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朱门食色 > 第一章

第一章:朱门宴脂红,云梦起妖风
第一节:饕餮宴上,君王掷箸
饕餮国的都城,永丰城。华灯初上,王宫内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一场盛大的宫廷夜宴正酣。金碧辉煌的殿宇内,觥筹交错,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然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襄王,那张保养得宜、略显浮肿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明显的不悦。
他伸出保养得如同女子般细腻的手指,用象牙箸戳了戳面前一盘晶莹剔透、状如白玉的糕点——凝脂玉露糕。这本是御膳房的得意之作,选料上乘,口感清甜。但襄王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锁起。
啪!一声脆响,象牙箸被重重拍在嵌满宝石的桌面上,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乐师们的手指僵在弦上,舞姬们定格了姿态,大臣们噤若寒蝉。
庖丁何在!襄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威压。
御膳房总管庖丁,一个脑满肠肥、穿着华丽厨师袍的中年人,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御阶之下,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臣…臣在!
抬起头来,看看!襄王指着那盘白玉糕,声音里满是嫌弃,寡人要的是『色、香、味』俱全!『色』字当头!这『凝脂玉露糕』,寡人记得去岁进贡的『丹霞糕』,那颜色是何等喜庆何等夺目那才叫『玉露』这灰白惨淡,寡人看着就毫无胃口!简直是给寡人上丧饭吗!
庖丁汗如雨下,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那『丹霞糕』…乃是云梦郡贾知府进献的贡品,其色泽…臣…臣等确实未能参透其中秘法…他不敢说那颜色看着就邪门,更不敢深究其来源。
参不透襄王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一个地方知府能做出来的东西,寡人的御膳房做不出来要你们何用!传旨下去:今岁各郡贡品,凡饮食之物,务必『色艳形美』,能夺人眼目者,方显我饕餮国丰饶昌盛!再有此等败兴之物呈上,贡品主官及御膳房一干人等,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丞相和稀泥立刻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圆滑,陛下对饮食之道精益求精,实乃我饕餮之福!臣等必当谨遵圣谕,令天下贡品,皆如霞光般璀璨夺目!他一句话,把襄王追求病态审美的无理要求,粉饰成了精益求精的帝王风范。
襄王面色稍霁,挥挥手,宴会继续,但气氛已大不如前。那盘被嫌弃的白玉糕,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沉甸甸地压在庖丁和所有负责贡品官员的心头。色艳形美,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也成了即将席卷而来的灾难序曲。
第二节:云梦府衙,知府开窍
千里之外的云梦郡,富庶的鱼米之乡。郡守贾知府的府衙内,气氛却比王宫宴席后的御膳房更加凝重。
贾知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留着两撇鼠须,此刻正背着手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面前的书案上,赫然摊着一道从都城快马加鞭送来的谕旨副本,上面色艳形美、严惩不贷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贾知府嘴里不停地念叨,额角渗着冷汗,去年的『丹霞糕』不过是侥幸讨了陛下欢心,那颜色…唉!今年可怎么办寻常糕点哪能做出那种红艳欲滴的效果做不出来,我这顶乌纱帽,不,我这脑袋怕是要搬家啊!
他的师爷,一个獐头鼠目、惯会出些歪主意的家伙,凑上前低声道:东翁,莫急莫急。陛下要的是『色』,咱们就在『色』字上做文章!寻常法子不行,咱们就用『非常』之法!
非常之法贾知府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师爷。
师爷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小撮鲜艳得近乎妖异的红色粉末,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东翁请看此物,名曰『丹砂红』!乃方外高人炼制,只需指甲盖这么一点,掺入米面之中,蒸出的糕点便如朝霞映雪,红得透亮,红得喜庆!保管陛下看了龙颜大悦!
贾知府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粉末,那刺目的红色让他心头莫名一跳:此物…安全否可…可入口他依稀记得,丹砂似乎与炼丹有关,好像…不是寻常吃食
师爷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东翁放心!此物乃天地精华所聚,些许用量,只会增色添彩,绝无大碍!小人已找人试过,吃下去活蹦乱跳,就是…就是拉了两天红尿,不打紧!咱们云梦郡的白玉糕,本就质地上乘,再配上这『丹砂红』,定能艳压群芳,独占鳌头!陛下要『色艳』,咱们就给他最艳的!只要外观夺了魁首,谁还在乎里面用了什么陛下高兴了,东翁您就是大功臣啊!
