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再见,亦或是再也不见 > 第一章

part.1
失落
雪儿,你说慕容夏会给你送什么生日礼物。路西妍和上官雪在街上闲逛,今天是周日,街上人来人往。今天也是上官雪20岁生日,路西妍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陪她吃喝玩乐。不知道呢,不过他送什么我都喜欢。上官雪一脸幸福的模样。
哟哟哟,这还没嫁呢,就这么护着他,你们就知道欺负我这孤家寡人。路西妍假装要哭出来,委屈的向上官雪说。
上官雪笑着说:谁让你不把自己给嫁了的,活该。
行了,别笑了。路西妍瞟了一眼上官雪,露出一副受惊的面孔雪儿,你别告诉我你今晚就穿成这样去和慕容夏约会。上官雪直起身,在自己身上左看看右看看,自己的搭配很正常啊,白T恤黑色打底裤白色帆布鞋既不脏也不破啊
怎么了吗我穿成这样不好吗上官雪一脸迷茫的看着路西妍不是不好是超级不好,哪有人约会穿成这样的。路西妍气急,走到上官雪身边拉起上官雪的手就往商场跑去。
这个商场很大,相当于一个百货大楼。衣服首饰,家庭用品,生活用具,应有尽有。路西妍是名美术老师,所以对衣服,造型,物体的搭配很擅长,也相对了解什么场合应该穿什么衣服。路西妍和上官雪被服务员领到服装区,路西妍给上官雪挑了一件简约大方的白色坎肩连衣裙,和一双白底用水钻镶嵌大约十公分左右的高跟鞋。
路西妍把上官雪从头看到脚,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上官雪身上一件饰品都没有。路西妍又拉着上官雪到饰品区。两人才刚到饰品区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柜台前挑东西。雪儿,看来慕容夏今晚是要向你求婚啊。没错,那个身影就是慕容夏。路西妍一脸羡慕样。上官雪却一脸平静,不过眼睛里的喜悦却遮盖不了。走啦,我们去别处买。上官雪被路西妍看得不好意思,拉起她走出商场。
慕容夏并没有发现上官雪他们,依然在专心的挑戒指。这时一颗镶有蝴蝶花纹的戒指入了他的眼,戒指上的钻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刚好表现出他要的简约大方,而且和她的气质相符。慕容少爷,这款戒指是今年的新款,男戒的花纹是花,女戒的花纹是蝴蝶,代表着‘花蝶相依,永不分离。’求婚用这款戒指是很好的选择哦。服务员把戒指介绍的似有灵魂一般,慕容夏想也没想就让服务员包了起来。
慕容夏走出商场,走在人行道上想着要怎么向上官雪求婚。夏。突然一个身形纤瘦的长发女孩跑出来抱住他,当他推开女孩看到女孩梨花带雨的脸时,他呆住了。恬恬。这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初恋女友‘溪恬。’
慕容夏紧紧的抱住溪恬夏,我喘不过气来了。慕容夏放开了溪恬,抓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恬恬,你去哪儿了
夏,对不起,我当初不应该离开你的。溪恬低头哭了起来。恬恬,我并不怪你,你别哭了好吗慕容夏用手指擦拭着溪恬的眼泪,溪恬止住眼泪,从包里拿出一份A4纸递给慕容夏。慕容夏接过A4纸翻着看,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溪恬恬…恬恬,你有心脏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溪恬虽然止住了眼泪,却而是忍不住抽泣五年前,我检查出了心脏病,我怕耽误你的前程,所以选择了离开,对不起,夏,如今的我你还要么。溪恬认真的看着慕容夏的眼睛,不漏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舍得不要。溪恬笑了夏,那我们结婚吧。好。此时的慕容夏已经把上官雪抛在脑后了,仿佛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路西妍给上官雪买了饰品,帮她买菜做饭。上官雪还沉浸在慕容夏要向自己求婚的喜悦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男友此时在别的女人的温柔乡,高兴的准备今晚的晚餐。唉!我帮你们做吃的,我自己却不能吃,可怜啊。路西妍一脸伤心的样子。上官雪自知理亏好了,西妍,今天谢谢你,明天我请你吃好吃的,别不高兴了。
路西妍看自己的目的达成就高兴的站起来好,就这么定了,你自己准备一下,我先走了。路西妍拿了包就离开了。上官雪把餐桌弄成烛光晚餐的形式,换上今天买的衣服,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慕容夏的到来。
天已经黑完了,慕容夏还是没有来。上官雪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上官雪给慕容夏打电话,手机里传来的不是慕容夏好听的声音,而是机械的女声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上官雪挂了电话,又连续打了好几次都是一样。
墙上的白色方形钟‘滴答滴答’的响着,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间就这么一点点逝去。烛光闪烁着,连带着鞋上的水钻也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刺待眼睛生疼。上官雪最终按捺不住在沙发上睡去。
视线偏离本身,制造话题和新闻,拿些鸡零狗碎说事,故做不经意的言论多想自己......上官雪被一阵手机钤声吵醒喂,谁啊。
雪儿,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啊,说好的请我吃饭呢,你不会是忘了吧。
怎么会呢,我定好时间给你打电话。
