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认为梅毒妆是一种新的时尚潮流,想要加入那个以传播病毒为荣的病态圈子。
所谓的梅毒妆只不过是一些真正的梅毒患者用来掩盖病症的借口。
我立刻阻止了闺蜜,将她强行拉出了酒吧。
可没过多久,她就听说有人在这个圈子里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对方还是个身家千万的富二代。
闺蜜觉得这个天赐良缘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于是气急败坏之下,她给我下药,将我送到了梅毒患者的床上,害我被欺辱至死。
再睁眼,我回到了闺蜜迷上梅毒妆的那天。
(一)
晚晚,快看!那就是我跟你说的‘梅毒妆’!太酷了!简直是艺术!
灯光昏暗,空气里混杂着劣质香水和酒精发酵的甜腻味道。
重低音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我的胸口,震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颤。
我最好的闺蜜,林悦,她此刻正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她指着不远处卡座里一个男人,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盖过了嘈杂的音乐。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男人,与其说是画着妆,不如说像个正在腐烂的病人。
他剃了个光头,戴着一顶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假发,发丝油腻地贴在头皮上。
从额头到脖颈,再到裸露的手臂和小腿,皮肤都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
有些斑点颜色暗沉,边缘凸起,根本不是化妆品能画出的效果,更像是皮肉里长出来的东西。
他身边围着几个男男女女,个个都是这副尊容,他们嬉笑着,推杯换盏,仿佛身上那些丑陋的斑点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勋章。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我看到这一幕时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我去过日本旅游,知道
我死死拉住林悦,苦口婆心地劝她,告诉她那根本不是什么妆容,那些人戴假发是为了遮掩脱发,身上的红点是病变的标志,我求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我大惊小怪,扫了她的兴,说我不懂潮流,是个老古板。
后来的事情,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她迷上了这个所谓的圈子,为了能真正融入他们,她甚至动了想要感染梅毒的念头。
我强行把她锁在家里,断了她和那些人的联系。她不感激我,反而恨我入骨,觉得我毁了她的爱情和艺术追求。
于是,在一个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的晚上,她亲手给我倒了一杯加了料的酒。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那个男人身上,就带着和酒吧里那些人一模一样的,真实的、凸起的红斑。
我被毁了。在无尽的绝望和病痛折磨中,我从高楼一跃而下。
而现在,我回来了。回到了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心底的恨意如同翻滚的岩浆,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但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林悦,看着她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就像在看一个即将登台表演的跳梁小丑。
林悦完全没察觉到我的异样,她摇晃着我的手臂,语气里带着试探和央求:
晚晚,你看他们玩得好开心啊……要不,我们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一起玩玩
上一世,我惊恐地拒绝了,并给她科普了梅毒妆到底是什么,还将她强行拉出了酒吧。
这一次,我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我这辈子都从未有过,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充满赞许和鼓励的笑容。
好啊。我说,声音轻快得不像话,看着是挺有意思的。你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你玩得开心点。
(二)
林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大概是没想到,一向保守、甚至有些古板的我,会这么轻易地就点了头。
她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比如晚晚你别那么紧张、这只是一种亚文化、你得学会接受新事物之类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勉强或者不情愿。
但我没有,我的笑容真诚又灿烂,甚至还带着点体贴。
几秒钟后,巨大的惊喜淹没了她那点微不足道的错愕。她双眼放光,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用力地抱了我一下:晚晚!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理解我了!
