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与状元郎大婚的前一日。
满城皆知,新科状元陆斐不嫌我体弱多病,对我情深似海,非我不娶。
我以为他是我的良人,能托付终身。
弥留之际,我将我娘留下的,藏着整个江南盐运命脉的传家宝给了他,让他代为守护。
他含泪应下,我才安心闭眼。
死后,我的魂魄被困在宅中,却看到他转头就进了我庶妹的房里。
两人翻云覆雨,庶妹娇喘着问:哥哥,那贱人终于死了,你什么时候娶我
陆斐吻着她的唇,笑道:急什么,她不死,如何用‘冥婚’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将那份嫁妆拿到手没了盐引,我如何帮你爹打通关节
原来,我的缠绵病榻,本就是他们联手用慢性毒药造就的骗局。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陆斐第一次来探病,亲手为我端来那碗补药的时候。
1.
晚晴,该喝药了。
陆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像一汪春水,能溺死人。
上一世,我就溺死在这虚假的柔情里。
他将青瓷碗递到我唇边,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疼惜。
此药名为‘续命汤’,是我寻遍名医,为你求来的方子。你且安心喝,一定会好起来。
我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胃里一阵翻搅。
就是这碗药,日复一日,掏空了我的身体,让我成了一具行尸走走肉,最终含恨而终。
见我迟迟不张嘴,陆斐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晚晴,怎么了药要趁热喝。
我抬起眼,对他虚弱地笑笑。
陆郎,这药闻着好苦。
良药苦口。他哄着我,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推开他递来的碗。
陆郎待我情深义重,晚晴无以为报。这碗药,不如……你替我喝了吧。
陆
a斐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张俊雅的脸上,温柔的假面裂开一丝缝隙,透出惊慌与错愕。
晚晴,莫要胡闹。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站在不远处的庶妹沈柔柔,也跟着紧张起来,绞着手里的帕子,怯生生地开口。
姐姐,陆状元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样任性
我懒得看她那副白莲花的嘴脸。
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陆斐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陆郎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我泫然欲泣,抓着他的衣袖,气息微弱。
我只是怕苦,想让陆郎替我尝一尝。难道这点小小的心愿,你都不能满足我吗
还是说……这药,有什么问题
最后几个字,我吐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他们心上。
陆斐的脸色白了又青,端着药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我心底冷笑。
他当然不敢喝。
这碗里盛着的,是他的野心,是他的前程,也是我的命。
空气死一般寂静。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我突然手一软,猛地向后倒去。
哎呀!
陆斐惊呼一声,下意识想来扶我,手里的药碗却拿捏不稳。
哐当——
青瓷碗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也溅湿了他的状元官袍。
一股诡异的腥甜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斐看着自己袍子上的污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沈柔柔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拿帕子去擦,却越擦越脏。
姐姐,你……
我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刚才的意外耗尽了我所有力气。
我……我头好晕……
说完,我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身后,是陆斐和沈柔柔惊慌失措的叫喊。
我阖着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陆斐,沈柔柔。
这一世,游戏才刚刚开始。
2.
我这一晕,足足昏睡了两日。
父亲急得团团转,请遍了京城的名医。
陆斐和沈柔柔守在我的床前,寸步不离,演足了情深义重和姐妹情深。
他们越是如此,我心中越是冷笑。
第三日清晨,我悠悠转醒。
睁开眼,便对上陆斐那双写满关切的眼。
晚晴,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虚弱地摇摇头,目光转向一旁的父亲。
爹,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父亲眼眶泛红,握住我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靠在床头,气息微弱地说:爹,我觉得……陆状元那‘续命汤’,似乎与我八字不合。每次闻到那个味道,我便心悸气短,浑身无力。
此话一出,陆斐和沈柔柔的脸色,瞬间都白了。
姐姐,不可胡说!沈柔柔急急地辩解,那可是陆状元费尽心血为你求来的……
柔柔,我打断她,眼神看似无辜,却带着一丝锐利,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沈柔柔被我一噎,说不出话来。
陆斐连忙打圆场:晚晴定是病中胡思乱想,是我考虑不周,那药许是药性太猛了些。
他将责任轻轻揽下,又是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
父亲虽然疼我,但对陆斐这个新科状元也是信赖有加,闻言便点了点头。
许是如此,那药便停了吧。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讥讽。
停了
怎么能停。
这出戏,还得靠这碗药唱下去。
当天下午,我打发了下人,独自见了为我诊脉的张太医。
张太医是我娘亲在世时便在府中当差的老人,忠心耿耿。
我将一支金钗放在他手心。
张太医,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我并未明说中毒之事,只说怀疑陆斐所赠的补药有问题,让他帮忙查验一番。
张太医收起金钗,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的病,开始时好时坏。
