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显示凌晨1:47。
楼道灯又坏了。
我跺三下脚,灯没亮。
对门传来重物拖拽声。
还有铁链哗啦响。
我后背发毛。
新邻居白天搬来的。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抬着个雕花木箱。
像口棺材。
钥匙插进锁眼,有点抖。
屋里暖光透出来,心才落回肚子。
甩掉高跟鞋,瘫在沙发上。
手机弹出林晓晓的消息。
新邻居咋样帅不
我回:没见着人,箱子像棺材,动静像杀人。
林晓晓秒回一串哈哈哈。
苏晚,你写灵异小说写魔怔了吧!
凌晨三点。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
来自对门。
持续不断。
我缩在被子里,捂住耳朵。
声音停了。
死寂。
突然,刺啦——!
像是指甲划过金属板。
尖锐得让人牙酸。
我彻底失眠。
早上顶着眼袋去上班。
对门开了条缝。
一股冷气窜出来。
还有淡淡的…香灰味
一个男人侧影。
很高。
肩线平直。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
看不清脸。
门无声合上。
像从来没开过。
晚上停水了。
物业说水管爆了,明早才能修。
我拎着空桶,站在楼道发愁。
明天要见重要客户。
不洗头不行。
心一横,敲了对门。
没动静。
又敲。
门开了。
寒气扑面。
白天那个男人。
脸很白。
不是病态的白。
是…玉石那种冷白。
眉眼极深。
看人时,没什么温度。
什么事声音也冷。
我指指空桶:能…借点水吗停水了。
他沉默两秒。
侧身让开。
自己接。
屋里异常整洁。
黑白灰。
没有多余的东西。
客厅中央铺着一块巨大的深色地毯。
花纹繁复诡异。
像某种符咒。
角落立着白天那个雕花木箱。
盖得严严实实。
寒意更重。
我快步走进厨房。
水龙头一开。
清水哗哗流。
我赶紧接水。
谢谢啊,我叫苏晚,住你对门。
他没回应。
靠在厨房门框上。
双手插兜。
静静看着我。
像在审视。
压力山大。
我加快速度。
桶快满时。
够了。他说。
我关水。
谢谢!明天就还!
他拉开大门。
送客意思明显。
我拎着沉重的水桶,狼狈地挪出去。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林晓晓听我说完。
眼睛放光。
高冷禁欲系!极品啊苏晚!
极品个鬼!冻死人了!跟个移动冰柜似的!
他叫什么
忘了问。
笨!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二天。
我把洗干净的水桶放在他家门口。
贴了张便签。
谢谢你的水。苏晚。
下班回来。
桶不见了。
便签原封不动贴在门上。
没撕。
也没回应。
周末。
林晓晓硬拉我去新开的川菜馆。
回来晚了。
刚进小区。
几个染黄毛的小青年围住一个送外卖的小哥。
推推搡搡。
妈的!汤洒老子鞋上了!阿迪的!赔钱!
对…对不起!我赔你干洗费…小哥声音发抖。
干洗我这鞋不能沾水!懂吗五百!少一分你今天别想走!
我看不下去。
想上前。
林晓晓死死拉住我,摇头。
别惹事!
争执升级。
一个黄毛抢过外卖箱,摔在地上。
汤汤水水洒一地。
小哥急得眼圈红了。
我的单…
还惦记单先赔钱!
吵闹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几户人家亮了灯。
又迅速关上。
没人出来。
突然。
一个冰冷的声音插进来。
不高。
但瞬间压过所有嘈杂。
吵死了。
所有人转头。
单元门阴影里。
站着我的新邻居。
黑衣黑裤。
像融在夜色里。
黄毛愣了一下。
看清只有一个人。
胆子又壮了。
关你屁事!滚远点!
邻居没动。
只是看着他们。
眼神平静无波。
像看死物。
黄毛被看得发毛。
看什么看!找揍啊!
他上前一步。
想推搡。
手刚伸到一半。
邻居动了。
快得看不清。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像是关节错位的声音。
黄毛杀猪般嚎叫起来。
手腕以一个奇怪的角度耷拉着。
另外几个小青年吓傻了。
邻居扫了他们一眼。
滚。
声音不大。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小青年们脸色煞白。
扶起惨叫的黄毛。
屁滚尿流地跑了。
外卖小哥还愣着。
邻居弯腰。
从一片狼藉里。
捡起一个没摔破的塑料餐盒。
递给小哥。
你的。
小哥哆嗦着接过。
谢…谢谢大哥!
