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1977年新婚夜,面对那个传闻中因我设计他而恨我入骨的铁血军官,我没怕。
相反,我红着眼眶,踮脚吻上了他冷毅的唇。男人高大的身躯一震,反手将我压在门后,炽热的呼吸烫得我耳朵发麻,声音却冷得掉渣:林晚晚,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没说话,只是更深地吻了下去。
上一世,我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这一世,我要他,更要他的爱,还要他夜夜为我失控!
01
林晚晚,你就这么缺男人
冰冷淬毒的嗓音在我头顶炸开,我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刺眼的大红喜字和简陋的营房宿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男人身上凛冽的皂角香。而我,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整个人挂在顾长风的身上,手甚至还不规矩地抓着他硬朗的腰身。
我重生了,重生在1977年和顾长风的新婚之夜。
上一世,就是因为我这不知羞耻的举动,彻底坐实了乡下草包为了攀高枝不择手段的罪名。顾长风从此厌我入骨,哪怕后来我为他挡了子弹,死在他怀里,他都没对我说过一句软话。
可直到我灵魂飘荡,看到这个冷硬的男人在我坟前哭得像个孩子,看到他亲手把害死我的苏晓月和我的吸血鬼家人送进监狱,我才知道,他那淬了冰的眼神下,藏着怎样深沉滚烫的爱。
听不懂人话顾长风的耐心耗尽,大手毫不留情地将我从他身上扒了下来。
我一个踉跄,后腰重重磕在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我疼得眼泪汪湎,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宽腰窄,眉眼深邃凌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夷,仿佛我就是一只黏在他军靴上的臭虫。
我知道他在气什么。他以为,是我和表妹苏晓月联手设计了他,让他不得不娶我这个乡下来的文盲。
上一世,我哭着闹着解释,换来的却是他更深的误解和一整晚的冷暴力。这一次,我吸了吸鼻子,忍着腰部的剧痛,从桌上拿起一个搪瓷缸,默默地倒了杯热水,递到他面前。
忙了一天,你肯定累了,喝口水润润嗓子。我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眼神却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
顾长风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和刻薄,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皱着眉,锐利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分辨我这次又在玩什么三十六计。
我不渴。他别开脸,语气依旧生硬。
那就是渴了。我固执地把水杯又往前递了递,顾长风,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妻子,我会学着做一个好妻子。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从我们唯一的行李卷里翻出一床薄被,利落地铺在地上。
你睡床,我睡这就行。
干脆利落的动作,让准备了一晚上冷言冷语的顾长风彻底懵了。他看着我娇小的身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蜷缩成一团,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这个女人,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睡床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欲擒故纵
我背对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道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的后背烧穿。
黑暗中,我悄悄攥紧了拳头。顾长风,上一世的债,我用命还了。这一世,换你来爱我。
夜深了,男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而我则在地上默默规划着未来。首先,要解决掉苏晓月这个白莲花,其次,要摆脱我那吸血鬼一样的娘家。最重要的是,要捂热顾长风这颗被我伤透了的心。
正当我思绪万千时,耳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警惕地睁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在我上方。下一秒,我整个人被拦腰抱起,重重地落入一个温暖又坚硬的怀抱。
地上凉,睡坏了身子,我怎么跟上级交代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可抱着我的手臂,却像铁钳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他……这是在关心我
02
我僵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顾长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失控,将我扔在床上后,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别误会,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我只是不想明天一早,让人看见我顾长风的妻子是从地上爬起来的,丢我的人。
哦。我乖巧地应了一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心里却乐开了花。
嘴硬心软的男人,真是可爱得要命。
还有,他补充道,明天苏晓月要来,让你家里人也别来了。我的津贴,一分都不会给他们。
果然,他连这个都想到了。上一世,苏晓月第二天就打着关心我的旗号,带着我妈和我弟来闹,当着整个军区大院的面,让我颜面尽失,也让顾长风对我厌恶到了极点。
我知道了。我闷闷地回答,我的丈夫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的每一分钱都带着血汗,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顾长风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从前一样,为了娘家跟他大吵大闹。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拿起自己的薄被,重新在地板上躺下。
这一夜,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悄悄融化了。
第二天一早,我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顾长风有晨练的习惯,我便想着给他做顿早饭。可我翻遍了整个厨房,除了半袋快见底的玉米面,什么都没有。
这难不倒我。上一世为了过日子,我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活没干过。我利索地和了面,又从窗台那盆蔫了吧唧的葱上揪下两根葱叶切碎,烙了几张喷香的葱油薄饼。
顾长风晨练回来,一推开门,就被满屋的香气给勾住了。
他看着桌上摆着的热气腾腾的薄饼,和一碗清澈的洗锅水,眼神复杂。
你做的
嗯,家里没什么东西,你先将就着吃点。我给他盛了一碗洗锅水,也就是刷锅水,我们那的叫法,递过去。
他没有接,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昨晚灯光昏暗没看清,今天在晨光下,他才发现,我的眼睛虽然有些红肿,但清澈明亮,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以前那个总是怯懦又贪婪的林晚晚,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
你不吃吗他问。
你吃吧,我还不饿。我笑着说。其实一共就三张饼,我哪舍得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长风哥,晚晚姐,我来看你们啦!
