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镜中诡,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要到哪去。
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我听见了哭声。
红色的......泪
睁开眼,我看见一个女子跪在我面前——准确地说,是跪在铜镜前。她背后是间破败的卧房,喜烛还燃着,烛泪堆得像座小坟。窗外的喜乐声还没散尽,屋内却冷得像冰窖。
李郎......她手指抠着镜沿,指节发白,你说过要与我白头......
血从她眼角滚下来,滴在我身上。没错,就是身上,虽然我根本没有身体。那滴血烫得我发颤,突然就能听懂她的话了。
夫人!门外传来婆子的尖叫,张家来退聘礼了!您再不开门,老爷要动家法了!
女子——后来我知道她叫沈棠——猛地一抖。她胡乱用嫁衣袖子擦脸,却把血迹抹得更开。铜镜里映出她左脸一道疤,从颧骨划到嘴角,像被人硬生生撕开的脸。她的嫁衣领口散乱,露出脖颈上青紫的掐痕。
门被踹开时,她正把铜镜往包袱里塞。
丧门星!进来的老妇人一把揪住她头发,克死张少爷还不够,现在李秀才也跑了!
我看清沈棠被拽得仰起的脖子上全是伤痕,嫁衣领口还有干涸的血。她的手腕上缠着绷带,渗着新鲜的血迹。
婆婆......她嗓子哑得厉害,李郎他......
他跟着戏班的狐狸精跑了!婆子把一纸休书拍在她脸上,张家要双倍聘礼,卖了你都赔不起!
沈棠突然不哭了。她盯着铜镜里的我,手指轻轻抚过镜面。我这才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还很新鲜。
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几个粗使婆子闯了进来。
老爷说了,今晚就把这丧门星关到柴房去!
赵家老爷明日要来相看,给她收拾干净点!
沈棠被粗暴地拖起来,她的嫁衣在拉扯中撕裂。一个婆子嫌她走得慢,抬脚就踹在她腿弯处。我看见她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却死死抱着那面铜镜不放。
晦气东西!还抱着这破镜子!
让她抱着吧,听说这镜子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嫁妆。
沈棠被拖出去时,血从她膝盖流下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最后一个离开的婆子回头啐了一口:克死亲娘又克夫,真是个灾星!
黑暗笼罩了房间,但我仍能看见一切。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沈棠方才跪着的地方。那里有一小滩血迹,中间混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是她的眼泪。
我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
柴房的门被铁链锁死时,沈棠终于松开了紧抱的铜镜。月光透过缝隙,照在她断指的右手上。伤口已经结痂,但小指永远少了半截——那是她昨晚试图用剪刀自尽时,被突然闯入的嫂子打断留下的。
我看着她蜷缩在发霉的稻草堆里,颤抖着解开染血的嫁衣。腰间的淤痕青紫交加,像是被人用棍棒反复殴打过的痕迹。她的左肩还有一道新鲜的鞭伤,皮肉翻卷着渗出血珠。
娘......她把我贴在滚烫的额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您留给棠儿的镜子,怕是保不住了......
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沈棠慌忙系好衣带,把我塞进稻草堆深处。柴房门被猛地踹开,她哥哥带着浓烈的酒气闯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绸缎的胖子——是赵老爷。
二十两银子。她哥往地上啐了一口,这贱货归你了。
赵老爷眯着三角眼走近,肥腻的手指捏住沈棠下巴:听说你克死两个未婚夫了他突然扯开她衣领,露出脖颈上青紫的掐痕,老爷我命硬得很,今晚就让你知道厉害!
沈棠剧烈挣扎起来,指甲在赵老爷脸上抓出几道血痕。贱人!他反手一耳光把她扇倒在地,额头撞在柴堆上,鲜血立刻糊住了她的左眼。
我镜面突然发烫。房梁发出不祥的吱呀声,一块朽木突然坠落,正砸在赵老爷肩膀上。啊!他吃痛松手,沈棠趁机爬到角落,抱着双膝发抖。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赵老爷揉着肩膀,恶狠狠地瞪着她,明日再来收拾你!
他们离开后,沈棠瘫软在地。她完全没注意到房梁的异常,只是机械地擦着脸上的血,眼泪混着血水滴在我身上。月光下,我看见她手腕上还有几道未愈的割伤。
深夜,沈棠发起了高热。她迷迷糊糊地把我从稻草堆里挖出来,抱在怀里喃喃自语: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断指的血渗进镜面纹路,我感觉到裂缝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天亮前,沈棠的嫂子来送饭。这个刻薄的女人一进门就尖叫起来——王婆子的尸体不知何时吊在了房梁上,舌头垂到胸口,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不是我......沈棠惊恐地往后缩,直到背脊抵住墙壁,不是我干的......
