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翻出老旧录像带,画面里是我家客厅。
镜头晃动扫过沙发,赫然坐着另一个我正对我微笑。
邻居敲门警告:别放那盘带子!里面的人会出来!
深夜电视自动开启,雪花屏后浮现我惊恐的脸。
身后响起画外音:这次剪辑不太满意呢。
循声撞开阁楼门,里面堆满标注日期的录像带。
最新一盘标签写着今日。
屏幕里的我突然转头直视镜头:找到你了。
壁炉后传出抓挠声,撬开砖块——
里面蜷着皮肤青灰的邻居,眼珠随遥控器按键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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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橡树街13号这栋维多利亚式老宅的第三周,霉味才勉强被新鲜油漆和柠檬清洁剂的味道盖下去。前任房主是位独居多年的古怪老太太,据说走得突然,留下满屋子的旧物。清理工作浩大,地下室更是重灾区——那里堆满了蒙尘的家具、锈蚀的工具箱,还有成箱的旧书和杂物,散发着陈腐纸张和潮湿木头混合的气息。
周末下午,我戴着口罩,拎着强力手电筒,再次深入这片尘封之地。手电光柱刺破粘稠的黑暗,灰尘在光束里狂舞。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硬纸箱吸引了我的注意。它被压在一张破旧藤椅下面,箱体受潮变形,边角磨损严重。
费力地拖出来,拂去厚厚的灰尘,打开。里面没有书,没有文件,只有一堆杂乱的老式录像带。塑料外壳大多泛黄开裂,标签要么褪色模糊,要么干脆没有。这年头,谁还用这玩意儿我随手拨弄着,准备把它们当垃圾处理掉。
就在这时,一盒录像带从一堆破旧外壳中滑出,落在我的脚边。它的外壳是深沉的墨蓝色,异常沉重,摸上去有种冰冷的、类似金属的质感,与周围廉价的塑料壳格格不入。更奇怪的是,它的标签异常清晰,仿佛昨天才贴上——纯白的标签纸上,用极其工整、甚至可以说有些刻板的黑色印刷体印着:**橡树街1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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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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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A**。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橡树街13号客厅视角A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压过了本能的不安。我拿着这盘沉甸甸、冷冰冰的录像带,鬼使神差地走上了楼。
客厅里光线充足,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原木地板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地下室的阴冷。我找出那台早已被遗忘在储藏间角落的老式VHS录像机,拂去灰尘,接上电源,又费了点劲才把它连接到那台同样老旧的显像管电视上。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亮起。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盘墨蓝色的录像带,推入了录像机沉重的卡槽。
咔哒。
机器内部传来齿轮啮合的轻响。电视屏幕亮起,没有立刻出现画面,而是先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翻滚的灰色雪花点,伴随着刺耳的、不间断的沙沙噪音。这噪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耳膜。
雪花持续了足有十几秒,仿佛在酝酿着什么。突然,画面猛地一跳!
雪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场景!
我家的客厅!
拍摄角度似乎是从靠近玄关的位置,斜对着整个客厅。画面色调陈旧发黄,带着老胶片特有的颗粒感,但场景清晰得令人窒息——米色的布艺沙发,铺着钩花桌布的原木茶几,窗边那盆枝叶茂盛的绿萝,甚至壁炉架上那个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黄铜航海罗盘……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就是此时此刻我身处的这个客厅!阳光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回头,看向录像拍摄的大致方向——玄关那边的墙壁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是谁拍的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连阳光的角度都……
没等我想明白,录像画面开始移动了。镜头带着一种轻微却持续的晃动感,像是手持拍摄者不太稳定的呼吸造成的。它缓慢地、如同审视般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扫过沙发……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画面里,那张米色的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和我此刻身上一模一样的灰色套头卫衣和牛仔裤!他背对着镜头(也就是玄关的方向),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在看。
镜头还在继续移动,缓慢地扫过沙发靠背……
就在镜头即将完全越过沙发靠背,拍到那人侧脸的瞬间——
沙发上的我,毫无征兆地,猛地转过头来!
一张脸!一张和我分毫不差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对着镜头——也就是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死死盯着屏幕的我——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晰、极其完整的笑容!
