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站在被告席上,抬头看到林婉柔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律师还在我耳边低语,说我认罪态度良好,主动顶罪,最多三年。
三年。
我以为,我可以用我三年的自由,去换她一生的安稳。
值了。
可我看到了什么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香奈儿套装,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脸上是精致而冷漠的妆容。她不是应该在听众席上,为我担忧,为我流泪吗
她为什么,会从检方证人席的门里走出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停了。
传唤证人,林婉柔。
法官冰冷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锤子,敲在我的天灵盖上。
她走上证人席,手按在法典上,宣誓。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在参加一场高级晚宴,而不是一场决定我生死的审判。
证人林婉柔,检察官开口了,请你向法庭陈述,案发当晚,也就是2020年10月26日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婉柔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双曾让我沉醉的、含情脉脉的眼眸,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比死水更可怕。那里面,是冰。是淬了毒的、能杀人的冰。
那晚,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法庭的每一个角落,我和我的……前男友,江河,一起参加朋友的聚会。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后,她抬起手,那根曾戴着我送她的戒指的、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我。
是他。
当事人江河,在明知我饮酒的情况下,强迫我,把车钥匙交给了他。他说他想试试我父亲刚给我买的新跑车。
我……我拦不住他。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中泛起一层恰到好处的泪光,像一个无辜而脆弱的受害者。
然后……然后他就开着车,撞了人……还……还逃逸了。
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
强迫
逃逸
不!不是这样的!那晚,是她哭着求我,求我替她顶罪!她说她刚拿到国外名校的offer,不能有案底!她说她爱我,这辈子非我不嫁,等我三年!
我看着她,看着那张我爱了五年、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脸,此刻却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恐怖。
不……不是……我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婉柔,你……你在说什么
她没有看我,而是转向法官,泪水恰到好处地滑落:法官大人,我知道我当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是我的错。因为我害怕,我太害怕了。他……他威胁我,如果我敢报警,他……他会毁了我。
谎言!
字字句句,都是谎言!
她不仅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我,还给我加上了胁迫、暴力威胁的罪名!
这不再是简单的交通肇事顶罪案了!这性质,完全变了!
被告!肃静!法官的警告槌重重落下。
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我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审判。
这是一场,由我最爱的人,亲手为我策划的——活埋。
2
被告江河,犯交通肇事罪、妨害作证罪、故意伤害罪(胁迫情节),数罪并罚,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当法官的锤子落下,那个十字,像一座大山,轰然压下,将我所有的天真、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未来,碾得粉碎。
不是三年。
是十年。
我最好的十年,将要在这冰冷的铁窗里度过。
我被法警押着,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步走向囚车。我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在法院门口,我看到了她。
林婉柔。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黑色的正装,穿上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旁边。一个穿着阿玛尼西装的、英俊而桀-骜的年轻男人,正亲昵地搂着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
那个男人,我认识。
肖天宇。本市最大的地产商天宇集团的太子爷。一个以玩弄女性和行事狠辣出名的顶级阔少。
我曾在他父亲的项目工地上,见过他几次。他当时看林婉柔的眼神,就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真相。
没有所谓的名校offer,只有所谓的豪门入场券。
我,江河,不过是她奔向荣华富贵路上,一块需要被清理掉的、碍眼的绊脚石。
肖天宇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搂着林婉柔,转过身,朝我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脸上,是胜利者对失败者最残忍的、轻蔑的微笑。
而林婉柔,则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温顺而满足的波斯猫。她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心中最后一丝对她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早已变成了恨。
一种深入骨髓、不死不休的恨!
我被押上囚车,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的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案发那晚的每一个细节。
那晚,林婉柔开着她父亲新买的保时捷,载着我,在一个私人会所里,见到了肖天宇。肖天宇对她大献殷勤,灌了她很多酒。
回家的路上,是喝了酒的她,非要抢着开车,说要体验速度与激情。
结果,在一个拐角,撞倒了一个骑着三轮车捡废品的老人。
她吓坏了。车窗外,老人躺在血泊里,痛苦地呻吟。
她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哭着拉住我的手。江河,救救我!我不能有事!我爸会打死我的!我的人生就全毁了!
