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被上司骂作废物的普通人,此刻却握着全人类的生死。
毁灭吧,世界。这曾是我唯一的念头。
直到母亲的电话,让我在绝望中尝到一丝暖意。
可那油腻暴躁的辱骂,又将我拽回地狱。
现在,我需要拨通第三个电话。
它将决定,是让世界彻底清零,还是……
1.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
7月5日,东瀛大海啸,特大地震。
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和捕风捉影的谣言,在每个人的手机屏幕上疯狂刷新。
一张张模糊却触目惊心的照片,一段段摇晃到令人眩晕的视频,像是病毒一样在社交平台疯狂蔓延。
如果大海啸是真的,希望伤亡能少一点。
理性看待,勿幸灾乐祸。
孟光明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飞速滑动,眉心拧成一个死结。
这些温吞的、程式化的、假惺惺的言论,让他胸口发闷,像吞了一团湿棉花。
他点开一个热度最高的话题。
如果可以选择,你是否希望末日真正降临
底下的评论,更加赤裸,也更加疯狂。
来吧,赶紧的,累了,毁灭吧。
所有人一起清零,这才是宇宙间最大的公平。
凭什么富豪在游艇上开着狂欢派对,我却要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为下个月的房贷发愁末日面前,众生平等！
孟光明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一直想说,却又死死压在心底,不敢在现实里说出口的话。
是啊。
凭什么。
白天,上司那张油腻的脸和淬了毒的唾沫星子,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废物！
那份被当众甩在他脸上的策划案,纸张边缘划过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周围同事们或同情、或看戏的眼神,比耳光更伤人。
一股滚烫的血,轰然冲上他的头顶。
他找到投票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戳下了那个无比刺眼的选项——希望末日来临。
理由栏里,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敲下一行字。
若无光明,我便期待黑暗,至少在永恒的寂静里,人人平等。
发送。
他还没等
查看是否发送成功呢,就靠着电竞椅睡着了。
世界瞬间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眼皮无比沉重,意识如同石块,直直沉入漆黑的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
他猛地睁开双眼。
周围不再是那间熟悉的、狭窄的出租屋。
而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
墙壁、地板与天花板无缝连接,散发着柔和却又冰冷到骨子里的光。
空气里没有一丝尘埃,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沙沙声。
他低头。
自己还穿着那件印着海贼王动漫角色的旧睡衣,裤腿还卷起了一截。
我这是……穿越了
不对。
被外星人抓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疼,很疼。
我这是在做梦赶紧醒来啊,明天还要上班……
孟光明欲哭无泪,明天要是迟到,那个死胖子经理又要扣他全勤奖了。
正在此时。
一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声音没有性别,没有情绪,像是机器合成,又像是宇宙法则本身在宣告,只有纯粹的信息。
检测到意识体,欢迎来到『拯救者』号。
孟光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拯救者号什么鬼新出的网游吗
7月5日,东瀛大海啸及特大地震,并非谣言。
它是由代号『JOYN-142857』的小行星引力场扰动,造成的前兆。
脑海中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留给他消化信息的时间。
孟光明愣住了。
JOYN-142857这名字怎么听着像个路由器的初始密码。
十分钟后,『JOYN-142857』将脱离隐匿轨道,以光速的百分之七撞击地球。
届时,地壳崩裂,大海啸将淹没所有大陆。
人类文明,以及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将被彻底毁灭。
孟光明浑身一僵,从头皮到脚底,每一个毛孔都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炸开。
他面前光滑如镜的墙壁,忽然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一个深嵌的平台,缓缓从中滑出。
平台上,只有一个被透明罩子保护的红色按钮。
罩子无声地向上升起,露出那枚仿佛由鲜血凝固而成的按钮。
你被选中,成为人类文明最后的拯救者。
你有十分钟时间。
按下按钮,这艘飞船的『天穹』系统将启动,彻底粉碎这颗小行星。
放弃按钮,地球文明将彻底毁灭。
孟光明彻底愣住了,像一尊被抽掉灵魂的雕塑。
2.倒计时开始,剩余时间,十分钟。
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
毁灭。
还是拯救。
这个原本只存在于中二幻想里的词语,此刻却像一颗压缩的中子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需要一个答案。
不。
他需要一个能给他答案的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脑海里立刻蹦出了那个名字。
爱因斯坦。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站在全人类的视角思考问题,那一定是他。
连接失败。目标生命体已消亡,无法建立通讯连接。
孟光明的心猛地一沉。
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瞬间被掐灭,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绝望。
原来……只能联系还活着的人。
这个规则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历史的智慧彻底隔绝。
他能求助的,只有这个他所不满的、充满缺陷的现实世界。
一个个名字在脑海中闪过,又被他迅速否决。
他们,都承载不起这个话题。
最终,他的思绪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妈妈。
夜已经很深了,他这个联系,显得那么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残忍的自私。
喂。光明啊。
