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琛身边三年,只因长得像他的白月光。
>他生日那天,我亲手做了蛋糕等到凌晨,却等到他带着白月光回家。
>签了离婚协议,薇薇不喜欢别人用她的脸。
>我擦干眼泪笑着点头,拨通加密电话:哥,顾家可以破产了。
>白月光突然指着全家福尖叫: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晃着直升机钥匙轻笑:因为,这是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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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窗外的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淹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绝望地拍打。客厅里,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还苟延残喘地亮着,昏黄的光线艰难地撕开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无力地洒在沙发一角,映着我孤零零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到发苦的气味,来自茶几上那个我耗费了整个下午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原本精心点缀的奶油裱花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塌陷,像一张强颜欢笑后终于垮掉的脸。蛋糕正中央,那根细细的数字蜡烛早已燃尽,只留下一小滩凝固的红色蜡泪,像一颗干涸的血珠,丑陋地嵌在雪白的奶油里。
我蜷在沙发里,身上还穿着那条为了今晚特意买的、他说过颜色衬我的酒红色丝绒裙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粗糙的纹理,冰冷的触感顺着指甲缝钻进身体,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被反复点燃又掐灭、此刻已烧成灰烬般的期待。
顾琛。
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带着最初小心翼翼的甜蜜,后来逐渐发酵成苦涩的卑微,再到如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等待。等待他回来,或者,等待某种早已注定的结局降临。
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细微声响。
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沉甸甸地砸回冰冷的胸腔。我几乎是弹跳起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几步冲到玄关的开关前,啪地一声按亮了顶灯。
刺眼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也让我无所遁形。
门开了。
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屋外的冷风和浓重湿气踏入,是顾琛。他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肩头被雨水洇湿了深色的痕迹,几缕湿发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深邃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被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一种近乎滚烫的温柔——所覆盖。那温柔,像探照灯的光束,牢牢锁定着他臂弯里小心翼翼护着的那个女人。
我的视线瞬间凝固,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林薇。
她回来了。
顾琛珍藏了无数张照片、占据了他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刻在他心尖上的那个人。那个我这张脸的原主。
她穿着剪裁极好的米白色羊绒大衣,衬得肌肤胜雪,眉眼间那股天生的、被娇宠出来的矜贵与柔弱,是我无论怎样模仿都学不来的精髓。她似乎有些怕冷,微微瑟缩了一下,更紧地偎向顾琛的怀里,脸颊泛着被冷风吹过的微红,楚楚动人。
琛哥哥,外面雨好大。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撒娇的鼻音,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人的耳膜。
顾琛立刻低头,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轻柔,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到家了,薇薇不怕。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开一缕黏在颊边的发丝,动作熟稔而珍视。
家这个字眼,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的耳膜,扎得我五脏六腑都痉挛般地抽痛了一下。
他护着她,两人像一幅精心构图的名画,一步步踏入这方我独自守候了整晚的空间。空气里残留的蛋糕甜香,此刻显得如此廉价和不合时宜。
顾琛的目光终于从林薇身上移开,扫过客厅,落在了我身上,也落在了茶几上那个塌陷的蛋糕上。他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丝温柔像退潮般迅速敛去,只剩下一种被打扰后的不耐和冰冷。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清晰而残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审判的重量:
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刺向我,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是一种错误,薇薇身体弱,刚下飞机需要休息。你,别在这里碍事。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剜在心口最软的地方。原来我耗尽心血准备的生日惊喜,我枯守到凌晨的卑微等待,在他眼里,不过是碍事。
林薇依偎在顾琛怀里,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支点,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才慢慢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朝我看了过来。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那目光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穿透力,像是在仔细鉴定一件高仿赝品与真迹的细微差别。