我们报警,自首,现在还来得及!我劝她。
不!她疯狂地摇头,江河,我爱你,你那么爱我,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你替我顶罪好不好就说车是你开的!你没有案底,最多判几年。我等你,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嫁给你!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可笑。
我竟然,信了。
我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让她赶紧离开,我一个人留下来,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向警察坦白了我的罪行。
我以为我是在拯救我的爱人。
我不知道,我是在亲手,为自己挖掘坟墓。
囚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将我从回忆中震醒。
我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副冰冷的手铐。
十年。
李建成,林婉柔。
你们等着。
如果我死不了,那么,十年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将是一个你们想都想象不到的——魔鬼。
3
北郊监狱。
这是我未来十年要待的地方。一个被高墙、电网和绝望包裹的、与世隔绝的孤岛。
剃头,换囚服,编号9527。
我,江河,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建筑师,变成了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囚犯。
监狱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残酷一百倍。
弱肉强食,是这里唯一的法则。
我因为是新人,又背着撞人逃逸还胁迫女人的恶名,成了所有人欺凌的对象。
同监仓的牢头刀疤,一个因故意伤人罪进来的壮汉,第一晚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他让所有人都睡下后,把我叫到厕所。
小子,听说你很横啊连女人都敢威胁他用那只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拍着我的脸,眼神里满是戏谑。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哟,还不服气刀疤笑了,然后一拳,狠狠地打在我的腹部。
剧痛让我瞬间蜷缩成了虾米。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是单方面的殴打。我被打得鼻青脸肿,肋骨都感觉断了好几根。但我始终,没有求饶,也没有惨叫。
我只是咬着牙,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刀疤。
我要记住这张脸。我要记住这顿打。
我要把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变成我复仇的养料。
殴打结束,我像一滩烂泥,被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妈的,骨头还挺硬。刀疤啐了一口,带着人离开了。
我躺在地上,感受着全身火辣辣的疼痛。但我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身体上的痛苦,和林婉柔给我的那场背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监仓里最沉默的人。我白天参加劳动改造,搬砖,挖土,晚上,别人在看电视、打牌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锻炼身体。
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
我用最原始的方式,疯狂地折磨着我的身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心中那头即将吞噬一切的、名为仇恨的野兽。
我需要力量。不仅是身体的力量,更是精神的力量。
我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去监狱的图书馆看书。历史,经济,哲学,法律……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我那颗曾经用来构建宏伟蓝图的大脑,此刻,正在构建着一个更加庞大的、名为复仇的计划。
转机,发生在我入狱的第三个月。
那天,因为图书馆的管理员生病,我被临时指派去整理书籍。
在图书馆最深处的一个书架后面,我看到了一个老人。
他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囚服,正在安静地,用一张报纸,下着围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和自己博弈。
他的神情,专注而淡然,仿佛他不是身在监狱,而是在某个山间的雅致庭院。
他身上有种气场,一种与这个充满暴戾和绝望的地方,格格不入的、沉静如渊的气场。
监狱里的人,都叫他白先生。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什么罪进来的。只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二十年了,是这座监狱里,最神秘,也最无人敢惹的存在。连刀疤那样的牢头,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白老。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老先生,您这步棋,走错了。我看着棋盘,轻声说道。
白先生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看了我一眼,眼神古井无波。
哦错在哪里
白子的大龙,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根基不稳,黑子若是在天元之处落子,便可截断其后路,将其一分为二,逐个蚕食。我指着棋盘,将我从建筑学里学到的结构力学,用在了棋局上。
白先生愣住了。
他盯着棋盘,看了足足五分钟。然后,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白子,扔回了棋盒。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9527。
我问你的,是以前的名字。
江河。
江河……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名字。江河入海,有容乃大。小子,从明天起,你有空,就来陪我下下棋吧。
4
我成了白先生的棋友。
每天晚上,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我都会悄悄地,来到图书馆那个隐秘的角落。白先生会为我泡上一杯用茶叶末泡的、苦涩的茶,然后,我们便在那个小小的棋盘上,进行一场场无声的厮杀。
我很快发现,白先生教我的,根本不是棋。
他是在教我,布局,博弈,人性。
他会用棋局,来给我讲解历史上著名的战役,讲解商业上经典的并购案,讲解人心是如何被欲望和恐惧所操控的。
下棋,如下人生。白先生落下一子,淡淡地说道,你不能只看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你要看全局。你要学会预判你的对手,不止是下一步,而是未来十步,二十步。你要学会舍弃,用小小的‘子’,去换取更大的‘势’。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忍。
在没有一击致命的把握之前,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是愚蠢的。
我将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刻在心里。
我的棋艺,突飞猛进。我的心,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博弈中,变得越来越沉静,越来越坚韧。
有一天,下完棋,白先生突然问我:小子,你想不想,学点真正能让你复仇的东西
我愣住了。
我看过你的卷宗。白先生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你是个好苗子,聪明,隐忍,心里,还藏着一团能把天都烧了的火。但光有火,是没用的。你还需要一把,能把火,精准地送到你敌人身上的——扇子。
什么意思
我是个商人。白先生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那片被高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悠远,一个……失败的商人。二十年前,我被人用最卑劣的手段,夺走了我的一切,然后,被送到了这里。
陷害你的人,是谁我心中一动。
白先生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无尽的沧桑和……一丝和我一样的,冰冷的恨意。
天宇集团。他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宇集团!那不就是肖天宇家的产业吗!