行,我去上课了,挂了。挂了路西妍的电话,上官雪也清醒了。只是屋子里还和昨晚一样,只有蜡烛燃尽的残灰。这也表明了昨晚慕容夏根本没来,上官雪看了看手机,没有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上官雪又打了一个过去,没有人接,上官雪又继续打,这一次没多久就被接了起来。
你好,夏还在睡觉,你有什么事吗我是夏的未婚妻,你可以和我说,我会转告他。手机里同样传来的不是慕容夏的声音,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音。
上官雪呆住了,手机从手里掉了出去,滚在地上。手机的响声拉回了上官雪的思绪,弯下腰捡起手机喂,你好,麻烦你转告慕容夏我在南山咖啡厅等他。上官雪的声音有一丝不自然好的,他醒了我会转告他。上官雪挂了电话就瘫软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
没想到曾经的假想敌这么快就出现了。可是她就是慕容夏的未婚妻啊,那个消失的她,难道回来了吗…还是说慕容夏出轨了…
上官雪换了一身妆容,早早的就在南山咖啡厅等着。南山咖啡厅的环境很好,播放的纯音乐让人身陷其中,可此时的上官雪却没心情欣赏。甚至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慕容夏到了中午才出现,他坐到上官雪前面的位置,且没说话,也许是没话说吧。
怎么,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上官雪先开了口,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漠然。
慕容夏看了看她忍不住开口:雪儿,对不起。
上官雪吸了下鼻子这是真的对吗除了我,你还有个其他的女人
慕容夏喝了口水:雪儿,她回来了,以前她离开我是因为她有心脏病不想连累我。现在她回来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对不起。
上官雪苦笑道:那么我呢我算什么慕容夏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哈哈,原来我一直都是个替代品,慕容夏你把我当什么了。玩替身文学吗她一回来,我就是被抛弃的对象对吗我以为时间可以战胜一切的,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上官雪猛的站起来,抬头看着天花板,努力把在眼眶打转的泪花抑制住,不让它形成泪滴流下。
对不起雪儿,我真的不能丢下她。我们在一起,她会死的。所以,我们分手吧。慕容夏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即便心里有些不愿意。
上官雪把喝了一口的咖啡泼向他,慕容夏并没有躲,因为这是他应受的。上官雪放下杯子,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part.
2再见,再也不见
上官雪从咖啡馆里跑了出来,一路抑制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天空下起了雨,落在地上一滴一滴敲打着心,每一下都是那么角,雨淋在身上冰冷刺骨,仿佛是要熔进她的身体。上官雪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路人急匆匆的跑过,却不忘回头用怪异的眼神看她。
此时的上官雪多么希望慕容夏像以前一样,她闹脾气他可以温柔的哄着她,迁就她。但如今一却都好像回不去了。他的爱人回来了,他不要她了。她曾经翻到过慕容夏夹在书里溪恬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和她差不多高,有一头柔顺黑亮及腰的长发,同样,上官雪也有一头柔顺黑亮丽及腰的长发。在她的记忆里,慕容夏最喜欢的就她的头发。她曾经偷看过慕容夏的日记,在慕容夏的日记里了解过溪恬,溪恬很文静,温柔,是个十足的淑女。上官雪和溪恬不像的地方大楖就是上官雪是个女汉子,自立,不喜依赖人。
但在上官雪知道溪恬的存在时,她就知道她在慕容夏的心里也许只是个替身。但她还是依然相信小说的写的,经过长久陪伴,她会取代溪恬在他心中的位置。至少不会那绝情,残忍。
上官雪不知道怎么走回了家,心已经随着雨水的冲刷凉到了极,忘记了时间。上官雪躺在床上,听着歌,听到结尾部分眼泪还是又流了下来。
如今一个人听歌总是会觉得失落
幻听你在我的耳边轻轻诉说
夜色多温柔,你有多爱我
如今一个人听歌总是会觉得难过
爱不在这里,我却还没走脱
如果你回头,不要放下我。
原来这些年的甜言蜜语蜜,只不过是自己的幻听罢了。如果能回头,我一定不会装糊涂。
上官雪在哭泣中沉沉睡去,她做了个梦。梦中慕容夏是骗她的,那只是给她生日的惊喜。是的,在梦中她又流了泪,只不过一个苦涩,一个幸福。可梦使终是梦,终究会醒。不过是自己内心的遐想,注定会被现实击垮。
今天是上官雪流眼泪最多的一天。她曾经幻想过。溪恬如果回来了,慕容夏会不会丢下她。如果会,那么她不哭,她会坚强,做回曾经带刺的玫瑰‘上官雪’。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把她的防备冲击成一片废墟,没有任何预兆,在她期待的一天里。本应笑,她却哭了。上官雪把慕容夏曾经送她的东西全部找出来扔进垃圾箱,即便是她当宝一样的《海上灵光》也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箱。上官雪扔完了,坐在床边,抬头就看到衣柜镜子上自己的脸,看着自己披散的长发,越发不爽,拿起床头柜里的剪刀就剪。一丝丝长发落地,心也跟着一点点疼痛,直到麻木。
路西妍下了课就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当她赶到上官雪家时,她震惊了。屋里一片狼藉。雪儿,上官雪。路西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焦急的叫着上官雪的名字。