贾知府看着那妖艳的红色粉末,又想起襄王掷箸的怒容和谕旨上严惩不贷的字眼,恐惧最终压倒了那一丝微弱的疑虑。他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狂热光芒,猛地一拍桌子:富贵险中求!就这么办!传令下去:即日起,所有上贡的『云梦白玉糕』,全部改用新配方,务必要红!要最红!要红得像血…不,要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就用这『丹砂红』!记住,此事需隐秘,只限核心匠人知晓,对外就说…就说得了仙人秘授『朱果粉』!
第三节:红霞满城,灾星暗伏
命令迅速下达。云梦郡最负盛名的几家糕饼作坊被秘密召集,在官差的严密监督下,开始了新贡品的制作。雪白细腻的米粉,清澈甘甜的泉水,在匠人们熟练的手中揉捏成型。然后,那妖异的丹砂红粉末被小心翼翼地掺入其中,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晕染开一片刺目的、不祥的鲜红。蒸笼打开,水汽氤氲中,一屉屉不再是白玉无瑕,而是如同浸透了鲜血般的丹霞糕新鲜出炉。那颜色红得诡异,红得惊心,在阳光下甚至有些晃眼。贾知府亲自验看,拿起一块,那黏腻的触感和过于浓烈的色泽让他胃里有些翻腾,但想到都城的陛下,想到可能的嘉奖,他强行压下不适,脸上挤出满意的笑容:好!好!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装箱,快马加鞭,送往都城!
很快,一车车覆盖着明黄绸缎的贡品箱笼,载着这红得刺目的祥瑞,驶离了云梦郡,奔向都城的方向。与此同时,在贾知府政绩卓著的宣扬下,这种添加了秘制朱果粉、色泽红艳喜庆的改良版白玉糕,竟也在云梦郡的富贵人家和部分酒楼中悄然流行开来。一时间,云梦郡的餐桌上,处处可见那抹妖异的红霞。
没有人注意到,最先接触大量丹砂红的作坊匠人,开始有人出现莫名的头晕、手抖和牙龈红肿。更没有人会在意,城里一些常吃这种红霞糕的孩童,偶尔会哭闹着说肚子疼,或者比往常显得呆滞了些。这些零星的、不起眼的征兆,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追求色艳形美的浮华喧嚣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云梦郡,沉浸在一种由虚假的、有毒的红霞所营造的畸形繁荣之中。而致命的毒素,正顺着这好看的糕点,无声无息地渗透进这座城市的肌理,等待着爆发的时刻。贾知府看着满城争购红霞糕的景象,捋着鼠须,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加官进爵的未来。他丝毫不知,他亲手点燃的这把追求虚妄之美的邪火,正将整个郡,乃至整个国家,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第二章:丹毒侵肌骨,庸医捂脓疮
第一节:红霞入宫阙,贵胄也难逃
云梦郡进贡的、红得刺眼的丹霞糕,一路风驰电掣,终于抵达了永丰城。当那覆盖着明黄绸缎的箱笼被抬入御膳房,揭开盖子的一刹那,那一片妖异的红霞瞬间照亮了庖丁因焦虑而憔悴的脸。
成了!成了!庖丁激动得声音发颤,拿起一块,那黏腻湿滑的触感和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色泽,此刻在他眼中却成了无上瑰宝。他仿佛已经看到襄王龙颜大悦,自己加官进爵的场景。快!快!装盘!今日午膳就呈给陛下!
午膳时分,当那盘宛如浸透了鲜血、红得耀眼的丹霞糕被小心翼翼地摆在襄王面前时,整个宫殿似乎都为之一亮。襄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好!好一个『丹霞糕』!这才叫『色艳形美』!云梦贾爱卿,深得朕心!襄王龙心大悦,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塞入口中。那糕点入口黏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腥气,远不如它看起来那么诱人。但襄王毫不在意,他要的就是这视觉的冲击!赏!重赏云梦郡!御膳房也学着点!
圣心大悦之下,丹霞糕不仅成了襄王每日必点的点心,更迅速在宫廷宴席和赏赐给王公贵族的礼单中占据了显赫位置。追求色艳形美的风气在都城的贵族圈子里达到了顶峰。庖丁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满足襄王和贵族们日益膨胀的对红艳的追求,开始变本加厉。他不仅在各种宫廷糕点中大量使用丹砂红,甚至在一些汤羹、肉食的蘸料中也偷偷加入,只为追求那惊心动魄的视觉效果。御膳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怪异甜腥气。第二节:云梦噩耗传,都城贵人倒
就在宫廷上下沉浸在这片虚假的红霞盛宴中时,千里之外的云梦郡,贾知府还没来得及收到都城的嘉奖,一封封加急的噩耗就先一步送到了他的案头。
报——!知府大人!城南王记作坊三名匠人,突发怪病,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昨夜…昨夜暴毙了!