陷害我的,是肖天宇的父亲,肖振国。白先生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而据我所知,把你送进来的,是他的宝贝儿子,肖天宇。你说,我们,算不算有点‘缘分’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白先生为什么会选择我。
这不是偶然。这是命运的安排。是复仇的火焰,将两个同样被命运捉弄的人,吸引到了一起。
我想学!我看着白先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渴望,白老,请您,教我!
从那天起,白先生不再教我下棋。
他开始教我,金融,经济,资本运作。
他教我如何看懂复杂的K线图,如何分析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如何从海量的信息中,找到那个能撬动整个市场的、小小的支点。
他把他毕生的屠龙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
我那颗建筑师的大脑,被彻底重构了。我发现,无论是构建一座大厦,还是构建一个金融模型,其底层的逻辑,都是相通的。都是关于结构,关于杠杆,关于找到那个最关键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承重点。
我沉浸在这种学习中,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
一封来自家乡的信,被送到了我的手上。
5
信,是我村里的村长写的。
信的内容很短,却像一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刀,狠狠地捅进了我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
江河娃,你爸妈……没了。
半个月前,你爸上山砍柴,从坡上摔了下来,当场就……你妈本来就有心脏病,受不了这个刺激,当晚,也跟着去了……
娃啊,不是叔不早点告诉你。是你妈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说你在里面,本来就苦,不能再让你为家里的事分心。她说,让你好好改造,早点出来,别记挂他们……
信纸,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爸……妈……
两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就这么,没了吗
我不相信!我爸的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无缘无故从山上摔下来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肖天宇!
一定是他们!
我入狱后,我最担心的,就是父母。我怕林婉柔和肖天宇,会为了斩草除根,去骚扰他们。我曾写信回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为我申诉,不要来探监,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可我没想到,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我的父母!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一拳,狠狠地砸在监舍冰冷的墙壁上。
鲜血,顺着我的指缝,流了下来。
但这点痛,和我心里的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冷静点!白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干瘦,却充满了力量。
我怎么冷静!我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们杀了我爸妈!我要杀了他们!我现在就要杀了他们!
你现在冲出去,除了多加一条故意伤人罪,还能做什么白先生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将我浇醒,你忘了我教你的吗忍!越是愤怒,越是要忍!
你的仇人,正在外面,享受着荣华富贵。而你,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
我死也不甘心!