陆斐再送药来,我便当着他的面,皱着眉喝下,然后算准了时辰,躲起来催吐。
紧接着,便是一连几日的精神好转。
我会让丫鬟扶着,去花园里走走,甚至能和沈柔柔说笑几句。
每当这时,陆斐和沈柔柔的眼中,便会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躁。
然后,我会再次病倒,比之前更加严重,卧床不起,汤水不进。
如此反复几次,不仅是陆斐他们,连父亲都开始觉得不对劲。
怎么回事这病怎么反反复复的
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拉着父亲的衣袖。
爹,女儿……女儿是不是快不行了……
我看到,站在一旁的陆斐,听到这句话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喜色。
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我捕捉得一清二楚。
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
真好。
连装都懒得装了。
3.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我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陆斐。
陆郎,我想吃城南那家福满楼的蟹粉小笼,你现在就去给我买好不好
陆郎,我夜里睡不安稳,你给我念书吧,就念那本《青史》。
陆郎,这屋里闷得很,你推我出去晒晒太阳。
我用最柔弱的语气,提着最刁钻的要求。
让他半夜出府,让他通宵不眠,让他像个下人一样伺候我。
陆斐的耐心,在我的消磨下,一点点耗尽。
但他深情的人设不能崩。
尤其是在我父亲面前。
他只能咬着牙,一一应下。
沈柔柔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替陆斐说话。
姐姐,陆状元日理万机,你怎能如此不知体恤
我抬起眼皮,淡淡地看她一眼。
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不使唤他,使唤谁还是说,妹妹你……心疼了
沈柔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姐姐说笑了,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我咄咄逼人,觉得我配不上他,还是觉得……你比我更配
这话,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柔柔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陆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晚晴,你最近,为何变得如此尖刻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他被我这句话噎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就是要让他们烦躁,让他们出错。
人一旦乱了阵脚,就容易露出马脚。
机会,很快就来了。
京中权贵,安国公府的小侯爷裴烬,办了一场赏花宴,遍请京中才俊。
陆斐身为新科状元,自然在受邀之列。
他本不想带我这个累赘。
但我偏要去。
陆郎,我久病在床,都快忘了春光是何模样了。你就带我去吧,好不好
我拉着他的袖子,软语相求,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父亲在一旁看着,发了话:陆斐,就带晚晴去散散心吧。总闷在屋里,病也难好。
陆斐无法,只能答应。
赏花宴设在安国公府的后花园,锦绣成堆,富贵逼人。
我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脸上略施薄粉,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陆斐作为状元郎,一出场便成了焦点。
无数官家小姐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
可他身边,却跟着我这么个病秧子,如影随形。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从惊艳变成了惋惜,甚至带着几分鄙夷。
陆斐的自尊心,怕是已经碎了一地。
他强撑着笑意,与人周旋。
我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表演。
席间,有人提议以花为题,即兴作诗。
陆斐正欲起身,一展才华。
我却突然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我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陆斐的风头,被我抢得一干二净。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晚晴!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扶住我,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我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许是……许是这花粉,让我犯了咳症……陆郎,我们……我们回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他能说什么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一众同情又惋ABC的目光中,扶着我提前离席。
就在我们转身离开的瞬间,我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微微侧头,与那道目光的主人对上。
是裴烬。
安国公府的小侯爷,传闻中桀骜不驯、手段狠戾的混世魔王。
也是上一世,陆斐最大的政敌。
他正靠在亭柱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酒杯,眼神玩味,似笑非笑。
我对他极轻极轻地点了下头,然后迅速收回目光,任由陆斐扶着我,踉踉跄跄地离开。
走出花园,陆斐再也忍不住,甩开我的手。
沈晚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我踉跄一步,扶住假山,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陆郎,你凶我……
我……他看着我这副样子,怒火被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只要我们的婚约还在,我就是他甩不掉的麻烦。
我会像附骨之疽,一点点吸干他的耐心,毁掉他的名声。
直到他,主动露出狐狸尾巴。
4.
