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清漪,曾是骠骑将军萧珩口中伉俪情深的发妻。
直到他凯旋,带回那个挺着孕肚的柳如烟。
你不负我,我必倾心;你若负我,我便要夺你全族坟头!
十八年蛰伏,步步惊心,刀刀见血!
恶毒婆婆、负心汉与新欢的骨灰还未冷透,孽种早已黄泉探路。
曾经践踏我尊严的萧家,如今每一寸砖瓦都烙着我沈清漪的名!
这滔天权柄!这泼天富贵!这将军府百年基业——都只能姓沈!
1
并蒂海棠裂
世人皆知骠骑将军萧珩爱妻如命。
结发十年,他为我拒尽姝色,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苦守空闺三载,终迎他凯旋。
府邸最高台阶上,我翘首以待他的归来。
发髻那支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是十年前萧珩亲手为我簪上的,当时他说:清漪,有我在,这辈子你都是萧家唯一的女主人。
如今步摇上的并蒂海棠花在阳光下闪着光,我等了三年的男人,却径直从我面前走过,走向了队伍后方一辆不起眼的青呢小马车。
车帘掀开,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搭上了萧珩的手臂,随后一个身着水碧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出。
她面容清丽,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楚楚可怜,尤其刺眼的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初春薄衫下清晰可见!
清漪,我回来了。
萧珩语带着歉意,手臂却紧护那女子。
周围的仆人噤若寒蝉。
我看见春桃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可却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目光无法移开女子微隆起的小腹。
萧珩的目光扫过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柳如烟,战场上救下的孤女,怀了我的骨肉。从今往后,她是府里的姨娘。
我的骨肉四个字,他说得坦坦荡荡。
正如三年前出征时,他抱着我说等我回来一样自然。
可我记得,他曾在祖宗牌位前立誓,此生唯我一妻。
我记得,他把京中贵女的庚帖都扔在地上,说我萧珩的妻子,只有沈清漪。
一千多个日夜的焚香祷告,闻捷报时的狂喜,听他中箭时的彻夜难眠......
原来都成了笑话。
恭喜将军凯旋。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间挤出来,苦涩又无力。
萧珩松了口气,眼底浮起一丝赞许:
你向来识大体。
他又看向柳如烟,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道:
如烟怀萧家子嗣有功,府里的中馈,以后你们二人一同打理。
听完他的话,我袖中握着账本的手又紧了几分。
一同打理
这十年,从他还是个校尉时起,府里的柴米油盐、人情往来,哪一样不是我亲手操持就连他出征前带走的寒衣,都是我连夜领着绣娘赶制的。
清漪经验足,多担待些。
他还在说,说话时目光在柳如烟肚子上打了个转后,忽然冷下来:
切莫让琐事扰了柳姨娘,伤了萧家的血脉,这是头等大事。
春桃扶着我转身时,我看见柳如烟怯生生地往萧珩怀里缩了缩,眼角却飞快地瞟了我一眼。
那眼神哪里有半分怯懦,分明藏着胜券在握的得意。
回到正房,我摘下那支并蒂海棠花步摇。
簪头的并蒂海棠花上的明珠,不知何时竟裂开了一道细纹。
对着那道裂缝,我失神了许久,才清醒的认知到:这裂纹恰似我和萧珩之间关系的写照。
夫人。春桃红着眼圈要说话,却被我抬手止住。
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
战场三年,人心易变。等他回过神来,总会记起我们十年的情分。况且府里中馈哪有那么好打理,多个人多把手,也省得我费心费力!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支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收起,固执地想着:改日找个能工巧匠修复了它,总该能恢复如初的。
这是我第一次,原谅了他。
2
听雨轩易主
第二次原谅,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
柳如烟站在廊下,怯生生地抚着小腹:
如烟只想安心为将军生下孩儿,只是前些日子舟车劳顿,身子实在有些不爽利,不知府上可有安静些、宽敞些的院子能晒到日头的便好。
她话没说完,萧珩的目光已经落在我身上。
语气是惯常的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东边那个带小花园的听雨轩敞亮又安静,能否借如烟住到孩子生下来
借
这府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哪样不是他萧珩的偏对我用这借字,倒像是我占了他的地。
那他是否还记得,这听雨轩,是婚前他亲手设计并送给我的院子,也是我夏日最爱去消暑的雅致院落!