路西妍推开上官雪的房间门,看到一地的发丝,更是惊得瞪大眼睛,不过看到床上的上官雪,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位。路西妍走到床边把上官雪扶了起来,此时的上官雪虽然没流泪,却眼眶红肿,眼神呆滞。雪儿,你怎么了。上官雪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没听到路西妍在说什么。路西妍摇了摇上官雪的身体。雪儿,发生什么事了。上官雪回过神看着路西妍西妍,我们分手了。声音是这么的无力,没有生气。
分手,别开玩笑了,她咋天还想要向你求婚,你们怎么会分手呢。
是真的,她的初恋回来了,而我,只不过是个替身,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一点点也没有。妈的,这狗血的情节就跟烂俗的言情小说一样。上官雪抱着路西妍哭了起来。
路西妍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在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一个拥抱或许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夏,你怎么湿成这样,你就不会找个地方躲雨嘛。溪恬关心的问着进屋的慕容夏。慕容夏没有理溪恬,径直上了楼。上官雪从咖啡厅里跑出去后,他就一直跟着上官雪,上官雪淋雨他也跟着淋雨,直到上官雪回家他也没有离开。
一直在上官雪家楼下待着,看着她把他送给她的东西统统扔掉,他并没有阻止,他也没这个权力阻止。他一直待到路西妍上楼才离开。
在此期间他想了很多,他对上官雪不是没感觉,只是放不下心中的执恋和不忍,那毕竟是他的初恋,他无法扔下她不管。
他昨天没有去和上官雪过生日,就是因为溪恬的心脏病发了,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医院,却也间接的伤害了上官雪。在今天对她说分手的确是残忍,当他知道溪恬没经他同意接他电话时他生气了。
溪恬说她是他未婚妻时,他慌了。他想了很久,想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去见上官雪,可是上官雪已经知道了溪恬存在,误会已经产生了。或许现在说出口能让她少受一点伤害。
上官雪哭够了,又继续睡觉。路西妍帮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路西妍打车去了东南区,那里几乎没有平板房,全是豪华别墅。路西妍下车后进了东边的别墅区,那边只有一家人。路西妍通过门卫进入别墅区,径直去了二楼书房。轻车熟路,仿佛她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老师,你来了。路西妍才推开门迎面就走来了一个橙色头发,一身奇装怪服的少年。
嗯,开始吧。陌影琛从一旁拿出画架摆好,拿铅笔画了个简单的人物外形转头看路西妍然后呢。路西妍接过画笔在陌影琛画了一半的画纸上做修改这里应该平一点,这里下笔应该轻一点……哦。路西妍是陌影琛的美术补习老师,路西妍能做陌影琛的补习老师是因为路西妍是陌影琛唯一一个不讨厌的老师。
上官雪伤心了一天一夜就振作了起来,一早就去理发店把被她剪的凹凸不平的头发理成右齐耳左齐肩的斜发,还在发尾染了红色。瞬间变成一个令人不敢靠近的女强人。
是的,她上官雪要做一朵带刺的玫瑰。上官雪没想到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也能碰见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完全打败她的溪恬。你就是上官雪。溪恬大有一种别人抢了他男女要找小三玩命的架势。
有事吗上官雪看了她一眼,溪恬此时并不像慕容夏所说的那么弱不禁风。
我想和你谈谈。
没必要。
怎么,不敢吗
啍,还没有我上官雪不敢的事。
溪恬往前走去,上官雪和溪恬进了一家咖啡馆。溪恬拿出手机给慕容夏发了条短信,上官雪并没有察觉。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饮品。两人谁也不先开口,最后上官雪先说了话你想谈什么。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想让你离开Sc城。
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你必须离开。
你才是小三吧,要离开也不应该是我吧。而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心脏病吧。
是又怎样,你!上官雪你敢套我的话上官雪只是看溪恬的面色对口一问,没想到溪恬一时口快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
溪恬冷笑:你可以去告诉慕容夏,不过你觉得他会信吗
上官雪还没傻到这种地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和慕容夏说,这只会让他觉得她犯贱。而且,为了这个男人,不值得。
溪恬看了看门口,发现要等的人来了。把桌前的咖啡打翻,用手捂住心口,一脸表情痛苦还带上眼泪上官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夏不爱你怎么会是我的错呢。
上官雪一脸迷惑。走到门口的慕容夏看到溪恬一副痛苦的表情连忙跑了过来抱住溪恬恬恬,恬恬你怎么啦。溪恬看到慕容哭得更凶,上官雪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夏,我只是想问一下上官小姐你这些年的喜性爱好,没,没想到慕容小姐,她,她居然骂我是小三,贱人,还让我去死,唔唔。
慕容夏似乎不敢相信上官雪会说出这样的话。夏,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离开你。溪恬哭的更甚。
上官雪喝着咖啡像是在看一出戏,慕容夏更没想到才一天时间上官雪就已经大变样了,原本及腰的长发变成了短发,还染上了颜色。
雪儿,你!