那日之后,陆斐有整整三日没来见我。
我乐得清闲。
第四日,他来了,带着一脸的憔悴和隐忍。
晚晴,前几日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火。
他坐在我的床边,重新换上那副深情的面孔。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别过头不看他。
你是在怪我,在赏花宴上让你丢了脸。
没有,他立刻否认,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真是可笑。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恶心。
就在这时,丫鬟来报。
小姐,安国公府的小侯爷,裴小侯爷,前来探病。
我跟陆斐,同时愣住。
裴烬
他来做什么
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
陆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跟裴烬,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如今裴烬突然登门,绝非善意。
请他进来。我开口道。
陆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很快,一道张扬的红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裴烬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堆名贵的补品,脸上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沈小姐,本侯听闻你身子不适,特来探望。
他的目光掠过我,最后落在了陆斐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哟,陆状元也在这儿呢真是巧。
陆斐站起身,冷冷地回道:不巧。晚晴是在下的未婚妻,在下在此,理所应当。
哦——裴烬拖长了音调,未婚妻啊。
他走到床边,将补品随手一放,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坐下,姿态比陆斐这个准女婿还要熟稔。
沈小姐,那日在赏花宴,见你咳得厉害,本侯寻了个专治咳症的方子,不知对你有没有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递到我面前。
我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小侯爷费心了。
不费心,裴烬笑得像只狐狸,美人多病,总该多些怜惜。不像某些人,只懂得沽名钓誉。
他意有所指,陆斐的脸黑如锅底。
裴烬,你休要含血喷人!
我喷谁了裴烬一脸无辜,陆状元这么激动,莫非是心虚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我适时地又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
晚晴!陆斐顾不上跟裴烬争吵,连忙来拍我的背。
裴烬也凑了过来,一脸关切。
沈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
我被两个男人围在中间,一个真心,一个假意,还有一个,目的不明。
这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我咳得更厉害了,抓着陆斐的衣袖,指着门口。
你们……都出去……我头疼……
陆斐和裴烬对视一眼,眼中火花四溅。
最终,还是陆斐先妥协,他狠狠瞪了裴烬一眼,转身出去了。
裴烬却没动。
等陆斐的脚步声远了,他才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沈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止住咳嗽,抬眼看他。
小侯爷此话何意
赏花宴上,你是故意的吧裴烬的眼睛很亮,像能看穿人心,搅了陆斐的风头,让他当众难堪。你恨他
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小侯爷为何要帮我
裴烬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陆斐那伪君子,我看着不爽很久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裴烬坦然道,我帮你,你也要帮我。沈家的盐引,我要了。
果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小侯爷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不大,裴烬的指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陆斐想要的,也是这个。与其便宜他,不如给我。至少,我不会要你的命。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看来,他早已在暗中调查陆斐。
我心中念头飞转。
与虎谋皮,风险极大。
但眼下,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如何信你
裴烬突然笑了,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你可以赌一把。赌我裴烬,比陆斐那个小白脸,更有信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我沉默了片刻。
好,我跟你合作。
条件是
我要陆斐和沈柔柔,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裴烬看着我,眼中的玩味变成了欣赏。
有意思。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合作愉快。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对了,那个治咳症的方子,是真的。记得喝。
说完,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我看着他留下的那张方子,久久无言。
裴烬。
但愿,你不是另一只喂不熟的狼。
5.