随即,她的唇角缓缓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不是一个友好的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于心、带着点怜悯、又混合着不易察觉的胜利感的审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捏了捏顾琛的手臂,那姿态,仿佛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而我,只是个突兀闯入、需要被清理出去的物件。
顾琛接收到她的信号,立刻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保护的姿态不言而喻。他看向我,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漠,甚至掺杂着一丝嫌恶。他下颌微抬,示意了一下餐厅的方向,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书房等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薇有些苍白的脸,补充道,声音刻意放柔了些,薇薇累了,我送她去主卧休息。
主卧。那间我住了三年、却从未真正拥有过归属感的房间。现在,它的女主人回来了。
我站在原地,赤脚踩着冰冷的地板,那寒意顺着脚心一路往上爬,冻僵了四肢百骸。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耳鸣般的嗡嗡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红痕,尖锐的刺痛感勉强拉回一丝摇摇欲坠的神志。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林薇,走向主卧的方向,他们的背影亲密无间,隔绝了所有的风雨,也隔绝了我存在的意义。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火辣辣地疼,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那扇厚重的卧室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声响,我才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像一个个无声嘲笑着我的鬼魅。
我走进去,没有开灯,只是摸索着在书桌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我,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像钝刀子割肉。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顾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那里,背后客厅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他抬手,精准地按亮了书桌上的台灯。
啪的一声脆响。
暖黄的光圈骤然亮起,像舞台的追光灯,瞬间将我笼罩其中,无所遁形。也照亮了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全然的冷漠和一丝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
他几步走到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动作利落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薄薄的、印着铅字的文件。他甚至没有看我,修长的手指捏着文件的一角,手腕一甩,那份文件便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又像一张宣告死亡的判决书,不偏不倚地滑过光滑的桌面,精准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白色的A4纸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在灯光下显得无比刺眼。
签了它。顾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我。那目光里,除了冰冷的审视,还有一层毫不掩饰的、深深的厌烦,仿佛看着一件亟待处理的垃圾。
薇薇回来了。他陈述着这个足以将我碾碎的事实,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终于得偿所愿的轻松,你知道的,她不喜欢看到有人顶着她的脸,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但最终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这三年,你该知足了。签了字,拿着补偿金,离开这里。别让她再看见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台灯的光线将纸张的惨白映照得更加刺目,那冰冷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我的视网膜上。顾琛的话语,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砸进耳朵里,带着金属的冷硬和裁决的漠然,将那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名为三年婚姻的薄冰彻底击得粉碎。
不该出现的地方……我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舌尖泛起浓重的铁锈味。原来这精心布置、承载了我三年所有小心翼翼期盼和卑微努力的空间,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我的家,而是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仅仅因为这张脸,这张酷似林薇的脸。
胸腔里翻涌的剧痛几乎要将我撕裂,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咙口。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口翻涌的血气压下去。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刺穿了麻木,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不能哭。
在他面前,眼泪是最廉价也最无用的东西。只会换来他更深的鄙夷和不耐烦。
我慢慢地抬起头。脸上那些因等待而生的焦虑、因他归来而燃起的微弱希望、因林薇出现而冻结的恐惧……所有属于苏晚的情绪,都被我一点点、艰难地剥离、揉碎、压进心底最深的角落。像拂去尘埃一样,抹掉了所有脆弱的表情。
然后,我对着他,对着那个用最残忍的方式宣判我出局的男人,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轻,很淡,甚至称得上平静。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像是戴上了一副精心打造的面具。只有我自己知道,面具之下,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和冻结的恨意。