我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了四个深深的血洞。
我抬起头,看着白先生,声音嘶哑,却平静得可怕:白老,我等不了十年了。我要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白先生看着我眼中那片死寂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深渊,他知道,一头真正的魔鬼,已经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体里,彻底觉醒了。
好。他点了点头,我帮你。
接下来的半年,在白先生的指点下,我开始有计划地,表现出积极改造的姿态。我成了监狱里的劳动标兵,守纪模范。我写的思想汇报,甚至被当成了范本,在整个监狱传阅。
同时,白先生动用了他在外界,仅存的一些人脉。
他找到了一个当年欠过他天大人情,如今已是司法界高层的人物。
在各种力量的运作下,一份关于我刑期内表现优异,并有重大立功表现(协助狱警识破了一起越狱计划)的减刑申请,被递了上去。
又过了半年。
在我入狱的第三年。
我,江河,拖着我父母双亡的、残破的灵魂,带着一身足以颠覆乾坤的屠龙术,提前,走出了这座地狱之门。
出狱那天,天很蓝。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禁锢了我三年的高墙。
然后,我转过身,毫不留恋地,走向了那片,我即将用鲜血和烈焰,去改写的——人间。
6
我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
出狱后的第一件事,我回了一趟家乡。
父母的坟,就立在后山那片他们最喜欢的、向阳的山坡上。两座小小的土包,两块冰冷的墓碑,像两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没有哭。
我的眼泪,早在狱中,就已流干。
我只是在坟前,长长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重重地,砸在坚硬的黄土地上,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爸,妈,儿子不孝。
你们等我。等我把仇人的头颅,提到你们坟前。到时候,我们一家,再团聚。
我烧掉了村长写给我的那封信,也烧掉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的软弱和温情。
从今往后,我江河,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
我离开了家乡,来到了这座我既熟悉又陌生的、繁华的都市。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更多了,街道更繁华了,也更……冷漠了。
我找到了白先生出狱前,托人交给我的东西。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里面有五十万。这是他最后的积蓄,也是我复仇的启动资金。
还有,一个U盘。里面,是白先生耗费了二十年心血,整理出的,关于天宇集团所有的,公开的,和半公开的财务数据,以及,他对其商业模式和致命弱点的,详细分析。
这是他传给我的,屠龙的地图。
我没有急着动手。
我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地下室,拉了一根网线。然后,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将自己重新接入这个世界。
我学习这三年来,所有新兴的金融工具,研究所有重要的经济政策,分析天宇集团旗下的每一家上市公司的K线图。
我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饿狼,耐心地,观察着我的猎物,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天宇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天宇文旅,近期为了开发一个海岛度假村项目,发行了一笔高达十个亿的短期债券。
而我,通过白先生留下的地图,敏锐地发现,这个所谓的海岛度假村,其所在的区域,存在着极大的,未被披露的,地质沉降风险。
一旦这个风险被曝光,天宇文旅的股价,必然会雪崩。而购买了其债券的投资者,将血本无归。
肖天宇父子,显然是知道这个风险的。他们之所以还敢这么做,就是一场赌博。赌在风险暴露之前,他们能把项目包装好,高价卖给下一个接盘的傻子。
好一招金蝉脱壳。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我。
我将卡里的五十万,全部投进了股市。但我不是买进,而是通过最复杂的金融衍生品,做空。
我用五十万的本金,加上二十倍的杠杆,建立了一个价值一千万的,针对天宇文旅股价的——空头仓位。
这是一场豪赌。
赢了,我将获得第一桶金。输了,我将一无所有,重新回到原点。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不断跳动的数字,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然后,我将一份匿名的、关于海岛地质沉降风险的详细报告,以及天宇集团内部的评估文件(这是白先生早就搜集好的),发给了国内最著名的几个财经媒体,和一家以做空闻名的海外机构。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脑,出门,给自己买了一碗最便宜的,牛肉面。
我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7
风暴,比我预想的,来得更猛烈。
那家以做空闻名的海外机构,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率先发难。
他们发布了一份长达上百页的做空报告,标题是《天宇文旅:建立在沙滩上的帝国》。报告里,详细罗列了我提供给他们的所有证据,并断言,天宇文旅的股价,只值其目前价格的十分之一。
报告发布的当天,是周一。
股市开盘。
天宇文旅的股价,没有丝毫挣扎,直接以一字跌停。
数以百亿的市值,在开盘的瞬间,化为乌有。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购买了其债券的投资者,疯狂地抛售。整个市场,一片鬼哭狼嚎。
而我的账户里,那串代表着盈利的绿色数字,则以一种赏心悦目的速度,疯狂地跳动着。
一周后,当天宇文旅的股价,从最高的五十元,跌到不足五元的时候,我平掉了我所有的空头仓位。
五十万的本金,在扣除掉所有的费用后,变成了八百万。
翻了十六倍。
这就是资本市场的魔力。它可以在一夜之间,让一个帝国崛起,也可以在一瞬间,让它灰飞烟灭。
我看着账户里的那笔钱,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这,仅仅是利息而已。
真正的本金,我还没开始收。
有了第一桶金,我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我不再需要缩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我租了一间高档的公寓,买了几套体面的衣服,将自己重新,包装成了一个成功人士。
一个从海外归来的,神秘的,金融新贵。
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重新进入那个圈子,接近我的仇人的身份。
同时,我也在做另一件事。
寻找盟友。
一个人的复仇,是孤独的。而且,容易留下破绽。我需要有人,从另一个维度,来协助我。