跟裴烬达成合作后,第一件事,就是断了陆斐的毒药来源。
根据张太医的查验,那续命汤里,掺杂了一种名为日见愁的慢性毒药。
无色无味,却能一点点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衰弱致死。
而给陆斐提供这种毒药的,是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药铺。
裴烬的动作很快。
不过两日,那家药铺便因售卖假药被官府查封,老板不知所踪。
陆斐的毒药,断了。
他脸上的焦虑,一日比一日明显。
没有了毒药的侵蚀,加上张太医的精心调理,我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气色红润了,也能下床走动了。
我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让沈柔柔陪我放风筝。
看着我越发健康的模样,沈柔柔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姐姐,你……你的病全好了
我看着天上飞舞的纸鸢,笑得一脸天真。
是啊。说来也怪,自从停了陆状元的‘续命汤’,我这身子,反倒一日好过一日了。
我故意将续命汤三个字,咬得极重。
沈柔柔的脸色,煞白如纸。
陆斐那边,也坐不住了。
他开始频繁地往我院里跑,嘘寒问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殷勤。
甚至,他还亲手为我炖了燕窝。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那碗晶莹剔透的燕窝,笑意盈盈。
陆郎有心了。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将那碗燕窝,尽数赏给了身边的丫鬟。
这等好东西,你们也尝尝。
丫鬟们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陆斐的脸,当场就绿了。
晚晴,你……
陆郎,我打断他,语气无辜,我如今身子大好,这些补品,实在有些浪费。不如赏给下人,也算不辜负你一番心意。
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你送来的东西,我不会再入口。
你的那些把戏,对我没用了。
陆斐气得拂袖而去。
没过几日,张太医来向我复命。
小姐,都查清楚了。
他递给我一叠厚厚的口供和账本。
那药铺老板,是陆状元的远房表亲。这些年,陆状元从他那里,陆陆续续买了大量的‘日见愁’。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我翻看着账本,指尖冰冷。
上面每一笔记录,都是他们处心积虑要害死我的证据。
他人呢
已经按小侯爷的吩咐,秘密送出城了。
我点了点头,将账本收好。
张太医,辛苦你了。
小姐言重了。老奴只盼着,小姐能早日康复,惩治那奸人。
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晚。
是时候,收网了。
6.
我的身体痊愈,最高兴的莫过于我爹。
他大手一挥,决定在府中大办一场宴会。
一为庆祝我身体康复,二为正式敲定我和陆斐的婚期。
消息一出,陆斐和沈柔柔的反应,截然不同。
陆斐喜上眉梢。
在他看来,我病好了,婚事便能如期举行。
只要娶了我,沈家的万贯家财和盐引,就都是他的了。
至于我,一个没了利用价值的妻子,日后有的是法子让她旧病复发。
而沈柔柔,则是一脸的失魂落魄。
她躲在房里,哭了好几日。
我去看她。
她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她双眼红肿,原本娇俏的脸蛋,此刻满是怨毒。
我也不恼,在她床边坐下。
妹妹,你这是何苦我与陆状元的婚事,是父亲定下的。你再不甘,又能如何
你闭嘴!她尖叫起来,若不是你,陆哥哥怎么会不理我!你这个病秧子,怎么不去死!
她终于,撕下了伪装。
我看着她疯狂的模样,只觉得可悲。
沈柔柔,你以为陆斐是真心爱你吗
我凑近她,压低声音。
他爱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时新鲜的玩物,和我一样,都是他向上爬的梯子罢了。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宴会那日,穿得漂亮些。毕竟,那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以沈家二小姐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的哭喊,转身离开。
宴会当日,沈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我穿着一身绯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展翅的凤凰,华贵而张扬。
这是我病好后,第一次如此盛装。
所有人都被我的气色和风采所惊艳。
他们窃窃私语。
这沈家大小姐,病好了,竟是这般光彩照人。
是啊,与那陆状元,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听着这些话,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天作之合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是一对怎样的璧人。
陆斐站在我身边,春风得意,频频向来宾敬酒。
沈柔柔也来了,穿着一身我特意为她准备的藕粉色长裙。
那颜色,娇嫩,却也轻浮。
衬得她像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她低着头,跟在我身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宴会进行到一半,我端起酒杯,站起身。
多谢各位今日赏光。晚晴大病初愈,得父亲与陆郎悉心照料,感激不尽。今日,还有一事要宣布。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陆斐身上。
我与陆状元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
全场响起一片恭贺之声。
陆斐的脸上,笑意更深。
他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
我也对他笑。
然后,我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在成婚之前,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陆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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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手。
两名家丁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走了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陆斐也有些好奇。
晚晴,这是……
我走到木箱前,亲自打开了箱盖。
这是我送给陆状元的,新婚贺礼。
众人伸长了脖子,想看清里面是什么稀世珍宝。
然而,当箱子里的东西暴露在灯光下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而是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男人。
男人衣衫褴褛,满脸惊恐。
正是城西那家药铺的老板。
陆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急剧收缩。
沈晚晴,你……
陆状元,我笑靥如花,声音却冷得像冰,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场呢。我为你准备的第二份大礼,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安国公府的小侯爷裴烬,带着一队官兵,闯了进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书,笑得张扬又得意。
奉旨查案!新科状元陆斐,涉嫌以慢性毒药,谋害未婚妻沈氏晚晴,意图侵吞沈家家产!来人,给我拿下!