说完,她立刻松开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像一只扑向花丛的蝴蝶,兴冲冲地朝着那群病人的卡座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主动地跟那个戴假发的领头男人搭话,看着她被那群人热情地接纳,看着她在那群人中间笑得花枝乱颤。
我没有多留一秒。转身,我走出了酒吧。
外面的空气清新得让人想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肺里残留的浑浊气息全部吐出。
上一世,我为她操碎了心,为她挡下了所有我认为的危险,结果却被她亲手推下了地狱。这一世,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是做一个旁观者。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的阻拦,她这只白眼狼,会如何一步一步,亲手将自己撕得粉碎。
几天后,林悦的朋友圈开始更新得异常频繁。
她开始炫耀她新学会的梅毒妆。
那手法拙劣得可笑,不过是用口红和眼影,在脸上、脖子上点上几个不规则的红点。为了显得逼真,她还特意用深色的粉底液在红点周围晕染,弄得整张脸脏兮兮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她配的文案是:解锁新技能!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梅毒妆’,潮流只属于少数人。
下面一堆我们共同的朋友看得莫名其妙,评论区里全是问号。
悦悦,你这是怎么了过敏了
这是什么新的万圣节妆容吗提前预热
林悦你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人洗脑了这看着好吓人啊。
林悦对这些评论一概不理,只回复那些夸她酷、有个性的陌生人。
很快,我们共同的朋友圈子里,风言风语就传开了。
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都私下里给我打电话,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晚晚,你得管管林悦啊!她最近到底在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朋友圈里发的那些东西,简直没眼看。我听说她还经常去那家叫‘堕落’的酒吧,那地方名声可不好。
我握着电话,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我劝了,怎么没劝。可她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我的。她说我思想僵化,不懂艺术。我能怎么办我们是朋友,总不能把她绑起来吧只能尊重她的选择了。
肖雯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唉,你也是尽力了。她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是的,我已经尽力了。我的放任和不作为,为她扫清了通往深渊路上所有的障碍。没有人再会去拉她一把了。
(三)
林悦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在我的纵容下,她和那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好得如胶似漆。
她开始模仿他们的穿着打扮,廉价的亮片裙,破洞的渔网袜,颜色夸张的眼影。
她甚至也去买了一顶假发,一头俗气的粉色长卷发,衬得她原本清秀的脸庞充满了风尘气。
更让我觉得可笑的是,她似乎对我没有阻止她这件事,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过了几天,她给我发消息旁敲侧击地问:晚晚,我最近认识的这些朋友,你真的觉得他们很酷吗你不会觉得他们奇怪吗
我能感觉到她文字里的试探。
她渴望得到我的认同,仿佛我的认同是她这荒唐行为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上一世我拼命反对,她就拼命反抗。
这一世我举双手赞成,她反而自己心里打起了鼓,真是讽刺。
原来她也觉得那些人不是好人,她也觉得梅毒妆不是什么安全的东西。
可上一世的她在我的坚决反对下是怎么做的
我回复她:当然酷啊,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做你自己就好,别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的肯定,又一次给她注入了强心剂。
她开心地给我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然后说:晚下我带你去见见强哥!他可是我们这个圈子的灵魂人物!人特别好,特别有才华!
这个强哥,就是那个戴假发的领头男人,也是上一世那个圈子里的所谓的富二代真爱。
这一世,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那家堕落酒吧的负责人,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富二代。
顺藤摸瓜一查,我就发现了这人只是在做一个富二代的人设。
实际上他就是个晚期梅毒患者,纯粹是报复社会才将日本的梅毒妆文化大肆宣传。
我当然是拒绝了。我随便找了个加班的借口推脱了。
但没想到,几天后,我还是在另一家清吧里,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那天我是和我们的共友肖雯一起去的。
我们正聊着天,林悦就挽着那个强哥的胳膊,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林悦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拉着强哥过来。
晚晚!肖雯!这么巧啊!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强哥!她一脸炫耀地宣布,那副表情,仿佛她挽着的是什么国际巨星。
看来,这一世没有我的阻拦,她果然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我看着那个强哥,微微蹙眉。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问题更明显了。
他脸上扑了很厚的粉,但依然盖不住那些红斑的凸起感,有些地方甚至因为干燥而起了皮屑。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廉价香水和药膏的味道更浓了,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恶心,熏得人头疼。他看着我的表情,带着一种油腻的审视,让人很不舒服。
肖雯皱起了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嫌恶两个字。