我的目标,是当年那场车祸的……另一个受害者。
那个被林婉柔撞倒的,捡废品的老人。
我通过私家侦探,很快就查到了他的信息。老人叫方德忠,在那场车祸中,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一条腿,却落下了终身残疾。
他拿到了我当时留下的十万块赔偿金,便再也没有追究。
但这其中,有一个疑点。
方德忠,有一个孙女,叫方晴。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律师。
资料显示,方晴在这三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对那场车祸的调查。她似乎,不相信自己一向谨慎的爷爷,会是事故的全责方。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以一个知情者的身份,匿名联系了她。
想知道你爷爷车祸的真相吗想知道那个所谓的‘肇事者’,为何会在法庭上,被判处十年重刑吗
8
方晴的回复,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一个,能帮你实现正义的人。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方晴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干练。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眼神锐利,像一头随时准备战斗的小母狮。
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她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废话。
我将一个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
里面,是我整理出的,关于那场车祸所有的,原始卷宗复印件,以及,林婉柔和肖天宇的关系,肖天宇如何介入此案,林婉柔如何在法庭上做伪证的,所有证据链。
当然,我隐去了我自己顶罪的那一部分。在我为自己翻案之前,我不能暴露我的真实身份。
方晴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握着文件的手,也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王八蛋!她看完最后一份文件,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这帮人渣!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他们不仅敢这么做,他们还做得天衣无缝。我平静地说道,你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律师,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资源,你斗不过他们的。
方晴抬起头,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看着我:那你呢你把这些给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目的,和你一样。我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让这群人渣,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下地狱。
我的声音里,带着她无法理解的,刻骨的仇恨。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继续说道,我负责在资本市场上,摧毁他们的帝国。而你,负责在法律层面上,收集他们所有的犯罪证据,为你的爷爷,也为我……的一个朋友,讨回公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方晴依旧保持着警惕。
你别无选择。我淡淡地说道,或者,你可以继续靠你自己,去和那个能一手遮天的天宇集团斗,看看最后,是你头破血流,还是他们安然无恙。
方晴沉默了。
她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良久,她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我需要经费。调查,取证,都需要钱。
没问题。我将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这里面有一百万。不够,随时告诉我。
方晴看着那张卡,愣住了。
你……到底是谁她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笑了笑,站起身。你可以叫我……‘冥王’。
一个从地狱归来,向人间索债的,冥王。
我们的联盟,正式成立。
方晴的加入,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开始解剖天宇集团那具看似光鲜,实则早已腐烂的躯体。而我,则继续在资本市场上,掀起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即将举行的,肖天宇和林婉柔的——世纪婚礼。
我怎么能,不为他们送上一份,别致的新婚大礼呢
9
肖天宇和林婉柔的订婚宴,在黄浦江畔最顶级的六星级酒店举行,极尽奢华。
全城的名流,都收到了邀请。这场宴会,与其说是订婚,不如说是肖天宇在向全世界宣告,他,肖天宇,不仅事业得意,情场,更是春风得意。那个曾经属于我江河的、美丽动人的林婉柔,现在,彻彻底底,成了他的战利品。
我当然没有收到邀请函。
但是,我想进去,没人能拦得住。
我以一个海外归来的基金经理Mr.
River的身份,轻易地,就混进了会场。我端着一杯香槟,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一个冷漠的观众,欣赏着眼前这出荒诞的戏剧。
林婉柔穿着一身价值百万的Vera
Wang高定婚纱,挽着肖天宇的手臂,笑靥如花。她游走在那些非富即贵的宾客之间,优雅,得体,像一个真正的豪门女主人。
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对我这个还在狱中受苦的前男友的愧疚。
仿佛,我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好。
真好。
你越是幸福,你越是得意,那等到你从云端坠落的那一刻,才会越发的,痛苦。
宴会进行到一半,是交换订婚戒指的环节。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肖天宇为林婉柔戴上了一枚硕大的、闪着鸽子蛋光芒的钻戒。
林婉柔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肖天宇的唇。
全场掌声雷动。
就在这气氛最热烈,最感人的时刻。
宴会厅里,那块用于播放他们甜蜜视频的巨型LED屏幕,突然,画面一闪。
原本的亲密合照,变成了一段,高清的,行车记录仪录像。
录像的画面,正是三年前,那场车祸的现场。
画面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从保时捷的驾驶座上,惊慌失措地跑了下来。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老人,没有选择报警,而是拿出手机,哭着,打了一个电话。
虽然画面有些晃动,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就是今天的新娘子——林婉柔!