上官雪冷笑:怎么,信吗我在你心里不就是这个形象吗
雪儿,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上官雪站起身:那是什么样,不过是个代替品而已,有什么形象可言。
雪儿,你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会信,这些年我一直装糊涂,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上官雪把眼泪压回去,看了一眼溪恬苦笑道呵,原来不是我不好,只是我眼泪太少。然后转身离开。慕容夏生气的不是她骂溪恬,他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他生气的是她的头发,这样的她让他感到陌生。显然,他们都会错了意。
溪恬看慕容夏的心思不在这又哭了起来夏,你不相信我吗。慕容夏看了看她怎么会,不哭了,我带你去医院。
上官雪这一次没有再流泪,她知道,她的泪水挽回不了他的心。既然如此,又何必犯贱呢上官雪在心里默念:慕容夏,老娘没了你一定会活的更好!男人什么的老娘不需要!上官雪脸上挂着冷峻的微笑离开了咖啡馆。
慕容夏
再见吧
带着你的溪恬去活吧
老娘不稀罕你这种怀旧的男人
老娘不需要你这种臭男人
慕容夏
老娘会活的比曾经更好
慕容夏
我曾经的爱人
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part.4
涅槃
冰凉的剪刀刃口贴着耳际,发出干脆的咔嚓声,又一缕乌黑柔顺的长发飘然落地。镜子里映出的人,苍白着脸,眼底却像燃着两簇不灭的鬼火,幽幽的,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右耳齐耳,左肩披散,发尾被染剂浸透,晕开一片刺目的、燃烧般的酒红。像心口淌出的血,凝固在了发梢。
指尖拂过参差的短发,触感陌生而粗粝。上官雪对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笑意。很好。那个温顺的、等待被爱的雪儿,连同那头慕容夏视若珍宝的长发,一起被埋葬了。
一周后,她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西妍公寓的门口。
门开,路西妍瞪圆了眼睛,目光在她那头红得嚣张的短发上凝固了好几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上官雪!你他妈帅炸了!她一把将上官雪拽进屋里,又哭又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妞!那个为了个渣男要死要活的怂包,赶紧给我滚蛋!
小小的公寓瞬间被暖意和嘈杂填满。路西妍风风火火地翻箱倒柜,把零食、抱枕一股脑儿堆到上官雪面前,嘴里噼里啪啦没停过:工作包我身上!我表哥在‘云境画廊’做运营总监,正缺个靠谱的助理!明天!就明天,我带你杀过去!咱们姐妹联手,搞钱搞事业,让那些瞎了眼的臭男人通通滚蛋!
云境画廊的名字,在Sc城艺术圈颇有分量。路西妍的表哥陈朗,三十出头,气质斯文儒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锐利精准。他听完路西妍连珠炮似的推荐,又仔细翻阅了上官雪带来的简历——上面罗列着她在大学艺术社团的策展经历和一些零散的兼职。
助理工作很琐碎,陈朗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从联络艺术家、布展协调、到客户接待甚至清洁维护,都要做。压力大,薪水起步不高。为什么想进这行
上官雪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头红发像一簇无声的宣言。因为这里没有替身。她的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只有画布、颜料、真实或不真实的表达。我需要一个地方,重新学会呼吸,学会站着,而不是跪着乞求别人的目光。
陈朗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点点头:明天来报到。九点,别迟到。
云境成了上官雪新的战场,也是她的避难所。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艺术家的名字、流派风格、作品背后的故事、布展灯光的微妙角度、与挑剔藏家周旋的技巧……她强迫自己记住每一个细节,处理每一件琐事都力求完美。深夜的画廊空无一人时,她仍对着电脑屏幕研究资料,或是在空旷的展厅里反复调整一幅画的悬挂位置,直到一丝一毫的偏差都被修正。咖啡和速食成了常态,眼底的乌青是努力的勋章,那头红发在忙碌的身影中,像一面永不低头的旗帜。
路西妍心疼地抱怨:你是铁打的吗歇会儿会死啊!
上官雪只是笑笑,用沾着颜料的手指戳了戳路西妍气鼓鼓的脸颊:死不了。以前把力气都用在等一个电话、等一个人上了,现在才发现,力气用在自己身上,真他妈痛快。
就在上官雪近乎自虐般投入工作的日子里,Sc城的上流圈子正为一场盛事预热——流金岁月慈善拍卖晚宴。慕容家作为主要赞助方之一,慕容夏的名字赫然列在邀请函的显眼位置。消息传到溪恬耳中,如同注入了兴奋剂。
夏!她像只依人的小鸟,偎在刚下班的慕容夏身边,手指缠着他的袖口,声音甜得发腻,‘流金岁月’的晚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都好久没陪你出席这种场合了。而且,这是慈善,多有意义呀!她刻意加重了意义两个字,眼神充满期待。
慕容夏捏了捏眉心,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掠过眼底。溪恬回来后,生活似乎被重新填满,却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总有些不真切的疏离。她的柔弱需要时刻呵护,她的情绪需要小心安抚,她像一个精美的瓷娃娃,美丽易碎,却也……沉重。偶尔午夜梦回,咖啡馆里上官雪那双绝望又冰冷的眼睛,和她转身离去时那头刺目的红发,会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闷痛。
嗯,好。他压下那点烦躁,点了点头。溪恬脸上立刻绽开胜利的笑容,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起礼服和珠宝。
流金岁月晚宴当晚,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慕容夏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溪恬则穿着一条缀满碎钻的白色长裙,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手臂,接受着四面八方或艳羡或讨好的目光。她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笑容越发甜美。
看,那不是慕容少爷和溪小姐吗真是郎才女貌!