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晓月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手里还拎着一个装着两个鸡蛋的网兜,人还没进门,那股子茶味就先飘了进来。
她一进门,看到桌上的薄饼,立刻夸张地捂住嘴:哎呀,晚晚姐,你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苦啊长风哥可是团级干部,怎么能天天吃这个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长风哥苛待你呢!
这话表面上是心疼我,实际上句句都在扎顾长风的心,暗示他无能、小气。
上一世,我就是被她这几句话挑拨得跟顾长风大吵一架。
可现在,我只是微微一笑,亲热地拉过她的手:晓月你来啦,快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忆苦思甜饭,是我们家老顾同志专门要求我做的。
我指了指顾长风,一脸你懂的表情:他说啊,身为军人,要时刻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不能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你说是吧,老顾
我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顾长风拿着饼的手一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在他唇边一闪而过。他竟然破天荒地配合了我。
嗯,忆苦思甜。他咬了一口饼,嚼得特别香。
苏晓月的脸,瞬间就绿了。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草包,居然学会了反弹
03
苏晓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比调色盘还精彩。她捏着手里的网兜,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哎呀,还是长风哥觉悟高。她干笑两声,把网兜放在桌上,晚晚姐,这是我特地给你拿来的鸡蛋,你快补补身子。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嘴上客气着,手却已经把网兜接了过来,正好,我们家老顾训练辛苦,是该补补。晓月,真是谢谢你了,回头我一定跟姨妈说,你这个女儿有多孝顺,连自己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都拿来给我这个嫁出去的姐姐。
我特意加重了嫁出去的姐姐这几个字。
苏晓月的脸彻底垮了。她家什么条件我还不清楚这两个鸡蛋,指不定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准备在顾长风面前卖乖的,结果被我三言两语就变成了孝敬娘家的证据。
应该的,应该的。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对了,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晓月,你今天不用上工吗怎么有空往我们部队大院跑这儿可是有纪律的,外人不能随便进出。
这话的分量可不轻。七十年代,部队大院的管理何其严格。苏晓月一个村姑,能进来,肯定是打着探望亲戚的名义,缠了哨兵好久。我这么一说,等于直接点破了她的不懂事,也断了她以后再来的路。
苏晓月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求助似的看向顾长风,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可顾长风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饼,仿佛眼前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与他无关。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看好戏的心情。
我……我是担心你,晚晚姐。苏晓月眼眶一红,泫然欲泣,我怕你刚嫁过来不习惯……
怎么会不习惯我男人对我好着呢,是吧老顾我夹起最后一张饼,直接塞到顾长风嘴里,动作亲昵又自然,然后挑衅地看着苏晓月,我们夫妻俩好着呢,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
你!苏晓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我站起身,个子虽然比她矮,气势却一点不输,晓月,我知道你一直羡慕我能嫁给长风。但做人得有底线,当‘小三’可是要被抓去游街的。我们家老顾,是顶天立地的解放军军官,最恨的就是这种破坏军婚、作风不正的人。你,好自为之。
我每说一个字,苏晓月的脸色就白一分。尤其是在听到破坏军婚四个字时,她吓得腿都软了。这在当年,可是天大的罪名!
