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丽丽搬走了,石桥镇她待不下去了。
……
“想买啥买啥。”
阴历二月十九,石桥镇大集,下午网吧不是很忙,秋红姐递给我二十块钱,让我去集上逛逛。
去年腊月二十四,也是石桥镇大集,那天,我妈跑了、我爸被车撞死了。
“姐你要啥,我给你带回来!”
但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我高兴的接过钱,问秋红姐一句。
“不用管我,买你自个喜欢的东西就行。”
秋红姐摆摆手,催促我赶紧去吧。
“那我看着给你买了。”
我说了一句,笑着跑出网吧。
秋红姐原本让我骑她的自行车,但我嫌在集上牵着车不方便,看车的地方寄车还得花两毛钱,就没骑。
反正也不是很远,我一路小跑,穿过几条胡同小道,也就二十分钟。
大集在河滩上,卖布料成衣的、卖菜水产肉类的、卖工具农具的,还有远处几个冒着烟的灶台,卖热腾腾的羊汤、煎包之类吃的,看上去凌乱,又有序的划分开区域。
集上人很多,大人领着孩子,尘土飞扬的河滩上显得有些拥挤。
这年代超市还没有在乡镇普及,就算有这么一家,卖的东西也很有限。镇上和村里的人,买菜买衣服啥的,还是要赶集。
我对衣服啥的不感兴趣,肉菜啥的也不需要,网吧不能做饭。兜里揣紧那二十块钱,随意的逛逛,看看有没有好玩的小玩意。
逛了大半个小时,我在一个书摊前面停下。
还珠格格、梅花烙、边城浪子、多情剑客无情剑……言情、武侠小说比较多,练习册那么大的一本,一部小说往往要印成好几本,泛黄发黑的纸张印刷粗糙。
许多镇上中学的学生趁着中午放学,跑到集上玩,凑在书摊前看的津津有味。他们大多没什么钱,买不起书,只能这样蹭着看。
偶尔也有小青年过来,蹲在边上随便翻翻,然后跟老板小声嘀咕几句,老板接着从后面掏出一本书给他。
“不买别看哈。”
老板把几个学生手里的书夺过来,合上重新摆在摊上。
几个学生嘀咕几句,接着起身离开。
“妈的都看完了还买个屁。”
老板骂了一句,看到我站在边上,冷着脸说一句。
“不买不准看哈。”
我也才十八九岁,显然,他把我也当成蹭书看的学生了。
“谁说我不买。”
瞧不起人,我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但我不买这些小说,老板,你有没有那种书。”
“呵呵,有,有的是。”
老板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接着回到摊里面,从马扎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写女学生的,班长、学习委员啥的七八个女的呢,你们学生最爱看了。”
“啥班长、学习委员……”
我接过来随手翻了两页,不禁皱眉。
这一页咋就几个字,全都是省略号。
紧接着,我再细看两眼,瞬间脸颊滚烫。
“我不要了!”
这不是我要的书,我连忙塞给老板。
“唉~!你这个学生,看完不要了,那不白看了,你哪个学校的!”
见我不买了,老板瞬间不乐意了,还想吓唬我。
我可不是学生了,他吓不到我。
“谁说我不买!我是不买这种书!”
“那你要买哪种!”
“我要买那种,就是那种教人计谋的书!”
“计谋?”
老板一怔,接着趴下身子,在摊中间翻了翻,找出一本。
“这个。”
我接过一看,同样印刷粗糙的一本小册子,有些卷边的封面上写着‘三十六计’几个字。
我随手翻了翻,满脸高兴,就是这种书!
通过丽丽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光用蛮力不行,得靠智慧!
智慧咋提升,看书啊,不是说了吗,书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多少钱。”
“呐,你看后面有印刷价,九块九,我看你也是诚心想买,就给六块吧。”
“两块钱。”
“不是,你这孩子咋讲价呢,哪有你这么讲价的。”
老板眼睛一瞪,又是一阵摆手。
“算算算,给五块钱算了。”
“就两块,不卖拉到。”
我放下书,假装要走。
这一招在大集上百试百灵。
“回来回来吧。”
见我已经走了两三步,老板连忙把我叫住。
“都乡里乡亲的,赔死我算了,两块钱拿走。”
我得意的笑笑,转身回来。
他说赔死了,顶多也就赔一两块,他当我不知道,那个印刷价根本不准,他要是不卖,指不定没人买全赔手里了呢。
掏出一张十块的递过去,老板把书和找的八块钱递给我。
看到我走了,老板嘴角笑笑,又挣了一块五。
我拿着书,继续在集上闲逛。
又逛了大半个小时,也没啥感兴趣的。
到卖吃的地方,给秋红姐称了二斤刚出锅的肉煎包,怕凉了揣在怀里,一路跑回网吧。
“姐,趁热乎,快吃吧。”
“你咋知道我馋煎包了。”
看到一面焦酥,一面松软,直冒油的热煎包,秋红姐满脸开心。
我就知道,秋红姐肯定喜欢。
除了漂亮衣服之外,秋红姐就喜欢吃好的吃,网吧里进的零食,她都得先尝尝,就算没啥吃的,她也得抓把瓜子磕着。
“真香,快,一起吃。”
秋红姐直接用手捏起一个,咬了一口,还有些烫,一边用手捂着嘴哈气,一边招呼我。
“姐你吃吧,我不饿。”
我坐在边上,翻开那本三十六计看起来。
“啥书啊这么好看。”
秋红姐凑过来,瞅了两眼就摇摇头走开。
没意思,哪有煎包来的香。
我却不这么觉得,这书里写的越琢磨越有意思,看的我津津有味。
“对了,这是你的工资。”
吃完煎包,秋红姐从抽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六张崭新百元大钞,笑着递给我。
“按阳历,今天是一号,发上个月工资。”
“这……不对啊。”
我看了一眼,连忙又转向秋红姐。
“我上个月就干了二十来天,咋给我发六百。”
“多发你还不乐意了啊,傻小子,你干得好,剩下的是奖金。”
“我……”
“废什么话,让你拿着就拿着!”
秋红姐大大的眼睛一瞪,直接把钱塞我手里,又是笑笑。
“这可是我专门去信用社给你换的新票。”
“……谢谢姐。”
我拿着钱,一阵感动,不知道该怎么说。
秋红姐却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接着坐回吧台,又嗑着瓜子看电视去了。
但我咋能赚秋红姐的便宜呢。
第二天早上下了包宿,我收拾打扫完,跟秋红姐说了句就跑出去。
等到十点多,来了一个师傅,在厕所外间装上一个摄像头。
两百块钱,只拍外间不拍里间,这么一来,秋红姐就能放心晾裤衩子,不用再担心被人弄脏了。
“真是个傻小子!”
听我说完,秋红姐愣了半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最后忍不住眼圈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