听说溪小姐身体不太好看着气色不错呀。
慕容少爷真是长情,初恋回来,立马就……
细碎的议论飘入耳中,溪恬心中得意,将慕容夏的手臂挽得更紧。慕容夏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有些空茫地在衣香鬓影中掠过。直到——
他的视线骤然定格。
宴会厅相对僻静的一角,几个人正围着一幅色彩浓烈、笔触大胆的抽象画低声交谈。站在画作旁,正从容地向一位藏家解说着什么的,正是上官雪。
她穿着一条简洁利落的黑色吊带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那头酒红色的斜短发,在璀璨的灯光下,如同凝固的火焰,耀眼得几乎灼伤人眼。她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而自信,指尖划过画布上狂放的色块,侃侃而谈。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穿着白T恤、笑容温软的女孩,也不是咖啡馆里那个眼神破碎、被雨水淋透的伤心人。此刻的她,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利、明亮,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在珠光宝气的包围中,劈开一道独特而强烈的气场。
慕容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周围所有的喧闹瞬间褪去,只剩下那个红发黑衣的身影,和他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溪恬立刻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和目光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上官雪的刹那,她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冻结,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汹涌的嫉恨取代。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狼狈退场的替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以这样……耀眼的姿态
她狠狠掐了一下慕容夏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夏你在看什么
慕容夏猛地回神,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想把手臂抽回,溪恬却死死抓住不放。没什么。他嗓音有些发干,试图移开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忍不住再次投向那个角落。
恰在此时,上官雪结束了与藏家的交谈,抬起头来。她的目光,隔着衣香鬓影、流光溢彩,毫无预兆地,与慕容夏在空中猝然相撞。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双眼睛,慕容夏曾经那么熟悉,盛满过全然的信任和毫不掩饰的爱恋。而此刻,里面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恨,没有怨,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的漠然。像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像看宴会厅里任何一件华美却无生命的摆设。
那目光,比最锋利的刀更冷,比最深的恨意更刺骨。它无声地宣告着:你,慕容夏,已彻底退出了我的世界,不配再激起我心中一丝涟漪。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慕容夏的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他僵在原地,脸色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溪恬挽着他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阵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上官雪的目光只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平静无波地移开,仿佛只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她转向身旁的陈朗,脸上自然地浮现出谈论工作时的专注神情,低声说了句什么。陈朗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信赖。
这一幕,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慕容夏的眼底。一种陌生的、尖锐的痛楚猛地攫住了他,远比溪恬掐他那一下痛上千百倍。他眼睁睁看着上官雪和陈朗并肩,从容地走向展厅的另一端,那红发黑衣的背影,决绝地融入了璀璨的光影里,没有一丝留恋。
夏!溪恬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摇晃他的手臂,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你弄疼我了!我们去找伯父伯母好不好她刻意抬高了音量,带着委屈和控诉,试图用周围人的目光将他绑回自己身边。
慕容夏被她晃得回过神,低头看着溪恬那张精心描绘、此刻却因嫉恨而微微扭曲的脸,再看看远处那个早已消失的背影,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洞和烦闷瞬间淹没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挽在臂弯里的这份柔弱,此刻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
你自己过去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疲惫和疏离,猛地抽回了手臂,我……去下洗手间。不顾溪恬瞬间煞白的脸和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大步走向与人群相反的方向,只想找个地方,独自舔舐那突如其来、几乎将他撕裂的痛楚和慌乱。
part.5裂痕
洗手间冰冷的镜面映出慕容夏略显苍白的脸。他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手腕,却冲不散心头那股沉甸甸的烦闷和……钝痛。上官雪那双彻底漠然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那眼神无声地宣告:你已被彻底清除。
夏!你在这里做什么溪恬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的怒火,她追了进来,不顾这是男洗手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大家都在看!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她的声音尖锐起来,上官雪!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打扮成那副鬼样子来勾引你!
够了!慕容夏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溪恬被他甩得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恬恬,慕容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语气疲惫,这里是公共场合。注意你的言行。我和她已经结束了,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溪恬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声音却带着刺耳的尖利,你看她的眼神!你当我是瞎子吗慕容夏!我为了你,忍受了那么多年的病痛折磨,一个人在国外孤苦伶仃!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被那个冒牌货勾了魂她算什么东西!一个……
闭嘴!慕容夏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别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词形容她!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这种下意识的维护,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溪恬被他眼中的厉色彻底震住,哭声噎在喉咙里,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受伤。她看着慕容夏,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空气死寂得可怕。
我……我心脏不舒服……溪恬捂住胸口,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声音虚弱下去,试图用惯用的武器挽回局面。
若是以前,慕容夏会立刻紧张地扶住她,焦急询问。可此刻,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底那抹熟悉的、带着控诉和算计的光,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疑点——咖啡馆里她过于精准的痛苦发作,医院检查报告语焉不详的措辞,她回来后过分活跃的精神状态与严重心脏病的矛盾……此刻无比清晰地浮上心头。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眼神复杂,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溪恬的心猛地一沉。这招……似乎失效了。他眼里的担忧不见了,只剩下让她心慌的审视。
就在这时,慕容夏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母亲。他接通电话,语气恢复平静:妈……嗯,在宴会……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没有再看溪恬一眼,声音冷淡:爸妈在找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转身走出洗手间。
溪恬看着他那决然离去的背影,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踉跄地扶住冰冷的洗手台,镜子里映出她惨白而扭曲的脸。恐慌,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攫住了她。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深信不疑的慕容夏,似乎正在失控的边缘。而失控的源头,就是那个她本以为早已被踩进泥里的上官雪!