母亲的声音通过感应直接响起,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被吵醒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孟光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一团滚烫的棉花堵住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母亲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许多,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
没…没事,妈。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事这么晚打电话钱不够花了还是工作不顺心,又被领导骂了
都不是。
那是想家了你那天气冷不冷啊,新买的厚被子盖了没有别不舍得,该吃吃该喝喝,别老是点那些外卖,没营养。
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带着一种粗糙却无比真实的暖意。
这股暖意,顺着他的感知,流淌进四肢百骸,驱散了这个纯白空间里深入骨髓的寒气。
孟光明眼眶一热。
在这个决定整个地球、整个人类命运的夜晚,母亲关心的,只是他有没有盖好被子。
这就是人类。
渺小,卑微,却又无比温暖。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行把涌上的酸涩压了回去。
妈,我就是……突然很想你。你早点睡吧。
好,你也是,别老熬夜,对身体不好。
连接断开。
为了母亲这样的温暖,这个世界……值得拯救。
他深吸一口气,为了绝对的公平,他又联系了第二个人。
那个他最痛恨的人。
王嘚嘚。
他的顶头上司。
连接几乎是瞬间就建立。
谁啊！大半夜的找死啊！
王嘚嘚那油腻又暴躁的声音,像一盆馊掉的脏水,兜头盖脸地泼了过来。
孟光明沉默着,没有说话。
孟光明我操你妈的,是你小子！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给老子打电话,精神不正常是吧！
刺耳的咆哮在脑海里炸开,震得他耳膜生疼。
你是不是白天被我骂了不服气,想搞恶作剧报复我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不,你现在就给老子滚过来加班！看我怎么收拾死你！
连接被对方粗暴地掐断了。
看。
这就是人类。
自私、暴戾,愚蠢,无可救药。
毁灭吧。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前所未有地坚定。
他打算再联系最后一个人。
他平时设置的紧急联系人。
刘洋。
他最好的朋友。
喂。
刘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带着一丝困倦,却很稳定。
孟光明深吸一口气,用最平静的语气,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他没有描述自己的挣扎与痛苦,只是单纯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孟光明以为信号断了。
哦。
刘洋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调子。
我相信你。
孟光明,彻底愣住了。
所以,现在是让你决定,按不按那个按钮,对吧。
刘洋问。
嗯。
挺好的。
刘洋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反正这个世界也挺没劲的。每天上班下班,像个螺丝钉。毁灭了,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他的话语,像一阵轻柔的风,奇异地吹散了孟光明心头因王嘚嘚而起的狂躁。
不过呢,这事儿还得你来定。
你想拯救,那就拯救。
你想毁灭,那就毁灭。
我没意见。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连接断开。
刘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不可摧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同于母亲那份本能的温情,也不同于王嘚嘚那纯粹的恶意。
那是一种纯粹的、无条件的信任与陪伴。
好兄弟……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若有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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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剩余时间,三分钟。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母亲的唠叨。
领导的咆哮。
朋友的信任。
三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碰撞、厮杀,将他的灵魂撕扯成了三片。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一种站在世界之巅,却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那个红色的按钮。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伸出手,那只手在剧烈地颤抖,抖得几乎不属于自己。
指尖,最终停在了按钮上方。
仅仅一厘米的距离。
却仿佛隔着一个宇宙。
他却再也无法按下,哪怕一分一毫。
4.剩余时间,两分钟。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抵住了孟光明的太阳穴。
不能再犹豫了。
他的脑海里,一幅画面猛地炸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闪光灯下微笑着,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
他用最动听的谎言,将无数家庭的毕生积蓄,卷入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天台的边缘,那些绝望的纵身一跃,最终只铸就了他金碧辉煌的商业帝国。
公平
孟光明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可下一秒,连续剧《以法之名》里,那位检察官坚定的脸庞,却突兀地与骗子的笑脸重叠。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它永远不会缺席！
那句曾让他热血沸腾的台词,此刻却像一句无力的嘲讽。
历史课本上,士兵们咧着嘴,脚踩着堆积如山的尸骸大笑。
发动战争的人,在温暖的会议室里,用手指轻轻一划,就决定了千万人的生死。
无数战犯,甚至活到了九十岁,寿终正寝。
但另一张照片,强行挤了进来。
冰天雪地里,年轻的战士啃着冻硬的土豆,眼神却比身后的炮火更加明亮。
