沉甸甸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啜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沈崇山这才稍稍松开手臂,但依旧虚揽着我,低下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动作笨拙得像个新手父亲。
别怕,念舟。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抚平一切风浪的力量,都过去了。从今往后,爸爸在。沈家就是你的家,谁也欺负不了你。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爸爸会让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庭院外的方向,仿佛穿透空间看到了那些已被警方带走的人,那里面蕴含的冰冷怒意和上位者的威压,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寒。
我抬起依旧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威严与疼惜交织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一时说不出话。
来,我们进去。沈崇山牵起我的手,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你的房间都准备好了,看看喜不喜欢还有,爸爸让厨房准备了你这个年纪女孩子可能喜欢的点心……他一边走,一边低声絮叨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讨好和弥补,试图用这些琐碎的安排,驱散我心中的阴霾。
穿过宽敞明亮、处处透着低调奢华的大厅,旋转楼梯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二楼东侧,一整面墙的雕花木门被推开。
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这是一间大到超乎我想象的卧室。整体色调是柔和的米白与浅灰,点缀着温暖的原木色和清新的薄荷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宽敞的露台,正对着后花园精心打理过的玫瑰园,此刻花开正艳,微风送来阵阵甜香。阳光毫无遮挡地洒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房间正中,是一张铺着柔软丝绒床罩的宽大公主床,床头挂着简约而精致的艺术画。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宽大舒适的书桌,旁边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柜,里面已经摆满了崭新的书籍,从经典名著到最新的学科资料,一应俱全。书桌旁,甚至还有一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白色三角钢琴。
衣帽间、独立卫浴……所有设施都崭新、精致、一尘不染,充满了用心布置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好闻的柑橘与铃兰混合的清新香气。
时间仓促,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就按设计师的建议布置了。不喜欢我们随时换。沈崇山站在门口,目光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看着眼前这明亮、温暖、宽敞、精致得如同童话里公主房间的一切,再对比记忆中那个阴暗、狭窄、堆满杂物、只有一扇小气窗的冰冷阁楼……巨大的反差,像一记无声的重锤,再次狠狠砸在心口。
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一种更加汹涌的酸楚和委屈,混杂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原来……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属于女儿的房间,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我本可以拥有这样的十八年。
沈崇山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眼中再次泛起的水光和情绪的波动。他上前一步,再次轻轻拥住我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承诺:
念舟,这只是一个开始。爸爸欠你的,沈家欠你的,我们会用一辈子来弥补。这个房间,这个家,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沈家,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厚厚一摞崭新的高考复习资料上,眼神更加柔和:爸爸知道,你一直想参加高考,靠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很好!爸爸全力支持你!沈家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只要你需要,随时为你准备!爸爸相信你,我的女儿,一定是最棒的!
高考……
这两个字,瞬间将我从巨大的情绪漩涡中拉回了现实。
是的,高考!那是我前世错过的机会,是我今生重生后,除了复仇之外,最想紧紧抓住的、改变命运的钥匙!我要堂堂正正地走进考场,用实力证明林晚秋的价值,彻底洗刷前世的污名和遗憾!
眼中的水光被一种更加明亮、更加坚定的光芒取代。我抬起头,迎上沈崇山鼓励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嗯!我要参加高考!