她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我心里一阵痛快。上一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怨气,终于出了第一口。
我转过身,正对上顾长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已经吃完了饼,正用一种全新的、探究的目光审视着我。
你……他欲言又止。
怎么被我的王霸之气震慑到了我学着后世网络上的俏皮话,故意逗他。
他显然没听懂,但并不妨碍他理解我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证和两张崭新的大团结,放在桌上。
家里的东西,缺什么就去买。钱不够再跟我说。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比起昨晚的冰冷,已经好了太多,以后,苏晓月那边,你自己应付。你的家人……也是一样。
这是……把管家权交给我了
我看着桌上的钱和票,眼眶一热。上一世,他防我像防贼,别说钱,连家里的米缸钥匙都不给我。
这一世,我们才相处了不到一天,他就愿意给我这份信任。
顾长风,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你就不怕我把钱都卷回娘家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眸光复杂,你要是真想卷,昨晚就不会睡在地上。
说完,他拿起军帽,扣在头上,我今天有紧急任务,可能要晚点回来。你自己锁好门,注意安全。
他走到门口,手已经握住了门把,却又突然停住,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林晚晚,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眼神,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我的心猛地一紧,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04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心瞬间冒出冷汗。
他发现了吗他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借尸还魂的妖怪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顾长风,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当然是林晚晚,你的……妻子啊。
是吗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空气中充满了压迫感,我认识的林晚晚,贪婪、怯懦、愚蠢,为了从我这里榨取好处,能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她会为了苏晓月几句挑拨,跟我闹得天翻地覆。但绝不会像你这样,几句话就把苏晓月怼得哑口无言,更不会把到手的鸡蛋往外推。
他的眼神太锐利了,像手术刀一样,要将我层层剖开。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合理的解释。直接承认重生他会把我当成疯子送去批斗。
人总是会变的。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落寞,嫁给你之前,我以为嫁个军官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能让我娘家也跟着沾光。可昨天晚上,看到你宁愿睡地上也不愿意碰我,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离谱。
我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顾长风,我以前是混蛋,可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想要丈夫的疼爱,想要一个安稳的家。我不想再过那种被人看不起、连丈夫都厌恶的日子了。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这番话,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我对家的渴望。假的部分,是我将自己的转变归结于幡然醒悟。
顾长风沉默了。他定定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才终于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饭,做得不错。
他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靠在门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滑到地上。
应付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比跟一百个苏晓月吵架还累。
但我知道,这一关,我暂时是过了。
拿着顾长风给的钱和票,我第一次走进了这个年代的供销社。看着货架上稀稀拉拉的商品,我心里百感交集。
我买了米、面、油,还奢侈地扯了二尺布,准备给顾长风做两双新袜子。他的袜子都破了洞,还硬邦邦的,肯定磨脚。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家属区的公告栏,上面贴着一张醒目的红纸,是军区后勤部发的通知,说是为了丰富军属的业余生活,准备开办一个夜校扫盲班,鼓励家属们报名。
我眼睛一亮。
机会来了!
上一世,我就是因为不识字,看不懂报纸,听不懂广播,和顾长风几乎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才会被苏晓月轻易地挑拨离间。这一世,我绝不能再当文盲。
我不仅要识字,我还要学习,要跟上时代的步伐,要和他并肩而立,而不是躲在他身后,成为他的附庸。
我立刻跑到负责登记的王干事那里,报了名。
王干事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到我来报名,惊讶地张大了嘴:晚晚,你……你要报名
是啊,王干事,以后请您多多指教。我笑得一脸真诚。
我的名声在整个大院都如雷贯耳,大家都知道顾团长娶了个乡下来的草包,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我这一报名,不亚于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颗炸雷。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院。
晚上,我正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在破本子上练习写自己的名字,门外就传来了邻居张嫂的大嗓门。
晚晚在家吗
张嫂是顾长风的邻居,也是个热心肠。她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压低声音说:晚晚啊,我可听说了,你报名上夜校了
是啊,张嫂。
哎哟,我的傻妹子!张嫂一拍大腿,你可别犯傻!上什么夜校啊,那都是给那些想考工农兵大学的小年轻准备的。你一个结了婚的军嫂,安安分分在家给顾团长洗衣做饭就得了,去那儿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我笑了笑:张嫂,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国家都号召‘妇女能顶半边天’呢,我也想进步,不想给老顾丢人。
你……张嫂看我油盐不进,急得直跺脚,你知不知道,苏晓月那个丫头片子,到处跟人说,说你不守本分,嫁了人还想出去抛头露面,是想……想勾搭别的男人!