报——!城西李员外家,小公子吃了新买的『红霞糕』后,腹痛不止,神智昏聩,大夫…大夫束手无策!
报——!大人!不好了!城东多个街巷爆发怪病,症状皆是腹痛、呕吐、惊厥!已有十数人丧命!百姓恐慌,都说…都说『红霞糕』是妖物,吃了索命啊!
贾知府拿着这些染血般的急报,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那张因期待嘉奖而红光满面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完了!『丹砂红』!是『丹砂红』出事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为死去的百姓,而是为自己的乌纱帽和项上人头!怎么办怎么办!绝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真相!
与此同时,都城的阴霾也开始积聚。先是几个常出入宫廷宴饮的宗室子弟,莫名出现头晕、乏力、牙龈出血的症状。接着,一位颇得襄王宠爱的年轻嫔妃,在享用了一碟御赐的丹霞糕后,突然腹痛如绞,呕出带血的秽物,当夜便香消玉殒。恐慌如同瘟疫,开始在暗流涌动的贵族圈中蔓延。流言四起,矛头隐隐指向那抹过于妖艳的宫廷红霞。第三节:胡庸医登场,神技捂盖子
宫廷内外接连出现异常病患和死亡,终于惊动了襄王。他虽沉迷享乐,但接二连三的噩耗,尤其宠妃之死,让他感到了不安。他召来了太医令——胡庸医。
胡庸医年约五旬,保养得油光水滑,一身官袍穿得一丝不苟,最擅长的不是医术,而是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和推卸责任。他早就听闻云梦郡的怪病和都城贵胄的不适,心中已隐隐有不祥预感,但深知此事牵连巨大,涉及贡品、御膳房,甚至可能直达天听。他打定主意:捂盖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胡庸医装模作样地为几名症状较轻的宗室子弟和那名暴毙嫔妃的贴身宫女诊了脉(暴毙的嫔妃他自然不敢仔细查验),又煞有介事地询问了饮食(刻意避开了丹霞糕)。然后,他一脸凝重地跪倒在襄王面前,语气却带着十二万分的笃定:
启禀陛下!臣已详查。此乃『时气不正,偶感风寒,兼有积食内滞』所致!近日天象有异,湿邪瘴气弥漫,体虚之人易受侵袭。加之年节将近,饮食稍有不节,内外交攻,故而出现腹痛、呕逆等症。至于个别体弱之人不幸薨逝…他顿了一下,面露沉痛,实乃其本元亏虚,未能抗御此等微恙,实属天命,非药石可挽回也!陛下切勿忧心!
这番漏洞百出、避重就轻的诊断,把严重的中毒症状轻描淡写地说成风寒积食,把明显的群发事件归结为时气和个体差异。襄王一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只要不是大范围的瘟疫或有人投毒害他,区区风寒积食算得了什么
原来如此!襄王松了口气,挥挥手,既是小恙,胡爱卿酌情开些方子便是。传旨下去,宫中及各府注意饮食清淡,勿要贪嘴。他完全忘了自己才是追求奢靡饮食的源头。
胡庸医心中窃喜,第一步瞒天过海成功了!他立刻下达了更愚蠢的指令:
第一,封锁消息,统一口径:严令所有知情宫人、医官,对外统一宣称是普通风寒腹泻,严禁提及任何与食物(尤其是糕点)相关的猜测。违者重惩!