她嫂子转身就跑,却在门槛处绊了一跤,后脑勺重重磕在捣衣的石臼上。鲜血很快积成一滩,沈棠吓得捂住嘴,完全没发现我镜面上闪过的一丝黑芒。
第二章
我盯着沈棠干裂的嘴唇,黑雾在镜中翻涌。她已经三天没喝水了,那群畜生连一滴水都不肯给她。
柴房外传来脚步声,沈棠的哥哥醉醺醺地踹开门,扔进来半个发霉的馒头。吃完收拾干净,他躲在门外,明天送你去静心庵。
黑雾突然暴起,镜面裂开一道细纹。我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受够了只能当个影子。
月光照在沈棠脸上,她抱着我蜷缩在角落,断指的血痂又裂开了。我试着让黑雾缠上去,可她突然把我举到面前:镜子啊镜子......她的眼泪砸在镜面上,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也碎了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我心里。镜面咔地裂开更大缝隙,我突然感知到村口有具新鲜的尸体——是个货郎,今早被村民乱棍打死的。
黑雾从裂缝疯狂涌出。我顺着月光溜出柴房,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样——一团人形的黑影,拖着长长的雾气。货郎的尸体躺在乱葬岗,眼睛还睁着,怀里揣着封家书,落款子瑜。
我扑了上去。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货郎的皮像件衣服般被我剥下来,还带着体温。黑雾钻进人皮的每个角落,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很灵活。
天快亮时,我站在水洼前打量自己:白净面皮,书生打扮,连货郎脖颈后的胎记都完美复刻。只有眼睛不太对劲,黑得过分。
我背着货郎的书箱来到村长家,说要去省城赶考借宿。村长把我安排在柴房隔壁——那里原是王婆子的屋子,现在空着。
入夜后,我端着水囊和桂花糕去敲柴房的门。姑娘可要些清水我故意让声音发抖,像个害羞的书生。
沈棠抱着铜镜往后缩。我把食物从门缝塞进去:我、我听见姑娘咳嗽......
月光下,我看见她干裂的嘴唇在颤抖。她小口啃着桂花糕的样子让我心口发疼——明明是我用黑雾治好了她的断指,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怎么称呼她声音细得像猫叫。
姓陈,我摸着货郎家书上的落款,叫我子瑜就好。
我在门外给她念《诗经》,看着她慢慢睡着。镜中的我还在原处,静静注视着她。现在好了,我终于能亲手擦掉她的眼泪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天刚亮,我就被柴房外的吵闹声惊醒。沈棠的哥哥带着几个村民,正用铁链拴住柴房门。
今日必须把这灾星送走!他脸上还带着昨晚掐痕,静心庵的师太说了,要用桃木钉镇住她!
我藏在书生皮下冷笑。桃木那玩意对我没用。但沈棠不知道这些,我看见她抱着铜镜发抖,指节都泛了白。
姑娘别怕。我隔着门缝轻声说,我去找村长说情。
沈棠抬头看我,眼睛红得像兔子。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两个字:谢谢。
村长家院外围满了人。我刚走近,就听见赵老爷的大嗓门:那贱货克死我两个家丁,必须沉塘!
人皮下的黑雾猛地翻涌。我低头掩饰眼中的凶光,作揖道:诸位,小生有礼了。
读书人少管闲事!赵老爷的肥手拍得桌子砰砰响,今日午时就行刑!
我盯着他脖子上跳动的青筋,突然想到个好主意。
午时的太阳毒得很。沈棠被绑在竹椅上,手腕勒出血痕。赵老爷亲自举着火把,要烧她怀里的铜镜。
这邪物留不得!
我挤在人群里,看着沈棠终于哭出声。她挣扎得太厉害,椅子翻倒在地。就在这时,赵老爷突然怪叫一声——火把掉在他自己裤裆上。
场面顿时大乱。
我趁机割断沈棠的绳子,拉着她就跑。她踉踉跄跄跟着我,怀里还死死抱着铜镜。我们躲进后山的破庙,她才瘫软在地。
为什么......她声音发抖,为什么要帮我
我蹲下来想擦她的泪,却忘了这双手刚剥过人皮。血从袖口渗出来,染红了她衣襟。
沈棠突然瞪大眼睛。她看见了——我脖颈后溃烂的皮肤,还有袖口露出的青紫指尖。
你......