强哥没理会肖雯,反而伸出手,想来摸我的脸:这位就是晚晚吧悦悦经常提起你。果然是个大美女,比我们家悦悦还漂亮呢。
他的表情十分猥琐,这让我不由的想到了我这几天查到的信息。
这个所谓的强哥,靠着富二代的身份,不知道骗了多少个像林悦这样的蠢货。
上一世他找到的所谓的真爱,估计也是个被骗的。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语气疏离但还算礼貌:你好。
这一幕,恰好被林悦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猛地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怒气却怎么也藏不住。
姜晚,你什么意思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强哥跟你打招呼是给你面子,你躲什么躲是不是看我跟他们玩得好了,心里不舒服,就想抢我朋友,抢我男朋友
我看着她那副护食的、丑陋的嘴脸,和上一世她把我灌醉后,看着我被拖走时,脸上露出的那种冷漠又得意的表情,一模一样。
(四)
我没有跟她争吵。
面对她的质问,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有身体接触。
我的平静,在林悦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和蔑视。
她气得脸都涨红了,还想说什么,被那个强哥拉住了。
好了悦悦,别跟自己朋友生气。美女嘛,有点脾气是正常的。强哥说着,又用那种黏腻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搂着林悦的腰,带着他那群信徒去了另一边的卡座。
肖雯凑到我耳边,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天呐,晚晚,林悦是疯了吗她怎么会跟那种男人在一起你看那男人身上的皮肤,跟癞疙宝似的,看着就恶心。她还当成宝!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淡淡地说:人各有志,我们管不着。
那天之后,林悦就彻底跟我疏远了。
她觉得我看不起她的男朋友和她的圈子,觉得我嫉妒她。
她在朋友圈里发一些意有所指的话,什么有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之类。
这东西本质上就跟纹身一个道理。
纹身的人不全是坏人,但纹身里的坏人占比比不纹身的人坏人占比高太多。
于情于理,虽然不会去歧视,但想必没人会觉得和一个有纹身的陌生人共处一室很开心。
他们既然选择特立独行,那就必须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
林悦没来烦我,我自然是乐得清静。
我看着她一步步地,将自己和过去正常的生活完全割裂开来。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足够让一些潜伏的病毒,完成它罪恶的生长周期。
这一个月里,我通过朋友圈,像看连续剧一样,看着林悦的状态越来越差。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理,居然没有拉黑我。
一开始,她还只是模仿梅毒妆,在身上各种地方点上红点。
这些红点一般不大,也不多,还十分规律的排列,没有半点凹凸不平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假的。
可后来,她照片里的妆容越来越浓,滤镜也越开越大,仿佛要遮掩什么。
那些画上去的红色斑点妆也开始变得不再规律。
再后来,她发的照片开始只露半张脸,或者用手、用头发挡住脖子和脸颊。
最后,她干脆不发自拍了,只发一些酒吧的灯光,或者她那些朋友的背影。
我知道,时候快到了。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我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是林悦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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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她带着浓重哭腔的、颤抖的声音。
晚晚……晚晚……救救我……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我身上……我身上起了好多红点……跟强哥他们身上的一模一样……可是我没化妆啊!
我洗了好多遍,用搓澡巾都搓破皮了,可它们就是不掉!怎么洗都洗不掉!
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脸上脖子上都是……化妆品也盖不住了……晚晚,我好痒,好疼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那种发现自己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腐烂的恐惧。
晚晚,你不是去日本旅游过吗你懂得多……你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吧
她带着最后的、卑微的希望问我。
你陪我去医院看看好不好我一个人……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啊!
听着她惊恐的哀求,听着她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喘息声,我靠在柔软的床头,勾起了嘴角。
原来她也知道梅毒妆的发源地是日本,她也知道我去过那里。
可她遇到这种新鲜事物的第一时间不是找到亲眼见过的朋友查询,也不是去网上寻找资料。
反倒是现在出了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才知道临时抱佛脚。
然后,我用一种轻快得近乎残忍的语气,轻轻说出了一句,让她瞬间坠入冰窟的话。
(五)
害怕什么呀,我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我猜就是化妆品过敏吧,你看你最近那个妆画得,一层又一层的,皮肤肯定受不了。别大惊小怪的。
电话那头,林悦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能想象得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的错愕和不敢置信。
她以为我会像上一世那样,哪怕我们正在冷战,一听到她出事,我作为她的好闺蜜也会火急火燎地冲过去。
不是的……晚晚,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啊……
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带着哀求,它们是凸起来的,硬硬的,跟妆完全不一样!求求你了,你陪我去一趟医院吧,就当……就当我求你了!