是他们用血肉,筑起了和平的城墙。
可这城墙,真的守护住了所有善良吗
酒会上,名流们推杯换盏,烦恼着下一场派对的着装。
垃圾山里,一个孩子翻找着食物,瘦小的手指被划破,眼睛里只有麻木的饥饿。
孟光明的心,一寸寸变冷。
然而,巷子口那只流浪小猫的叫声,却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
湿漉漉的,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他脱下外套,将那个颤抖的小生命包裹起来时,那份被全然信任的感觉,让心脏的位置泛起一阵久违的酸楚。
他看到了被割去象牙,倒在血泊中的大象。
看到了在融化的浮冰上,瘦骨嶙峋、眼神茫然的北极熊。
看到了被塑料缠绕致死,无声漂浮在海面的海龟。
人类,是这个星球的癌症。
但……
汶川。
那两个字,沉重地砸进他的脑海。
灰色的废墟上,那一抹抹鲜艳的橙色救援服。
全国各地涌来的物资车队,连绵不绝。
还有他自己,把所有零花钱投进募捐箱时,那股滚烫的情绪。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那时的他,坚信着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连接。
5.剩余时间,一分钟。
倒计时像丧钟般敲响。
孟光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想起了母亲炖的排骨汤,雾气氤氲,香气浓郁。
他想起了父亲那双粗糙的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时,传递的无言力量。
他想起了大学宿舍里,兄弟们看着对方的黑眼圈,爆发出的,精疲力竭却又无比畅快的笑声。
这些,都是真的。
那些丑恶、贪婪、自私,也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
他不是救世主,更不是神。
他只是一个在深夜里会想念母亲的排骨汤,会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会因为朋友的一句信任而感动的普通人。
他不是要审判这个世界。
他只是,对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太过失望了。
可那些温暖与感动,那些他曾坚信不疑的美好,此刻却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渴望的,不是毁灭。
而是……洗牌。
让一场真正的海啸,洗刷掉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不公与肮脏。
让所有人在绝对的灾难面前,获得一次真正的,也是最后的平等。
孟光明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迷茫,不再有犹豫。
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的指尖,悬停在按钮上方。
那仅仅一厘米的距离,此刻却比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
他的手不再颤抖。
而是以一种无比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缓缓下沉。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表面的那一瞬间,他又停住了。
不是犹豫。
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6.剩余时间,三十秒。
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像死神的镰刀,抵住了他的后颈。
他的手僵在半空,不是因为迷茫,而是因为一个他刚才刻意忽略的问题,此刻如惊雷般炸响。
如果地球毁灭……
我,会死吗
这个问题一出现,就像病毒般疯狂侵蚀着他的意志。
一个没有情绪的声音,仿佛是这个纯白空间本身的回音,清晰地响起。
会。
轰！
孟光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从指尖到牙关。
死亡。
这个词,他曾在键盘上敲下过无数次,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发泄式的快感。
可直到此刻,它才化作了最真实的、带着铁锈味的冰冷,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想过用毁灭来洗刷世界。
他想过用终结来换取公平。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场盛大葬礼的陪葬品。
不。
绝对不行。
一张巧笑嫣然的脸,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林薇。
他想起了她笑起来时,眼角弯起的温柔弧度,那弧度能轻易抚平他因网络争吵而皱起的眉头。
他想起了上次见面时,她毛衣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他还没告诉她,他喜欢她,喜欢了整整三年。
他还没牵过她的手,还没带她去看那场约好了的电影。
他怎么能死！
一股新的画面涌了上来,是美食纪录片里那翻滚着红色辣椒的成都火锅,热气腾腾。
他手机的备忘录里,还存着一份长长的美食清单。
长沙的口味虾。
北京的烤鸭。
顺德的双皮奶。
他活了二十多年,却从未真正品尝过一口那滚烫的人间烟火。
他还没有去过很多地方。
他想去看一次漠北的雪,感受那片无边无际的苍茫。
他想去爬一次泰山,在山顶看一次日出。
他想站在希腊的圣托里尼岛,亲眼看看那片蓝白色的童话世界。
那些他曾经许诺给自己的远方,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片,凌迟着他最后的意识。
黑暗越来越浓,带着一种诱人的安宁,劝说着他放弃抵抗。
但一簇求生的火苗,却在这片黑暗的压迫下,爆发出燎原之势！
一股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尖叫着喷涌而出！
那不是为了什么网络上的正义。
更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公平。
那只是最简单、最自私的三个字。
我,想,活。
他要再见一次林薇的笑。
他要去吃那顿滚烫的火锅。
他要站在陌生的城市里,感受阳光。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7.剩余时间,二十秒。
就是现在！按下去！为了活下去！
然而,他的手,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纹丝不动。
为什么
为什么不动！
就在他内心嘶吼的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网络上那些扭曲的文字,像一条条毒蛇,吐着黑色的信子,钻进他的眼睛。
不如一起毁灭吧,这垃圾世界。
众生平等,就是一起化为尘土,谁也别想跑。
光明哥,别救了,我们不想被救。
他凭什么……