接下来的晚宴,对慕容夏和溪恬而言,都成了一场漫长的煎熬。慕容夏心不在焉,强打着精神应付着各色人等,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人群,搜寻那个红发的身影。溪恬则紧紧贴在他身边,脸上挂着勉强的甜美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时不时狠狠剜向远处的上官雪。
上官雪却浑然未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她正全神贯注地协助陈朗接待一位重量级的海外藏家。对方对一幅新锐艺术家的实验性作品很感兴趣,但价格和后续运输问题需要详谈。
李女士,关于您提到的特殊运输要求和保险条款,上官雪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将一份提前准备好的补充协议递过去,我们画廊有长期合作的国际艺术品物流公司,这是他们的资质文件和针对这幅作品拟定的运输方案及保费明细。另外,艺术家本人非常重视作品与藏家的联结,他希望能与您进行一次简短的视频通话,亲自阐述创作理念,不知您是否方便
她从容自信,专业素养展露无遗。那位挑剔的藏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频频点头。陈朗站在一旁,看着上官雪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复杂的商务细节,眼中满是赞许。他适时补充几句,两人配合默契。
这一幕落在慕容夏眼中,刺目无比。那个曾经在他身边,眼中只有他的女孩,如今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散发着如此夺目的光彩。而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慕容夏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发白。一种名为嫉妒的毒火,混杂着强烈的失落,在他心底疯狂灼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晚宴接近尾声,主办方开始致辞。上官雪暂时得空,走向角落的休息区,想喝口水润润干渴的喉咙。刚拿起一杯水,一个裹挟着浓重香水味的身影就挡在了面前。
真是冤家路窄啊,上官小姐。溪恬的声音甜腻,眼底却淬着冰。她微微扬起下巴,像一只炫耀羽毛的孔雀,刻意展示着手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正是慕容夏在商场挑选的花蝶相依。
上官雪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溪恬挑衅的脸和她手上的戒指,如同看一件无聊的摆设。她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拿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恶毒的回击都更让溪恬抓狂。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恶毒的嘲讽:怎么被夏甩了,就迫不及待地巴结上新主子了你这种女人,也就配给画廊打打杂,靠着男人往上爬!你以为攀上那个姓陈的就能飞上枝头了别做梦了!你骨子里就是个低贱的替身,永远也……
说完了上官雪放下水杯,终于正眼看向溪恬。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寒气逼人。溪恬小姐,她的声音不大,清晰得足以让附近几个竖起耳朵的人听见,首先,我的工作不需要靠任何男人,我的能力就是我的资本。其次,关于‘替身’这种无聊的臆想,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毕竟……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溪恬的胸口,真正需要依靠‘心脏病’来博取关注和维系感情的人,好像不是我。
你!溪恬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像是被当众戳穿了最隐秘的谎言,又惊又怒,浑身都气得发抖,你血口喷人!夏!她……她下意识地就想寻求慕容夏的庇护和控诉。
然而,慕容夏就站在几步之外。上官雪那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心脏病的暗示,像一道惊雷劈入脑海!所有的疑点被瞬间串联,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却呼之欲出的可怕答案。他看着溪恬那因被揭穿而扭曲失态的脸,再也不是楚楚可怜,只剩下狰狞的丑陋。
他第一次,没有像骑士一样冲上去保护她。他只是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看着上官雪,又看看失态的溪恬。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翻腾。
上官雪却不再看他们任何人。她像拂去一粒微尘般,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对着溪恬露出一个极淡、极冷的、近乎怜悯的嘲讽笑容:管好你自己吧,溪恬小姐。靠谎言和表演得来的东西,小心捧得越高,摔得越惨。说完,她转身,踩着高跟鞋,从容地走向正在向她招手的陈朗。那酒红的发梢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像胜利的旗帜。
留下溪恬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周围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几乎要昏厥过去。而慕容夏,僵立着,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世界,正在寸寸崩塌。
part.6
真相与风暴
那场晚宴像投入深水的巨石,在慕容夏死水般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上官雪的漠然是冰,冻伤了他的自以为是;溪恬被戳穿时的失态是火,灼烧着他被蒙蔽的信任。怀疑的种子一旦破土,便疯狂滋长,缠绕着心脏,勒得他日夜难安。
几天后,他独自驱车来到溪恬做定期检查的私立医院。环境清幽,服务周到,是溪家一直指定的地方。他找到熟识的张副院长,一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张叔,恬恬最近的心脏状况……真的稳定吗慕容夏递过去一支烟,状似随意地问,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烟盒。
张副院长接过烟,点燃,叹了口气:小夏啊,恬恬这丫头……怎么说呢。她的情况比较特殊,不是器质性的严重病变,更多是……功能性问题和心理因素导致的症状。这些年,在国外,可能精神压力大,症状表现得明显些。他的话很委婉,避重就轻。
慕容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那她五年前的诊断报告……我能看看吗毕竟,这关系到以后的生活安排。他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张副院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按说这不合规矩……不过你也不是外人。他示意助理去调档案。等待的几分钟,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助理送来的是一份复印件。慕容夏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扫过关键段落。诊断结论处,清晰地写着:心脏神经官能症(心脏官能症)可能性大,建议排除器质性病变后,加强心理疏导,避免情绪剧烈波动。
心脏神经官能症!
不是要命的器质性心脏病!不是随时可能停跳的衰竭!更多是心理作用引发的躯体症状!
