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汴梁诡案录 > 第10章
赵无咎胸前的墨黑血块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的白烟带着刺鼻的甜腥与铁锈混合的恶臭。红绡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伸出去包扎的手僵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燕青瞳孔骤缩,连滚带爬扑到赵无咎身边,顾不得左掌被碎瓷嵌入的剧痛,一把撕开赵无咎胸前被黑血污染的破烂衣襟!
露出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赵无咎的胸膛上,以心脏为中心,皮肤下赫然蔓延着大片蛛网状的……暗紫色纹路!那纹路如同扭曲的毒藤,在苍白的皮肤下搏动、蔓延,散发出一种不祥的、类似金属生锈的冰冷气息。而他刚刚喷出的黑血块,正是从靠近心口处、一个细微的、如同针尖刺破的暗紫色小点中涌出!那小点周围,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弹性,如同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灼烧!
“毒…毒入心脉了…”红绡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看着那仍在缓慢蔓延的紫黑毒纹,“是‘醉生梦死散’…加料版的…玄夜教最阴毒的…无解…”
她的话未说完,泪水已夺眶而出。
“放屁!”燕青低吼一声,眼神凶戾如受伤的孤狼。他猛地抓起赵无咎的手腕,手指搭上寸关尺。脉搏微弱、急促,如同濒死鸟雀的振翅,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灼人的热度,却又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更可怕的是,他手指触碰到赵无咎手臂内侧的皮肤时,那蛛网般的暗紫色毒纹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一股冰冷邪恶的悸动顺着指尖传来,仿佛在汲取他的体温!
“不是无解!”燕青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刀子般刺向红绡,“你刚才那包东西!那青白粉末!哪来的?!”
他的视线死死锁住红绡的眼睛,同时抬起自己鲜血淋漓、嵌着几块青白碎瓷的左掌。“还有这个!磁州窑的瓷片!跟那粉末同源!它能炸了那鬼漩涡,说不定也能克这鬼毒!”
红绡被燕青眼中的凶光慑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她看着燕青掌中那几块在浑浊天光下依旧闪烁着冰冷青芒的碎瓷片,又低头看了看赵无咎胸膛上蔓延的恐怖毒纹,眼神剧烈挣扎,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最终,那深不见底的哀恸和绝望被一股决绝取代。
“是…是周驼子…”红绡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他…他最后塞给我的…就在…就在祭坛入口…他扑过来…挡住射向我的箭时…塞进我手里的…他说…‘磁州窑的骨…能镇邪…能引煞…也能…也能拔毒一线天’…”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滴在赵无咎冰冷的额头上,“…他让我…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用了…就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周驼子!又是他!以身为盾,临死还留下这搏命的后手!
“怎么用?!”燕青急问,时间就是赵无咎的命!那毒纹已蔓延至锁骨!
“粉末…外敷伤口…引毒…瓷片…内服…镇心脉…但…但瓷片锋利…入腹如刀…而且…”红绡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两种东西同源相激…会…会在体内…引雷火焚身…十死无生…”
引雷火焚身!十死无生!
燕青看着赵无咎灰败的脸色和胸膛上搏动的毒纹,又低头看着自己掌中沾血的碎瓷片和残留的粉末。冰冷的瓷片边缘割裂皮肉的刺痛,此刻却成了唯一清晰的锚点。周驼子用命换来的“一线天”,是绝境中唯一的微光,哪怕通向的是焚身的烈焰!
“没时间了!”燕青眼中血丝密布,没有丝毫犹豫。他左手猛地用力,不顾剧痛,将几块深深嵌入掌心肌肤的磁州窑碎瓷硬生生抠了出来!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皮肉!随即,他飞快地从自己破烂的囚衣下摆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将抠出的碎瓷片和掌心里残留的、混合着血污的青白粉末,一股脑倒在布条上!
“你干什么?!”红绡惊恐地看着他。
“外敷内服?来不及了!”燕青声音嘶哑,动作却快如闪电。他一手捏开赵无咎紧咬的牙关,另一只手将那块包裹着碎瓷片和粉末的、染血的布条,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塞进了赵无咎的口中!随即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卡住他的喉咙,强迫他做出吞咽的动作!
“呃…嗬嗬…”昏迷中的赵无咎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被异物堵塞,发出痛苦的窒息声!他无意识地挣扎着,手脚乱蹬!
“按住他!”燕青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赵无咎的挣扎。红绡也扑上来,死死按住赵无咎的双腿。
布条粗糙的边缘和锋利的碎瓷片刮擦着食道,剧烈的疼痛让赵无咎即使在昏迷中也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但燕青的手如同铁钳,死死卡住他的喉咙,强迫那致命的“药包”滑入食道深处!
终于,随着赵无咎喉结一个艰难的滚动,那团要命的东西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几乎在吞咽完成的瞬间!
“呃——!!!”