好啊。我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快,在这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顾琛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深邃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审视和警惕所取代。他紧抿着唇,目光锐利如鹰隼,似乎想穿透我这平静的表象,看清底下隐藏的崩溃或者歇斯底里。
可惜,他注定什么也看不到。
我无视他探究的目光,微微侧过身,从丝绒裙子那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冰冷的金属方块。那是我从不离身的加密手机,专线直达,隔绝一切监听。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几个特定的、早已刻入骨髓的解锁纹路。
屏幕亮起幽幽的蓝光,映着我平静无波的眼眸。
没有犹豫,我点开了那个唯一储存的、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指尖悬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只停顿了不到半秒,便轻轻地、却无比坚决地按了下去。
短暂的等待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像倒计时的秒针。
嘟…嘟…
几乎是响到第二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晚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磁性,带着一丝刚被吵醒的慵懒鼻音,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感的男声。那声音透过冰冷的听筒传来,瞬间像一股滚烫的暖流,注入我早已冻僵的心脏,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颤栗的支撑感。
我握着手机,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顾琛那张写满惊疑和逐渐阴沉下来的脸上,对着话筒,清晰而缓慢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凌,带着绝对的冷静和……毁灭的指令:
哥。
我清晰地捕捉到顾琛的身体猛地一震,撑在桌面上的手瞬间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眼中的错愕迅速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我无视他骤变的脸色,继续对着话筒,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书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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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顾琛瞬间变得铁青的脸,嘴角那抹平静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一种残忍的优雅,可以破产了。
时间,仿佛在我吐出最后那个字眼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骤然停滞。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都仿佛被隔绝在外。台灯的光晕笼罩着方寸之地,将顾琛那张骤然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映照得如同石膏雕像般僵硬而惨白。
他撑在桌沿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彰显着主人内心剧烈的翻江倒海。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那双总是盛满冷漠或算计的深邃眼眸,此刻被一种近乎颠覆认知的茫然和惊骇彻底填满。
你……你叫谁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就在这时,虚掩的书房门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推开。
林薇站在那里。她显然没有去休息,或许一直在门外听着。此刻,她脸上那种惯有的、楚楚可怜的柔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极度震惊带来的僵硬。她甚至忘了维持自己精心设计的姿态,目光越过顾琛,直勾勾地、死死地钉在了书桌对面的墙壁上。
我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也落在了那面墙上。
那里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油画,并非什么名家大作,而是顾家早年在某个慈善晚宴上拍得的一幅风景画。顾琛当初随手挂在这里,我从未在意。但此刻,吸引林薇全部注意力的,显然不是那幅画本身。
在画框下方,靠近书桌边缘的墙壁上,钉着一个不起眼的原木色小相框。相框里,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背景是瑞士雪朗峰顶皑皑白雪覆盖的观景台,寒风似乎能穿透相纸吹出来。照片正中央,坐着一对气质卓然的中年夫妇。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面容儒雅,眼神深邃而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女人依偎在他身边,穿着一件优雅的米白色皮草,笑容温婉,眉眼间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雍容华贵。他们正是苏氏财团如今的实际掌舵人——我的父亲苏承岳和母亲沈清澜。
站在父母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身形挺拔如松的青年。他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野性。即使隔着墨镜和相纸,那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依旧扑面而来。那是我的大哥,苏凛。他随意搭在父亲肩头的手腕上,靠近虎口的位置,一个形状独特的、暗红色如同火焰般的胎记清晰可见——那是苏凛独有的标记。
而被他用另一只手臂牢牢圈在怀里、正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女孩,穿着粉白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毛茸茸的兔耳朵帽子,脸蛋被山顶的寒风吹得红扑扑的……
那是我。十四岁的苏晚。
这张照片是当年大哥带我去瑞士滑雪时,父母恰好也在欧洲处理并购案,一家人在雪朗峰顶匆匆团聚时拍的。后来我觉得自己冻得傻乎乎的样子很糗,就把照片收起来了。大概是之前整理旧物时,被哪个佣人随手钉在了这里,我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
啊——!