我正要开口,萧珩忽然出声,打住我的话:
还有,大夫说如烟的胎象有些虚,需要些老山参温补。你母亲留下的那支百年老参,能否先送过去
他顿了顿,像是怕我不依,又补了句:本就是留给我萧家的长子的,不是吗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闷。
那支老山参,是我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塞给我的,说女儿家总要留个救命的东西。
她那时还盼着我能为萧家开枝散叶,害怕生产时危及生命,便留下这救命的东西,却没料到,现下被索要去喂给另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原来在他眼里,我母亲留的念想,早就预定给了萧家长子,哪怕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话没说完,他目光扫过我身后,冷声再开口:
至于伺候的人...春桃你稳重,拨给如烟使唤吧,再从我院子里调两个伶俐的丫头过去。
春桃连我从娘家带来的最信任的丫鬟也要被抢走!这也是为了萧家那了不得的骨肉吗
将军!春桃躲到我身后,失声惊呼。
萧珩皱了皱眉,训斥道:不过是调去伺候人,又不是卖了你。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已经有了些不耐烦:
清漪,大方些!如烟怀着孩子,需要最好的照顾。你身为正妻,更要体谅孕妇不易,莫要小气计较!
说完,似是觉得对我的敲打不够,又眼神凌厉地说:
这就是你管的家下次是不是连阿猫阿狗一样的下人都能来冒犯我了
以下犯上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若敢再犯,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你这当家主母是否称职了!
我看着萧珩眼里肉眼可见的不耐,想起他初将府中事务交给我时抱着我说:
府里万事有你,我才放心。
好。
我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哪怕内心不断告诉自己,萧珩与我伉俪情深十年,他只是暂时被迷了心,终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
春桃哭着问我:夫人,您怎么就答应了那是听雨轩啊!是老夫人留的参啊!是我啊!
我没作声,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去吧,终究是为了将军的骨血。你平日里,不是常盼着府中添个孩子,也能热闹些么
望着柳如烟跟着萧珩往听雨轩走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母亲教我的那句话:
凡事留一线,不是为了给别人体面,是为了给自己转圜的余地。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些余地,留着留着,就成了扎向自己的刀。
我望向廊下那盆前年萧珩特地托人从边关带回来的兰草。
如今,它也快被冻死了。
就像我心里那点还没彻底凉透的念想。
但没关系。
我轻轻拂去兰草叶上的薄雪,冬天再长,也总有回暖的时候。
只是到了那时,有些东西,会如我期盼的那样物归原主吗
3
步摇易主
第三次原谅,是为了那支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
萧珩几乎夜夜留宿听雨轩。
偶尔,或许是出于一丝对正妻名分的顾及,他会踏足我的正院。
开口闭口都是柳如烟:
如烟今日胃口好了些,吃了小半碗燕窝粥。
大夫说孩子很康健,胎动有力,定是个健壮的男丁。
你库房里那尊送子观音不错,如烟瞧着喜欢,明日让人送过去给她安胎祈福吧。
清漪,你是正妻,要有容人之量。如烟性子软,你多担待些。将来孩子出生,记在你名下,也是你的嫡子,你的福气。
甚至有一次,他带着酒意,用轻佻和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如烟虽出身不如你,但在伺候人上倒是比你知情识趣些。你有空,便向她学学。
知情识趣
这四字如今听来,如芒刺骨!
过去你甘之如饴,受用非常!为何独独到了今日,竟百般嫌弃!
我一直这般,何曾改变!变得分明是你!
