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时日一天天逼近,而我并没有感觉到轻松,以及即将要解脱的快感,反而希望时间慢下来。
这个容清也整日不见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甚至想,就这样当这个皇后直到老死,是不是也可以。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我的身体应该支撑不了几个月了。
死到临头,我最舍不得的竟然是这个小皇帝。
或许是一种习惯。
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些年,彼此就算不像夫妻那般琴瑟和鸣,那也是像亲姐弟那般肝胆相照。
我扮演的虚情假意太多了,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这小皇帝似乎知道什么似的,偶尔脸上莫名地就生出一股愁容,待我看过去时,又偷偷地敛起,像是有意藏着。
大典如约而至。
听说这件五彩翚翟袆衣是小皇帝提前三个月吩咐文思院设计裁制的。
想到一下要被箭镞破坏,我就觉得可惜。
便不自觉地抚上这绣制得栩栩如生的五彩翚翟。
心情更加沉重。
小皇帝一件件帮我把衣饰带上。
手法比宫女还要娴熟。
「你要是不当皇帝,铁定也一个很好的裁缝,照样可以名扬天下。」我忍不住调笑他。
他嘴角扬起,眼神里却是心事重重。
我不忍,抬手抚平他额头上的褶皱：「小小年纪,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不准皱了。」
他很配合着我,但是眼神怎么会骗人呢天下福建安康皆系他一个人身上,我想要是我,我也高兴不起来。
一代君王不好当,一代明君更加不好当。
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在求助,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心虚地瞥过脸。
下一刻,又被他重重地搂入怀中,这一次他用了十足的劲,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
我听见他沉闷的心跳,像是藏在深夜的哭泣。
我任由他搂着,算是我与他作无声的告别。
好久好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
对我莞尔一笑：「皇后今日真好看。」
小皇帝牵着我走上台阶,跪拜在天地神灵面前,我暗暗为其祈愿。
我这最后一愿：「只愿这小皇帝能一生顺遂,笑颜常开,名垂青史。」
我侧目看他,艳阳投下熙光,少年睫羽闪烁,光影温柔。
眷恋的情绪顷刻席卷全身,心脏似乎被锁链缠绕,奋力也难以摆脱。
临到分别,我才明白舍弃也能伤筋动骨。
我一咬牙,狠下心来。
缓缓起身,展开着双臂,让那支命运之箭朝我射来,胸口一阵闷痛,耳边瞬间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有人慌乱地呼喊太医,有人四处奔走寻找刺客,现场一片混乱。
我瞩目那遥遥天穹,在阵阵的急喘之后,渐渐的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