夜半,我等着陆斐,也等着好戏开场。
7.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
所有宾客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谋害未婚妻
侵吞家产
这还是那个深情款款、温润如玉的陆状元吗
陆斐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极致的震惊、恐惧,和被戳穿所有阴谋后的恼羞成怒。
你……你血口喷人!他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沈晚晴,你疯了!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
他还想演。
可惜,我已经不想再看。
一片真心我冷笑一声,将那叠账本,狠狠摔在他脸上,你的真心,就写在这账本上吗一次又一次地购买‘日见愁’,就是你的真心
你的真心,就是眼睁睁看着我日渐衰弱,病入膏肓,然后在心中窃喜,盘算着如何用一场‘冥婚’,将我沈家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冷。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陆斐的心里,也扎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大家看他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不……不是的……陆斐还在徒劳地挣扎,那是……那是伪造的!
伪造的裴烬走了过来,一脚踹在那个药铺老板的肚子上,那你来告诉大家,这账本,是不是伪造的
官兵扯掉了老板嘴里的布团。
那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不是伪造的!都是真的!是陆状元……是陆状元指使小人做的!他说只要沈小姐死了,就给小人一大笔钱,送小人远走高飞!求大人明察!求大人饶命啊!
人证物证俱在。
陆斐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击碎。
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响起。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冤枉他!
沈柔柔疯了一样地冲过来,护在陆斐身前,一双泪眼,恶狠狠地瞪着我。
是你!沈晚晴!都是你设计的!你嫉妒陆哥哥爱我,所以才要毁了他!
她这一喊,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还对陆斐抱有一丝同情的宾客,瞬间露出了然又鄙夷的神情。
哦,原来是勾搭上了小姨子,联手谋害正妻。
这戏码,可比单纯的谋财害命,要精彩多了。
我看着沈柔柔这蠢猪一样的队友,差点笑出声。
真是上赶着送人头,拦都拦不住。
我嫉妒你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柔柔,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陆斐爱你你问问他,他连你的名字,都懒得在我面前提一句。他看上的,不过是你比我更好控制,更蠢罢了。
你胡说!陆哥哥是爱我的!沈柔柔被我刺激得口不择言,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他说等他拿到盐引,就休了你这个病秧子,八抬大轿娶我进门!
住口!陆斐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止她。
可惜,已经晚了。
我爹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准女婿,和自己疼爱的小女儿,竟然在背地里,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还是用他大女儿的命来换的。
孽障!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沈柔柔脸上。
沈柔柔被打得摔倒在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爹……你打我
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父亲气得还要再打,被我拦住了。
爹,别为了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
我安抚着父亲,目光冷冷地扫过地上那对狗男女。
裴小侯爷,人证物证俱在,可以抓人了吧
裴烬打了个响指。
拿下!
官兵一拥而上,将瘫软如泥的陆斐和还在哭喊的沈柔柔,都捆了起来。
陆斐被拖走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陆斐。
从地狱爬回来的感觉,怎么样
你欠我的,这才只是个开始。
8.
陆斐和沈柔柔被当场带走,宾客们也识趣地纷纷告辞。
偌大的厅堂,很快就只剩下我们沈家自己人,和裴烬。
父亲坐在主位上,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欣慰,有愧疚,更多的,是后怕。
晚晴,是爹……是爹瞎了眼,险些害了你。
爹,这不怪你。我摇了摇头,是他们,太会演戏了。
父亲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场家丑,让他颜面尽失,也让他看清了人心的险恶。
裴烬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茶,仿佛刚才那场大戏,与他无关。
等我安抚好父亲,他才放下茶杯。
沈小姐,人,我帮你抓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处置
我看向他:按大周律法,谋杀未遂,主犯当如何
裴烬挑了挑眉: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斩立决。
那便,斩立决吧。
我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三个字,没有一丝犹豫。
对于想取我性命的人,我从不心慈手软。
裴烬看着我,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陆斐背后,还有人。他一个寒门学子,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沈家的盐引。
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
上一世,陆斐拿到盐引后,立刻就去投靠了当朝二皇子。
二皇子与太子明争暗斗多年,一直想将江南的盐运,这块最大的肥肉,掌握在自己手中。
陆斐,不过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
是二皇子。我直接点破。
裴烬并不意外。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
要想扳倒二皇子,不容易。我看着他,小侯爷,想必也不只是为了帮我,才掺和进来的吧
裴烬笑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他毫不避讳:安国公府,站的是太子殿下。二皇子倒了,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他拖长了音调,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沈家的盐引,这泼天的富贵,谁不想要
我与他对视,心中了然。
我们是合作者,也是互相利用的棋子。
但至少,裴烬是个坦荡的小人,不像陆斐,是个虚伪的君子。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裴烬也端起茶杯,与我轻轻一碰。
合作愉快。
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在京城,悄然酝酿。
9.