那笑容的弧度精准而完美,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但那双眼睛……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像两口枯井!更诡异的是,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屏幕,穿透了时空,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屏幕外真实的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幻觉!噩梦!还是……
我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沙发——空空如也!只有沙发套上被我刚才坐出的浅浅褶皱。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冲到录像机前,手指哆嗦着,用力按下那个猩红色的停止/弹出键!
咔嚓……咔哒……
录像机内部发出机械摩擦的轻响,墨蓝色的录像带缓缓吐了出来。我一把将它抓在手里,那冰冷的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掌心。恐惧和一种被彻底侵犯的恶心感让我只想立刻毁掉它!我冲到厨房,拉开橱柜,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铸铁煎锅,回到客厅,将录像带狠狠摔在地板上!
砰!
塑料外壳应声碎裂!里面缠绕的黑色磁带像内脏一样爆裂出来,扭曲散落一地。我还不解恨,举起煎锅,用尽全力朝着那堆扭曲的磁带砸下去!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客厅里回荡。磁带被砸得稀烂,塑料碎片四溅。直到那盘诡异的录像带彻底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垃圾,我才喘着粗气停下来,煎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看着地上那堆残骸,一种虚脱般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来。毁了它……应该没事了吧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急促、沉重、带着明显怒意的敲门声,像重锤一样砸在门板上!
我吓得一个激灵,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口。
谁……谁啊我的声音干涩嘶哑。
开门!快开门!一个苍老、嘶哑、充满焦急和恐惧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是隔壁的哈里森先生!那个独居的、脾气古怪、几乎从不与邻居打交道的退休老教授!
我犹豫了一下,强压着恐惧,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哈里森先生那张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几乎贴在猫眼上,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惊恐。他稀疏的白发凌乱,嘴唇哆嗦着。
开门!年轻人!快开门!听我说!他用力拍打着门板。
我拉开了门链,把门打开一条缝。
哈里森先生立刻像泥鳅一样挤了进来,反手砰地一声把门死死关上!他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受惊的野兽。
你……你是不是从地下室……找到了一盘录像带他喘着粗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墨蓝色的很沉标签上写着客厅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他怎么会知道!
是……是又怎么样我戒备地看着他,身体紧绷。
怎么样!哈里森猛地提高了音量,随即又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客厅,仿佛在搜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你放了吗你是不是放了!告诉我!你有没有放!
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放了……但我已经把它砸了!彻底毁了!
我指着地上那堆磁带碎片。
毁了哈里森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惊恐非但没有减轻,反而瞬间变成了极致的绝望和灰败,他踉跄一步,靠着门框才没摔倒,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来不及了……你放出来了……你把它放出来了……
放出来什么你在说什么!我被他搞得更加毛骨悚然。
哈里森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恐惧:
别放那盘带子!永远别放!里面……里面的人!他们会出来的!会出来的!!!
谁!谁会出来!我抓住他的胳膊追问。
他们!带子里的人!那些……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哈里森剧烈地挣扎着,力气大得惊人,一把甩开我的手,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影子……假的……会取代真的……会把你关进去……关进那该死的带子里……循环……永远循环……
他猛地扑到门边,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锁,我得走!我不能待在这里!它要来了!它要来找我了!他像逃命一样冲了出去,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门开着一条缝,楼道里阴冷的风灌进来。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哈里森那绝望的嘶吼还在耳边回荡:里面的人会出来的……会取代真的……会把你关进去……
砸碎的录像带残骸散落在地板上,像一滩不祥的污迹。客厅里,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取代关进去那画面里对着我笑的我……
我冲过去,将那堆磁带碎片和塑料残骸疯狂地扫进一个垃圾袋,死死扎紧,又塞进另一个更厚的垃圾袋里,再扎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盘带子带来的诅咒。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沙发上,精疲力竭,巨大的恐惧像浓雾一样包裹着我。我甚至不敢关灯,不敢闭眼,就那么僵直地坐着,直到窗外天色彻底黑透。
深夜降临。城市陷入沉睡,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我在极度的疲惫和惊惧中,蜷缩在沙发上,意识模糊,似睡非睡。
不知过了多久。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电流启动声,猛地刺破了死寂!