邻居没再说话。
转身走向单元门。
经过我和林晓晓身边时。
脚步没停。
甚至没看我们一眼。
冷风掠过。
林晓晓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声音打颤。
晚…晚晚…你这邻居…阎王爷转世吧…
那晚后。
我有点怕他。
尽量避开。
出门前先猫眼看看。
确保楼道没人再出去。
但麻烦还是找上门。
前男友张诚。
喝多了。
在我家门口堵我。
苏晚!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们谈谈!
酒气隔着门板都能闻到。
我反锁门。
打电话给物业。
保安来得慢。
张诚开始踹门。
开门!苏晚!你他妈装什么装!
门板震动。
我心提到嗓子眼。
再不开门我砸了!
他真开始砸。
哐!哐!哐!
邻居的门。
悄无声息地开了。
张诚浑然不觉。
还在叫骂。
臭婊子!攀上高枝了是吧看不起老子了是吧
邻居倚在门框上。
抱着手臂。
冷冷看着。
张诚终于感觉到不对。
回头。
酒醒了一半。
看…看什么看!滚回家去!
邻居没动。
薄唇吐出两个字。
太吵。
张诚被这态度激怒。
老子就吵了!怎么着!想管闲事
他摇摇晃晃走过去。
手指几乎戳到邻居鼻尖。
小白脸!识相的滚远点!别惹…啊!
又是一声脆响。
张诚戳人的那根食指。
被邻居轻松捏住。
反向一折。
张诚疼得跪倒在地。
冷汗瞬间下来。
手…手断了!
邻居松开手。
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拿出手帕擦了擦。
滚。
张诚捂着变形的手指。
惊恐地看着邻居。
连滚带爬地跑了。
邻居这才抬眼。
看向我的猫眼。
没事了。
门轻轻关上。
第二天。
我鼓足勇气。
敲了他的门。
门开了。
他看着我。
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递上一个保温桶。
昨晚…谢谢你。
他目光落在保温桶上。
没接。
什么
银耳雪梨汤…我自己炖的,润肺。我有点紧张,谢谢你帮我解围。
他沉默片刻。
伸手接过。
指尖冰凉。
碰到我的手。
我下意识一缩。
不客气。他说。
门又关上了。
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丁点。
楼道遇见。
他会微微颔首。
我硬着头皮打招呼。
出门啊
嗯。
回来啦
嗯。
惜字如金。
但不再无视。
厨房水龙头坏了。
关不紧。
滴滴答答。
烦人。
物业维修排到三天后。
我对着水池发愁。
想起他那晚接水的样子。
工具应该齐全
厚着脸皮。
又去敲门。
他开门。
听完。
侧身。
进来。
我跟着他进厨房。
他打开橱柜。
拿出一个工具箱。
打开。
里面工具齐全。
闪着冷光。
他走到我家水槽前。
弯腰检查。
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皮肤还是那种冷白。
他拧开某个部件。
水流喷出。
溅了他一脸。
他闭了下眼。
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
滴进黑色毛衣领口。
我赶紧递毛巾。
对不起对不起!
他接过毛巾。
胡乱擦了下脸。
扳手。

工具箱里,银色那把。
哦哦!