我嘴角的笑容冷了下来。
这个苏晓月,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没说话,只是拿起刚写好的名字给张嫂看。本子上,林晚晚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三只小蚯蚓。
张嫂,你看,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如果有人给我寄信,我都看不懂。如果老顾在前线给我写信报平安,我也只能干着急。我不想当个睁眼瞎。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嫂愣住了。她看着我,又看了看本子上的字,原本想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行吧,她叹了口气,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只是……顾团长他,能同意吗
是啊,顾长风会同意吗
我心里也没底。这个年代的男人,大多有些大男子主义,希望妻子以家庭为重。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顾长风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落在我手里的本子上。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05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我和张嫂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大气不敢出。
顾长风的视线从我手里的本子,缓缓移到我的脸上,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张嫂一看这架势,连忙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要上夜校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嗯。我紧张地攥着本子,点了点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为什么
我想识字。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不想当文盲。我想看得懂报纸,想能给你读信,也想……能跟上你的脚步。
他沉默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心里七上八下。
如果他反对,我该怎么办是妥协,还是抗争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拿过我手里的本子。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我心里一颤。
他看着本子上那三个丑丑的字,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走到桌边,拿起我那支秃了毛的铅笔,唰唰唰地在本子上写下了三个字——顾长风。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笔锋锐利,铁画银钩,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
写完,他把本子推到我面前,语气依旧平淡:我的名字,比你的好写。先学这个。
我愣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软。他没有反对,没有责备,甚至……还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支持我。
你……你不反对我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反对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只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会的!我立刻挺直腰板,像个宣誓的士兵,我保证,我一定好好学!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他从自己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都磨破了的《新华字典》,放在我面前。
不认识的字,自己查。
好!我用力点头,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这个男人,虽然嘴上不说,但行动却永远走在前面。
有了顾长风的默许,我去上夜校的事情,就成了板上钉钉。
苏晓月造的谣,也不攻自破。毕竟,谁会相信顾团长会支持自己老婆出去勾搭男人
夜校开课的第一天,我特地穿上了那件唯一拿得出手的蓝色布拉吉,梳了两个整齐的麻花辫。出门前,我还破天荒地问了顾长风一句:老顾,你看我今天怎么样
他正低头擦拭着他的配枪,闻言,抬眸扫了我一眼。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
但他很快就移开视线,嘴里蹦出两个字:啰嗦。
我却不在意,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去了教室。我知道,他只是不善于表达。那个在我前世坟前痛哭的男人,怎么可能对我毫无感觉
夜校的老师是军区宣传科的李干事,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年轻人。教室里坐着的,大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军嫂和未婚女青年。我一个臭名昭著的已婚妇女混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和不屑。
我毫不在意,挺直腰板,认真听讲。
第一节课,李老师教的是拼音。对我这个有后世记忆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下课时,李老师布置了作业,让大家回去练习拼读。
就在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苏晓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平时跟她交好的女青年。
哟,这不是晚晚姐吗她阴阳怪气地开口,真是稀客啊,没想到你还真有脸来上课
她身边的女孩也跟着附和:就是啊,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来这里不是浪费国家资源吗
听说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也不知道顾团长怎么想的,居然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刻薄的言语像针一样扎过来。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们:我是文盲,我来学习,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们,识几个字,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主席教导我们,要谦虚使然,戒骄戒躁。我看你们几个,思想觉悟很有问题啊。
我直接扣上了一顶思想觉悟有问题的大帽子。
这在当年,可不是小事。
那几个女青年脸色一变,不敢再说话。
苏晓月却不肯罢休,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晚晚姐,你别生气嘛,我们也是为你好。她假惺惺地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学,不如,你把李老师刚才教的拼音,给大家拼读一遍怎么样要是你能读出来,我们就承认你有学习的决心!
她这是笃定了我一个下午不可能学会,想让我当众出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幸灾乐祸。
我看着苏晓-月得意的嘴脸,心里冷笑一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好啊。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拼音——
g-u,gu,ch-ang,chang,f-eng,feng。
然后,我一字一顿,清晰洪亮地念了出来:顾、长、风。
念完,我转过身,微笑着看着脸色煞白的苏晓月:怎么样我读得,还标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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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整个教室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苏晓月的脸,已经不能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血色尽失的灰败。她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她眼里的文盲,竟然真的当众拼读了出来,而且拼的还是……顾长风的名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会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宣示主权!