哎呀,多大点事儿。我打了个哈欠,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困意十足,你就是自己吓自己。
再说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医院还需要人陪着吗
早点睡,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我这边明天一早还要开个重要的会,得早起了,先挂了啊。
说完,不等她再发出一个音节,我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按了静音。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床上,闭上眼睛。
上一世,她在我的保护下,完全没有接触到这些人的机会,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
可在这种保护下的林悦体会到了什么
仇恨。
她反倒恨我阻止她接受新鲜事物。
最后,我得到了她精心策划的、致命的报复。
所以这一世,这根她以为的救命稻草,我亲手给它扯断了。
我就是要让她一个人,独自品尝这份从云端跌入泥潭的绝望和恐惧。电话那头的她,此刻该是何等的无助和冰冷。
真好。
林悦终究还是一个人去了医院。
具体过程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几天后,肖雯又给我打了电话,声音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晚晚,出大事了。林悦……林悦她……她确诊了。
确诊什么我故作不解地问。
电话那头的肖雯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二期梅毒。
我握着电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这个结果,我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我用一种震惊又痛心的语气说,她怎么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真的会染上这种病吗
医生说,梅毒传染性虽然不算很强,但她整天跟那些人混酒吧,还……还跟她那个染了梅毒的男朋友上床,这种情况下,感染是必然的。
她现在彻底崩溃了。肖雯的声音里带着叹息。
她不敢告诉她爸妈,我们这些朋友,之前被她那么说,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谁的电话都不接,谁也不见。我今天去她家敲门,她在里面砸东西,让我滚。
现在的林悦,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
众叛亲离。
这个曾经被她奉为时尚、潮流、艺术的名词,如今像一道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成了她永世无法洗刷的耻辱。
她每天被病痛折磨,被未来的恐惧和绝望啃噬,不成人形。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六)
在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一个星期后,我的手机再次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一次,她没有哭,也没有哀求。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咆哮,声音尖利得刺耳。
姜晚!姜晚!你这个毒妇!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他们有病!你故意不告诉我,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仿佛我才是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罪魁祸首。
真可笑。
上一世我可是直接告诉她了,那些人只是用妆造去掩盖病症。
可她听了吗
她不仅没听,还害死了我。
她亲手把我推向深渊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一次,我没有像上次那样急着挂断电话。
我静静地听着,任由她把所有恶毒的词汇都倾泻在我身上,直到她骂累了,声音变得嘶哑,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整个过程,我一言不发。
等到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下来,我才缓缓地、清晰地开口。
我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她最后的伪装。
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听到她在那头发出一声冷笑,似乎在嘲讽我的虚伪。
我没有理会,继续幽幽地说:我只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电话那头安静了,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
在梦里,你也有很多很酷的朋友。
你为了讨好他们,为了融入他们,在一个晚上,亲手给我倒了一杯酒。我喝下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的声音缥乙无,像是在讲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陌生的、肮脏的床上。旁边是一个男人,一个身上长满了和你现在一样红点的男人,哦对,他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强哥。
他笑着对我说,是你亲手把我送给他的。
梦里的我,也得病了,和你一样的病。我每天都活在痛苦和羞辱里,最后,我从楼上跳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你说,我顿了顿,开始朝着她的心窝子捅刀,一个人得有多恶毒,才会对她最好的朋友,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从那个梦里醒来后,浑身都是冷汗。
然后我就想通了。
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和你喜欢的东西,永远在一起啊。
我的话音落下,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仿佛能穿过电波,看到她惨白如纸的脸,看到她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大的双眼。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最阴暗、最隐秘的那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藏着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对我的嫉妒,和潜在的恶意。
她或许没想过要害死我,但在那个可以讨好强哥的瞬间,她绝对动过牺牲我的念头。
所以她无法反驳。
因为她知道,如果现实真的给了她那样的机会,梦里的事情,她真的做得出来。
我没有再给她审判自己的机会。
我让她自己,审判自己。
(七)
没过多久,我就听说林悦疯了。
不是装的,是真真正正地,精神崩溃了。
压垮她的,不仅仅是可怕的疾病,被所有人孤立的绝望,还有我那番诛心的话语。
我那个所谓的梦,成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无法分辨那到底是我的杜撰,还是一个可怕的预言。
她开始日夜不分地活在恐惧和后悔里。
她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及时分辨出那群人的病症。
明明他们的假发那么明显,明明他们的身上那么多皮疹。
她后悔那个梦没有成真,她更害怕的是,她内心深处知道,那个梦里的她就是最真实的她。
林悦比我更清楚她自己是个多么自私的人。
她所有的爱和崇拜,都转化成了滔天的恨意。
但这份恨意,已经不再对准我了。
因为在她混乱的认知里,我只是一个预言者,一个提前看到了她罪恶结局的旁观者。
她把所有的恨,都倾泻到了那个将她拖入地狱的源头——强哥,和他的那个艺术圈子。
是他们,让她变得如此丑陋。
是他们,让她染上了肮脏的病。
是他们,让她变成了那个连自己都恐惧的、恶毒的女人。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准备睡觉,肖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的声音惊惶到了极点。
晚晚!快看新闻!林悦……林悦她杀人了!