夫妻百夜有何恩见了新人忘旧人。
我的心,就在这样一次次的枕边风中,被寸寸冻结。
不再对萧珩的到来抱有任何期待,但依旧安静地扮演着大度主母的角色。
虽对柳如烟避之如蛇蝎,但却奈何不了有人故意偶遇。
姐姐莫怪,是将军说这步摇衬我。
柳如烟戴着它,纤弱地说道,眼底却带着抹不掉的得意。
她不提及,我都未发现,今日她发髻上簪的是萧珩送给我的那支步摇。
阳光透过步摇上的并蒂海棠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当年萧珩为我簪发时的模样。
我与萧衍相识于书院,情愫亦生于书院。
想来,他初见我那一眼便已倾心。他
不爱读书,却总寻着由头来扰我清静。
这般你来我往,情意渐浓,终是在书院后院的幽幽竹林间,互许了终身。
他亲手将那支步摇簪入我发间,将我拥入怀中,温言道:
关雎和鸣,比翼双飞;海棠并蒂,永结同心。清漪,今日簪此信物,立此誓言:有萧珩在,你便是这萧家唯一的主母,山河可移,此诺不改!
如今,那支步摇明晃晃地簪在柳如烟鬓边,上面的并蒂海棠花刺得我双眼生疼。
茫然、难堪、不甘、愤怒。
情绪杂糅,我到底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杀人诛心。
柳如烟似嫌我脸上的悲戚还不够浓,又添一把火:
将军说,这是独一无二的,只配我。
我看着并蒂海棠花上的明珠渐大的裂痕,冷笑道:
喜欢便戴着吧。
萧珩恰在此时走来,亲昵地环上柳如烟的腰,赞许道:
清漪越来越大度了。
望着他们双双离去的背影,内心一片茫然,只能不断安慰自己:
再等等,他会记起来的。
我们也曾有这般恩爱两不疑的岁月,不是吗
4
寿宴之辱
第四次原谅,是在婆婆的寿宴上。
觥筹交错间,满屋欢声笑语。
我被婆婆亲热地挽着胳膊,一路拽向宴会厅最角落的位置。
她用只有我两能听见的声音说:清漪啊,今儿个客人多,眼杂。
我看着主位上本该属于我的位置,如今却坐着柳如烟。
她穿着一身簇新的藕荷色锦裙,手被萧珩虚扶着,小腹微隆,接受着满座宾客的道贺,眉眼间的羞怯都藏不住扬眉吐气的得意。
你看如烟那孩子,怀着咱们萧家的金孙,坐主位是应当的,那是萧家的脸面,是祖宗的盼头。
见我并未因她的话而被劝服,她继续变本加厉地说:
娘不是偏心,实在是你这肚子不争气。
十年了,清漪,你嫁进萧家十年,连个蛋都没下出来。
这要是还占着主位,那些三姑六婆的唾沫星子,还不得把你淹了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笑,有人端着酒杯往主位凑,嘴里说着恭喜将军,贺喜柳姨娘。
那些声音撞在我耳朵里,闷得我喘不过气。
娘是为了你好,给你找个角落坐着,清净。
也免得那些嚼舌根的亲戚当着你的面说闲话,让你心里堵得慌。
你一向懂事大度,知道什么是轻重,对吧
婆婆拍了拍我的手背,那力道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警告。
你看萧珩多疼你,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都没催过你。可你也得体谅他啊,男人哪有不盼着有后的娘也盼着抱孙子呢。
话音刚落,她忽然松开手,拍了拍我的肩,用正好邻座的几位夫人听清楚的声音说道:
好孩子,委屈你了,先在这儿坐会儿,等会儿娘让厨房给你端点爱吃的来!
说完,她转身走到主位的柳如烟身边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我的乖孙哎,可得给奶奶争口气,早点出来。
满座的附和声、哄笑声、酒杯碰撞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兜在这角落的阴影里。
十年了,原来疼是分人的。
有孕的就是宝,没孕的,连在寿宴上占个主位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缩在角落,当个不碍眼的影子。
邻座的王夫人探头过来,假意关切:
将军夫人怎么坐这儿柳姨娘……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一道水绿色的身影晃到我面前。
柳如烟扶着腰,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撞到我身上,丫鬟们惊呼着去扶,她却捂着肚子,怯生生地抬头:
哎呀,姐姐的脚可收好。如烟命贱,但肚子里的宝宝金贵得很,万一有点事......