报告下方还有一行潦草的备注,像是接诊医生的个人意见:患者主观感受强烈,对病情存在明显放大和焦虑倾向,家属需注意引导,避免过度强化‘病人’身份。
纸张在慕容夏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所有的猜测被白纸黑字证实。五年!整整五年!他被一个精心编织的、利用他愧疚和旧情的谎言,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为了这个谎言,抛弃了视他如命的女孩,伤害了最无辜的人!
巨大的愤怒和耻辱感如同岩浆喷发,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张叔,谢谢!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彻骨。他抓起那份报告,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
慕容夏像一阵裹挟着雷霆的飓风冲回别墅时,溪恬正悠闲地躺在花园的摇椅上,敷着面膜,翻看时尚杂志。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映着她惬意的脸庞。
砰!别墅的大门被狠狠踹开,巨大的声响吓得溪恬猛地坐起,面膜掉了一半。
夏你怎……她的话音未落一份文件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身上,纸张散落一地。
解释!慕容夏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心脏神经官能症嗯‘对病情存在明显放大和焦虑倾向’溪恬!你他妈演得真好啊!五年!把我当傻子耍得团团转!看着我为了你愧疚、痛苦,看着我为了你抛弃上官雪,你是不是特别得意!
溪恬看清地上的报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完了!被他知道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凉,抖如筛糠。
不……不是的,夏!你听我解释!她扑过去想抓住慕容夏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试图用惯用的柔弱挽回,我是真的难受!在国外的时候,我每天都觉得自己要死了!我是害怕……害怕拖累你才……
够了!慕容夏狠狠甩开她,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跌倒在地,害怕拖累我所以你就编造一个快要死的谎言,心安理得地消失所以你就利用我的愧疚,回来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还恶毒地去羞辱上官雪溪恬!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指着她,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愤怒和失望几乎要冲破躯壳。
不是的!我爱你啊夏!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能没有你……溪恬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试图用最后的武器。
爱慕容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凄厉又冰冷的嗤笑,你的爱,就是建立在欺骗、算计和伤害无辜之上你的爱,真让我恶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厌弃。滚出去。在我回来之前,带着你所有的东西,消失在我眼前。否则,我不介意让全Sc城都知道,溪家的大小姐,是个多么高明的骗子!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溪恬瘫软在地,看着他决绝转身离去的背影,连滚带爬地追上去哭喊哀求,却只换来一声更重的摔门声。巨大的绝望和恐惧终于将她彻底淹没。她知道,这一次,她彻底失去了慕容夏,也失去了在Sc城立足的所有体面。她完了。
part.7
迟来的雨
暴雨倾盆而下,狂暴地抽打着世界。豆大的雨点砸在云境画廊巨大的落地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湍急的水流,模糊了窗外的霓虹和车灯。
画廊内却温暖而宁静。柔和的射灯聚焦在一幅幅画作上,流淌着静谧的艺术气息。上官雪正和两位同事做闭馆前的最后检查。
雪姐,外面雨好大啊,感觉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年轻的实习生小赵看着窗外,有些担忧。
嗯,大家收拾完早点走,注意安全。上官雪应着,目光扫过展厅,确认一切无误。她走到窗边,准备拉上厚重的遮光帘。就在这时,一个几乎融入雨幕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视线。
画廊侧门外,昏黄的路灯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微弱。一个男人,浑身湿透,黑色的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轮廓。他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积水的柏油路面上,暴雨无情地冲刷着他低垂的头颅和宽阔的肩膀。
是慕容夏。
即使隔着雨幕和水汽氤氲的玻璃,即使他此刻落魄得像条丧家之犬,上官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随即恢复死寂。没有波澜,没有惊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荒谬感。
雪姐怎么了小赵见她站在窗边不动,好奇地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天哪!那不是……那不是慕容集团的……他……他跪在那里干什么
上官雪面无表情地拉上了遮光帘,将那个狼狈的身影彻底隔绝在视线之外,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狂风暴雨。没什么。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情绪,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收拾好了吗锁门吧。
可是……小赵看着那严丝合缝的窗帘,又看看上官雪毫无波澜的侧脸,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低头继续做事。
锁好画廊所有的门禁系统,关掉总闸,三人走向员工通道的后门。雨声被厚重的门阻挡,变得沉闷。小赵和另一位同事撑开伞,快步跑向不远处的公交站。
上官雪站在狭窄的屋檐下,撑开自己的黑色雨伞。冰冷的雨丝被风吹斜,打湿了她的裤脚。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腥味的空气,抬步,毫不犹豫地走进滂沱大雨中。
高跟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目不斜视,步履稳定地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雨伞隔绝了大部分雨水,却隔绝不了那穿透雨幕的、沉甸甸的视线。