凭什么替这些一心求死的人,选择活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正义而战,为那些被欺压的弱者发声。
可现在,这些他想要保护的人,却在祈求一场盛大的毁灭。
他们渴望的不是公平,而是终结。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淹没了他,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灵魂的枯竭。
键盘侠的愤怒,救世主的热情,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原来,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那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
剩余时间,十五秒。
就在他即将放弃抵抗的刹那,周围的纯白墙壁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宇宙。
星辰在远处沉默地闪烁,巨大的星云如泼墨般渲染在黑暗的画布上。
在他的正下方,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正静静地悬浮在虚无之中。
白色是云,绿色是陆,蓝色是海。
它那么美,那么安静,那么孤独。
孟光明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他从一个前所未有的视角,看到了自己的家园——地球。
宇宙诞生一百三十八亿年,才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孕育出这样一个充满生命的奇迹。
那些网络上的争吵,那些人性的丑恶,在这颗星球的宏伟与孤寂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毁灭它
就因为上面居住着一群有缺陷的生物
这对这颗星球本身,是何等的残忍
对那些从未犯错的飞鸟走兽、花草树木,又是何等的不公
他想拯救的,或许从来都不是那个抽象的人类。
他想守护的,是母亲的排骨汤,是朋友的笑声,是流浪猫的体温,是那顿还没吃上的火锅,是林薇的微笑……是这颗星球上,所有他爱着和渴望着的美好本身。
所谓的众生平等,不该是毁灭。
而是再给一次机会。
给他自己,也给这颗星球。
一个可以变得更好的机会。
8.剩余时间,三秒。
孟光明的信念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凝聚。
拯救！
必须拯救！
他向自己的右手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按下去！
然而,那根悬在按钮上的食指,此刻却重如山岳,纹丝不动。
一层冰冷的、黏腻的黑色物质,仿佛从虚空中滲出,缠住了他的手腕,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是那些恶毒的诅咒。
是那些祈求毁灭的呓语。
它们不再是虚无的文字,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枷锁,正在拖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放弃吧。
我们不想被救。
一起毁灭,才是最终的公平。
那些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尖叫,他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指尖因为巨大的对抗力量而变得惨白。
不好！
这不是抽筋！这是精神污染的反噬！
他想拯救世界,可他身体里属于世界的那一部分,却在拼命地拖拽他,要他同归于尽！
9.剩余时间,二秒。
动啊！
你他妈的给我动啊！
孟光明面目狰狞,青筋从脖颈一直爆到额角,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向右臂,试图挣脱那无形的束缚。
可那股力量太强大了,那是亿万人的绝望集合体。
他凭什么对抗
不……
不对！
电光石火之间,孟光明想到了。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还有另一只手。
那只手,没有长时间悬停在空中,没有被赋予救世的沉重意义,它只是……属于他自己。
属于那个想再见一次林薇的笑,想去吃一顿滚烫火锅,想站在阳光下感受温暖的,最纯粹的孟光明！
去他妈的众生！
去他妈的公平！
老子只是想活下去！
他咆哮着,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用尽全部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自己那僵硬的右手上！
用一只手,去对抗另一只属于自己的手。
用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去碾碎那被侵蚀的、犹豫不决的救世主情结！
10.剩余时间,一秒。
轰！
两只手掌交叠,一同将那枚红色的按钮,彻底按进了底座！
【指令确认：文明延续协议启动】
【发射成功！】
刹那间,整个宇宙都仿佛静止了。
孟光明的眼中,那片璀璨的星河开始旋转、收缩,最终化作一个明亮的光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如野兽般的咆哮。
啊——！
他发泄般地,用交叠的双手,又狠狠地在那个位置上锤击了好几次。
直到那无垠的宇宙和蔚蓝的星球彻底消失。
一种极致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入他的眼睛。
孟光明缓缓睁开眼。
没有纯白的墙壁,没有浩瀚的星空。
只有熟悉的、略显杂乱的房间,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他依旧坐在电脑椅上,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
他……回来了
孟光明有些恍惚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
一切,安然无恙。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远处公园里传来孩子们模糊的嬉笑声。
那些他曾经觉得无比嘈杂、刺耳的声音,此刻听在耳中,却像是全世界最动听的交响乐。
他赢了。
他把这个吵闹的、不完美的、但却充满生机的世界,赢了回来。
孟光明笑了。
先是低声地笑,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活下来了。
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安静的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了起来。
一行柔和的蓝色字体,缓缓浮现。
【恭喜您,编号9527测试者,成功通过文明延续资格压力测试。】
【您的新手引导员,林薇,已上线。】
【请问,现在要去吃那顿滚烫的火锅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