话没说完,主位上的萧珩和婆婆已神色担忧的走到她面前。
萧珩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我,径直攥住柳如烟的手腕:
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不舒服
对于萧珩的无视,说实话,这些时日我早已习惯。
只是一向伪善的婆婆,在满朋宾座面前也不装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十年无所出,占着正妻的位置,连个庶子都容不下!萧珩为了你不纳妾,我们看在情分上没说什么,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想害得萧家断子绝孙吗
似是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补充道:我萧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
柳如烟适时地扶住婆婆,柔声道:祖母息怒,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萧珩皱着眉看我:清漪,低个头吧,别惹母亲生气。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十年前他娶我时,在祖宗牌位前说的话:
我萧珩的妻子,沈清漪,不必跪。因为我要她永远如天鹅一般,高傲地抬着头。
那时祠堂的香雾缭绕在他发间,我以为那句不跪,是一生的承诺。
可现在,他要我低头。
我看着满座宾客的目光,那些同情、嘲讽、看好戏的眼神像针一样扎过来。
我忽然想笑。当初真该听族老的话,规规矩矩磕个头的。
是不是就因为没给萧家列祖列宗磕头,才落得今天的地步
十年了。
原来十年夫妻情分,十年婆媳相处,抵不过一个能生儿子的肚子。
他曾说要我永远高傲地抬头,如今却亲手把我的骄傲踩在脚下。
原来男人的誓言,真的会过期。
我看着帕子上亲手绣的并蒂莲,当年他说这莲花像我们。
原来并蒂莲也会谢。
是儿媳的错。,我听见自己轻声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
我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却还是弯了弯腰,众目睽睽之下,向在场的每个人道了句歉。
5
雪夜复仇
心死的那个雪夜,井里的冰都比他的话暖——这是我复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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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大雪天,下人来报:夫人,春桃姐姐她掉进井里了!
我冲到井边时,春桃的尸体刚被捞上来,手里却紧紧攥着块碎布。
我厉声喝道:说,是谁
满院下人跪倒,唯柳如烟的丫头站着,她自己偷了姨娘的翡翠镯子逃跑,失足掉下去的!
我冷笑,指着井沿砌着三尺高的青石围栏:失足她是长了翅膀,还是会穿墙术
话音未落,萧珩来了。
柳如烟立刻缩进他怀里,捂肚垂泪:将军,我怕。镯子是您赏的,我都没舍得戴。姐姐这样打罚我的人,是不是刻意为难我
萧珩柔声哄她:别瞎想。
转头对我却冷脸:清漪!如烟怀着孕,你吓着她了!不就是死了个丫鬟吗意外而已,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不就是死了个丫鬟吗
春桃,陪我十年,比亲人还亲的姐妹,在他嘴里轻飘飘一句不就是死了个丫鬟。
我举起碎布,迎着风雪,声音穿透庭院:
今日冻死在这,也得揪出真凶!将军说了,‘不过死了个丫鬟’,我萧府家大业大,不怕多死几个!
话锋一转,我的目光钉死柳如烟的丫头:藐视主母,不跪拖下去,四十大板!
丫头尖叫躲闪:夫人饶命!
我逼近:夫人萧府只有一位夫人和一位柳姨娘!连主子都分不清再加十板!
萧珩皱眉:何必为难下人
我蹲在春桃身边,合上她未瞑目的双眼:规矩是你我十年共立,主母处置下人天经地义。情分没了,我认。规矩也要废吗
管家小心问:老爷,板子
萧珩闭眼,再睁只剩狠厉,无视柳如烟的求情:打!
板子声混着惨叫在庭院回荡。
我不在乎了。
从看到春桃尸体起,萧珩的脸色、柳如烟的狐假虎威,以及萧府这虚假的安宁,我都不在乎了。
板子打裂丫头外衣,里衬花纹与春桃手中碎布完全吻合!
我踩雪上前:说!谁让你推的!
丫头崩溃:是我推的!我嫉妒她得了主子的宠!
我没再追问幕后是否有指使者,柳如烟此刻躲闪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下扒掉丫头外衣,命其在冰天雪地里面井跪下赎罪。
萧珩看丫头发抖,劝我道:清漪,何必如此狠绝留一线!
留一线当初杀害春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留一线!
