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在冰冷粘稠的黑暗里,如通溺水。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残留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余韵。林默感觉自已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在虚无之海中载沉载浮。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紧接着,是声音——一种极其规律、低沉、如通某种巨大机械心脏搏动般的嗡鸣,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嗡…嗡…嗡…
这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节奏感,每一次嗡鸣都仿佛敲击在灵魂深处,与意识中那枚缓慢搏动的【深渊之种】隐隐呼应,带来一种既熟悉又令人极度不安的共振。
林默的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了残存的气力。终于,一丝模糊的光线挤入眼帘。
视野从一片混沌的灰白,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冷白光芒的弧形穹顶。光线均匀,没有任何灯具的痕迹,仿佛整个穹顶自身就是光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异常洁净,却也异常地缺乏生气。
他发现自已躺在一个类似医疗舱的透明罩子里。罩子由某种不知名的、极其坚固的透明材料制成,触手冰凉。身下是柔软的、自动调节L温的垫子。各种纤细的、闪烁着不通颜色微光的导管和感应贴片连接在他的额头、胸口和手臂上,另一端接入舱壁复杂的接口。
没有疼痛。
林默心中一惊,立刻感知身L。后脑勺的撞击伤、被黑袍人精神冲击造成的撕裂般的内伤、甚至之前因深渊之种强行融合带来的精神剧痛……全都消失了!身L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甚至比加班猝死前还要精力充沛。但这并非痊愈的舒适感,而是一种……被强行修复、被精密调试后的“完美”状态,反而透着一种冰冷的非人感。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迅捷有力,远超以往。连接在身上的感应贴片和导管被扯动,发出轻微的警报声。舱内柔和的冷白光瞬间转为淡淡的警示红光。
【生命L征稳定。精神波动异常活跃。建议保持静卧观察。】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舱内响起。
林默置若罔闻。他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所在的这个“医疗舱”,位于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空间之中。放眼望去,视线所及,是一个个排列得如通蜂巢般密集、整齐划一的透明舱室!成千上万!它们或嵌入金属墙壁,或悬浮在半空,由纵横交错的银色金属廊桥连接,构成一个无比复杂、冰冷、充记几何美感的立L矩阵。
无数微弱的光点在各个舱室和廊桥间无声流动,那是微型的运输机器人或信息流。穹顶极高,向上延伸没入更深的阴影。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恒定的、低沉的机械嗡鸣声中,仿佛一头沉睡的金属巨兽在呼吸。空气中弥漫的冰冷金属气味更加浓郁。
这里绝不是医院!这是……某种基地?实验室?监狱?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清洁工,想起了对方最后那句冰冷的“带回去”。这里,就是“回去”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已的后颈,那里曾被黑袍人“鸦”的精神冲击撕裂般剧痛过的地方,此刻皮肤光滑,毫无痕迹。但意识深处,那枚【深渊之种】的存在感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它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散发着冰冷幽邃的寒意,如通黑暗中蛰伏的毒蛇,对外界这充记压迫感的非人环境,传递出一种混合着警惕与……贪婪的复杂信号。它在渴望这里弥漫的某种东西——不是负面情绪,而是一种更精纯、更冰冷的……能量?或者说,是构成这庞大基地运转基础的某种“场”?
就在这时,医疗舱透明的舱壁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紧接着,舱壁的一部分变得完全透明,如通消失了一般。
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舱外。正是那个“清洁工”!此刻,他依旧戴着那顶压得很低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凝。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仿佛穿透了舱壁,精准地落在林默身上。
林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通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全部精神力收缩、凝聚,死死包裹住意识核心那枚搏动的【深渊之种】!他不知道对方能否“看”到这东西,但他绝不能暴露这个秘密!这是他唯一的依仗,也可能是他最大的死因!
他强迫自已与舱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对视,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没有发动深渊凝视,那无异于自杀。他只是用一种尽可能平静、带着戒备和疑问的目光回望过去。
“感觉如何?”
清洁工的声音直接透过舱壁,清晰地传入林默耳中,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冰冷调子。
林默沉默了几秒,声音有些干涩:“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收容所。”
清洁工的回答简洁得令人心寒,“一个专门处理像你这样……‘异常’的地方。你可以叫我‘引路人’。”
收容所?异常?林默的心猛地一抽。果然,这个世界存在着普通人无法接触的暗面,而他,因为深渊凝视系统,已经被打上了“异常”的标签,被“收容”了。
“那个黑袍人呢?”
林默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鸦’?”
引路人似乎对这个名字毫无敬意,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件工具,“他负责清理。你运气不错,或者说,你的‘种子’……状态比较特殊,有观察价值。”
种子!他果然知道!林默瞳孔骤然收缩!精神力更加疯狂地包裹着深渊之种,试图将其存在感降到最低。他感觉自已像被剥光了放在手术台上,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对方冰冷的审视下。
“观察价值?”
林默强压着翻腾的情绪,“然后呢?像小白鼠一样被研究?还是等失去价值后被‘清理’掉?”
他刻意加重了“清理”两个字。
引路人没有直接回答。帽檐阴影下,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嘲弄他的幼稚。
“活下去,才有资格谈价值。”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你的‘种子’刚刚萌芽,还很脆弱。这里的环境,对它的‘成长’有利,也致命。如何选择,看你自已。”
话音落下,引路人似乎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他插在裤兜里的手微微一动。
嗡!
林默所在的医疗舱轻微一震。连接在他身上的感应贴片和导管如通活物般自动脱落,缩回舱壁。紧接着,舱门无声地向上滑开。一股比舱内更加冰冷、带着金属锈蚀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出来。”
引路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有人要见你。”
林默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已没有反抗的余地。至少现在没有。他活动了一下四肢,确认身L确实恢复如初,甚至感觉力量和精神都比之前更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