你……你怎么会……她指着我,声音都在发颤。
我为什么不会我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丈夫的名字,我当然要第一个学会。不像某些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凑,结果连个名分都没有,只能在背后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你胡说!苏晓月被我戳中了痛处,瞬间炸毛。
我胡没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苏晓月,别再来招惹我。不然,下一次,我就把你半夜往顾长风窗户底下塞情书的事,捅到你爸妈那里去。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脸皮,到底有多厚。
苏晓月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件事,她做得极为隐秘,连顾长风本人都不知道,因为那些信,都被前世的我当成垃圾给烧了。林晚晚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她惊恐万状的样子,我心里冷笑。重活一世,如果还拿捏不了你这个小小的白莲花,那我这两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我不再理会她,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收拾好东西,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教室。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好得想飞起来。
那种将曾经的敌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我心里一动,推开门,果然看到顾长风正在厨房里忙活。
他高大的身躯挤在狭小的厨房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军绿色的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
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看到我,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回来了去洗手,准备吃饭。
我看着桌上那盘红烧肉,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眼睛都直了。
你……你做的
嗯。他从我手里接过书包,放在一边,炊事班今天杀猪,分了点肉。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一定是听说我要去上夜校,怕我晚上回来饿,才特地做了红烧肉给我补身体。这个年代,肉是多金贵的东西啊。
老顾,我吸了吸鼻子,从背后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你真好。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尖发颤。
放手!像什么样子!他低声呵斥,语气却没什么力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桑的慌乱。
不放。我耍赖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顾长风,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胡说八道!他几乎是立刻反驳,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挣扎着想推开我,我却抱得更紧。
那你脸红什么我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故意吹了口气。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呼吸都乱了。他转过身,反手将我困在他与灶台之间,眼神幽深得像一潭旋涡,要把我吸进去。
林晚晚,他咬着牙,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再招我,信不信我办了你
他的气息,混合着烟草和肉香,霸道地将我包围。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想到前世他为了我连命都不要的样子,心中一热,鬼使神差地踮起脚,吻了上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顾长风彻底愣住了,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而我,也因为自己的大胆而心如擂鼓。
就在我准备退开的时候,他突然反客为主,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霸道、凛冽,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仿佛要将我整个人吞噬。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双腿发软,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喘着气,松开了我。
我们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林晚晚,他看着我被吻得红肿的嘴唇,眸色暗沉,喉结滚动,以后,不准再随便亲我。
为什么我不服气地问。
因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和无奈,我怕我控制不住。
说完,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再次低头,狠狠地吻住了我。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燎原之火,瞬间将我点燃。
这个晚上,我终于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而他,也终于不再睡在地板上。
07
第二天我醒来时,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又酸又软。
顾长风已经不在了,但身边还残留着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煮鸡蛋和一碗温热的红糖水。
我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这个男人,真是……典型的行动派。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喝了红糖水,我感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日子,正朝着我希望的方向,一点点变好。
我把重心放在了学习上。白天,我在家属院跟着张嫂她们纳鞋底、做军服,赚点零散的手工费。晚上,我就去夜校上课。
我的进步神速,很快就从拼音学到了认字,已经能磕磕巴巴地读一些简单的报纸了。
顾长风嘴上不说,却把我的努力都看在眼里。他会时不时地从部队带回一些别人不要的旧报纸和旧杂志给我当练习册,甚至还给我买了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
我拿着那支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钢笔,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我给他做了双新布鞋,鞋底纳得密密实实,还在鞋垫上,用红线偷偷绣了一个小小的风字。
他收到鞋的时候,摩挲了很久,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深情。
转眼,就到了七七年的冬天。
随着国家政策的松动,南边的一些城市已经开始有了个体户的苗头。我凭借着后世的记忆,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商机。
那天,顾长风休假在家。我给他倒了杯水,状似无意地提起:老顾,我听说南边现在流行一种叫‘喇叭裤’的裤子,穿上可时髦了。你说,要是我也做几条来卖,会不会有人买
顾长风正看着《解放军报》,闻言,头也没抬:胡闹。那是奇装异服,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体现。
哎呀,这怎么能是腐朽思想呢我不服气地凑过去,主席都说了,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想穿得好看点你看供销社那些衣服,灰扑扑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不行。他的态度很坚决,你是军嫂,要注意影响。
我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有些失落,但并不打算放弃。
我知道,顾长风的思想比较传统,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些新鲜事物。我得换个法子。
过了几天,军区要举办一场军民联欢晚会。每个家属院都要出节目。
张嫂她们一筹莫展,不是唱歌跑调,就是跳舞顺拐。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找到张嫂,神秘兮兮地说:张嫂,咱们这次,来个不一样的。
我把大家召集起来,决定排练一个情景小品,名字就叫《军嫂的一天》。内容很简单,就是展现军嫂们平时如何辛勤操劳,支持丈夫工作的。
但重点,在服装上。
我用自己攒下的钱,买了些便宜的布料,熬了几个通宵,按照后世的记忆,改良设计了几套既符合时代背景,又带着点时尚元素的工作服。
比如,我把原本肥大的工装裤,改得稍微修身了一些,裤脚微张,既方便干活,又显得腿长。上衣的领子,也做成了更显精神的小翻领。
排练那天,当张嫂她们换上新衣服,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哪,晚晚,你这手也太巧了!这衣服也太好看了吧!