我一个激灵,瞬间惊醒!心脏狂跳!
声音的来源……是电视的方向!
我猛地扭头看去!
客厅里一片漆黑。唯有那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屏幕不知何时……竟然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画面。只有一片浓密、翻滚、如同暴风雪般的灰白色雪花点!伴随着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沙噪音!屏幕的光映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跳动闪烁的光斑。
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遥控器!遥控器就在茶几上!我根本没碰过!电视怎么会自己打开!
我惊恐地盯着那片不断翻滚的雪花,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翻滚的雪花点……突然毫无征兆地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雪花像退潮般迅速褪去!
一张脸!
一张巨大、清晰、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脸!
那张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收缩成针尖,嘴巴张着,似乎正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那是我!陈默!惊恐万状的我!
画面里的我背景一片模糊的、晃动的黑暗,只有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在屏幕上无比清晰!拍摄角度极其诡异,像是……像是有人正贴着我的脸在拍摄!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气息猛地喷在我的后颈上!同时,一个冰冷、平滑、毫无感情起伏,却又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男声,紧贴着我的后脑勺,如同耳语般响起:
Cut。啧……这次剪辑的惊恐特写,效果还是不太满意呢。层次感不够,瞳孔收缩的幅度也差了点……需要重拍。
剪辑!特写!重拍!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沙发上弹射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猛地转身,同时将手里下意识抓到的沙发靠垫狠狠向后砸去!
靠垫砸在空处。
身后……空空如也!
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客厅里除了我自己粗重到破音的喘息和电视雪花屏那持续不断的沙沙噪音,再无声息!
刚才那冰冷的气息和声音……是幻觉还是……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电视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消失了,又变回了翻滚的雪花点。但就在刚才画面消失的最后一瞬,我似乎看到……那张惊恐的我的脸,背景的黑暗边缘……隐约露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带着圆弧的轮廓
像是……一扇门的顶部
阁楼!
这栋老宅有个小小的阁楼!入口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个隐藏在吊顶里的、需要拉下梯子才能上去的方洞!我搬进来后从未上去过!
那个轮廓……是阁楼的门框!
那个声音……那个剪辑师……他在阁楼!
极致的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疯狂的冲动所取代!我要抓住他!我要撕碎这该死的、玩弄我的把戏!我要知道真相!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冲进厨房,抄起一把最沉重、最趁手的剁骨刀!冰冷的金属刀柄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勇气。我握着刀,赤着脚,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冲上二楼!
走廊尽头,吊顶下方,那个不起眼的、漆成和墙壁同色的方形小门板,此刻在我眼中如同地狱的入口。我放下梯子,沉重的木梯发出吱呀的呻吟。我一手紧握剁骨刀,一手举着手机照明,一步步,踏上了那摇摇晃晃的梯子。
阁楼门没有锁。我用力向上一顶!
嘎吱——
门板应声而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陈旧木料、厚厚灰尘、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和电子元件过热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一阵咳嗽。
手机光柱刺破黑暗。
阁楼空间不大,低矮压抑,人几乎无法站直。光柱所及之处,是堆积如山的……录像带!
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如同蜂巢般堆满了大半个阁楼!它们被整齐地码放在简陋的木架子上,或者直接堆叠在地上,形成一座座小山!每一盒录像带,都拥有那种沉重的、墨蓝色的特殊外壳!
光柱扫过离我最近的一摞录像带。它们的标签清晰可见:
**橡树街1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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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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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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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B**
**橡树街1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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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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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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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C**
**橡树街1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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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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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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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D**
**哈里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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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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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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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
哈里森!还有邻居!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光柱急切地扫视着,寻找着……最终,定格在木架子最顶层、最显眼的位置。
那里,只孤零零地放着一盘录像带。
墨蓝色的外壳在手机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标签是崭新的,纯白的纸,上面用同样工整冰冷的黑色印刷体清晰地印着:
**橡树街1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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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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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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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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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
陈默!我的名字!今日!
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就在我的名字映入眼帘的刹那——
沙沙……
那堆录像带小山后面,那浓重的阴影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响!