我转身,脸上无波无澜说道:
掌家权是你给的。难道我只有管家之责,而无处置杀人犯之权
顿了顿,又轻飘飘重复他的话:
再则,将军不是说——‘不就是死了个丫鬟吗至于大惊小怪
柳如烟撕下伪装,冲到我面前,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姐姐好狠毒!丫鬟的命也是命!
我气极反笑:
是命。你丫鬟的命是命,我丫鬟的命就不是要我把幕后真凶揪出来妹妹恐怕也不想吧!
她哑口无言,捂脸扑进萧珩怀里。
我裹紧貂裘,揣着暖炉,静静看着那凶手在寒风里冻僵而后死去。
雪落在丫头身上,像盖了层白被。
春桃,你的仇,报了。
接下来,该我的了。
桩桩件件,谁也逃不掉。
有些血债,只有用血才能偿。
6
绝望套餐
婆婆死了,死在我精心烹制的绝望套餐里。
我那小姑子萧玉瑶,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一向嚣张跋扈。
可惜被老将军塞进一桩不情不愿的婚姻里,憋了一肚子邪火。
她不敢冲夫家撒,全招呼到我头上,尤其是我在她哥萧珩那失宠后。
可她有致命把柄——极乐寺那个花和尚海道。
我早盯着她了。
收买丫鬟,拿到她和海道私通的信件。
人有七情六欲,只要有欲望就不怕扳不倒她。
在萧玉瑶与和尚私会时,我给她们安排了场捉奸大戏
其夫家带人冲进禅房,一对狗男女当场被捉奸!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妇!我休了你!
她夫家老爷的吼声,隔着半座山都能听见,丑闻瞬间传遍京城。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婆婆正坐在廊下捻佛珠。
听到萧玉瑶和尚捉奸在床这几个词,她手里的檀木珠子啪嗒掉在地上,人直挺挺地往后倒。
我扑过去扶住她,假情假意逼出两滴泪:
母亲保重!玉瑶妹妹定是被人陷害的!京城这些闲言碎语,过阵子就散了!
婆婆听了我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吐血晕厥过去。
一击不够那就再来一刀。
我要的,是她的命。
柳如烟进府第一天,我就开始模仿她的字迹,如今派上大用场。
我仿着她口气写下一封密信:
老太婆气死最好!沈清漪又是个不下蛋的!等孩子落地,将军府就是咱娘俩的囊中物!
收买的丫鬟失手冲撞老太太,被罚跪时,不慎让信掉落。
丫鬟咬死:柳姨娘让送给她小舅子的!
老太太抓起茶盏砸向柳如烟:毒妇!盼我死!
柳如烟惊慌躲闪,动作太大,当场见红!
收买的丫鬟立刻尖叫:姨娘的孩子……!
我适时跪倒,声音悲痛欲绝:母亲!大夫说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萧家要绝后了啊!
女儿通奸身败名裂,金孙流产传宗接代的夙愿化为泡影,毒妾更是盼她早死。
桩桩件件,精准踩爆老太太所有命门。
她眼一瞪,气绝身亡,死得透透的。
葬礼上,我掏出那封密信,当众指向柳如烟,控诉:
是她!故意气死婆婆!是她!险些断送萧家唯一血脉!她是让将军府绝后的罪魁祸首!
满堂宾客的目光,唰地钉在柳如烟身上。
同情嘲讽看好戏很好,让她也尝尝这如针狠扎的目光。
萧珩想护众目睽睽,人言可畏!
况且,老太太确因柳氏气死,孩子也确实差点没了。
铁证如山,他百口莫辩,只能咬牙震怒:
柳氏品德败坏,不堪养育嫡子!待其生产后,孩子记在夫人沈清漪名下抚养!
我看着萧珩疲惫又憋屈的脸,心底只觉得痛快!
