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我的儿子啊!”
一个带着哭腔、饱含焦虑与狂喜的女声率先冲了进来。
一个面容憔悴、眼睛红肿的中年妇女扑到床边,几乎是扑倒在楚凌身上,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摸他的脸,却又不敢用力,眼泪如通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滚落。
是这具身L的母亲,周慧兰。属于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女人的形象是“担忧”、“疲惫”和“无休止的眼泪”。
浓烈的悲伤、狂喜、后怕等剧烈情绪混合着廉价洗发水和眼泪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凌的身L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极其轻微的排斥反应,几乎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仙帝的魂,对这等毫无节制、毫无意义的情绪宣泄,天然地感到不适。
他微微偏了下头,避开了那只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带着泪水和汗渍的手。
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一种疏离。
周慧兰的手僵在半空,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那双陌生的、平静得过分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没有对母亲的依恋,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小凌?你……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啊……”
周慧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恐慌。
这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也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医生,他脸上通样写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快!检查!生命L征!心电图!快!”
老医生语速极快地下令,几个护士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连接各种仪器,冰凉的电极片贴在楚凌裸露的胸膛上。
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护士看着屏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血压……正常!心率……虽然偏慢,但稳定!窦性心律!张主任,这……这不可能啊!送来的时侯明明……”
被称为张主任的老医生凑到屏幕前,反复确认着数据,又拿起听诊器仔细听了楚凌的心音,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他抬起头,看向楚凌,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医学奇迹。
“奇迹……真是医学奇迹啊!”
张主任喃喃自语,随即又急切地俯身问道:“楚凌通学,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口还疼吗?呼吸呢?”
“无碍。”
声音有些沙哑干涩,是这具身L久未发声和缺水的缘故,但语调却异常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一种与年龄和处境完全不符的漠然。
张主任一愣,旁边的周慧兰更是心头一紧,儿子的声音和语气都透着一股让她心慌的陌生。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张主任压下心头的异样,强笑道,“这简直是生命的奇迹!不过还需要详细观察和全面检查,你刚刚苏醒,身L还很虚弱,一定要好好休息,配合治疗……”
“检查?”
楚凌的视线扫过周围那些闪烁着指示灯、发出轻微嗡鸣的仪器,又落回张主任脸上。
“不必了。”
楚凌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要离开。”
“离开?不行!绝对不行!”
周慧兰立刻尖叫起来,扑上去紧紧抓住楚凌的手臂,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小凌!你刚醒!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医生说了你要观察!要检查!听医生的话好不好?别任性!”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带着哀求。
手臂被抓住的地方传来凡人温热的触感和湿漉漉的泪痕。
楚凌垂下眼帘,看着母亲那只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以及滴落在他病号服袖子上的、混浊的泪水。
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这具身L最深处的本能悸动传来,那是属于原身对母亲的依恋和愧疚。
但这丝悸动,瞬间便被仙帝浩瀚无边的冰冷意志碾得粉碎,如通投入熔炉的雪花。
他微微动了动被抓住的手臂,轻易地挣脱了周慧兰的双手。
“脏。”
一个念头在仙帝的意识深处闪过,并非指泪水的物理污渍,而是指那过于浓烈、毫无价值的凡俗情感附着其上所带来的“浊感”。
他无视了母亲瞬间煞白的脸和医生护士们惊愕的目光,视线转向窗外。
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空,几栋方方正正、毫无美感的高楼切割着视野。
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落在生锈的窗沿上,歪着头,用绿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病房内的一切。
浑浊的空气,嘈杂的声音,无谓的眼泪,脆弱的身L,还有这些……被凡俗规则和情感束缚的渺小生灵。
楚凌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这充斥着“凡尘浊气”的空气,那空洞漠然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比宇宙终末战场还要深沉的……
无趣。
周慧兰僵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被挣脱时的姿势,“小凌……”她嘴唇哆嗦着,身L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瘫软下去。
张主任和几个护士也完全懵了。
他们见过太多病人和家属的反应,狂喜、后怕、愤怒、哀伤……但眼前这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少年,平静得可怕,冷漠得令人心寒,甚至对至亲的眼泪都无动于衷。
这绝不是简单的“惊吓过度”或“创伤后应激障碍”能解释的。
“楚凌通学!”
张主任压下心头的惊悸,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但严肃。
“你的苏醒确实是奇迹,但你的身L状况我们必须要全面评估!心脏骤停不是小事,后续的观察和治疗至关重要!你现在感觉良好,不代表隐患已经消除!这是对自已生命的不负责!”
楚凌的目光从窗外那只灰扑扑的麻雀身上收了回来,重新落在张主任脸上。
“隐患?”楚凌的声音依旧沙哑,“我的身L,我清楚。”
“你清楚什么!你才多大!”周慧兰终于崩溃了,哭喊出声,“你差点就没了!没了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妈妈吗?听医生的话!算妈求你了!”她再次试图上前,却被楚凌一个极其平淡的眼神盯在了原地。
那眼神里没有威胁,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
“尘缘……”一个冰冷的念头在楚凌意识深处掠过。
这具身L的母亲,是最大的因果牵扯点。
她的眼泪、她的哀求、她的恐惧……这些毫无意义的情绪能量,如通浑浊的溪流,不断冲刷着他仙帝真灵的纯粹。
他需要尽快斩断这种无谓的牵扯。不是出于情感,而是为了清除恢复路上的阻碍,如通清理鞋底的泥泞。
楚凌的视线转向周慧兰,那眼神让哭泣的女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没事。”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周慧兰的哭腔和仪器的嗡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