我手忙脚乱翻出扳手递过去。
他动作利落。
几下就拧紧了。
滴水停止。
好了。他直起身。
太感谢了!我由衷地说,请你吃饭吧!楼下新开的…
不用。他打断。
收拾工具。
举手之劳。
周末。
我抱着一大堆超市采购的东西。
艰难地掏钥匙。
塑料袋突然裂开。
苹果橙子滚了一地。
狼狈不堪。
对门开了。
他走出来。
没说话。
弯腰帮我捡。
滚到他脚边的几个水果。
被他一一拾起。
放进我勉强拢住的袋子里。
谢谢…我脸有点热。
他看我抱着的东西摇摇欲坠。
伸出手。
给我。

重的。
我下意识把最沉的米袋递给他。
他轻松拎起。
等我开门。
我赶紧开门。
他把米袋放在玄关。
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
他回头。
那个…我买多了菜,一个人吃不完…你要是不嫌弃…
我有点语无伦次。
他看着我。
沉默了几秒。
久到我以为会被拒绝。
好。他说。
厨房里。
我手忙脚乱。
他在客厅坐着。
像尊冷气制造机。
压力好大。
切土豆丝。
差点切到手。
需要帮忙吗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吓得一抖。
不…不用!你是客人…
他已经走进来。
挽起袖子。
露出那截冷白的小臂。
我做什么
那…那你帮我剥蒜吧
他拿起蒜头。
坐在小凳子上。
低头。
认真地剥。
修长的手指。
动作居然很灵活。
蒜瓣一颗颗剥出来。
光洁饱满。
他神情专注。
侧脸线条在厨房灯光下。
显得有些柔和。
不像平时那么冷硬。
我看得有点呆。
锅里油突然噼啪作响。
啊!我的鱼!
手忙脚乱去翻锅。
差点烫到。
一只冰凉的手及时抓住我的手腕。
拉开。
我来。
他接过锅铲。
动作娴熟。
煎鱼。
翻面。
金黄酥脆。
火候完美。
你…会做饭我惊讶。
嗯。他专注地盯着锅里的鱼,很久以前,照顾过一个人。
谁啊我脱口而出。
他动作顿了一下。
没回答。
锅里的鱼滋滋作响。
气氛有点凝滞。
我赶紧转移话题。
好香啊!你真厉害!
他关了火。
把鱼盛出来。
吃饭吧。
三菜一汤。
清蒸鱼,炒土豆丝,蒜蓉西兰花,番茄蛋汤。
家常。
但香气扑鼻。
他吃得不多。
动作斯文。
但看得出胃口不错。
好吃吗我小心地问。
嗯。他点头,比想象中好。

这算夸奖吗
你一个人住我问。
嗯。
工作呢
处理一些…特殊事务。他放下筷子。
哦…我识趣地没再追问。
吃完饭。
他主动收拾碗筷。
我来洗吧。我说。
你做饭,我洗碗。他语气不容置疑。
水流声哗哗。
他高大的身影在水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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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点…居家
这个念头吓我一跳。
洗好碗。
他擦干手。
走了。
嗯…谢谢帮忙。
他走到门口。
停住。
苏晚。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声音在夜色里。
有种奇特的质感。
以后遇到麻烦,他没回头,可以敲我的门。
门轻轻合上。
林晓晓知道我和阎王爷吃了顿饭。
惊为天人。
行啊苏晚!进展神速!
吃顿饭而已!邻里互助!
互助个鬼!他都让你遇事敲他门了!这什么这是守护宣言!
少看点言情小说吧你!
日子平静下来。
我发现他一些奇怪的习惯。
他好像不用睡觉。
好几次我半夜起来。
看到他客厅的灯还亮着。
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
或者凌晨我赶稿。
天蒙蒙亮时。
听到他开门出去。
脚步声很轻。
他几乎不吃东西。
除了那次在我家。
垃圾袋从来没见他扔过厨余垃圾。
只有一些灰烬。
像是烧过纸。
还有。
他似乎特别讨厌猫。
我们小区有只流浪三花猫。
很亲人。
喜欢在楼下花坛晒太阳。
那天我回家。
看见他站在单元门口。
三花猫蹲在他脚边。
试探性地喵了一声。
想蹭他裤腿。
他整个人僵住了。
像被点了穴。
脸色比平时更白。
眼神里是…
惊恐
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那只猫又靠近一点。
他猛地后退一大步。
后背撞在单元门上。
发出闷响。
三花猫被吓到。
喵呜一声跑开了。
他靠在门上。
闭着眼。
胸口微微起伏。
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额角甚至有细密的汗。
我憋着笑走过去。
你…怕猫
他立刻站直。
恢复冷脸。
没有。声音硬邦邦。
哦…我拖长音调。
他瞪了我一眼。
耳根似乎有点红
只是不喜欢。他补充。
快步走进楼道。
脚步有点急。
我好像。
没那么怕他了。
甚至觉得。
这个阎王爷。
有点…可爱
公司年会。
我被灌了几杯酒。
头昏脑涨。
同事送我回小区。
在楼下告别。
冷风一吹。
酒劲上来。
胃里翻江倒海。
我蹲在花坛边。
吐得天昏地暗。
眼泪都出来了。
好难受。
一双黑色皮鞋停在我面前。
我抬头。
视线模糊。
看到一张冷白的脸。
眉头紧锁。
苏晚
唔…我认出来,邻居…阎王爷…
他眉头皱得更紧。
你喝了多少
没…没多少…我想站起来。