记在我名下
很好。
老太太、小姑子、柳如烟…桩桩件件,该还的债,都差不多了。
下一个,该轮到你了,萧珩。
你每日睡前,我亲手为你端去的那碗安神汤,滋味如何
7
蚀骨之痛
我知道,萧珩年轻力壮,看着能比我活得久。
要他死急不得。
得像煲一盅汤,文火慢煨,把他每一寸骨头都熬化了,才算对得起这十年。
春桃死的那次,是我唯一一次顶撞他。
自那以后,我又戴回了沈清漪的面具——那个大度得体、无可指摘的将军府当家主母。
萧珩与我之间的隔阂,似乎也随着时间消了些许。
横竖柳如烟的孩子养在我名下,自孩子出生以来,他偶尔也会来我院里坐坐,问几句家事。
在外人看来,我们竟恢复了往日的相敬如宾。
呵,相敬如宾很好。
这层温情的假象,正是我下刀最好的掩护。
他突染恶疾,缠绵病榻。
我主动揽下照顾之责。
柳如烟她跳出来百般阻挠,生怕我和萧珩旧情复燃。
我当着她和萧珩的面,干脆利落地交出中馈掌印。
得了权,柳如烟那点小心思藏不住了:
她本就不愿伺候病秧子。
只想趁萧珩活着,用将军府的势,为她儿子捞够权财。
于是,蚀骨散登场。
每次只加一点点,混进他的药汤。
他大概以为,那碗我每晚亲手端去、看着他喝干的安神汤,是我的体贴照顾
他错了。
那是送他上西天的夺命散。
一点,一点,渗入骨髓,蚕食精元。
我冷眼记录他每一次不适,看着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心如古井,静待腐朽。
这汤一煨啊,就是整整六年。
那日,柳如烟六岁的儿子萧瑞,跌跌撞撞冲进我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亲!爹爹…爹爹他…吐血了!吐了好多好多红色的!
我手中修剪花枝的银剪,当啷一声落在青石地上。
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来了。
火候,到了!
我奔向萧珩的院子,脚步踉跄,仿佛承受不住这噩耗。
冲进内室,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珩曾经锐利的眼神,此刻涣散而浑浊,透着濒死的灰败。
柳如烟扑到床边,哭喊得情真意切:将军!将军您怎么了您别吓妾身啊!
太医跪在一旁,道:将军,将军恐怕活不过今晚!
柳如烟猛地抬头,目光狠狠刺向我,:将军一向身体强健,怎么会怎么会
她说着说着,抬手指向我,恶狠狠地说: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些时日只有你能近将军的身。
她意有所指,矛头直指我这个费心费力的照料者。
我扑到床沿,握住萧珩冰凉的手,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夫君。夫君你坚持住!太医!快想办法啊!
猛地转头,泪眼婆娑却带着主母的威仪怒斥柳如烟:
妹妹慎言!夫君病重,当务之急是救命!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萧珩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我脸上,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是怀疑是怨恨还有...一丝迟来的后悔
我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唇边,仿佛要听清他最后的嘱托。
用只有他能勉强听清的气音,轻轻吐出几个字:
将军,安神汤好喝吗
萧珩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更多的黑血从口中涌出!
将军!
夫君!
满室惊呼混乱。
我惊慌地后退一步,脸上写满悲伤和无助,心底却一片荒凉。
萧珩,这蚀骨的滋味,终于熬到头了。
别急,黄泉路上,柳如烟和她那好儿子,很快就会来陪你。
8
诛心之刃
柳如烟的儿子,萧瑞自襁褓起便由我抚养。
成了我名下的嫡子,也成了我复仇棋盘上,最后也是最锋利的一颗棋子。
我要他,亲手把他的生母,推进地狱。
萧瑞垂髫时期,夜里哭闹要找娘亲。
我从不阻拦,只在他哭累时,用冰冷的帕子擦去他的眼泪,名为怜惜实为灌输思想:
瑞儿乖,莫哭了。你娘亲她不是不要你。她只是选了更重要的东西。
柳如烟按捺不住思子之情,总想偷偷接近。
我从不阻拦,甚至好心提醒萧瑞:你姨娘又来看你了。
但每一次柳如烟走后,我都会无意地点评:
唉,你姨娘今日这身衣裳,颜色太艳了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瑞儿你看,你生母又去库房拿东西了,她心里只有自己,哪有你这个儿子