陆斐下毒谋害未婚妻,与小姨子私通的丑闻,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新科状元,转眼就成了人人唾弃的无耻之徒。
士林哗然,百姓鄙夷。
御史台的奏折,雪花一样地飞向了皇上的案头。
二皇子一派,焦头烂额。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枚布了这么久的棋子,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废得如此彻底。
他们想保陆斐,却无从下手。
人证物证俱在,又有裴烬这个混世魔王盯着,任何一点小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
最终,为了自保,二皇子只能弃车保帅。
他主动上奏,痛斥陆斐品行不端,败坏朝纲,请求皇上严惩。
皇上顺水推舟,下旨,将陆斐革去功名,三日后,午门斩首。
至于沈柔柔,因其女眷身份,免了死罪,但也被判了绞刑,只不过是绞断头发,送入庵堂,终身不得出。
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来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枝。
听到丫鬟的回报,我手中的剪刀,顿了一下。
然后,咔嚓一声,剪下了一朵开得最盛的牡丹。
终究,还是没能让他死得更痛苦一些。
不过,这样也好。
午门斩首,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让他受尽屈辱地死去,也算是一种报应。
行刑那日,我没有去。
我派人,给沈柔柔送去了一面铜镜。
让她在庵堂里,亲眼看着她的陆哥哥,身首异处。
听说,她当场就疯了。
抱着那面铜镜,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地喊着陆哥哥。
此后余生,她都将活在这场噩梦里,日夜煎熬。
陆斐和沈柔柔的事情,告一段落。
但二皇子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陆斐这颗棋子的废掉,不仅让他失了一大助力,更重要的是,沈家的盐引,他没能拿到。
而太子一派,却因为裴烬的见义勇为,与我沈家,建立起了初步的联系。
此消彼长,二皇子怎能不急
他开始在朝堂上,处处针对安国公府和我沈家。
今天弹劾安国公治军不严,明天又参我沈家偷税漏税。
虽然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事,但苍蝇多了,也烦人。
父亲被他搞得心力交瘁。
一日,裴烬又恰巧来探望我。
他坐在我对面,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懒洋洋地开口。
二皇子最近,跟疯狗一样。
是啊。我接过他递来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吃着,快被逼到墙角了,可不得乱咬人么。
你就不担心裴烬挑眉看我。
担心什么担心他把沈家咬死我笑了笑,他没那个本事。倒是小侯爷你,太子殿下那边,没给你压力
裴烬剥橘子的手一顿。
你倒是看得清楚。
他叹了口气,难得地露出一丝愁容。
太子嫌我动作太慢了。他想在年底之前,彻底把二皇子解决了。
那你们,需要一个契机。我道。
什么契机
我看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江南,盐务。
裴烬的眼睛,瞬间亮了。
每年年底,朝廷都会派钦差,巡视江南盐务。
这是二皇子捞钱的最好时机,也是,他最容易露出马脚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
今年的巡盐钦差,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来定。
10.
要让太子的人,成为巡盐钦差,不是一件易事。
二皇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
为了这个肥差,他的人,定会拼死相争。
这件事,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筹码。
而这个筹码,我早就准备好了。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真正的嫁妆。
不是那一枚小小的盐引。
而是一本,记录了江南盐运,十数年来,所有灰色交易的,秘密账本。
这里面,不仅有二皇子一派的贪腐证据,甚至还牵扯到了一些,表面上中立的朝中大员。
这本账本,一旦拿出来,足以在朝堂上,掀起一场惊天巨浪。
上一世,我到死都不知道这本账本的存在。
弥留之际,我只将那枚作为钥匙的盐引,交给了陆斐。
他拿着盐引,找到了这本账本,献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如获至宝,利用这本账本,威逼利诱,铲除异己,势力大增,最终,成功将太子拉下马,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而陆斐,也成了他座下,第一功臣。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我将账本的存在,告诉了裴烬。
他听完后,沉默了良久。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敬畏。
沈晚晴,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我笑了笑:小侯爷想知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有了这本账本作为底牌,太子那边,底气足了。
他们不再与二皇子的人在明面上争夺,而是暗中操作。
最终,在朝议上,太子举荐了一位看似中立,实则早已被他们收买的言官,作为巡盐钦差。
二皇子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并未多想,便同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只他眼中的绵羊,其实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钦差南下的那一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大网,已经撒下。
接下来,就等鱼儿,自己上钩了。
裴烬来向我辞行。
他也将作为副使,随钦差一同南下。
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叮嘱道。
放心。裴烬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我还没看到二皇子倒台,还没拿到我想要的盐引,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他顿了顿,突然凑近我,压低了声音。
等我回来,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心中一动,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在意,笑了笑,翻身上马。
等我好消息。
马蹄踏雪,绝尘而去。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只知道,这一世,我的命运,终于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坚定地走下去。
11.