一声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猛地撕裂了书房的死寂。
林薇像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那双总是水光潋滟、惹人怜爱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极度的恐惧、慌乱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的羞耻感。她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确切地说,是盯着照片里那个戴着兔耳朵帽子、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孩——十四岁的我。
她涂着精致豆蔻色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来,颤抖着,如同风中枯叶,直直地指向那张照片,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尖利得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
你……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我,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或怜悯,而是赤裸裸的、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恐惧,这不可能!这明明……明明是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瘫软在地。
薇薇!顾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崩溃惊得回神,下意识地想去扶她,但脚步刚动,目光触及墙上那张照片,再看向照片里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又猛地僵住。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强烈冲击力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炸开。他难以置信地看看照片,又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的惊骇达到了顶点。
我依旧坐在那张单人沙发里,像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存在。看着林薇那副失态崩溃、如同精心搭建的纸牌屋瞬间坍塌的样子,看着顾琛脸上风云变幻、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丝惊疑不定的恐惧……
一丝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终于缓缓爬上我的嘴角。
你的我轻轻重复着林薇那未说完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她急促的喘息。我慢慢站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那张承载着他们所有惊骇的墙壁。
我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相框冰冷的玻璃表面,落在照片里那个被大哥紧紧护在怀里、笑得像个傻子的女孩脸上。
林薇,我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那张血色尽失、写满恐惧的脸上,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溪流,缓慢而清晰,你对着这张照片,扮演‘苏家大小姐’,演了多久嗯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紧接着是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炸响!震得整栋别墅的玻璃窗都嗡嗡作响。
几乎就在雷声炸响的同时,另一种巨大而狂暴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以一种极其霸道、不容忽视的姿态,瞬间压过了雷声和暴雨的喧嚣!
嗡——嗡——嗡——!
巨大的噪音仿佛来自头顶,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感,震得书房里的水晶吊灯都在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顾琛和林薇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恐怖声响骇得脸色煞白,惊恐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我却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看天花板。我的目光转向了书房的落地窗。
窗外,原本被城市霓虹和暴雨模糊的黑暗夜空,此刻被一道极其刺目的强光粗暴地撕裂!那光芒穿透厚重的雨幕,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一架线条流畅、涂装成哑光黑色的重型直升机,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钢铁巨兽,正以一种睥睨一切的姿态,稳稳地盘旋在别墅后花园的上空!巨大的旋翼疯狂搅动着下方的空气和雨水,形成一股狂暴的气流漩涡,将花园里的名贵花木吹得东倒西歪,枝叶狂舞,雨水被绞成一片片白茫茫的水雾!
直升机舱门下方,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精准地刺破黑暗和雨幕,直直地打在了书房的落地窗上!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室内的暖黄光线,将书房里的一切——顾琛惨白的脸、林薇惊恐扭曲的表情、墙上那张全家福——都笼罩在一片冰冷、无情、如同白昼的光明之中!
巨大的噪音和强烈的光线,让顾琛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脚步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书桌,发出一声闷响。林薇更是尖叫着抱头蹲了下去,浑身抖得像筛糠。
在这片光与声的绝对主宰之中,我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流线型的金属钥匙扣。钥匙扣上没有任何品牌标志,只有一枚小小的、由铂金和黑钻镶嵌而成的抽象徽章,在探照灯的白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尊贵的幽芒。
我捏着钥匙扣,轻轻晃了晃。
小巧的金属挂件在我指尖晃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直升机轰鸣淹没的轻响。然而,那枚铂金黑钻徽章在探照灯的强光下,却折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睁开的猛兽之瞳。
直升机我微微歪头,看向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脸上血色褪尽的顾琛,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狂暴的噪音,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平静,是啊。来接我的。
轰——!
书房的落地窗被一股狂暴的气流猛地向内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厚重的钢化玻璃再也无法承受直升机旋翼掀起的超强风压,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如同冰雹般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倾泻进书房!
小心!顾琛出于本能,下意识地将吓傻了的林薇猛地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玻璃碎片和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在他昂贵的西装后背上。
我站在风暴的中心,那狂暴的气流吹得我酒红色的丝绒裙摆猎猎作响,长发狂舞。细碎的玻璃渣和冰冷的雨点溅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轻微的刺痛。但我没有躲闪,甚至没有眨眼。只是在那一片狼藉、碎片飞溅、雨水横流、灯光狂闪的混乱景象中,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架结实的、缠绕着黑色特种纤维绳的软梯,如同巨蟒垂落的信子,精准地从盘旋的直升机舱门口抛下,带着破空之声,穿过破碎的落地窗,稳稳地垂落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毯上。
晚晚!