死的人还是她之前交的那个男朋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打开手机,本地新闻的弹窗已经推送了过来。
标题触目惊心——《堕落酒吧发生恶性伤人事件,一女子持刀连捅数人》。
我点了进去。视频画面很混乱,是在场的客人用手机拍的。
画面里,林悦披头散发,活脱脱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的脸上、脖子上那些可怖的红斑在酒吧闪烁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狰狞。她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上沾满了血。
她疯了一样地扑向被几个人护在中间的强哥,一边捅,一边发出凄厉的尖叫:还我命来!你们这些骗子!魔鬼!都去死!还我命来!
现场一片尖叫和混乱。桌椅被推翻,酒瓶碎了一地。
强哥的那几个朋友,有几个试图去拦她,也被她划伤了手臂和脸。
有一些严重的,甚至被划开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
视频的最后,是警察冲进现场,将已经力竭的林悦死死按在地上的画面。她不再挣扎,只是趴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着:一群垃圾,该死的垃圾,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八)
最终的审判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强哥身中数刀,但没有伤及要害,被鉴定为重伤。
其他几个人,除了那个被划开肚子的倒霉蛋,基本都是轻伤。
林悦因为故意伤人罪,且情节严重,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她的精神鉴定报告显示她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她脱罪的理由。
法官认为,她在行凶时,有明确的指向性和目的性,不属于完全丧失辨认和控制能力。
更让这桩案子变得人尽皆知的,是林悦的病。
在审理过程中,她的病情被公之于众。一时间,整个城市都在讨论这个因为沉迷梅毒妆亚文化,结果真的染上梅毒,最后精神崩溃持刀伤人的女孩。
她成了一个笑话,一个悲剧,一个警示所有人的反面教材。
她父母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卖了房子,想要为她打点,想要为她上诉,但一切都是徒劳。她的罪行,板上钉钉。
而那个所谓的梅毒妆圈子,也因为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被彻底曝光在阳光之下。
警方顺藤摸瓜,发现这个以强哥为首的团伙,不仅自己滥交、传播疾病,还涉嫌诱骗、控制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年轻人,甚至组织一些非法的交易。
当然,这其中也有我在推波助澜。
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和提前寻找证据,我很快帮助警方将这种不良风气从当地根除。
最终,强哥和他的核心成员,在伤好之后,也都被送进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一场闹剧,以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再也没有见过林悦。
我只是在很久以后,从肖雯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据说,她在狱中,病情因为得不到最好的治疗,也因为精神上的巨大压力,恶化得非常快。
她身上的斑点和溃烂越来越多,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的时候,她就抱着头痛哭,咒骂所有的人;疯癫的时候,她就在墙上画画,画那些红色的斑点,嘴里念叨着什么艺术、潮流。
她被病魔和悔恨,一寸一寸地吞噬着余生。
而我,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攒够了钱,辞掉了原来的工作,用所有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我每天修剪花枝,包扎花束,闻着满屋的芬芳。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偶尔,我会看着新闻上她被戴上手铐时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然后平静地关掉手机,继续给我的玫瑰花浇水。
她亲手种下的因,终究结出了她自己必须吞下的果。
这才是真正的,自食恶果。
我的新人生,干净,明亮,再也没有那些阴暗的纠缠。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