第二,欺骗受害者:对于出现症状的宫人、贵族及其家属,胡太医亲自或派人安抚,轻描淡写地说:无妨,只是吃坏了肚子,受了点凉,服几剂药,静养几日便好。绝口不提可能的中毒后果和汞中毒的长期危害(如神经损伤、脏器衰竭)。他甚至给症状严重者开的也是些无关痛痒的安神、止泻药。
第三,辟谣前奏:他暗中指使心腹,开始在宫中散播言论,将指向红霞糕的流言污蔑为刁奴造谣、心怀叵测之徒意图扰乱宫廷。第四节:贾知府效颦,云梦雪上霜
云梦郡的贾知府,在最初的恐慌过后,收到了都城太医令胡庸医关于时气不正、风寒积食的权威诊断(这自然是胡庸医为捂盖子而故意放出的统一说辞)。贾知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天助我也!胡太医真乃神医!风寒积食!对,就是风寒积食!贾知府狂喜,立刻依葫芦画瓢:
强力弹压:派出大批衙役兵丁,封锁出现疫情的街巷,严禁人员出入,更严禁谈论红霞糕与怪病的关系。他将病患强行集中到几处破庙隔离,美其名曰集中诊治,实则是任其自生自灭,防止消息扩散。
虚假安抚:他象征性地派了几个半吊子郎中(被师爷买通)去诊治,只给些发霉的草药熬成的符水,告诉病患家属:无甚大碍,喝了神符水,驱了风寒邪气就好。对痛哭流涕、质疑为何死人越来越多的家属,衙役则粗暴地将其驱赶,甚至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抓起来。
转移矛盾:贾知府发布告示,宣称疫情乃是不法奸商售卖霉变米粮所致,并迅速抓了几个平时不孝敬他的米店老板当替罪羊,游街示众后打入死牢。同时,他严令全城糕饼铺子照常营业,尤其要大力售卖象征喜庆祥瑞的红霞糕,试图用表面的繁荣掩盖地下的脓疮。
云梦郡的百姓,在病痛、失去亲人的悲痛和官府的暴力压制下,敢怒不敢言。绝望的阴云笼罩着这座曾经富庶的城市,死亡的阴影在无声地蔓延。而贾知府,则躲在府衙内,一边心惊胆战地祈祷疫情快点自然消失,一边幻想着都城的嘉奖能早日到来,冲散这场风寒。第三章:红霞化血雨,狂澜怎可挽
第一节:试吃成绝唱,谎言终破产
胡庸医那场精心策划的公开试吃会,本意是平息都城的流言,巩固他风寒积食的权威诊断。地点选在宫门外人头攒动的广场,襄王甚至兴致勃勃地在宫墙上设了御座观礼,以示朝廷的光明磊落和对谣言的不屑。
胡庸医穿着崭新的太医官袍,在一众侍卫和官吏的簇拥下,气定神闲地走到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面前摆着一碟刚从御膳房取来的、红得刺眼的丹霞糕。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对着下面窃窃私语、面带疑虑的百姓和贵族家仆们朗声道:
近日有宵小之徒,妖言惑众,竟污我宫廷贡品『丹霞糕』有毒!实乃荒谬绝伦!此糕乃云梦祥瑞,陛下亦日日享用,龙体康泰!今日,本官就以此身正名!说罢,他捻起一块糕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表演姿态,狠狠咬了一大口!
那黏腻、腥甜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胡庸医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努力咀嚼了几下,然后夸张地做出一个美味享受的表情,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张开嘴,转了一圈,向众人展示空无一物的口腔,然后高举双臂,声音因强行压抑的不适而微微发颤:看!本官吃了!安然无恙!此乃风寒积食之论确凿无疑!再有造谣者,视同谋逆,严惩不贷!
短暂的寂静后,台下爆发出稀稀拉拉的、被衙役引导的胡太医高义!的呼声。襄王在宫墙上满意地点点头。胡庸医心中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过了一关。他志得意满地准备走下高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胡庸医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他双眼暴突,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紧接着,哇地一声,一大口带着暗红色血丝的秽物被他狂喷而出,溅在光洁的高台和崭新的官袍上!他双腿一软,像一截朽木般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重重摔在台上,口鼻中仍有暗红色的血沫不断涌出,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动。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随即,是炸开了锅般的惊恐尖叫和混乱!
胡太医吐血了!
天啊!他倒了!
那糕点…那糕点真的有毒!