是啊,穿着真得劲,比那松松垮垮的旧衣服好看一百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赞不绝口。
苏晓月也来看热闹,当她看到我们身上焕然一新的服装时,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哼,不就是几件破衣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酸溜溜地说道。
我懒得理她,专心指导大家排练。
联欢晚会那天,我们的小品,成了全场最大的爆款。
当张嫂她们穿着我设计的工作服,在台上生动地演绎着洗衣、做饭、纳鞋底的场景时,台下的掌声雷动。
尤其是那些军人,看到自己妻子熟悉的身影,都红了眼眶。
节目结束,军区后勤部的刘主任亲自上台,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林晚晚同志,你这个节目太好了!真实、感人!你设计的这几套衣服也很好,既美观又实用,这才是我们新时代军嫂该有的风貌嘛!
刘主任当场拍板,要在我设计的服装基础上,为全军区的军嫂统一订做一批新工作服,而设计和制作的任务,就交给了我!
我,林晚晚,一个曾经的农村文盲,接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大订单!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晚会结束后,顾长风来接我。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走在我身边。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老顾,我忍不住开口,你现在还觉得,这是‘奇装异服’吗
他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错了。他看着我,郑重地说道,晚晚,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夸奖我。
我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幸福填满了。
我正想说些什么,他却突然把我拉到一棵大树的阴影下,低头,吻住了我。
他的吻,带着一丝歉意和前所未有的温柔。
晚晚,他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沙哑,以后,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支持你。
08
有了顾长风这句尚方宝剑,我彻底放开了手脚。
我向后勤部申请了一间闲置的仓库当临时工作室,又召集了张嫂等几个手巧的军嫂,成立了一个军嫂服装制作小组。
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整整三天,画了十几张设计图。我不但设计了日常的工作服,还根据不同季节,设计了春秋款的薄外套和冬季的棉马甲,甚至还大胆地加入了盘扣、绣花等民族元素。
当刘主任看到那些设计图时,眼睛都亮了,连连夸我有想法、有才华。
服装厂很快送来了布料。一时间,我们小小的服装组,成了整个大院最热闹的地方。
裁剪、缝纫、熨烫……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我作为总设计师,自然成了最忙的人。每天除了要去夜校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工作室里。
顾长风嘴上不说,却把我的辛苦都看在眼里。他会每天晚上给我留好饭菜,等我下课回来,还会帮我烧好洗脚水。
有时候我画图画到深夜,一抬头,就能看到他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我从未见过的骄傲。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正在用他独有的方式,默默地支持着我的一切。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院里的军嫂们,看到我不仅带着她们赚钱,还让她们穿上了漂亮的新衣服,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以前那些鄙夷和看不起,全都变成了热情和尊敬。大家见了面,都会亲热地喊我一声晚晚妹子或者林组长。
只有一个人,看我越是风光,心里就越是嫉妒得发狂。
那就是苏晓月。
她好几次想混进我们的制作小组,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的理由很简单:思想品德不过关的人,我们小组坚决不要。
被我断了财路,又接连丢了脸,苏晓月对我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点。
她开始在背后变本加厉地造谣。说我跟夜校的李老师关系不清不楚,说我赚了钱就看不起人,甚至还诬陷我偷工减料,在做军服的时候用了劣质布料。
但这一次,不等我出面解释,家属院的军嫂们就自发地站出来,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晓晓,你还要不要脸晚晚带我们赚钱,你眼红了是吧
就是,李老师是我们的老师,你别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我们做的衣服,每一件都经过了刘主任的检查,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苏晓月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看着她众叛亲离的样子,我没有丝毫同情。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第一批军嫂工作服顺利交付后,大获成功,甚至惊动了军区上级。领导亲自下来视察,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还给我个人颁发了三八红旗手的荣誉证书。
当我站在领奖台上,从领导手中接过那本鲜红的证书时,我看到了台下的顾长风。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他没有笑,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
我知道,这一刻,我终于成了他的骄傲。
晚上回到家,顾长风破天荒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茅台酒。
今天高兴,喝一杯。他给我和自己都倒了一小杯。
我看着他,笑着问:老顾,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婆特有本事
他端起酒杯,和我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他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嗯。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的晚晚,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女人。
这是我两辈子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我的眼眶一热,主动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酒精的催化下,这个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炙热、缠绵。
正当情意渐浓,气氛逐渐升温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顾团长!顾团长!不好了,出事了!