沈崇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赞赏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下来的、属于父亲的笑容:好!爸爸陪你!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却又无比充实。
沈崇山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我。他不再是财经新闻里那个叱咤风云、高不可攀的商业巨鳄,而是一个笨拙地学习着如何做父亲的男人。他会在我复习到深夜时,亲自端来温热的牛奶和精致的点心;会在我解出一道难题露出笑容时,像个孩子一样跟着开心;会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过去的喜好和兴趣,然后不动声色地让那些东西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沈家动用了顶级的资源。几位在高考领域享有盛誉的退休名师,组成了专门的辅导小组,针对我的薄弱环节进行一对一的强化提升。他们的教学深入浅出,经验丰富,加上我前世积累的底层经验和重生后更加清晰的思维,学习效率突飞猛进。曾经觉得晦涩难懂的知识点,在名师的点拨下豁然开朗。书桌上堆积的试卷和笔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
而关于林家夫妇、林晓梦和王金梅的处理结果,也如同沈崇山承诺的那样,迅速而彻底地到来。
李铭特助会定期向我汇报进展,语气平静而专业,却足以让那些施暴者永无翻身之日:
张爱华、林国强:遗弃罪、虐待罪(情节特别恶劣)、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挪用帮扶金、助学金累计超过三十万)、伪造身份(调换婴儿)等多项罪名成立。因数额巨大、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数罪并罚,一审分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十二年。名下所有非法所得房产、车辆、财物全部没收并拍卖,所得款项用于退赔被挪用的公款及补偿真正需要帮扶的职工子女。二人不服上诉,二审维持原判。
林晓梦:因冒领助学金(数额较大)、参与诬告陷害(情节严重),且已满十八周岁,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因其也是婴儿调换案的受害者,身世真相对其造成巨大冲击,精神评估不稳定,目前在指定医疗机构接受强制治疗。其名下所有用赃款购买的奢侈品、手机等已被追缴。沈董念其也是受害者,未进一步追究其过往对您的具体欺凌行为(但相关证据已固定),但勒令其永远不得再出现在您面前。
王金梅:严重违反教师职业道德,收受贿赂(新款手机、购物卡等)、滥用职权(违规操作助学金名额、意图篡改监控诬陷学生)、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被开除公职,永久吊销教师资格证。其收受的贿赂及利用职权获得的非法所得已被追缴。同时,因其行为涉嫌职务犯罪(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已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预计刑期在三年以上。育才中学校长、分管副校长等相关责任人因监管不力、失职渎职,均被免职并接受纪律审查。
另外,沈董已责成集团法务部和公关部,向所有被林家冒领过帮扶金、助学金的真正困难家庭和个人,进行了全额补偿并致歉。同时,沈氏集团设立了专项‘崇学’基金,用于长期、透明地资助品学兼优的寒门学子,杜绝类似事件发生。相关新闻报道已低调发布,舆论反响正面。
听着这些尘埃落定的结果,我心中一片平静,再无波澜。那些曾经将我踩入泥泞的人,终于被他们自己的罪恶彻底埋葬。正义虽迟,但到。这就够了。
我的生活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高考上。沈家为我创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学习环境,安静、舒适、资源充沛。心无旁骛之下,我的状态越来越好,模拟考的成绩一次次刷新,排名稳步提升,甚至开始冲击年级前列。
高考前三天。
沈崇山难得地没有去公司,而是在早餐桌上,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狭长盒子。
打开看看。他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依言拆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钢笔。笔身是深邃的星空蓝,点缀着细碎的银色星芒,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笔尖是18K金的,线条优雅流畅。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踏实的力量感。
百利金的星空系列,限量款。沈崇山看着我,眼神认真,爸爸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但希望这支笔,能陪着你走进考场,写下你人生新的篇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念舟,无论结果如何,你在爸爸心里,都是最棒的。沈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握紧了那支沉甸甸的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下,是温热的暖流。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努力学着做父亲的男人,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而坚定的笑容:
谢谢爸。我会加油的。
爸。这个称呼,我练习了很久,此刻终于自然地说出口。沈崇山的身体明显一震,眼中瞬间涌起巨大的惊喜和难以言喻的激动,甚至泛起了一丝水光。他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好!
六月七日,晴空万里。
沈家那辆低调却气势十足的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在了市一中考点外。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送考家长和紧张兴奋的考生。
车门打开。
我穿着一身舒适整洁的浅色运动服,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背着装了准考证和那支星空蓝钢笔的透明文件袋,走下车。
阳光有些晃眼。我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熟悉的校门,看着上面悬挂着的鲜红励志横幅,看着周围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或故作轻松的年轻脸庞。
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是夏日的草木清香,还有……自由和希望的味道。
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一种历经淬炼后的平静和胸有成竹的笃定。
念舟,沈崇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也穿了件休闲衬衫,少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温和,放轻松,正常发挥就好。爸爸在外面等你。
我转过身,对上他充满鼓励和信任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然后,我转过身,挺直脊背,迈开脚步,汇入了走向考场的人流。
步伐,沉稳而坚定。
前世那扇冰冷的、通向死亡深渊的阁楼小窗,早已被彻底封死。
今生这扇敞开的、洒满阳光的考场大门,正等待着我,用手中的笔,亲自书写一个截然不同、光芒万丈的未来。
属于沈念舟的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