太医都毒倒了!我们吃的…
宫墙上的襄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煞白。他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着下面混乱的场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精心策划的辟谣大会,成了谎言最彻底的破产现场,成了压垮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胡庸医用自己的身体,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了一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绝命剧。第二节:疫病燎原火,民怨沸如汤
胡庸医当众毒发倒地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也以更快的速度传到了风雨飘摇的云梦郡。
都城:最后的遮羞布被撕得粉碎。恐慌彻底爆发!所有吃过红霞糕或宫廷艳丽菜肴的贵族、官员乃至宫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症状轻的惶惶不可终日,症状重的更是绝望等死。之前被胡庸医压制的汞中毒真相,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席卷全城。愤怒的贵族们开始串联,要求彻查真相,严惩元凶!御膳房被愤怒的人群包围,庖丁吓得躲在库房角落瑟瑟发抖,自己也出现了明显的汞中毒症状(手抖、牙龈溃烂),精神几近崩溃。宫中一片大乱,无人主事。
云梦郡:消息传来,如同点燃了积压已久的火药桶!被封锁街巷的百姓砸开了隔离点的门,抬着亲人的尸体冲向府衙!那些因红霞糕失去孩子的父母、痛失伴侣的男女,压抑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狗官贾义仁!还我儿命来!丹砂红!毒糕点!杀人凶手!的怒吼声响彻云霄。衙役兵丁的弹压彻底失效,愤怒的民众如同潮水般冲垮了府衙大门。
贾知府此刻正躲在密室中,听着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和打砸声,面无人色,裤裆一片湿冷。师爷早已不知所踪。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混乱中,不知是谁点燃了府衙一角,火势迅速蔓延。绝望的贾知府试图从后门狗洞逃跑,却被几个红了眼的汉子认出,一顿乱棍之下,这位为求色艳而祸害一方的猪队友,最终毙命于自己点燃的熊熊烈火和滔天民怨之中,连做替罪羊的机会都没有了。第三节:朝堂乱哄哄,丞相和稀泥
都城王宫,金銮殿。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恐慌。襄王坐在龙椅上,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横。殿下,幸存的官员们吵作一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陛下!云梦郡民变,贾知府毙命!疫…不,是中毒!已蔓延数郡!死者不计其数!当务之急是赈灾救人啊!一位耿直的御史痛心疾首地喊道。
救人拿什么救国库空虚,药材短缺!当务之急是调兵镇压叛乱!防止蔓延都城!一位武将厉声反驳。
镇压那些都是中毒等死的百姓!是贾义仁那狗官和…和胡庸医害的!有人愤怒地指向还躺在偏殿昏迷不醒(或已死)的胡庸医方向。
慎言!慎言!贡品之事…御膳房…有人连忙制止,生怕牵连到自己。
够了!襄王被吵得头痛欲裂,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却虚弱无力。他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他的定海神针——丞相和稀泥。
丞相和稀泥此刻也是心乱如麻,他深知此事已牵连太广,御膳房、太医署、甚至陛下追求色艳的旨意都难逃干系。他必须把水搅得更浑,把责任推出去!他深吸一口气,出列,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忧国忧民的沉痛表情,声音一如既往地圆滑:
陛下息怒!诸位同僚少安毋躁!值此危难之际,更需冷静!云梦贾知府,为邀圣宠,罔顾民生,擅用邪物,罪该万死!已遭天谴,不足为惜!太医令胡庸医,医术或有疏漏,未能及时辨明此等罕见之毒,虽有过失,然其当众试药以证清白之心,可昭日月!当务之急,乃是彻查不法奸商,究竟是何方妖人,将如此剧毒之物伪装成『朱果粉』流入市面此乃祸乱之源!其次,赈灾安民,陛下仁德,必不忍见子民受苦,当开仓放粮,派…派得力干员前往安抚。其三,严防死守,防止乱民冲击都城,更要严防敌国细作趁机作乱!此三者并行不悖,方为上策!
襄王听着这熟悉的、看似面面俱到实则毫无用处的套话,烦躁地挥挥手:就依丞相所言!速办!速办!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让他颜面尽失、心惊肉跳的朝会。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朝廷的混乱和低效,丞相的和稀泥,使得救灾指令成为一纸空文。中毒的范围早已超出云梦郡,向周边地区疯狂扩散。死亡人数呈几何级增长,无数村镇十室九空。侥幸未死的幸存者,很多也因汞中毒留下了终身残疾(如瘫痪、痴呆)。国库因襄王的奢靡和连年的维稳早已空虚,根本无力组织有效的赈济和医疗。派去安抚的官员,要么被愤怒的灾民驱逐,要么自己也染病或吓跑。曾经富庶的饕餮国腹地,哀鸿遍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而都城的混乱和恐慌,已让这座帝国的中枢彻底瘫痪。亡国的丧钟,已在每一个幸存者绝望的心中敲响。第四章:疫火焚九州,社稷崩如齑