谁!我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变调,手中的剁骨刀猛地指向声音来源!
阴影里,一片死寂。
是老鼠还是……那个剪辑师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手机光柱死死锁定那片阴影,一步步,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剁骨刀的刀尖在微微颤抖。
靠近了……更近了……
光柱的边缘,已经触及到阴影的边缘……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电子启动声,突然从我身后、阁楼入口下方的客厅方向传来!紧接着,那熟悉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电视雪花屏沙沙沙噪音,再次穿透楼板,清晰地传了上来!
客厅的电视……又自己打开了!
我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分散!猛地回头看向阁楼入口的方向!
就在我分神的这零点一秒!
噗!
一声极其沉闷、仿佛重物击打在厚厚棉絮上的声音,从我身侧响起!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手腕上!
啊!剧痛传来,五指瞬间麻痹!手里的剁骨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地板上!
同时,另一股冰冷、坚硬、如同铁钳般的力量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将我整个人狠狠掼倒在地!
呃!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眼前金星乱冒!窒息感瞬间袭来!
一个冰冷、沉重、带着金属质感的身体死死压在我身上!扼住我喉咙的手冰冷坚硬,没有丝毫人类皮肤的触感!力量大得惊人!我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双手死死抠着那只扼住喉咙的手臂,触手却是冰冷光滑的金属和某种坚韧的合成材料!
手机脱手滚落在一旁,光柱斜斜向上,照亮了阁楼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天花板。
我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转动眼球!
一张脸!一张覆盖着某种光滑、惨白、毫无生气的类肤材质的脸!出现在我视线上方!它离我如此之近,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片深不见底的、光滑的黑色圆形镜片!镜片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点在极其缓慢地闪烁!它的嘴部位置,是一条冰冷的、没有任何弧度的缝隙。
是它!那个剪辑师!那个非人的东西!
它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俯视着我,黑色的镜片里倒映出我因窒息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扼住我喉咙的手没有丝毫放松。我徒劳地挣扎着,力量在迅速流逝,肺部火烧火燎,眼前开始发黑。
它……要杀了我还是……要把我关进那该死的带子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绝望边缘——
呲啦……呲啦……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刺耳的抓挠声,穿透了地板,隐隐约约地从楼下客厅的方向传了上来!
声音很轻,很闷,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关在极厚的墙壁里面,在用指甲绝望地刮挠着内壁!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壁炉附近!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压在我身上的那个冰冷东西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扼住我喉咙的力量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松懈!
就是现在!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屈起膝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向上顶去!目标是它压在我小腹上的身体!
砰!
一声闷响!膝盖顶到了坚硬冰冷的金属外壳!
虽然没能造成实质性伤害,但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显然出乎它的意料!扼住喉咙的手猛地一松!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我几乎爆炸的肺部!我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身体像泥鳅一样猛地向旁边一滚!同时右手在地上胡乱一抓——没有抓到刀,却抓到了一样冰冷沉重的东西——是刚才被我扫落在地的、那盘标签写着今日的录像带!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像握着一块板砖一样,用尽残存的力气,狠狠朝着那个正要再次扑上来的冰冷头颅砸了过去!
哐当!!!
墨蓝色的沉重外壳狠狠砸在它光滑的额头上!发出金属撞击般的巨响!
那东西的头颅被砸得猛地向后一仰!动作瞬间僵住!黑色的镜片深处,暗红色的光点疯狂闪烁了几下,变得有些紊乱!
机会!
我连滚带爬地扑向阁楼入口!手脚并用地顺着梯子往下爬!身后传来那东西重新站起、金属关节摩擦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它追上来了!
我几乎是跳下最后几级梯子,重重摔在二楼走廊的地板上!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楼下冲!
冲进客厅!那台老电视果然亮着,屏幕上是翻滚的雪花点!那刺耳的沙沙噪音充斥着整个空间!但此刻,更清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呲啦……呲啦……呲啦……
抓挠声!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绝望感!正是从客厅那面巨大的、装饰着繁复石膏线的壁炉墙里面传出来的!
声音的来源……就在壁炉那厚实的、由红砖砌成的内膛侧后方!