我猛地捂住她的嘴。庙外传来村民的喊声,火把的光越来越近。沈棠在我怀里发抖,却意外地没有尖叫。
别怕,我贴着她耳朵说,我会让所有欺负你的人消失。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铜镜里的我突然睁开眼睛。
第三章
沈棠盯着我袖口渗出的血,呼吸都停滞了。
破庙外的火把光越来越近,村民的咒骂声就在耳边。我该杀了他们——这个念头刚起,铜镜里的我突然裂开嘴笑了。
你...沈棠的指尖碰到我溃烂的脖颈,却意外地没有缩回,你不是陈公子。
我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人皮正在脱落,露出底下青黑的鬼手。沈棠应该尖叫的,可她只是颤抖着摸上我的脸:你是...镜子里那个
庙门突然被撞开。
果然在这!她哥哥举着火把冲进来,这书生也是妖怪!一起烧死!
我转身把沈棠护在身后,人皮刺啦一声从中间裂开。黑雾暴涌而出,最前面的村民突然捂住眼睛惨叫:我的眼睛!
血从他指缝喷出来,溅在沈棠裙角。她死死攥着我的衣摆——那件货郎的人皮已经褪到腰间,露出我青黑的上身。
别看。我捂住她的眼睛,很快就结束。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想跑,却被门槛绊倒,火把点燃了自己的衣服。沈棠的哥哥最惨——他举着的柴刀突然调转方向,一刀刀砍在自己腿上。
棠儿!他血糊糊地爬过来,救救哥...
沈棠想上前,被我一把拽回。黑雾缠住她哥哥的脖子,咔嚓一声脆响,他的脑袋歪成了诡异的角度。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失时,沈棠已经瘫软在我怀里。她看着满地残肢,突然干呕起来。
为什么...她揪着我残余的人皮,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低头看着自己正在剥落的皮肤,突然不会回答了。铜镜在沈棠怀里嗡嗡震动,镜中的我张开血盆大口,像是在嘲笑。
你也是来害我的吗沈棠的眼泪砸在我胸口,烫得生疼。
我徒劳地想抓住正在消散的人皮,却只抓到一把黑雾。现在她终于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从来不是什么温润书生,而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恶鬼。
沈棠的眼泪落在我胸口时,铜镜突然炸裂。
碎片四溅中,我看见另一个我从镜中爬出来——那才是真正的镜中诡,而我不过是它分出的一缕执念。
蠢货。镜诡咧开血盆大口,你忘了我们为何存在。
它扑向沈棠,我本能地挡在前面。黑雾与黑雾相撞,破庙的梁柱咔嚓断裂。沈棠抱着头蜷缩在供桌下,瞳孔里映出两个恶鬼撕咬的画面。
她哭,我们就杀人。镜诡掐住我喉咙,现在她为你哭了——你说该杀谁
我扭头看向沈棠。她脸上全是泪,手里却紧握着一块镜片。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镜诡的利爪刺进我胸口。
笑你眼瞎。我任由黑雾消散,她手里拿着的,是你的本体啊。
沈棠突然冲过来,镜片狠狠扎进镜诡后背。
啊!镜诡惨叫一声,贱人!我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这样的帮助!沈棠又捅了一刀,眼泪却流得更凶,你们把我变成什么了......
镜诡暴怒地挥爪,我拼尽最后力气撞开它。供桌倒塌,烛火点燃了帷幔。火光中,我看见沈棠举着镜片对准自己喉咙。
停下!我和镜诡同时嘶吼。
她手一抖,镜片在脖子上划出血痕:再靠近我就死给你们看。
火越烧越大。镜诡开始焦躁地徘徊,它每分每秒都在衰弱。我突然意识到——沈棠早就知道。知道镜诡的存在,知道我的来历,甚至知道怎么对付我们。
为什么我跪在火里问她,为什么不早说
沈棠看着我的眼神像看一个孩子:因为你说要保护我时......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镜诡发出最后一声尖啸,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我爬向沈棠,人皮已经烧没了,只剩一团将散的黑雾。
杀了我。我抓住她拿镜片的手,杀了我,你就能重新开始。
她的手在抖,但镜片还是刺进了我心口。
第四章
镜片刺进心口的瞬间,我听见沈棠的哭声。
火已经烧到供桌,热浪烤焦了她的发梢。她的手抖得厉害,镜片只刺入半寸就停住了。黑雾从伤口喷涌而出,裹住她流血的手腕。
松手。我掰开她的手指,让我自己来。
我握住镜片狠狠捅到底。黑雾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沈棠突然扑上来抱住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多可笑啊。我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却被受害者抱在怀里。她的眼泪落在我逐渐透明的身体上,居然有点烫。
沈棠。我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她在我怀里点头,发丝蹭着我下巴:那晚...你治我手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破庙的房梁轰然倒塌。我用最后的黑雾裹住她冲出火场,跌在冰冷的溪水里。天快亮了,我的身体已经淡得能透过看见水面下的鹅卵石。
为什么装不知道
沈棠把脸埋在我残存的胸膛上: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会保护我的人。
这句话比镜片还利。我突然想起货郎家书上的内容——他有个妹妹,也是被夫家虐待致死。多讽刺啊,我披着仇人的皮,却做了他没能做的事。
听着。我抬起透明的手,我会抹去你的记忆。明天日出时,你会躺在村口,身上只有轻微擦伤。
沈棠猛地抬头:不要!