江河!救我!车是我开的!我撞人了!
她那惊恐而尖利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宴会厅。
全场,瞬间,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屏幕,又看看台上那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新人。
关掉!快给我关掉!肖天宇反应过来,对着后台疯狂地咆哮。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终于切断了视频。
但,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原来,三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天才建筑师为爱顶罪案,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
原来,那个被媒体塑造成无辜受害者的林婉的朋友,才是真正的,肇事者!
林婉柔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看着台下那些宾客们,从震惊,到鄙夷,再到玩味的眼神,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展览在众人面前。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是合成的!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而肖天宇,则一把推开她,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惜,只有无尽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的暴怒。
我站在角落里,将杯中最后一口香槟,一饮而尽。
肖天宇,林婉柔。
这份订婚大礼,喜欢吗
别急。
这,还只是开胃菜。
10
那场订婚闹剧,成了第二天全城最大的笑话。
天宇集团的公关部门,拼了命地删帖,辟谣,声称视频是恶意伪造,是商业对手的卑劣伎俩。
但没人信。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那段视频,早就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所有的社交网络。
林婉柔,从一个即将嫁入豪门的幸运儿,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心机毒妇。
而肖天宇,也成了全城的笑柄。一个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接盘侠。
对于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肖天宇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和林婉柔的婚礼,自然是无限期地,延期了。
据说,两人在宴会结束后,爆发了剧烈的争吵。肖天宇甚至,动手打了林婉柔。他们之间那点脆弱的、建立在利益交换上的爱情,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要让他们,狗咬狗。
而我,则正式,以冥王之名,向天宇集团,宣战。
我利用手中的资金,和从天宇文旅那一战中积累的名声,悄悄地,联合了几个同样对天宇集团不满的,中小型基金。
我们,组成了一支复仇基金。
我们的目标,不再是天宇集团的某个子公司。
而是它的主营业务——地产业。
我让方晴,利用她的律师身份,去接触那些曾经购买过天宇集团楼盘,但因为各种质量问题、虚假宣传问题而维权的业主。
方晴的工作能力,超乎我的想象。
她很快就帮我组织起了一个,多达数百人的维权者联盟。
然后,我让这数百人,在同一天,向法院,提起了集体诉讼。
同时,我将天宇集团这些年来,所有偷工减料、数据造假、安全不合规的内部文件,通过幽灵协议的原始主人——白先生,在狱中建立的一个隐秘渠道,匿名递交给了相关的监管部门。
一场针对天宇集团的,法律和舆论的风暴,骤然刮起。
豆腐渣工程、维权无门、草菅人命……
一条条负面新闻,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将天宇集团的品牌形象,炸得千疮百孔。
其地产板块的股价,应声大跌。
而我,则指挥着我的复仇基金,像一群最贪婪的秃鹫,在低点,疯狂地,悄无声息地,吸纳着那些被恐慌的散户们抛售的,廉价的股票。
我在做空的同时,也在做多。
我在摧毁它的现在,也在布局着,吞食它的未来。
这是一场,极其复杂的,多空双杀的资本绞杀战。
而我,江河,那个曾经只懂得画图纸的建筑师,此刻,却像一个最高明的、在刀尖上跳舞的将军,指挥着这场,席卷了数百亿资金的,血雨腥风的战争。
我,就是冥王。
一个,来自地狱的,复仇之神。
11
肖振国,肖天宇的父亲,那个纵横商场数十年的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公司的股价,持续暴跌。银行的催款单,像雪片一样飞来。监管部门的调查组,已经进驻了公司。董事会里,弹劾他们父子的声音,越来越高。
天宇集团这艘看似庞大的巨轮,已经到了即将沉没的边缘。
他知道,这不是偶然。
背后,一定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调查那个神秘的复仇基金,去寻找那个代号冥王的操盘手。
但他什么也查不到。
我的所有操作,都通过了十几层海外的空壳公司和复杂的代理人协议。在外界看来,冥王,只是一个存在于网络和传说中的、模糊的代号。
被逼到绝境的肖氏父子,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他们宣布,将出售集团旗下最优质的一块资产——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天宇国际广场,以换取现金,渡过难关。
这块资产,是天宇集团的定海神针,估值超过百亿。
消息一出,立刻吸引了无数资本巨鳄的目光。
而这,也正是我,等待已久的机会。
我,也要参与这场竞标。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他们手中,夺走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联合了王老和周明宇。我们三方,加上我手中的复仇基金,凑齐了一笔足以让任何人咋舌的巨额资金。
