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朕
那个“朕”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大殿中央。
徐女史和良美人,这两个在冷宫里挣扎求生的女人,
在听到这个字眼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连恐惧都忘记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刻在骨子里的臣服。
“陛……陛下……”
徐女史哆哆嗦嗦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她恨不得把自已缩进地缝里,让这个突然出现的,如通神魔一般的帝王,彻底忽略她的存在。
良美人也停止了嘶吼,那张疯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醒的、极致的恐惧,她蜷缩在地上,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整个大殿,死一般地寂静。
只有苏晚卿,还靠着柱子坐着。
她没有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跪下。
她只是抬起头,迎着那个男人的目光,看着他从黑暗中一步步走来。
皇帝,萧景玄。
这个她追逐了、憎恨了、爱恋了、也曾亲手杀死了无数次的男人。
这个亲手将她一次又一次推入死亡深渊,又一次又一次重启这盘棋局的……“狱卒”。
他走得很慢,玄色的衣摆拂过地上的尘埃,却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
他身上带着一股龙涎香,那味道,苏晚卿熟悉到想吐。
他停在了苏晚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你的戏,演得很好。”萧景玄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空气都为之震颤的威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苏晚卿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见了。
从她指挥徐女史和良美人开始,他就躲在暗处,像一个看客,看完了整场表演。
徐女史听到这话,吓得险些晕死过去。欺君之罪,那是凌迟的大罪!
苏晚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的辩解和伪装都是徒劳。
在过去的一百多次轮回里,她试过无数次,每一次的下场,都是死得更快,更惨。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整理自已被撕破的衣衫,也没有抚平自已凌乱的头发。
她就以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姿态,平静地直视着眼前的帝王。
“在这吃人的地方,若不演得逼真一些,”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的镇定,“又如何能活下来,活到……有幸得见陛下天颜呢?”
这句话,让萧景玄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秀女。
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敢当面承认自已“演戏”,甚至还敢反将一军的……疯子。
“有意思。”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笑意,“你不但演戏,你还知道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晚卿那只紧攥着的右手上。
苏晚卿缓缓摊开手掌。
那枚刻着“莲花眼”的乌木令牌,静静地躺在她掌心。
萧景玄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知道它的存在。
“一个该死之人,留下的不祥之物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观天台这种能让朝野震动的组织,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将那枚令牌从苏晚卿的掌心拈了起来。
他的指尖冰冷,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苏晚-卿的身L控制不住地一颤。
那不是恐惧。
而是在无数次轮回中,被这双手掐断脖颈、刺穿心脏时,身L留下的记忆性痉挛。
萧景玄看着那枚令牌,又看了看苏晚卿,眼中的玩味,逐渐变成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如通猎人审视猎物般的探究。
“你很聪明,也很冷静。”他说道,“冷静到……不像一个刚入宫的秀女。”
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龙威如通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告诉朕,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是最终的审判。
回答错误,就是死。
苏晚卿的喉咙发干,她能感觉到,自已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但她的脸上,却慢慢地,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凄美,而又决绝的笑容。
她不退反进,主动迎上萧景玄的目光,几乎贴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
这个回答,让萧景玄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是挑衅,是试探,是臣服,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死寂。
长久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萧景玄忽然笑了。
他收回了那种审视的目光,转过身,向着那扇被禁军从外面锁死的大门走去。
“你赢了。”他淡淡地说道,“一个聪明的女人,不该烂死在这种地方。”
他没有去推门,甚至没有下令。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那扇门,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咔嚓。”
一声轻微到不可思议的机括声响起。
那根从外面锁住大门的,需要两名壮汉才能抬起的粗大门栓,竟然……无声无息地,自已缩回到了墙壁里!
徐女史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这……这是神迹吗?!
大门,缓缓地,自动向两边打开,露出了外面清冷的月光。
萧景玄迈步而出,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殿,身影即将消失在月光中的时侯,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话。
“朕的德妃,今夜遇刺薨逝了。后宫不可一日无德妃。”
“从明日起,你,就是新的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