腿一软。
往前栽倒。
没摔在地上。
跌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带着淡淡的香灰气。
还有…一丝极淡的檀香。
很好闻。
站稳。他扶着我胳膊。
想把我推开一点。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
反而抱得更紧。
脸贴在他冰凉的毛衣上。
好舒服。
你好凉快啊…我嘟囔。
他身体僵住。
放手。
不放…头晕…
他沉默了几秒。
叹了口气。
几楼
七…七零二…
他半扶半抱。
把我弄进电梯。
我靠着他。
感觉他像个大冰块。
特别舒服。
电梯上升。
叮。
到家了。
他摸出我包里的钥匙。
开门。
把我弄到沙发上。
我想喝水。
水…
他找到杯子。
倒了温水。
递给我。
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稍微清醒点。
看清他站在沙发边。
脸色不太好看。
黑色毛衣上。
被我蹭上了口红印和…疑似呕吐物
我尴尬得要死。
对不起…弄脏你衣服…我赔…
不用。他语气淡淡,你休息。
他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
他回头。
我脑子一抽。
借着酒劲。
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
你…你到底是谁啊
他看着我。
眼神很深。
重要吗
重要!我固执地说,你那么厉害…又那么怪…不用吃饭…不怕坏人…还怕猫…
他沉默。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光线昏黄。
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我姓阎。他终于开口。
阎我迷糊地重复,哪个阎
阎罗的阎。
我反应了几秒。
噗嗤笑出来。
阎罗阎王爷啊哈哈哈…怪不得…他们都叫你阎王爷…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很好笑
我笑着笑着。
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睛。
酒醒了大半。
笑声卡在喉咙里。
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
我盯着他。
你…你不会真是…
他走到窗边。
背对着我。
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如果我说是呢
空气凝固了。
我酒全醒了。
后背发凉。
开…开玩笑的吧
他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神色。
苏晚。
你看我的样子。
像在开玩笑吗
我张着嘴。
说不出话。
大脑一片空白。
他走近一步。
居高临下看着我。
现在。
你还想知道我是谁吗
我喉咙发干。
心脏狂跳。
你…你真是…阎王爷
是。他答得干脆。
地府…那个
嗯。
管…管人生死的
职责之一。
我倒抽一口冷气。
缩在沙发角落。
那你…你搬来这里…干嘛
他看着我惊恐的样子。
眼神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休假。
休…休假
嗯。他走到沙发另一头坐下。
离我远点。
似乎怕吓到我。
地府也要休年假。

信息量太大。
我CPU要烧了。
那…那箱子…
办公用品。
铁链声…
锁链。拘魂用的。
那些混混…还有张诚…
小惩大诫。
你…你怕猫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猫通灵。尤其是黑猫。能看见…我们这类存在。很麻烦。
他顿了顿。
而且…毛茸茸的。
最后一句。
声音很低。
带着点…嫌弃
我看着他冷峻的侧脸。
突然觉得。
这个阎王爷。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拘我的魂吧
他瞥了我一眼。
你阳寿还长。
哦…我松了口气。
又忍不住好奇。
那…你能看到人的生死
能。
我的呢
他看向我。
目光似乎穿透了什么。
不能说。
好吧…有点失望。
不过,他补充,你最近…小心水。

字面意思。离水边远点。
哦…我记下了。
沉默下来。
气氛有点尴尬。
我鼓起勇气。
那…我们…还是邻居吧
他挑眉。
不然呢
我是说…我挠挠头,你不会突然消失…或者…把我记忆抹掉什么的吧
不会。他语气平淡,休假结束前,我都会住这里。
他站起身。
早点休息。以后少喝酒。
走到门口。
又停住。
还有。
下次再吐。
别往我身上蹭。
门关上了。
我瘫在沙发上。
消化着今晚的信息。
阎王爷。
我邻居。
怕猫。
有点洁癖。
厨艺不错。
还…挺有人情味
世界真奇妙。
日子照旧。
但有点不一样。
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反而更自在了。
不用猜来猜去。
他依旧是那个早出晚归()的冷面邻居。
但偶尔。
我会壮着胆子。
给他送点吃的。
楼下烤的红薯,尝尝
他皱眉看着热气腾腾的红薯。
凡间烟火气太重。
尝尝嘛!可甜了!