第一节:中枢朽如木,诏令成空文
那场混乱的朝会,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彻底暴露了饕餮国朝廷的无能与腐朽。丞相和稀泥那套查奸商、赈灾、防敌国的三策,在襄王一句速办之后,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真正激起。
查奸商成闹剧:刑部官员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大肆搜捕平日看不顺眼的商贾,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制造了一批替死鬼游街斩首。真正的丹砂红源头——那些与贾知府、御膳房勾结的方士或奸商,要么早已卷款潜逃,要么被更上层的势力保护起来,根本触碰不到。这场严查,除了制造更多冤狱和恐慌,毫无用处。
赈灾沦为笑谈:国库空虚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户部官员哭丧着脸报告:库银只够维持都城禁军(勉强)和皇宫(缩水)用度不到一月,哪有余粮赈济数郡灾民象征性拨出的一点霉变陈粮,在层层盘剥下,到达灾区的十不存一,且大多被沿途官员和地方豪强瓜分。所谓的得力干员,要么称病不出,要么到了灾区,面对千里饿殍、遍地哀鸿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要么干脆同流合污。灾民们连树皮草根都已啃光,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
防敌国自欺欺人:厉兵国在边境频繁调动的消息不断传来,守边将领的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入都城,却都被丞相和稀泥以边境小摩擦,不足为虑、厉兵国意在恫吓,不敢真犯天威为由压下,或者轻描淡写地批示着该部严防,不得有误,再无下文。有限的兵力被抽调到各地弹压民变,边境形同虚设。
襄王躲在深宫,被刻意营造的虚假平静所蒙蔽,偶尔问起,得到的永远是丞相陛下洪福齐天,一切尽在掌握、些许小乱,已着人妥善处置的万能回复。朝堂之上,再也无人敢提丹砂红、汞中毒这些禁忌之词,仿佛只要不提,灾难就不存在。整个中枢如同一个内部早已朽烂的空壳,仅靠一层薄薄的油漆(谎言和官样文章)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第二节:流民聚惊雷,烽火燃四方
朝廷的彻底不作为和虚伪的三策,彻底浇灭了灾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求生的本能和对官府刻骨的仇恨,如同干柴烈火,在饕餮国千疮百孔的土地上熊熊燃烧起来!
云梦余烬再燃:贾知府虽死,但云梦郡的苦难远未结束。未被毒死的百姓在饥饿和绝望中,以贾知府府衙的废墟为据点,在几个有胆识的幸存者带领下,揭竿而起!他们打出的旗号不再是简单的报仇,而是更直指核心的诛国蠹,清君侧,废苛政,求生路!这口号如同燎原星火,迅速点燃了邻近同样水深火热的郡县。
连锁反应:云梦义军的消息如同野火般传开。各地饱受疫病、饥饿和官府盘剥之苦的灾民纷纷响应。他们攻破官仓,捣毁象征官府权威的衙门,斩杀平日作威作福的酷吏和豪强。起义的烽火不再是零星的火点,而是连成一片的火海!许多地方官军要么自身中毒虚弱,要么粮饷断绝士气全无,要么本就对朝廷失望透顶,稍作抵抗便溃不成军,甚至整队整队地倒戈加入义军。
都城岌岌可危:起义的浪潮迅速向都城永丰逼近!通往都城的官道上,挤满了从沦陷区逃来的、面如土色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眷车队,更夹杂着无数眼神麻木、步履蹒跚的流民。城内物价飞涨,谣言四起,治安彻底崩溃,偷盗、抢劫、杀人越货白日横行。昔日繁华的都城,笼罩在末日降临前的巨大恐慌和混乱之中。
第三节:石匠刻血泪,忠良绝尘去
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中,云梦郡的老石匠郑驼子,曾是当地最好的碑刻师傅。他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孙子,最爱吃爷爷带回来的红霞糕。灾难爆发后,小孙子是第一批倒下的,先是腹痛哭闹,接着变得痴傻呆滞,最后在郑驼子怀里痛苦地咽了气。他的儿子,一个壮实的汉子,也在搬运中毒者尸体时染病,咳血不止。儿媳承受不住打击,投了井。
家破人亡的郑驼子,在埋葬了最后一位亲人后,没有加入义军。他背着沉重的工具箱,在混乱中跋涉,回到了他那早已被焚毁的作坊废墟。他默默地、近乎偏执地,在残存的、被烟火熏黑的青石板上,用錾子和锤头,一下,又一下,刻着无人委托的墓碑。墓碑上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模糊的、充满血泪的意象:破碎的糕点、扭曲痛苦的人形、倒塌的房屋、断裂的锄头…以及一行歪歪扭扭、力透石背的字:天灾人祸!
