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西华帝君在天界特别出名。
因为他很独特,独特在于有一条腿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他因此而内心敏感,尤其是谈到腿的问题,便草木皆兵。
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兴奋,还大肆宣扬,他的脚就快治好了。兴奋过一段时间后,有一天又突然偃旗息鼓,脾气变得更加古怪,最终他的脚也没有治好。
我找上门的时候,正见着西华帝君在磨药。
我的动静不小,他应该是听见了,似乎不想理会。
我只能道：「小辈前来问候西华帝君。」
我没做防备,被一扫帚扫出了西华宫。
看来他是真的很恨我。
我不屈不挠,再次登门拜访,被扫地出门七八回后,我回击了。
「西华帝君你别欺人太甚了,我对您敬爱有加,专门登门拜访,你却这样待客,是不是有失体面」西华帝君冷哼：「好大的口气。」
「我的府邸我喜欢待谁便待谁,同样的不喜欢待谁,我也半点不会客气。」他这句话似乎怼我脸上说的。
像是在骂我自以为是,还多管闲事。
「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我不知何时开罪了帝君您,让你对我赶尽杀绝。你和司命星君的勾当我并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此次前来也只是想求个明白。」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质问。
西华帝君冷笑一声：「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我装腔作势,冷声道。
「就算这件事情你捅到玉帝那里,也并非全是我的无理。」西华帝君毫无畏惧且理直气壮。
「最厌恶你这等人,自己做了亏心事还能忘得一干二净,心安理得。别以为你现在有了职差我便奈何不了你了。」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请西华帝君明示。」我追问。
「别太嚣张了,我向来信奉天命,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早晚要还回去。所幸那小子已经自食其果,我就看你还能笑多久。」西华帝君越说越乱。
「谁」我隐约觉得他说的是容清。
西华帝君审视着我：「你是当真不知,还是在装傻」
「百花仙容清」我试探性发问。
西华帝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算是默认了我的猜测。
拳头被我握紧,要极大意志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我瞪着他,眼中充满了寒意。要不是他,容清也不会为了帮我渡劫而灰飞烟灭。
「所以,是你害死了他,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大声质问,心中怒火沸腾。
西华帝君一点悔意都没有,直视我的怒火也不落下风。
「是你害了他,或者说这就是他的命,你也一样。」他几乎咆哮着说道。
所以这件事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情。
「再来一次机会,我依然会这么做。」西华帝君死性不改。
我瞪着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害了人还能振振有词。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直接说,不要混淆视听,我的错我自然会认,如若不是,你陷害我的事情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两人对望,剑拔弩张。
西华帝君冷笑一声,不屑道：「自己去看。」
他一甩衣袖,墙上挂着的巨大浮屠画出现一道蓝光,紧接着出现了几个人影,人影慢慢清晰。
视线穿过人群看见了街角处的两个乞丐,一男一女皆骨瘦嶙峋。男乞丐状况更加糟糕一些,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女乞丐扶着男乞丐,神色慌张：「小七你别死,我给你去找吃的,你撑着等我回来。」
说完便起身朝着东门的寺庙跑去,消瘦的身躯,似乎一阵风便能吹倒。
她去的是西华庙,这一天正是夏至节,庙里人山人海,闹哄哄,乱糟糟的。
女乞丐混在人群当中也毫不突兀,穿过人群,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供桌边上,手从供桌里随便抓了一把,慌乱地往衣兜里装,里面似乎还掺杂着一颗闪闪发亮的东西。
此时,西华帝君正在神像里打盹,对此事毫不知情。
女乞丐把食物带给了奄奄一息的男乞丐。毫无章法地给他喂食物,连同那颗闪闪发亮的果实也一并喂他吃了。
此时,那西华帝君方才醒过神,见供品被人偷了,赶了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男乞丐吃完了供品,发生了很神奇的一幕。
他的身体轻得像浮云,慢慢升了起来,女乞丐在下面拽着他,试图把他拽下来：「你要去哪里」任凭她如何使劲,男乞丐还是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苍穹。
西华帝君非常愤怒,一棍子便打死了女乞丐。
画面到这里便结束了。
这件事情对西华帝君来说似乎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让他很愤怒。
他近乎狂躁地质问：「你知道他吃了什么吗」
「不知道。」我摇头。
他眼眶发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句不知道就能抵消你们所有的过错吗」
面前的药炉被他踹翻,升起一股浓烟,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怒火得以发泄后,他稍有缓和,才继续道：「这是能治好我腿的最后机会了,我因为这条腿受尽耻笑和白眼,本来我还有机会的,全都被你们毁了,我不该恨吗」声音阴森得吓人。
原来那颗长得像是葡萄的东西是一颗丹药。是一只蜥蜴精供奉给西华帝君治腿疾的。
夏至节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只要吸收完这一整天的阳气,丹药便能成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竟被我盗取了,误让容清给吃了,助他飞升成了仙。
也因为这个,西华帝君气不过,让我每一世都命运多舛,最后我被玉皇大帝赏识,才脱离苦海。
容清助我渡劫或许也是为了报还当年我的无心成全。
我握紧的拳缓缓松开。
这件事情我虽无心,但是毕竟是我做错。西华帝君心里放不下,对我实施报复无可厚非,我没有理由再揪其不放。
只不过因我之过却害了容清。
我绕到了西华帝君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郑重其事,言辞恳切：「对不起,此事皆是我一人之过。我不会为自己辩解,过错就是过错。丹药已无法换回,帝君若是有其他要求,我必当赴汤蹈火,也为其办成。」
跪拜之礼乃最高礼节,足以表达我的诚意。
西华帝君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反顿时显得不知所措起来,他退开几步：「别......别跟我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