他勉强接过去。
剥开焦黑的皮。
露出金黄的瓤。
咬了一小口。
如何我期待地问。
…尚可。
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弧度。
我当他喜欢。
下次又送。
他嘴上嫌弃。
倒也都收了。
公司组织春游。
去郊外湿地公园。
划船,烧烤。
我记着他的话。
小心水。
离湖边远远的。
只帮忙串肉串。
同事王姐招呼。
苏晚!过来拍合照啊!湖边背景好!
我犹豫。
我…我就在这拍吧。
哎呀!过来嘛!就差你了!
王姐热情地过来拉我。
盛情难却。
我只好走到湖边。
挨着芦苇丛。
摄影师喊:准备了!一、二…
三字没出口。
脚下松软的泥土突然塌陷!
啊——!
我整个人向后倒去!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头顶!
救命!
我扑腾着。
呛了好几口水。
岸边一片惊呼。
苏晚落水了!
谁会游泳!
水草!下面有水草缠住了!
我拼命挣扎。
脚踝被滑腻的水草死死缠住。
越挣越紧。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
冰冷的湖水灌进口鼻。
意识开始模糊。
要死了吗
阳寿还长…
他说的…
骗子…
黑暗涌来。
彻底失去意识前。
似乎听到一声巨响。
像有什么东西。
劈开了水面。
刺骨的寒冷。
身体被紧紧箍住。
拖拽着向上。
哗啦——!
破水而出。
空气涌入肺里。
我剧烈咳嗽。
吐出浑浊的湖水。
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
是一张惨白的脸。
湿透的黑发贴在额角。
水珠不断滚落。
是阎罗。
他抱着我。
站在齐腰深的水里。
浑身湿透。
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眼神却冷得吓人。
岸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才那一幕太诡异。
没人看见他怎么出现的。
好像凭空就从水里冒出来。
还抱着我。
晚晚!林晓晓尖叫着冲过来。
阎罗抱着我。
一步步走上岸。
步伐沉稳。
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滴落。
他把我放在干燥的草地上。
林晓晓扑过来。
晚晚!你怎么样!
我还在咳。
说不出话。
惊魂未定。
阎罗直起身。
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众人。
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王姐身上。
你推的
声音不高。
却像冰锥。
刺得王姐一哆嗦。
我…我没有!是地滑!她自己…
我看得清清楚楚。阎罗打断她。
眼神锐利如刀。
你拉她过去。
她不愿意。
你手上用了力。
王姐吓得后退一步。
你…你血口喷人!你谁啊!
我是她邻居。阎罗语气冰冷,也是目击者。
他不再看王姐。
蹲下身。
冰凉的手指搭上我湿漉漉的脚踝。
那里被水草勒出深红的印子。
还有几道擦伤。
能动吗他问。
我试着动了下脚。
钻心地疼。
嘶…疼…
他眉头紧锁。
骨头可能伤了。
他脱下自己同样湿透的黑色外套。
裹在我身上。
然后。
在我和所有人的惊呼声中。
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你…
别动。他命令。
抱着我。
大步朝公园外走去。
无视身后所有惊愕、探究的目光。
林晓晓愣了一下。
抓起我的包。
赶紧追上来。
等等我!