他的行为在混乱中无人关注,只有几个同样失去一切的老人,默默地坐在废墟旁,看着石屑纷飞,浑浊的老泪无声流淌。
与此同时,那位曾在朝会上痛心疾首呼吁赈灾救人的耿直御史,在目睹了朝廷的彻底腐朽、丞相的持续和稀泥以及灾情的惨绝人寰后,心灰意冷。他将一份沾着血泪的、详述灾情真相和亡国危机的血书奏章,最后一次呈递宫门。然后,他脱下官袍冠带,整齐地叠放在府衙门口,对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揖,带着满身萧索,飘然远去,消失在混乱的街头,不知所踪。第四节:粮尽兵戈锈,昏君念红霞
内忧外患,如同两条绞索,死死勒住了饕餮国最后的气息。
军心彻底瓦解:前线弹压叛军的官军,缺粮少饷,疫病蔓延,将领克扣成风。士兵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武器锈蚀。他们面对的敌人,常常是同样饥饿绝望、手持农具的昔日同胞。哗变、逃亡、甚至整建制倒戈投向义军的情况愈演愈烈。军队作为国家最后的暴力机器,已然锈死崩坏。
都城断粮危机:随着周边郡县纷纷陷落或被起义军控制,通往都城的补给线彻底断绝。都城的粮仓迅速见底。黑市粮价高得令人绝望,易子而食的惨剧开始在都城阴暗的角落上演。连禁军都开始出现不稳迹象。
厉兵压境:厉兵国的大军,终于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陈兵边境,前锋哨骑甚至已出现在永丰城百里之外!告急的烽火狼烟冲天而起,这一次,再也无法被掩盖和忽视。
深宫中的襄王,终于被这接踵而至的噩耗砸醒了最后一丝侥幸。他像一头困兽般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咆哮,摔打着一切能碰到的东西。废物!都是废物!寡人的江山!寡人的社稷!他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却无人应和。
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他那早已被奢靡和昏聩填满的脑子里,却诡异地闪过一抹刺目的红色!他想起了曾经让他龙颜大悦、象征祥瑞的丹霞糕!那抹红,曾经代表着无上的荣宠和视觉的盛宴…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并且在绝望的土壤里迅速生根发芽。
红…红霞…祥瑞…襄王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对…祥瑞!它能壮胆!它能增力!它能让寡人的将士…变成天兵天将!
他猛地抓住身边唯一还战战兢兢伺候着的老太监,声音尖利而狂热:快!快传丞相!还有…还有御膳房!把宫里…把全城…所有红的!所有带红的东西!尤其是『丹霞红』!都给寡人找出来!集中起来!寡人要赐予守城将士…神粮!助他们破敌!
老太监吓得魂飞魄散,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君王,仿佛看到了这个帝国最后、也是最荒谬的挽歌序曲。
第五章:毒粮祭社稷,碑泪警后人
第一节:厉兵秣马来,饕餮空壳朽
当饕餮国腹地哀鸿遍野、朝廷中枢瘫痪如泥的消息,如同腐烂的甜香,精准地飘入邻国厉兵国时,厉兵国那位以铁血务实著称的国君,眼中终于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寒光。
时机已至!他拔出佩剑,直指西方那片曾经富庶、如今却笼罩在死亡和混乱阴影下的土地。饕餮君臣,自掘坟墓!传令三军:即刻出征!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
厉兵国的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裹挟着肃杀之气,越过边境。他们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饕餮国的军队早已名存实亡——精锐要么在镇压内部叛乱(实为绝望的灾民)时损耗殆尽,要么因长期粮饷不足和将领腐败而士气涣散。剩下的,多是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残兵。沿途所见的景象,让见惯生死的厉兵国士兵都感到触目惊心:荒芜的田野,空寂的村落,路旁无人掩埋的骸骨,以及偶尔遇到的、因汞中毒而变得痴傻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幸存者。
厉兵国的进军速度超乎想象,兵锋直指摇摇欲坠的都城——永丰城。
第二节:绝境出奇策,毒粮壮行色永丰城内,已是末日景象。宫门紧闭,昔日繁华的街道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隐约的哭泣声。残存的贵族和官员们如同无头苍蝇,或忙着收拾细软准备逃跑,或醉生梦死等待终结。襄王瘫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双目无神,华丽的龙袍沾满污渍,身边连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都跑光了,或者也中毒倒下了。
丞相和稀泥,此刻也维持不住那副从容的面具,他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冲进大殿,声音带着哭腔:陛下!陛下!厉兵蛮子…兵临城下了!护城河…挡不住他们多久了!