哈里森的警告声再次在脑中炸响:……会把你关进去……关进那该死的带子里……
壁炉!墙里面!
那个冰冷的剪辑师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追到了楼梯口!没有时间了!
我冲向壁炉!目光急扫!工具!我需要工具!壁炉旁边放着一套沉重的、黄铜的壁炉工具——铲子、火钳、钩子!
我一把抄起那根最沉重的、顶端带尖钩的捅火棍!冰冷的触感让我混乱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一丝!就是这里!声音最清晰的位置!壁炉内膛侧面,靠近墙角的一块区域!
那个冰冷的脚步声已经踏入了客厅!带着一种非人的压迫感!
滚开!我嘶吼着,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最后的宣泄!双手抡起沉重的捅火棍,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块红砖墙壁,狠狠捅了下去!
砰——!!!
砖屑飞溅!沉闷的撞击声震得虎口发麻!一块红砖被捅得向内凹陷,边缘裂开!
砰!砰!砰!
我状若疯魔,不顾一切地连续猛砸!捅火棍的尖钩深深嵌入砖缝!砖块松动!碎裂!
墙壁被我硬生生砸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福尔马林和腐烂物混合的刺鼻气味猛地涌了出来!
洞口后面,露出了……暗色的、粗糙的砖墙内层不!在两层砖墙之间,有一个狭窄的、不到二十厘米厚的空隙!
就在那黑暗、布满灰尘和碎砖的空隙里!
蜷缩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极不自然的姿势折叠塞在狭小的空间里。穿着脏污不堪的灰色家居服,身形瘦小。头发花白稀疏,沾满了灰尘和蛛网。
是哈里森!隔壁的哈里森先生!
他似乎听到了破墙的巨响,身体极其微弱地、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哈里森先生!我失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非人的剪辑师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它沉重的阴影笼罩下来!一只冰冷坚硬的手带着风声,朝着我的后颈狠狠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伸出手,抓住哈里森先生冰冷僵硬的肩膀,用尽全力向外一拽!
哗啦……
更多的碎砖和尘土落下。哈里森先生那蜷缩的身体被我拖出了狭窄的墙缝,软软地瘫倒在壁炉前冰冷的地板上。
当他的身体被翻过来,正面朝上时——
我倒抽一口冷气,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哈里森先生的脸……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不正常的青灰色,布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迹。眼眶深陷,眼珠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的黄色,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最让人头皮炸裂的是,那双浑浊的眼珠,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幅度,跟随着……跟随着客厅中央,那个正缓缓朝我逼近的冰冷剪辑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黑色的、布满按键的……电视遥控器!
那个冰冷的剪辑师停在几步之外,黑色的镜片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注视着我拖出来的哈里森。它那只空闲的、没有拿着遥控器的金属手臂,无声地垂在身侧。
然后,它抬起了握着遥控器的那只手。
它冰冷的、覆盖着类肤材质的食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仪式般的精准,按下了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键。
滴。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
与此同时,地上哈里森先生那双浑浊的、青灰色的眼珠,极其细微地、同步地……向上转动了一下!仿佛在看那个按键被按下的动作!
冰冷的剪辑师再次移动手指,按下了另一个按键。
滴。
哈里森的眼珠,又极其僵硬地、同步地……向下转动了一丝!
仿佛他的视线,被某种无形的、邪恶的丝线,死死地系在了那个冰冷的遥控器上!系在那个非人存在的指尖!
哈里森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正在极其轻微地、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重复着一个单调而绝望的口型。我凑近了,在电视雪花屏沙沙的噪音和那个冰冷存在带来的死亡压迫下,勉强辨认出那口型——
放……我……出……去……
那个冰冷的剪辑师似乎失去了继续调试的兴趣。它黑色的镜片转向我,镜片深处暗红色的光点稳定地亮着。它缓缓抬起了那只空闲的金属手臂,五指张开,指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对准了我的脸。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金属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死寂中响起:
样本H-0815,同步校准失败,活性过低。回收程序启动。新样本C-0923,状态:惊恐、反抗、高活性……捕捉模式:录制中。准备植入——‘藏品’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