医院。
急诊室。
医生检查完。
脚踝扭伤,软组织挫伤。万幸没骨折。静养两周。去拍个片子确认下。
林晓晓拿着单子去缴费。
诊室里只剩我和阎罗。
他站在窗边。
背对着我。
湿透的黑色毛衣紧贴着他宽阔的背。
水渍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
谢谢你…我小声说。
他没回头。
我提醒过你。
我离得够远了…是王姐她…
心软,就是给恶念机会。他声音很冷。
我哑口无言。
那个…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要…
不用管我。他打断。
气氛有点僵。
林晓晓拿着片子回来。
医生看了。
确认没骨折。
开了药。
叮嘱休息。
阎罗一言不发。
又把我抱起来。
走出医院。
他的车停在路边。
一辆黑色SUV。
很低调。
但线条冷硬。
像他这个人。
他把我放进后座。
林晓晓也跟着坐进来。
地址。他发动车子。
林晓晓报了小区名。
一路无话。
气氛压抑。
林晓晓看看我。
又看看前面开车的阎罗。
欲言又止。
到了楼下。
阎罗停好车。
又把我抱出来。
林晓晓赶紧去按电梯。
晚晚,你这邻居…太够意思了!她小声在我耳边说。
我心乱如麻。
电梯上行。
到家门口。
林晓晓帮我开门。
阎罗把我放到沙发上。
动作比之前轻柔了些。
好好休息。他直起身。
那个…我叫住他,今天…谢谢你救了我。还有…衣服…
他顿了一下。
职责所在。
职责我一愣。
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
确保辖区生灵…尤其是你这种阳寿未尽的…非正常死亡。是我的责任。
心口莫名一堵。
只是…责任
他沉默片刻。
不然呢
转身离开。
门轻轻关上。
林晓晓凑过来。
晚晚,你俩不对劲!
我扯过毯子盖住脸。
别问了。我想静静。
脚伤在家休养。
无聊透顶。
阎罗救我的事。
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
版本越来越离谱。
说他是什么神秘特工。
武林高手。
王姐被调查。
停职了。
据说吓得不轻。
林晓晓天天给我送饭。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晚晚!你就说实话!你跟阎王爷…是不是有情况
没有!
那他那么紧张你还公主抱!帅炸了好吗!
他说了!是职责!
切!鬼才信!
门铃响。
林晓晓跑去开门。
谁啊…呃!
她卡壳了。
我探头。
阎罗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给她。他把保温桶递给林晓晓。
这啥林晓晓问。
汤。他言简意赅,对骨头好。
林晓晓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熬的
阎罗没回答。
看了我一眼。
走了。
门关上。
林晓晓拎着保温桶过来。
表情梦幻。
阎王爷…给你送汤
她打开盖子。
一股浓郁的药膳香气飘出来。
当归黄芪乌鸡汤…哇!料好足!
她盛了一碗给我。
汤色清亮。
乌鸡肉炖得软烂。
药材的味道恰到好处。
很暖。
他居然会熬汤…我喃喃。
重点是为你熬汤!林晓晓激动,还特意送来!职责我呸!这明明就是爱!
别瞎说!
苏晚同志!拿下他!这可是阎王爷!过了这村没这店!
脚伤好了。
回去上班。
生活回归正轨。
只是和阎罗之间。
似乎多了点什么。
又似乎隔着一层。
他依旧早出晚归。
偶尔在楼道遇见。
点头。
或者简单问候。
脚好了
嗯。好了。
小心点。
哦。
没了。
那晚的汤。
像一场梦。
公司组织体检。
报告出来。
乳腺有个小肿块。
建议复查。
我有点慌。
林晓晓安慰我。
别怕!多半是良性的!我陪你复查!
复查结果出来。
情况不太好。
医生表情严肃。
建议尽快手术。做病理切片确认性质。
天塌了。
我拿着报告单。
坐在医院长椅上。
手脚冰凉。
林晓晓紧紧抱着我。
没事的晚晚!肯定没事!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道理都懂。
但恐惧像冰冷的藤蔓。
缠住心脏。
万一…
阎罗说过。
我阳寿还长…
可万一他看错了呢
万一…
浑浑噩噩回到家。
在门口掏钥匙。
手抖得厉害。
钥匙掉在地上。
对门开了。
阎罗走出来。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眉头微蹙。
怎么了
我抬头看他。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我…我可能…要死了…
他一怔。
随即眼神锐利起来。
谁要杀你
不是…我摇头,把报告单递过去,是这个…
他接过。
快速扫了一眼。
眉头松开。
就这
医生说…要手术…可能…可能是恶性的…我声音哽咽。
他看着我。
眼神有点无奈。
苏晚。
这只是个小问题。
现代医学能解决。
离死远得很。
他语气肯定。
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你…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他直视我的眼睛,你阳寿未尽。
可…
没有可是。他把报告单塞回我手里,去做手术。你会没事。
真的
我骗过你
…没有。
那就听我的。
他抬手。
似乎想拍拍我的肩。
又顿在半空。
收了回去。
进去吧。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手术很顺利。
病理结果出来。
良性。
虚惊一场。
出院那天。
林晓晓来接我。
看吧!我就说没事!你家阎王爷金口玉言!