你会遇见个好男人。我继续道,他可能是个货郎,也可能是个书生...但绝不会是怪物。
我的手指点在她眉心,她却一口咬住我手腕。真疼啊,原来魂灵也会疼。
我不忘!她满嘴是血地喊,你凭什么替我选!
东边泛起鱼肚白。我的身体开始消散,像晨雾遇见了太阳。沈棠徒劳地抓着一把把黑雾,哭得像个孩子。
傻子。我最后捏了捏她的脸,下辈子...别对着镜子哭了。
沈棠的牙齿还咬在我手腕上,但已经咬不住正在消散的黑雾。
晨光像刀子般剖开我的身体,每道光都在将我撕碎。我低头看着沈棠——她满脸是泪,嘴角还沾着我的黑血,却死死抱住我越来越透明的腰。
我不准!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自己先逃!
多倔啊。我伸手想擦她的泪,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脸。
溪水突然变急了。上游冲下来半块破镜子,正好卡在我们之间的石缝里。镜面映出沈棠扭曲的倒影,也映出我即将消散的模样。
看好了。我指着镜子,这才是真正的我。
镜中的黑影狰狞丑陋,浑身缠满血丝。沈棠却一把拍开镜子:我早看过了!那晚你第一次用黑雾治我手指时,我就从镜子里看见了!
她突然撕开衣领,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疤痕:你以为就你疼我十岁那年就被卖过一次!
我愣住了。难怪她总抱着铜镜不放,难怪她不怕我——她才是真正的镜中鬼,早被生活折磨成了怪物。
所以你别想逃。她抓起那块破镜片抵在自己脖子上,要死一起死。
我最后的黑雾突然沸腾。
天完全亮了。我的身体开始加速消散,但这次我抓住了镜片。锋利的边缘割开雾气,却让我奇迹般地凝实了一瞬。
傻子。我捧住沈棠的脸,我这种人...不,我这种鬼,哪有资格和你一起死。
破镜突然炸裂,碎片划破我们相贴的额头。血珠交融的瞬间,我做了最后一件恶事——强行抹去了她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沈棠的眼神瞬间空了。她软绵绵倒进溪水里,我徒劳地想抱住她,却只抱住了一把晨光。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人,正巧路过溪边。他惊慌地抱起昏迷的沈棠,而她袖中滑落半块铜镜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番外
我是镜中诡,我以为我完全消散了。
直到那滴血落在我身上。
黑暗里不知飘荡了多久,突然被烫得一哆嗦。睁开眼,看见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在包扎手指,血珠正巧滴在块铜镜碎片上——是我的碎片。
怪事。书生嘀咕着捡起碎片,怎么还发光...
我顺着血丝钻进他身体。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当初披上货郎的人皮。可还没等我站稳脚跟,就听见里屋传来咳嗽声。
娘子,该喝药了。书生端着碗走进内室。
床幔掀开的瞬间,我差点魂飞魄散——是沈棠。她瘦了很多,鬓角有了白发,但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铜戒,分明是用我的镜片熔铸的。
夫君,她突然盯着书生眼睛,你刚才...是不是捡了什么东西
书生笑着摇头,我却在他眼底疯狂翻涌。沈棠伸手抚过他眼皮,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当年我伪装成书生时,她也总爱这样摸我眼睛。
夜深人静时,我试着在镜中现形。沈棠果然没睡,正对着铜镜梳头。当我黑影浮现在镜面时,她连梳子都没停。
就知道你没死透。她对着镜子说。
我吓得缩回黑暗,却听见她轻笑:怕什么我早把记忆找回来了。
铜镜突然被翻转,背面刻着行小字——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