赵无咎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摔回泥地!他双眼暴突,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脱眶而出!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可怕嘶吼!胸膛上那些暗紫色的毒纹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在他皮肤下疯狂扭动、搏斗!一股灼热到恐怖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身下的泥地瞬间被烘烤得冒出丝丝白气!
更骇人的是,他的身体内部,隐隐传来沉闷的、如同闷雷滚过般的“隆隆”声!那是碎瓷粉末在胃液中同源相激,引动的能量在脏腑间冲撞!每一次闷响,赵无咎的身体就剧烈抽搐一次,口鼻中溢出带着焦糊味的黑烟!皮肤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血痕!
“引…引雷火了…”红绡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燕青死死盯着赵无咎痛苦扭曲的脸和龟裂渗血的皮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泥地里。难道…赌错了?!
就在赵无咎的身体如同烧红的炭块,即将彻底崩溃之际!
异变再生!
他那因剧痛而紧握的右手,手背皮肤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白玉色光芒,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中正平和、温润坚韧的奇异力量!光芒的位置…赫然是之前被暗红“水草”缠绕过的脚踝对应的手部经络节点!
这白玉光芒仿佛被赵无咎体内肆虐的雷火和毒纹所激发,如同投入沸油中的一滴冰水!它迅速沿着赵无咎手臂的经络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疯狂扭动搏斗的暗紫色毒纹和引雷火的赤红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迟滞、黯淡!
白玉光芒一路向上,势如破竹,最终汇入赵无咎心口那毒纹最密集、雷火最炽烈的区域!
“嗡——!”
一声低沉的、如同玉石相击的轻鸣,从赵无咎体内传出!
心口处,白玉光芒与暗紫毒纹、赤红雷火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中和!
暗紫色的毒纹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褪色!赤红的雷火光芒也如同被浇灭的炭火,黯淡下去,最终化为几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从赵无咎龟裂的皮肤缝隙中逸散出来!他胸膛上那搏动的、令人心悸的灼热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赵无咎暴突的眼球缓缓回落,喉咙里可怕的嘶吼变成了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他身体不再剧烈抽搐,只是微微颤抖着,如同虚脱一般。皮肤表面那些龟裂的血痕依旧存在,但不再有新的血液渗出。最关键的,是心口处那致命的暗紫色毒纹核心,颜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灰点。
白玉光芒在完成这一切后,也悄然隐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活…活过来了?”红绡难以置信地看着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的赵无咎,又看向燕青,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燕青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浑身如同散了架,冷汗早已浸透。他瘫坐在泥地里,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兀自残留着青白粉末灼痕的左掌,又看向赵无咎心口那个几乎消失的灰点。周驼子的搏命之策,加上赵无咎体内那神秘的白玉光芒…竟然真的在十死无生中,撕开了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
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隆隆”声,并非来自赵无咎体内,而是……来自汴河上游的河面深处!
燕青和红绡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上游宽阔的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艘巨大的、形制古怪的平底槽船!船身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旗帜标识,吃水极深,行驶间几乎无声无息,如同三头浮出水面的钢铁巨兽!船头并非尖翘,而是异常粗钝厚重,包裹着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磁州窑特产的青黑色窑砖?!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隆隆”的闷响,正是从中间那艘最大的槽船船腹深处传来!伴随着有节奏的闷响,船身两侧靠近水线的位置,竟有规律地喷出大股大股的……青白色蒸汽!蒸汽在河面上弥漫,带着浓烈的硫磺和金属灼热的气息!
“磁…磁州窑的窑砖…做船?”红绡失声喃喃,眼中充满了惊骇,“那响声…是…是火窑鼓风的‘神机车’?他们…他们竟把烧瓷的窑炉…搬上了船?!”
燕青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死死盯着那船身覆盖的青黑色窑砖,那熟悉的冰冷色泽和质地…与他掌中残留的碎瓷片一模一样!而船腹传来的“隆隆”闷响和喷涌的青白蒸汽…更让他瞬间联想到地下那引爆血色漩涡的恐怖一幕!
磁州窑…青白粉末…火器引药…特制窑砖…船上窑炉…喷涌的蒸汽…
无数线索碎片在燕青脑中疯狂旋转、碰撞!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如同毒蛇般窜起!
这些船…根本不是什么运货的槽船!它们是…移动的武器工坊!甚至是…某种秘密武器的载体!而驱动它们的核心,正是磁州窑那足以引发地下惊雷的、被严格控制的青白矿物粉末!
就在两人被这诡异的蒸汽槽船震慑心神之际!
“噗通!”
一声轻微的水响,在距离他们藏身的芦苇荡仅数丈远的河岸边响起。
燕青和红绡如同惊弓之鸟,猛地转头!
只见浑浊的河水中,一个湿漉漉的人头缓缓冒了出来。那人似乎极其虚弱,扒着一块半沉半浮的烂木头,正艰难地朝着岸边芦苇最茂密的方向挣扎靠近。
当那人费力地抬起头,露出半张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时——
燕青和红绡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张脸…赫然是早已该葬身地下祭坛废墟的……
王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