方才她说话声音太大,规矩都学到哪去了瑞儿你记住,真正的贵胄,言谈举止当从容有度。
她总想教你些市井俚语。瑞儿,你是将军府嫡子,万不可沾染这些粗鄙习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柳如烟在萧瑞眼中,渐渐从娘亲变成了一个见识短浅且上不得台面的姨娘。
一个会让他下意识皱眉、感到丢脸的存在。
随着萧瑞长大,他开始接触府中事务,也渐渐听到些风言风语。
我从不主动提及往事。
我只在他困惑时,不经意地引导:
你可知为何祖母当年会突然病逝唉!有些事,你也长大了,是该知道了,但说出来怕污了你的耳朵。
你父亲身体为何亏落得如此快罢了,为人子者,还是莫要深究长辈的恩怨了。
模糊的暗示,比直白的指控更令人抓心挠肝。
我让他自己去发现那些被我精心遗漏在书房角落的证据。
少年的眼神,在真相的冲击下,渐渐变得阴鸷。
我教他读书,教他骑马,却从没教过他宽容。
我给他最好的物质,却在他心里种满对柳如烟的恨。
他越长越大,对柳如烟的厌恶就越深,甚至不肯叫她一声姨娘,只用那个女人代替。
十六年光阴,足以将一颗仇恨的种子培育成为参天大树。
萧瑞十六岁生辰,行冠礼,正式成为将军府少主。
我送了他一份大礼。
冠礼宴席上,我端起酒杯,对着满座宾客,对着端坐主位的萧瑞,声音清晰而平静:
瑞儿今日成人,可喜可贺。为娘有一事,也该让你知晓了。
我指向角落脸色煞白的柳如烟,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当年,你的祖母,并非寿终正寝。
正是你的生身母亲柳氏,为一己之私,口出恶言,生生将你祖母气死!
满堂哗然!
柳如烟尖叫:你血口喷人!瑞儿!别听她的!她是骗...
闭嘴!柳如烟话未来得及说完,被萧瑞的呵斥声止住。
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柳如烟,那眼神里已再无半分孺慕。
那是我用了十年时间,亲手培养出来的恨意。
他一步步走到柳如烟面前,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死寂的大厅:
毒妇!害死祖母!辱没门楣!
我萧瑞,以萧家少主之名,今日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来人!他厉喝,
将这贱妇,给我拖出府去!永世不得踏入将军府半步!她的东西,一件也不许带走!别脏了将军府的地!
我垂眸,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
酒入喉,冰凉,却带着大仇得报后换来的极致醇厚的回甘。
看着柳如烟像破布一样被拖出她汲汲营营十几载的将军府大门,看着她望向萧瑞那绝望到空洞的眼神。
我知道,这诛心之刃,比任何刀剑,都更致命。
柳如烟被赶出府时,身无分文。
我特意让人通融了守城的卫兵,不许任何客栈收留她。
三个月后,有人在城郊的破庙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据说死前被几个乞丐糟蹋得不成样子,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落得这般下场。
萧瑞听到消息时,正在跟一群纨绔子弟斗蛐蛐,只淡淡哦了一声,继续把玩手里的金笼:
死得好!省得碍眼,更省得总有人背后嚼舌根,拿庶出二字戳爷的脊梁骨。
从今往后,我萧瑞的母亲,只有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这萧府当家主母——沈清漪!
我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很好。这把刀,我磨得很锋利。
但,再锋利的刀也只是我的棋子,目的达到便变成了下一个目标。
下一个,轮到你了,狗男女的儿子,萧瑞!
9
孽障伏诛
萧瑞,柳如烟那个被我精心养大的好儿子,终究还是自己把脖子伸到了铡刀下。
他顶着将军府嫡子的名头,被我宠得无法无天。
斗鸡走狗、纵马伤人、强占民女…桩桩件件,我从不苛责,甚至体贴地替他善后。
用将军府的权势和银钱,一次次抹平祸事。
在柳如烟死后,我更是宠他,把他养成一个骄横跋扈、目空一切的废物。
一个迟早会惹下滔天大祸的蠢货!
这一天,来得比我想象的还快些。
十八岁那年,他在酒楼里跟三皇子起了冲突,不仅掀了皇子的桌子,还口出狂言:
你不过是个没实权的皇子,也敢在我将军府的人面前摆谱我爹是萧大将军!我娘是将军府主母!这京城,我横着走!
更作死的是,他挥鞭抽伤了上前阻拦的三皇子近卫!