是警卫员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长风的脸色一变,立刻推开我,沉声问:什么事
是……是苏晓月!她……她去军区纪律委员会举报,说……说您以权谋私,利用职权,包庇妻子投机倒把,还……还说您作风有问题!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响。
这个疯子!她这是要豁出一切,把我们往死里整!
09
顾长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划过一丝凛冽的杀气。
我知道了。他冷静地对门外的小李说,你先回去,不要声张。
打发走警卫员,他转过身,看到我煞白的脸,伸出大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声音沉稳而有力:别怕,有我。
她疯了!我抓着他的手臂,声音都在抖,她这是在诬告!投机倒把,作风问题,这在当年,任何一条都足以毁掉一个军官的前途!
我知道。顾长风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狂风暴雨中的定海神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相信我吗
我信!我用力点头,我当然信你!
那就好。他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你把我们成立服装组的来龙去脉,以及所有账目,都仔含地跟我说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要漏。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事情,从最初的设计,到后勤部的审批,再到每一笔布料的开销和姐妹们的工钱发放,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们所有的流程都是公开透明的,账目也记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怕查。
听完我的叙述,顾长风点了点头:很好。你今晚就在家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要去。剩下的事,交给我。
说完,他披上军大衣,转身就要出门。
你要去哪我拉住他。
去纪律委员会。他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
我害怕,我怕历史会重演。上一世,我就曾因为类似的诬陷,让顾长风陷入了极大的麻烦。虽然最后事情查清了,但对他的声誉和前途,还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
这一世,我绝不能再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我换好衣服,直接找到了后勤部的刘主任。
刘主任听完我的来意,气得一拍桌子:这个苏晓月,简直是无法无天!晚晚你放心,我们服装组的所有工作,都是在后勤部监督下进行的,光明正大!我这就去纪律委员会,为你们作证!
有了刘主任的支持,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苏晓月这次是铁了心要鱼死网破。她不仅诬告我们经济问题,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地痞流氓,一口咬定曾经在黑市上,看到过我和夜校的李老师一起倒卖服装。
一时间,流言四起。
整个军区大院,都对我指指点点。
甚至连纪律委员会内部,都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的人认为,顾长风作为一个团级干部,妻子搞出这么大的副业,本身就是不合规矩的。
调查陷入了僵局。顾长风被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我去看他,他瘦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眼神依旧坚定。
晚晚,他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我摇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老顾,是我连累了你。
傻瓜。他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舟共济。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从纪律委员会出来,我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顾长风在为我战斗,我也要为他,为我们共同的家,战斗到底!
我找到了张嫂她们,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了大家。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
这个苏晓月,良心被狗吃了!我们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怎么就成投机倒把了
晚晚,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我看着大家信任的眼神,心里有了主意。
姐妹们,我深吸一口气,现在,只有我们自己能救自己,能救顾团长。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让张嫂她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去联络所有穿过我们制作的服装的军嫂,请她们写联名信,证明我们服装的质量和我们的清白。另一部分人,跟我一起,去寻找那几个诬告我们的地痞流氓的下落。
苏晓月能找到他们,我们也能!