我笑着捶她。
回到家。
门口放着一个大果篮。
还有一张卡片。
没有署名。
只有一行凌厉的字。
谨遵医嘱,好好休养。
我抱着果篮。
心里暖暖的。
身体恢复后。
我决定做点什么。
感谢他。
熬汤
他好像比我专业。
送礼物
他什么都不缺。
最后。
我买了一堆毛线。
决定织条围巾。
林晓晓知道后。
笑疯了。
苏晚!你给阎王爷织围巾哈哈哈哈!你确定他不会嫌毛茸茸的
闭嘴!
我选了深灰色。
低调。
百搭。
拆了织,织了拆。
折腾了快一个月。
终于完成。
针脚不算完美。
但厚实。
柔软。
冬至。
下着小雪。
我鼓起勇气。
敲了他的门。
门开了。
他穿着家居服。
灰色。
衬得肤色更冷白。
有事
我递上包装好的围巾盒子。
这个…给你。
他有些意外。
什么
围巾。我自己织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一直帮我。
他接过盒子。
没拆。
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赶紧说,冬至了嘛…天冷…
他看着我冻得微红的脸。
进来。

外面冷。
我跟着他进屋。
暖气很足。
他拆开盒子。
拿出那条深灰色的围巾。
摸了摸。
你织的
嗯…第一次织…有点丑…
他沉默地看着围巾。
手指抚过那些不算整齐的针脚。
不丑。
他把围巾围在脖子上。
深灰色衬着他冷白的皮肤。
凌厉的下颌线。
意外的…好看。
暖和吗我期待地问。
嗯。他点头。
那…你喜欢吗
他抬眼看我。
眸色深深。
喜欢。
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你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
我包了饺子!猪肉白菜馅的!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要不要…尝尝
我期待地看着他。
他系着那条围巾。
站在暖黄的灯光下。
冷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
好。他说。
厨房热气腾腾。
锅里水咕嘟咕嘟。
饺子像小白鹅。
上下翻腾。
我盛了两大盘。
端到客厅小茶几上。
醋在这儿!辣椒油也有!
他拿起筷子。
夹起一个饺子。
吹了吹。
咬了一口。
汁水丰盈。
怎么样我紧张地问。
不错。他点头。
比尚可好!
我开心地吃起来。
窗外小雪簌簌。
屋里暖气融融。
饺子热气腾腾。
我们坐在地毯上。
围着茶几。
安静地吃着。
气氛难得的温馨。
你…我犹豫着开口,休假的…时间快到了吗
他筷子顿了一下。
嗯。快了。
心口一沉。
那…之后呢
回去上班。
哦…我低头戳着饺子,还…回来吗
他没立刻回答。
空气安静。
只有筷子碰到盘子的轻响。
看情况。他说。
模棱两可。
我鼻子有点酸。
那…我们还能联系吗
不能。他答得干脆。

阴阳有别。他补充。
道理都懂。
还是很难受。
那…我深吸一口气,能加个微信吗在你走之前
他抬眼。
看着我发红的眼眶。
沉默了几秒。
拿出手机。
扫吧。
我惊喜。
赶紧扫码。
他的头像是一片漆黑。
昵称只有一个字。
阎。
朋友圈空空如也。
像个僵尸号。
但我心满意足。
我会给你发消息的!我说。
我可能不回。他泼冷水。
没关系!
加了好友。
像有了个念想。
我偶尔给他发消息。
今天楼下三花猫生了四只小猫!超可爱!(图片)
小心点。他回。
知道啦!我离得远远的!
物业修了楼道灯!终于不用跺脚了!
