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咱宫束班在神农爷眼皮子底下做陶瓷播种器那档子事,简直能让部落里的老槐树都笑出年轮来。上回说到二愣子班主带着徒弟们刚摸着点制陶的门道,就赶上神农爷推广新谷种,说要做些能定量撒种的家伙什——这可把这群憨货的“瞎折腾之魂”给勾出来了,那半个月的光景,整个陶器坊就跟开了锅的沸水似的,热闹得能惊飞三里地外的麻雀。
起因是神农爷拿着个豁口的陶罐叹气:“撒种时要么倒多了扎堆,要么倒少了稀稀拉拉,要是有个能漏得匀匀的家伙就好了。”二愣子班主一听这话,当场拍着大腿把陶罐抢过来:“这活儿归咱宫束班了!保准做个比您想要的还花哨的!”转头就对着徒弟们嚷嚷:“都给我动起来!阿木去挖最黏的陶土,阿瓢烧火,阿皮……你把那堆碎陶片拼起来看看能不能长见识!”
头三天,这群人就没干过正经事。阿木挖陶土时非说“带点沙子更结实”,结果和泥时掺了半筐河沙,捏出来的陶坯软得像烂泥,往火里一烧,“咔嚓”裂成了八瓣,倒像朵开败了的泥菊花。二愣子班主捡起一瓣碎陶片,对着太阳照了照,居然还透光,顿时乐了:“嘿!这玩意儿当窗户不错!”愣是让阿木用这“沙陶”捏了十几个小片片,嵌在陶器坊的棚顶上,结果下雨时漏得跟筛子似的,一群人抱着刚捏好的陶坯在棚下跳踢踏舞,活像群被淋湿的野猴。
好不容易把陶土和对了,开始琢磨怎么让陶罐漏种子。阿瓢说:“在底下钻个洞不就完了?”说着就拿根尖木棍在陶坯底戳了个窟窿,结果烧出来的陶罐一装种子,“哗啦”全漏光了,倒得比谁撒得都快。二愣子蹲在地上看漏在土里的种子,突然拍手:“洞太大!咱钻小点,再做个塞子!”阿皮自告奋勇做塞子,非要把塞子雕成鸟形,说“鸟儿衔着种子才吉利”,结果鸟嘴太尖,塞进洞口就拔不出来,最后用石头砸才弄出来,陶罐底也跟着裂了道缝。阿皮举着断了嘴的鸟塞子哭丧脸:“要不……雕成泥鳅形?滑溜好拔?”
最让人笑喷的是试做“定量漏种罐”那天。二愣子班主想了个馊主意:在罐肚子上钻一排小孔,说“这样种子漏得匀”。一群人围着新出炉的陶罐欢呼,往里面倒了半罐谷子,举着往地里走。结果走快了,谷子从孔里喷得跟下雨似的;走慢了,又堵得一粒不出。铁蛋(那会儿还是个小徒弟)自告奋勇去摇罐子,说“晃一晃就漏了”,结果他使劲太猛,罐子脱手飞出去,砸在神农爷刚种的试验田地里,砸出个小土坑,谷子撒了一地,还惊跑了正在啄虫的老母鸡。神农爷闻讯赶来,看着满地的谷子和摔成三瓣的陶罐,又看看蹲在地上模仿母鸡啄谷的二愣子,愣是没发火,蹲下来拿起一块陶片笑:“你们这罐子,漏种不行,砸土倒挺利索,改改能当松土的家伙。”
后来这群憨货总算开窍了——阿瓢半夜起夜,看见月光照在陶罐的裂缝上,突然想到:“把洞口做在侧面,斜着往上开,不就漏得慢了?”他连夜叫醒二愣子,俩人摸黑捏了个新陶坯,在侧面开了个斜口,还在口上做了个能转动的小挡板。第二天一试,转动挡板能控制漏种多少,走得快了就转小点,走得慢了就转大点,虽说那挡板总卡住(阿瓢非要刻花纹),但总算能勉强用了。
可新问题又来了:装种子多了沉得拎不动,装少了老得回去添。二愣子班主盯着部落里妇女背孩子的背篓,拍着大腿:“给陶罐安个背带!”阿皮手快,用藤条编了个背带,把陶罐绑在背后试走,结果罐子太圆,走着走着就往下滑,最后卡在屁股上,活像背着个陶制的尾巴。一群人笑得在地上打滚,铁蛋指着阿皮的背影喊:“快看!陶屁股会走路啦!”笑归笑,二愣子却盯着那晃动的罐子琢磨出了门道:在罐口做个翻盖,背的时候盖上,不漏;撒种时打开,方便。这翻盖做得歪歪扭扭,盖不严实,走快了还是漏,但至少不用手一直扶着了。
试种那天,部落里的人都来看热闹。二愣子班主背着改良版的漏种罐走在前面,阿皮举着有鸟形塞子的备用罐跟在后面,铁蛋负责捡漏出来的种子。走了没几步,二愣子背上的罐子突然“哐当”一声掉了底——原来阿瓢昨晚刻挡板太使劲,把罐底刻薄了。更绝的是,铁蛋为了捡漏种,跟着罐子跑,不小心撞在阿皮身上,俩人抱着备用罐摔在地里,罐子滚出去,鸟形塞子掉出来,正好卡在神农爷的草鞋上。神农爷拎着鞋上的鸟塞子,看着满地打滚的师徒仨,笑得直抹眼泪:“你们宫束班,做东西不行,逗乐倒是一把好手。”
不过这笑话没白闹——从那摔碎的罐子里,二愣子发现罐底如果做成弧形,着地时不容易裂;从那卡住的挡板里,阿瓢学会了把转动的地方磨光滑;从那掉出来的鸟塞子上,阿皮悟到“塞子得比洞口小一点才好拔”。后来这群憨货做的漏种罐,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却真的帮部落提高了播种效率。有回部落庆丰收,神农爷特意给二愣子班主斟了碗米酒,说:“你们这群憨货,折腾归折腾,倒是把‘笨办法’走成了‘巧路子’。”
现在宗门的老物件里,还摆着个修复过的漏种罐——罐身上的小孔歪歪扭扭,侧面的挡板缺了个角,罐底还有道明显的裂痕。守祠堂的老人总说,这罐子上的每道缝里都藏着笑声:有师徒仨摔在地里的笑,有神农爷拎着鸟塞子的笑,还有谷子从裂缝漏出来时,那群跟着捡种子的小孩的笑。要我说啊,咱宫束班的手艺,就是在这些笑声里一点点长起来的——毕竟,能把正经事做成笑话,再把笑话做成正经事,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