竞标会当天,气氛紧张而凝重。
肖天宇亲自主持。他瘦了,也憔悴了,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只剩下困兽犹斗的狠厉。
当我的代理人,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律师,喊出那个最终的、让全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价格时,肖天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亲手,将自己家族的龙脉,卖给了那个他最想找到,也最痛恨的,神秘的敌人。
合同签署的那一刻,我通过会场的监控,看着他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因为我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我立刻,让方晴启动了我们的最终计划。
她将我们手中,持有的,超过30%的天宇集团流通股,联合了其他同样不满肖氏父子的小股东,向董事会,发起了强制收购和重组管理层的要约。
按照公司法,当持股超过一定比例的股东联合提议时,董事会必须召开股东大会,进行投票。
而投票的结果,毫无悬念。
肖振国,被免去董事长职务。
肖天宇,被免去总裁职务。
他们父子,被彻底地,踢出了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
釜底抽薪。
我不仅拿走了他们的钱,还夺走了他们的权。
我让他们的百亿资产,一夜之间,归零。
然后,我又把这些资产,用另一种方式,重新,夺回到了我的手中。
12
天宇集团,变天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原子弹,引爆了整个商界。
而新的掌权者,是一个由周明宇担任董事长,王老担任荣誉顾问,以及一个持股超过20%的、神秘的海外基金冥王基金所组成的,新的董事会。
肖家,彻底垮了。
肖振国,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突发脑溢血,中风瘫痪,躺在医院里,成了一个活死人。
而肖天宇,则从一个云端的太子爷,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丧家之犬。他名下所有的豪宅、跑车,都被法院查封。
他想不通。
他做梦也想不通,那个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将他整个家族都摧毁的,如同鬼魅般的冥王,到底是谁。
他更不会想到,这个冥王,就是那个三年前,被他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亲手送进监狱的,江河。
而林婉柔,则更是凄惨。
肖天宇破产后,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他认为是这个女人,给他带来了厄运。他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和折磨。
最终,林婉柔从那栋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豪宅里,被赶了出来,身无分文。
她开始感到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边的恐惧。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可怕的魔鬼,和三年前,那个在法庭上,被她亲手背叛的男人,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那个从地獄归来的男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个梦魇,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江河浑身是血地,从监狱里走出来,扼住她的喉咙,问她:你后悔吗
她想逃。
她想从这座城市逃走。
但是,她发现,她的护照,被限制出境了。
一张来自法院的传票,送到了她的手上。
案由是:三年前的交通肇事案,因出现新的、足以推翻原判的重大证据,法院决定,重新开庭审理。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证人。
她是,被告。
13
时隔三年,还是那个法庭。
只是,物是人非。
这一次,站在被告席上的,是林婉柔。她穿着一身廉价的衣服,素面朝天,头发枯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再也没有了三年前的精致和高傲。
而我,江河,则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在了原告兼证人的席位上。
我的身边,是我的律师,方晴。
当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林婉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恐怖的事情。
江……江河她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不是应该在……在监狱里吗
托你的福,我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微笑,我,提前出来了。
法庭上,方晴作为我的代理律师,向法官,呈上了一份又一份,无法辩驳的铁证。
那段在订婚宴上播放的,原始的,未经剪辑的行车记录仪录像。
录像里,林婉柔亲口承认,是她开的车,撞了人。
还有,她哭着,求我替她顶罪的,完整的,录音。
这是我当时,留下的最后一个心眼。我把那段录音,上传到了一个加密的云端。我本以为,永远都不会用到它。
我还是,太天真了。
接着,是林婉柔和肖天宇,如何勾结,如何收买当时的某些司法人员,进行伪证,妨碍司法公正的,所有证据链。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林婉柔的心理防线上。
她,彻底崩溃了。
不……不是我……她疯狂地摇头,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尖叫,是他!都是他逼我的!是他毁了天宇集团!他是个魔鬼!他是个疯子!