当她走近那个跪在雨中的身影时,脚步没有丝毫停滞。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浑浊的水浪。
浑浊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地面的污秽,毫不留情地扑打在慕容夏低垂的脸上、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让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的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高跟鞋,踩着坚定而冷漠的节奏。目光顺着笔挺的裤线向上,是线条利落的黑色大衣下摆,再往上……是那张在雨伞阴影下,依旧苍白却冷硬如雕塑的脸。
她的眼神,穿透重重雨幕,落在他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有一片空茫的、彻底的漠视。仿佛他只是一块挡路的石头,一堆碍眼的垃圾。
那目光比这倾盆的冷雨更刺骨,比这寒夜更深沉。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最后一丝卑微的希冀。
雪儿……干裂的嘴唇翕动,嘶哑破碎的声音刚溢出喉咙,就被狂暴的雨声瞬间吞没。
那双高跟鞋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减缓一丝速度。她就这样,从他身边,从容而决绝地走了过去。溅起的污水再次扑打在他脸上,混合着雨水流下,狼狈不堪。
黑色的雨伞像一片移动的、拒绝靠近的堡垒,护着她穿过雨幕。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砰。车门关上的声音,在震耳的雨声中显得异常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敲在慕容夏的耳膜上,如同丧钟。
引擎启动,车灯划破雨夜,光束扫过他跪在泥泞中的身影,短暂地照亮了他脸上交织的雨水、污水和绝望。然后,车子平稳地驶离,红色的尾灯在雨幕中迅速模糊、变小,最终彻底消失在拐角,消失在他空洞的视野里。
仿佛从未出现过。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灌入他的领口,冲刷着他的身体,带走最后一丝体温。身体早已麻木,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有心口的位置,像是被彻底挖空了,留下一个巨大的、灌着穿堂冷风的黑洞。
原来,彻底失去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而是整个世界被生生剜去一块,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寒冷。他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破败雕像,在狂风暴雨中,彻底僵硬。
part.8终章:彼岸
半年后,巴黎。
深秋的塞纳河畔,梧桐叶落尽,枝桠在灰蓝的天空下勾勒出遒劲的线条。古老的石桥,河面上缓缓驶过的游船,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艺术的气息。
位于左岸核心区的一座历史建筑内,一场名为新生·边界的当代艺术展正在举行开幕酒会。这里汇聚了欧洲艺术界的重要人物、知名藏家和评论家。展厅内灯光经过精心设计,巧妙地烘托着每一件充满实验性和思辨力量的作品,营造出一种既前卫又深邃的氛围。
展厅中央,备受瞩目的是一组名为《灰烬与红》的装置作品。主体是烧焦的、扭曲的藤蔓,以一种挣扎的姿态向上延伸,在藤蔓的顶端,却顽强地开出了一朵用金属和红色玻璃熔铸而成的玫瑰,花瓣锋利,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作品旁,站着一位东方女性策展人。
她穿着剪裁极简的象牙白西装套装,衬得身姿挺拔利落。标志性的不对称短发依旧,只是那抹酒红,在巴黎深秋的色调中沉淀得更加浓郁内敛,如同凝固的火焰。她的妆容精致而淡雅,眉宇间褪去了Sc城时的冷硬,多了几分历经淬炼后的从容气度,眼神却依旧明亮锐利,如同打磨过的宝石。
上官雪正用法语流利地向几位藏家和评论家阐述着策展理念和艺术家的创作意图。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手势优雅而富有感染力,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信服的专业魅力。
《灰烬与红》探讨的正是毁灭后的重生,束缚中的突破。灰烬象征着过往的焚烧与死亡,而这朵金属红玫瑰,它的锋利和冰冷,恰恰是冲破灰烬、重新定义自我的力量宣言……她的法语带着一点独特的东方韵味,却异常地道流畅。
周围人听得频频点头,目光中充满欣赏。
上官小姐的策展理念令人印象深刻,将东西方的哲思如此巧妙地融入当代语境。一位白发苍苍的著名评论家由衷赞叹。
谢谢您的认可,皮埃尔先生。边界的存在是为了跨越,艺术是最好的桥梁。上官雪微笑回应,不卑不亢。
这时,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气质儒雅的亚洲男子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自然地递给她一杯香槟,低声用中文道:恭喜,开幕非常成功。李斯特先生刚才私下表示,希望邀请你参与他明年在柏林的‘未来叙事’大展策展团队。来人正是陈朗,他眼中满是笑意和自豪。
上官雪接过酒杯,与陈朗轻轻碰了一下,眼底也漾开真心的笑意:谢谢朗哥。也多亏了你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引荐。两人的默契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
酒会气氛热烈。上官雪应付完又一波祝贺的人群,略感疲惫,端着酒杯走向展厅连接露台的巨大落地窗,想透透气。窗外是华灯初上的巴黎夜景,埃菲尔铁塔在不远处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座流光溢彩的艺术之都。脑海中,Sc城的灯火、咖啡馆的冷雨、宴会厅刺目的光、还有暴雨中那个跪在泥泞里的身影……如同褪色的老胶片,模糊而遥远地闪过。那些曾经撕心裂肺的痛楚,如今只剩下淡淡的、如同看一场他人故事的疏离感。
身后酒会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水幕。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壁纸不再是任何人的照片,而是一幅她亲手拍下的抽象光影——混沌中的一道锐利曙光。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屏幕,通讯录里,那个曾经烂熟于心、承载了她所有悲欢的名字,早已被彻底删除。如同从未存在过。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细密的珠泪。唇角缓缓勾起,一个释然、平静、带着无限可能的微笑。
再见,慕容夏。她对着窗外璀璨的夜景,无声地默念。
声音消散在巴黎微凉的夜风中,没有回响。
再也不见。
她转过身,脸上重新扬起专业而自信的笑容,端着酒杯,步履从容地,重新融入了那片星光熠熠、属于她的璀璨灯火之中。塞纳河的水无声流淌,载着古老的岁月和崭新的梦想,奔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