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感的声音,透过直升机的轰鸣和风雨声,清晰地传了下来。那声音,隔着三年的时光和满室的狼藉,依旧熟悉得让我眼眶瞬间发热。
我最后看了一眼书房。
顾琛正狼狈地从地上撑起身,昂贵的西装后背被玻璃划开了几道口子,湿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雨水混着几缕血丝从他脸颊滑落。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总是盛满冷漠或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颠覆世界观的、巨大的茫然和惊骇。他张着嘴,似乎想喊我的名字,或者问一句为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破碎的声响。他护在身下的林薇,更是蜷缩成一团,像只受惊过度的鹌鹑,连头都不敢抬,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再见了。顾琛。
再见了。我这三年,卑微如尘、可笑至极的顾太太生涯。
心底最后一丝残留的、名为苏晚的软弱,伴随着窗外冰冷的狂风暴雨,被彻底冲刷干净。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赤脚踏过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水渍,冰凉刺骨的触感从脚底直窜头顶。手指抓住那冰冷而粗糙的绳梯,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量。
蹬!蹬!蹬!
我攀爬得异常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破碎的窗框边缘,尖锐的玻璃残茬刮过我的小腿,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流下。但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用了短短几秒,我就攀到了舱门口。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战术手套的大手,稳稳地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绝对的安全感,瞬间将我整个人提了上去!
哥!
双脚终于踏上直升机舱内坚实的地板,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航空燃油的特殊气味涌入鼻腔。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带着一丝风霜之色的冷峻脸庞——我的大哥,苏凛。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作战服,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墨镜已经摘下,露出那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心疼的眼睛。他下颌绷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目光飞快地扫过我脸上未干的泪痕(或许还有雨水)、被玻璃划破渗血的小腿,最后落在我强撑着平静、却依旧微微颤抖的嘴角。
没事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大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肩膀,传递着坚实的支撑,哥在。
他的目光随即越过我的肩膀,投向下方那栋在狂风暴雨和直升机强光中显得格外渺小、破败的别墅。尤其是那个破碎的落地窗洞口,以及洞口处,那个狼狈地、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模糊身影——顾琛。
苏凛的眼底,瞬间凝结起足以冰封万物的寒意。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冷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弧度,对着下方那个蝼蚁般的存在,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穿透了引擎的轰鸣和肆虐的风雨,清晰地砸进下方每一个人的耳膜里:
顾家他嗤笑一声,如同听到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看下方一眼,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尘埃。他揽住我的肩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将我轻轻往机舱深处带了一步。
关门。苏凛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是,苏先生!舱门旁一名同样穿着作战服、神情冷肃的保镖立刻应声。
厚重的舱门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发出沉闷而有力的金属摩擦声,开始缓缓闭合。
就在舱门即将彻底关闭、隔绝下方那个混乱世界的最后一刹那——
透过那越来越窄的缝隙,我清晰地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顾琛,像是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茫然中挣脱出来一丝神志。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试图扶他的林薇,踉跄着冲出那个破碎的落地窗洞口,不顾外面依旧肆虐的狂风暴雨,不顾旋翼掀起的、几乎能将他掀翻的狂暴气流,疯了一般冲到了露台的边缘!
他抬起头,目光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正在关闭的舱门上,钉在舱门缝隙后,我模糊的脸上。
雨水冲刷着他惨白的脸,冲刷掉他脸颊的血迹,却冲刷不掉他眼中那种混合着惊骇、茫然、悔恨、以及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绝望般的疯狂。
他张着嘴,似乎在嘶吼着什么。
但在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和狂暴的风雨声中,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一个字也传不上来。只有他奋力向前伸出的手臂,徒劳地抓向空中,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苏晚——!!!
他的口型,依稀可辨。
舱门,在他绝望的目光中,在他无声的嘶吼里,终于彻底关闭。
咔哒。
一声轻响,沉重的金属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风雨、寒冷、喧嚣,以及那个曾被我视作整个世界、如今却已彻底成为废墟的男人。
机舱内瞬间安静了许多,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在耳边低吼。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紧绷了三年的弦,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