法官的锤子,重重落下。
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看着她那副疯疯癫癫的、丑陋的嘴脸,心中,却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我曾经,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赌上了我的一切
多么可笑。
庭审的最后,轮到我,作为证人,进行陈述。
我站起身,走到证人席。我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证据,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曾经占据了我整个青春,如今却让我感到无比恶心的女人。
14
林婉柔。
我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平静,却像带着千钧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林婉柔抬起头,用那双充满血丝和恐惧的眼睛,看着我。
三年前,案发的那天晚上,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慢地问道,当我答应替你顶罪,让你赶紧离开,我一个人留下来,面对警察和救护车的时候,你,有没有过,哪怕一秒钟的,后悔和不忍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充满了血腥味的雨夜。
那个傻傻的、爱她爱到可以放弃一切的男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对她说:快走,这里交给我。别怕,一切有我。
而她,则在转身离开的瞬间,拨通了另一个男人的电话,语气里,充满了计划得逞的兴奋。
当你在法庭上,指着我,说是我强迫你,把我亲手送进十年地狱的时候,你,有没有过,哪怕一丝的,愧疚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凌迟着她的灵魂。
当你穿着名牌,戴着钻戒,挽着你的新欢,庆祝我的毁灭时,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你曾经承诺要等他、要嫁给他的男人,正在冰冷的铁窗里,受着什么样的折磨
林婉柔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抱着头,蜷缩在被告席上,痛哭流涕。
我错了……江河……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我们重新开始……
她语无伦次地,向我求饶。
可笑。
原谅
我凭什么,原谅你
我那枉死的父母,会原谅你吗
那个被你撞断了腿,至今还在靠捡废品为生的方德忠老人,会原谅你吗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转过身,对法官说道:法官大人,我的陈述,完毕。
最终的判决,很快下来。
我,江河,因出现足以推翻原判的重大证据,当庭宣布,无罪释放。
而林可柔,犯交通肇事逃逸罪、诬告陷害罪、妨害司法公正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肖天宇,作为共犯,同样,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抬起头,眯着眼,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的、自由的阳光。
我,终于,洗清了所有的冤屈。
15
尘埃落定。
关于冥王的传说,依旧在资本市场上流传。但那个真正的冥王,却已经消失在了人海。
我解散了我的复仇基金,将所有的收益,一部分,捐赠给了一个法律援助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像我一样,被冤枉的人。
另一部分,我交给了方晴。
这是你应得的。我对她说,用它,去开一家你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吧。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方晴看着我,眼神复杂。那你呢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家。我笑了笑。
我回到了那个山清水秀的小镇。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来到我父母的坟前。
我没有带仇人的头颅。
我只是,带了一束开得最灿烂的,白色的菊花。
我把天宇集团的判决书,和我的无罪判决书,在他们的坟前,轻轻地,烧掉。
青烟袅袅,仿佛在向他们,诉说着一切。
爸,妈,儿子回来了。
所有的仇,都报了。所有的冤,都雪了。
你们,安息吧。
风吹过,松涛阵阵,像是在回应我。
之后,我又去了省城的医院,看望了方德忠老人。我用我自己的名义,为他支付了所有的治疗费用,并请了最好的康复师。
老人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一个劲地说着谢谢。
我告诉他,我不是在帮他。我只是,在替一个,犯了错的年轻人,赎罪。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那颗被仇恨包裹了太久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解脱。
我没有再回到那个充满着欲望和纷争的金融世界。
我用剩下的一笔钱,成立了一个建筑设计工作室,重新,做回了我的老本行。
我不再追求那些宏伟的、地标性的建筑。
我只接一些小项目。为山区的孩子,设计一所坚固的学校;为孤寡的老人,改造一间温暖的居所;为那些像我一样,渴望家的人,设计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小的港湾。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平静。
一年后的秋天,方晴来到了我的小镇。
她告诉我,她的律所,已经成了本市最有名的,专门打公益官司的律所。她帮助了很多,走投无路的人。
我来,是想问你,她站在我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看着我,眼神明亮,你这里,还缺一个老板娘吗
我看着她,看着她身后那片金色的、温暖的夕阳,笑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
我知道,我那片被冰封了太久的世界,终于,照进了新的,一缕阳光。
我的复仇,已经结束。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