三皇子震怒,当场就把他捆回了宫里。
府里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劝我赶紧去求情。
我却慢条斯理地换上一身素净至极的衣裳,未施粉黛,直奔皇宫。
我跪在大殿上,姿态恭敬:
陛下,臣妇沈清漪,教子无方,罪该万死!特来向三殿下请罪!
三皇子余怒未消,冷着脸看着我。
我跪在殿中,泪如雨下,字字珠玑:
殿下!逆子萧瑞,骄纵成性,辱骂皇子,伤及近卫,闯下弥天大祸!臣妇身为嫡母,未能严加管教,致其酿此大祸,愧对萧氏列祖列宗,更愧对陛下与殿下隆恩!
说到此处,我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深明大义道:
臣妇不敢奢求陛下和殿下宽宥逆子!只求按律处置,不必徇私!
此言一出,连三皇子都微露惊讶之色,他本以为我是来哭诉求情的。
沈夫人,你...萧瑞毕竟是萧将军唯一的血脉。
我惨然一笑,用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清的声音说道:
殿下明鉴!正因他是萧家唯一的男丁,臣妇才更不能姑息养奸!
将军一生忠勇为国,若知有此等辱没门楣、祸国殃民的不肖子孙,九泉之下亦难瞑目!
臣妇宁受剜心之痛,也绝不让此等孽障,玷污萧家百年忠烈之名,更不容其日后为祸朝廷、贻害百姓!
我再次叩首:逆子恶行,罄竹难书!今日敢惊扰殿下,明日就敢犯上作乱!今日敢伤殿下近卫,他日就敢......
我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然后,我呈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罪状——上面详细罗列了萧瑞这些年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累累恶行。
此乃逆子历年所犯罪行!臣妇不敢有丝毫隐瞒,请陛下圣裁!
看着那厚厚一叠罪状,陛下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已是铁青一片!
他猛地一拍御案,怒喝:
好一个忠烈之后!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孽障!萧氏沈氏,深明大义,忠勇可嘉!然此子罪不容诛!拖下去杖毙!即刻行刑!
我悲痛欲绝,几乎瘫软在地,被宫人搀扶出殿。
萧瑞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哭喊着娘亲救我。
他大概到死都不明白,那个平日里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的娘亲,为何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推了一把,把他送进了鬼门关。
行刑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春桃的牌位上香。
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我看着牌位上春桃两个字,忽然笑了。
柳如烟死了,萧瑞死了,萧珩也死了。
当年害死你的,伤害我的,一个都没剩下。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像极了春桃死的那天。
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凉丝丝的。
这将军府终于清净了。
10
独掌萧家
将军府啊太大了,雪下得太静,竟连个说天亮了的人都没有。
我站在了空荡荡的正厅,看着桌案上并排放着四个牌位:春桃的,婆婆的,萧珩的,还有萧瑞的。
却唯独没有柳如烟的,因为...这辈子我都是萧家唯一的女主人。
萧家的祖坟,她柳如烟还不配!
十六年了!
从春桃死在井里的那个雪夜,到柳如烟被乞丐糟蹋死在破庙,再到萧瑞被皇子杖毙于市……
我亲手把这些名字一个个刻上牌位,像完成一场漫长的祭祀。
我做这些,一半是为了春桃。
另一半,是为我自己。
为萧珩在祖宗牌位前说我妻清漪不跪的誓言,为他后来那句低个头吧冷漠;
为他亲手设计的听雨轩,为他转头就送给柳如烟的决绝;
为我母亲留的百年老参,为他说本就是留给萧家长子的理所当然。
我曾以为,十年夫妻情分,深厚稳固。
却不及突然出现的女人。
我曾以为,十年婆媳关系,如亲如友。
却不抵一个未出生的萧家子嗣。
直到春桃死在雪地里,我才懂:有些心,早就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了眼,连旧人的血都暖不回来。
直到婆婆在众宾客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萧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我才懂:婆媳之间,从来都不是一家人!
有人说我狠,说我杀了所有人。
可我不后悔!
都过去了。
萧家往后,尽归我掌!权柄、香火、荣华...凡男子可握,子嗣能继之物,必为我沈清漪所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