嗯。
我升职加薪了!晚上请你吃饭
有事。不了。
哦…
他回复很慢。
字数很少。
但至少会回。
林晓晓知道后。
直呼奇迹。
阎王爷居然用微信!还加了你!苏晚!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日子一天天过。
他依旧早出晚归。
我越来越忙。
微信上的对话。
停留在三天前。
我问他:冬至包的饺子还有吗我冰箱里还有一袋。
他没回。
像人间蒸发。
心里空落落的。
他是不是…
已经走了
没打招呼。
就这么走了
像他来时一样突然。
我盯着那个漆黑的头像。
发了会儿呆。
最终没再发消息。
周末。
大扫除。
在沙发缝里。
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
是一枚黑色的令牌。
非金非木。
入手沉重。
正面刻着繁复的符文。
背面一个古朴的阎字。
是他的。
一定是上次抱我回来时。
不小心掉的。
我攥着令牌。
冰凉刺骨。
犹豫再三。
敲了他的门。
没反应。
又敲。
还是没动静。
他真的走了
心沉下去。
我试着拧了下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没锁。
我推开门。
屋里空荡荡。
黑白灰的家具还在。
但没了人气。
像样板间。
那个雕花木箱不见了。
客厅中央。
深色地毯上。
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上面压着一块镇纸。
压着一张便签。
凌厉熟悉的字迹。
苏晚亲启。
我拿起文件袋。
打开。
里面是一份…
房屋产权转让协议
地址就是我这套房子。
所有人名字。
赫然写着——苏晚。
我惊呆了。
翻到最后一页。
签名处。
龙飞凤舞签着——
阎罗。
还有一个鲜红的指印。
颜色暗沉。
不像印泥。
像…血
文件袋里还有一把崭新的钥匙。
和一封信。
我颤抖着打开信纸。
苏晚:
休假期满,即返地府。此间房产,转赠于你。手续已全,安心收下。不必寻我。
另:
令牌乃我信物。贴身携带。寻常邪祟,不敢近身。危难之时,握紧默念我名,或可感应。但慎用,扰我清静。
再另:
抽屉里有张卡,密码你生日。算是…房租。勿拒。
阎罗
即日
信很短。
像他说话的风格。
我攥着信纸。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
看着那份写着我的名字的房产协议。
看着那把钥匙。
还有手心冰凉沉重的令牌。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落在信纸上。
晕开墨迹。
他走了。
真的走了。
用他的方式。
给我留了房租。
和一份沉重的礼物。
还有…
一个冰冷的护身符。
我搬进了对门的房子。
反正都是我的了。
他的屋子保持原样。
只添了些我的东西。
那条深灰色围巾。
我洗干净。
叠好。
放在他空荡荡的衣柜里。
林晓晓知道后。
下巴掉地上。
他他他…把房子送你了还留了钱
嗯。
卡里…多少钱
没看。
快去查啊!
拗不过她。
去ATM机查了下余额。
一长串零。
林晓晓数了三遍。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苏晚!你成富婆了!
我默默把卡收好。
心里沉甸甸的。
这房租。
太贵了。
日子继续。
上班。
下班。
写稿。
偶尔和林晓晓逛街吃饭。
只是每次回家。
打开对门。
看到空荡冷清的客厅。
心里也空了一块。
微信那个漆黑头像。
再没亮起。
我发过几条消息。
石沉大海。
我搬到你这边住了。房子很干净。谢谢。
楼下三花猫的崽崽被人领养了。剩下一只纯黑的,胆子很小。
今天下雨了。你那边…也下雨吗
没有回应。
他像从未出现过。
只有脖子上贴身戴着的黑色令牌。
冰凉地贴着皮肤。
提醒我。
那不是梦。
一年后。
深秋。
我出差回来。
飞机晚点。
到家已是深夜。
楼道灯居然又坏了。
我跺了三下脚。
灯没亮。
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照明。
钥匙插进锁眼。
突然。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汗毛倒竖。
猛地回头。
手机光柱扫过去。
对门门口。
阴影里。
似乎站着一个人。
很高。
黑衣。
谁!我声音发颤。
那人动了。
向前一步。
昏黄的光线。
勾勒出冷白的下颌。
和紧抿的薄唇。
我呼吸骤停。
心脏狂跳。
苏晚。
熟悉的声音。
冰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