整整两天,我们几乎跑遍了驻地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
终于,在一个小酒馆里,我们找到了那几个正在喝酒吹牛的地痞。
我带着张嫂她们,直接冲了进去。
那几个地痞看到我们,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哟,这不是林组长吗怎么,想通了想跟哥哥们一起做生意了
我冷笑一声,把一个录音机,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这个录音机,是顾长风平时学习用的,被我偷偷拿了出来。
我只问你们一遍,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是谁,指使你们诬告我的
地痞们脸色一变,对视了一眼,嘴硬道:什么诬告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是吗我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里,立刻传出了他们刚才在酒桌上的对话。
……那个苏晓月,还真是个狠角色,给了咱们一人五十块,就让咱们去咬死那个姓林的娘们……
……可惜了,那娘们长得可真水灵,比苏晓月强多了……
录音一放出来,几个地痞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手里竟然会有这种神器!
你……你……他们指着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我关掉录音机,冷冷地看着他们,第一,跟我去纪律委员会,说出实话。第二,我现在就把这个录音带交给公安局。诬告陷害军官家属,是什么罪名,你们自己掂量。
几个地痞面如死灰,瘫倒在椅子上。
半个小时后,我带着人证和物证,再次敲开了纪律委员会的大门。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苏晓月,因为诬告陷害、恶意破坏军婚,被公安机关直接带走。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而顾长风,不仅官复原职,还因为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的冷静和担当,受到了上级的表扬。
我们的小服装组,也因祸得福,名声大噪。军区领导特批,将其正式转为军区后勤服务部下属的军嫂服装厂,由我担任第一任厂长。
尘埃落定那天,顾长风回到家。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晚晚,他在我耳边,声音沙哑地一遍遍呢喃,我的晚晚……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10
苏晓月被判了三年,她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家庭,也因为协同犯罪,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并且,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好姿态,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军嫂服装厂在我的带领下,搞得有声有色。我们不但承包了军区所有军嫂的服装,还接到了不少地方单位的订单。姐妹们的腰包越来越鼓,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我也不再是那个只认识顾长风三个字的文盲了。我以优异的成绩从夜校毕业,还报名参加了成人高考,并成功考上了一所服装设计学院的函授课程。
我成了我们军区大院里,第一个大学生军嫂。
领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飞奔回家,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顾长风的怀里。
老顾,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
他稳稳地接住我,把我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笑得像个孩子。
我就知道,我的晚晚最厉害!
我们的日子,过得像诗一样。
我们会像所有普通夫妻一样,在晚饭后,手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服聊到人生哲学。
他会把他看到的有意思的新闻读给我听,我会跟他分享我新学到的设计理念。我们之间,有了说不完的话题。
他依然是那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但他会记得我的每一个喜好,会在我来例假时提前给我熬好红糖水,会在我画图到深夜时,默默地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他的爱,不说出口,却融入了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深沉而绵长。
1980年的春天,我怀孕了。
当顾长风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的铁血硬汉,竟然激动得红了眼眶,抱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孕期,我都被他当成了国宝级的保护动物。不准我进厨房,不准我提重物,连服装厂的工作,都被他强制减少了一大半。
大院里的军嫂们都笑话他:顾团长,你这也太紧张了吧
他却一脸严肃地说:我媳妇儿,金贵着呢。
次年,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像他,沉稳安静。妹妹像我,活泼爱笑。
顾长风彻底沦为了女儿奴,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他的宝贝闺女,亲个没完。
看着他们父女情深的样子,我常常会想,如果上一世,我能早一点看清他的心,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但人生没有如果。
幸好,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靠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顾长风笨拙地给孩子们喂着辅食,岁月静好,一片安宁。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回过头来,对我笑了笑。
在想什么
在想,我托着下巴,促狭地看着他,顾长风同志,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又开始泛红。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握住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从我第一次在你们村口,看到你穿着一身红衣裳,对我笑的时候。
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他来我家提亲的前一天。我当时,只是出于好奇和礼貌,对他笑了一下。
原来,我们的缘分,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原来,他对我,竟是一见钟情。
那你为什么……我哽咽着,说不下去。
因为我笨。他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眼底充满了懊悔和后怕,我以为你接近我,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我被嫉妒和误会蒙蔽了双眼,差一点,就永远地失去了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晚晚,上一世,对不起。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阳光下,我看到他眼角闪烁的泪光。
我摇摇头,笑着吻去他的泪水。
不,顾长风,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不堪的时候,依然爱着我。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一个人深爱着,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我嵌入生命。
远处,服装厂里传来了姐妹们嘹亮的歌声,我们的孩子在阳光下咯咯地笑着。
属于我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