襄王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找回了一丝神智,但却是回光返照般的疯狂。挡拿什么挡他嘶哑地低吼,随即眼中爆发出一种病态的偏执光芒,猛地抓住和稀泥的衣襟,寡人想起来了!寡人有『祥瑞』!对!『丹霞红』!此物能壮胆色,增气力!传旨!快传旨!把宫里…不,把全城剩下的『丹霞糕』…不,所有染了红的粮食,都集中起来!分发给守城将士!告诉他们,此乃…此乃『神赐军粮』,食之可力敌千军,悍不畏死!快!快去办!和稀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彻底疯魔的君王,心中一片冰凉。他张了张嘴,那句习惯性的陛下圣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但他更不敢违抗,只能哭丧着脸,将这亡国前最后的、也是最荒谬的旨意传达下去。
庖丁早已疯疯癫癫,不知所踪。一群同样绝望的宫廷仆役,从布满灰尘的库房角落,搜刮出最后一批散发着陈腐甜腥气的、颜色妖异的丹霞糕和一些同样被丹砂红染过的陈粮。这些剧毒之物,被当作神赐军粮,分发到了城墙上那些饥肠辘辘、面无人色的守城残兵手中。
饥渴交迫的士兵们,看着手中红得刺眼、散发着怪味的军粮,有的麻木地塞入口中,有的犹豫片刻,但在监军官吏的厉声催促和陛下恩赐的幌子下,最终也都囫囵吞下。他们幻想着这祥瑞能带来力量,能创造奇迹。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噩梦却骤然降临!
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上开始出现异状。先是零星的士兵捂着肚子倒下,痛苦地翻滚、呕吐。紧接着,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大批士兵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甚至有人直接从城墙上栽落下去!原本就稀疏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守城士兵未战先溃,在剧痛和抽搐中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城头一片鬼哭狼嚎、自相践踏的惨烈景象!
第三节:城破君王死,神言作谶语
就在这人间地狱般的混乱达到顶点之时,厉兵国的攻城槌,发出了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一击!
轰隆——!!!
永丰城那象征帝国尊严的、巨大而沉重的城门,在内外交困下,如同腐朽的枯木般轰然碎裂!烟尘弥漫中,厉兵国如狼似虎的精锐士兵,踏着整齐而冷酷的步伐,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这座千年古都!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眼前只有溃兵、死尸和一片狼藉。
厉兵国的主帅,一位身披玄甲、面容冷峻如铁的中年大将,策马缓缓入城。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在痛苦中挣扎、呕吐着暗红色秽物的饕餮国士兵,又瞥了一眼散落在地、红得妖艳的军粮碎屑。他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讽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喧嚣,传入每一个还能听见的人耳中:
呵!早闻饕餮国『丹砂红』乃天下奇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治我军的刀枪伤,此物自是无用;然害死尔等自己人,却是立竿见影,奇效无比!尔等君臣,真乃『神人』也!
这句冰冷而充满讥讽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了所有饕餮国遗民的心上。
王宫深处,襄王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那句清晰的嘲讽,最后一丝疯狂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御花园,找到一棵歪脖子树,解下腰间那曾经象征无上权力的玉带…
而丞相和稀泥,在城破的最后时刻,竟然本能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官袍,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方向,习惯性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喊了一句:陛…陛下…圣…圣…然而,明字尚未出口,一队如狼似虎的厉兵国士兵已冲入殿中,冰冷的刀锋,终结了他那毫无意义的一生和永远圆滑的话语。第四节:余烬埋祸根,碑刻警世言
饕餮国,亡了。
厉兵国以铁腕手段迅速接管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新统治者展现出了与饕餮君臣截然不同的务实与效率:
首要之务:查禁毒源!严令全国,所有丹砂红及染毒食物,立即收缴销毁,严禁流通。违者格杀勿论!
救治与隔离:调集医官(包括俘虏中尚有良知的饕餮国医官),尽力救治幸存的中毒者,尽管许多人已留下终身残疾。设立专门的隔离区,防止疫情进一步扩散。
恢复秩序:开仓放粮(接收饕餮国库藏,尽管所剩无几),组织幸存者清理废墟,掩埋尸骸,发放未被污染的粮种,艰难地开始恢复生产。
清算与警示:公开审判并处决了一批罪大恶极的饕餮国权贵和奸商(尤其是参与推广丹砂红者),以平民愤。
几年后,在饕餮国旧都永丰城的断壁残垣旁,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着。没有华丽的封土,没有歌功颂德的碑文。据说,这是几个幸存的、心怀悲悯的老石匠,偷偷为那些在灾难和战火中无辜死去的万千百姓所立的合葬冢。
坟前,只有一块粗糙的青石碑。碑上没有署名,只刻着几行字,字迹歪斜却力透石背,如同泣血的控诉与永恒的警示:
饕餮宴,朱门宴,宴罢红霞化血雨。
庸医捂,奸佞戏,戏终白骨蔽千里。
亡国非为刀兵利,
实丧朱门唇齿赤!
后人观此冢,
当戒饕餮心!
凄冷的寒风吹过碑文,呜咽如诉。石碑沉默地矗立着,注视着这片正在厉兵国治下艰难复苏、却永远刻骨铭心地记住了那场红霞之灾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