裴烬他们南下之后,京城表面上,恢复了平静。
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二皇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开始变得低调起来。
但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个月后,消息从江南传来。
巡盐钦差在江南,查获了一桩惊天盐务贪腐大案。
涉案官员,从地方盐运使,到布政使,足有数十人之多。
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幕后主使——二皇子。
铁证如山。
京城震动。
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将二皇子圈禁,彻查其党羽。
太子一派,趁机发力,将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
经营多年的二皇子党,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这场政治风暴,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是年关。
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掩盖了所有的肮脏和血腥。
裴烬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风尘和赫赫战功。
他来见我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庭院里,红梅映雪,暗香浮动。
他站在梅树下,看着我,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想要的东西,拿到了。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份文书,从今往后,江南盐运,我们两家,平分天下。
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我点了点头:小侯爷,一言九鼎。
他却摇了摇头。
别叫我小侯爷了。
那叫什么
他走上前,一步步,来到我面前。
雪光映着他的脸,俊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执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叫我裴烬。
他的眼神,滚烫而真诚。
晚晴,我上次说,回来有事跟你说。
那天在梅树下,我就想说了。
沈晚晴,我心悦你。
不是因为你的家世,不是因为你的智计,只是因为,你是你。
那个在绝境中,拼死一搏,光芒万丈的你。
我不想只跟你做合作伙伴。
我想做你的,一生一世的,夫君。
你,愿意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清晰的,我的倒影。
心中,那片冰封了许久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上一世,我错信豺狼,尸骨无存。
这一世,我手刃仇敌,涅槃重生。
我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轻易动心。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见过我最狼狈的算计,也见过我最狠毒的报复。
他陪我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光,也和我一起,迎来了最灿烂的黎明。
或许,我可以,再赌一次。
赌这一次,我没有看错人。
我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好。
12.
我和裴烬的婚事,定在了来年春天。
父亲对这门亲事,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安国公府是太子心腹,裴烬本人,更是前途无量。
我沈家,有了这样一门姻亲,往后百年,都可高枕无忧。
婚礼办得,盛大而隆重。
十里红妆,从沈家,一直铺到了安国公府。
京城百姓,万人空巷。
他们都在说,沈家大小姐,真是好福气。
先是甩了个人渣状元郎,又嫁了位少年英雄小侯爷。
真是,因祸得福。
我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喧闹,心中,一片平静。
福气,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是我自己,一步一步,从地狱里,挣回来的。
花轿在安国公府门前停下。
裴烬亲自来踢轿门,将我从轿子里,背了出来。
他的背,很宽,很稳。
趴在他背上,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好闻的味道。
跨火盆,拜天地。
在一片恭贺声中,我们被送入了洞房。
红烛高照,满室旖旎。
裴烬揭开我的盖头,看着我,笑得像个孩子。
娘子,你今天,真好看。
我也笑了。
夫君,也很好看。
他执起我的手,与我共饮合卺酒。
酒入愁肠,带起的,却不再是愁绪,而是丝丝的甜。
晚晴,他拥我入怀,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以后,有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
嗯。
窗外,月色溶溶。
室内,烛影摇红。
这一夜,很长,也很短。
新的人生,在我的眼前,徐徐展开。
我曾跌落尘埃,也曾踏过荆棘。
但最终,我亲手,为自己挣来了一个,锦绣年华,岁月安好。
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陆斐早已化作午门外的一抔黄土,无人问津。
沈柔柔在庵堂里,日日夜夜,与青灯古佛为伴,在无尽的悔恨和疯癫中,了此残生。
而我,沈晚晴。
将与我爱的人,执手并肩,看这万里河山,共享,一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