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心渊照影 > 第10章
安宁疗养中心,病房。
林晚再次陷入药物褪去后的昏沉与惊悸余波中,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急促。
周牧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反复审视着那张被深绿色疯狂涂抹的素描纸——覆盖的冰冷栅栏、扭曲的“森语”Logo、以及旁边那几片模糊却充满挣扎生机的叶片轮廓,还有那歪歪扭扭的“窗外藤”三个字。
窗外藤?
冰冷的病房窗外,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墙和更远处灰色的天空。
没有藤蔓。
那么,这“藤”,只可能存在于她的精神世界——那片她幻想中的、光芒万丈的沧澜界!是某种象征希望、顽强攀附的灵植?是她潜意识里,对冰冷现实壁垒的微弱抗争?
这发现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林晚精神迷宫的重重迷雾。
周牧的目光缓缓移向矮柜上那盆生机勃勃的绿萝。翠绿的藤蔓蜿蜒垂下,叶片舒展,在冰冷的病房里倔强地生长着。
他站起身,小心地将绿萝搬到林晚床边的小桌上,让那抹充满生机的绿意,清晰地映入她即使闭着眼也可能感知的视野范围。
然后,他拿出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终点开了一个音乐播放软件。
他没有选择任何激烈的、复杂的音乐,而是搜索了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这首曲子,庄重、舒缓、内省,如同一条沉静流淌的河流,具有抚慰灵魂的独特力量。
周牧将手机音量调至适中,放在绿萝旁边。清澈、纯净、带着抚慰力量的大提琴旋律,如同月光般流淌出来,瞬间充盈了整个冰冷的病房。音符如同温柔的触手,轻轻触碰着寂静的空气,也试图触碰林晚紧闭的心门。
沧澜界,沈砚洞府。
沉重的玄岩界牢如同亘古的墓碑,死寂无声。界牢底部,那道发丝般的苍白裂痕,在苏灵儿尝试沟通失败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那点从中渗透出的方形微光,冰冷依旧,却隐隐散发出一种更加“稳定”的存在感,如同嵌在黑暗中的异界坐标。
沈砚盘坐如石,脸色依旧苍白,但损耗的元气在精纯地脉灵气的滋养下正缓慢恢复。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最严密的罗网,从未离开过界牢,尤其是那道裂痕。苏灵儿指尖那点灰白的烙印,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头。
这诡异的微光,竟能污染侵蚀沧澜界的生灵!其危害性远超他的预估!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寻找加固或彻底摧毁这锚点的方法。
苏灵儿坐在离界牢稍远的角落,默默运转灵力,试图驱散指尖那点冰冷麻木的灰白烙印。温润的月华灵力包裹着指尖,与那异种的侵蚀之力艰难对抗。烙印蔓延的速度极慢,但那种生机被剥离的冰冷麻木感,如同附骨之疽,让她温婉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她看着那死寂的界牢,想着被封在黑暗中的云昭师姐,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切的忧虑。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中——
嗡……
嗡……
嗡……
一阵极其微弱、极其遥远、却异常清晰的……震动声?或者说,是某种有规律的、低沉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洞府内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它似乎……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又像是……从玄岩界牢内部传来?!
沈砚和苏灵儿同时警醒!目光瞬间聚焦界牢!
嗡鸣声持续着,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稳定的能量波动?或者……某种信号?
更令他们惊骇的是,随着这嗡鸣声的持续,界牢底部那道发丝般的苍白裂痕,竟然……极其极其缓慢地、但无比坚定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两侧延伸开来!虽然延伸的幅度微乎其微,但在沈砚和苏灵儿的神识感知中,清晰无比!
“师兄!”苏灵儿失声惊呼,指尖的灰白烙印似乎也随着那嗡鸣声隐隐作痛!
沈砚眼中寒光爆射!他霍然起身,玄色灵力汹涌而出,双手结印,一道沉重如山的玄光再次轰向界牢底部那道正在延伸的裂痕!试图将其强行弥合镇压!
轰!
玄光撞击在裂痕处,爆发出沉闷的巨响!延伸的势头被强行遏制!但沈砚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嗡鸣声的源头,并非来自界牢内部云昭的力量,而是来自界牢之外!来自那诡异微光连接的……异域源头!是那个“持针者”在遥远之地做了什么,引发了这稳定的嗡鸣,并以此为“锤”,不断凿击着界牢的裂痕!
这嗡鸣,是异域的攻击号角!
现实病房。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如同清澈的泉水,持续流淌。大提琴低沉而温暖的音色,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包裹着病床上颤抖的林晚。绿萝的翠绿在乐声中似乎也显得更加鲜活。
周牧紧盯着林晚的反应。她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频率似乎……减缓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似乎也……有极其轻微的舒展?乐声,似乎比冰冷的药物更能触及她混乱的深处。
就在这时!
林晚那只放在身侧、原本微微蜷曲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痉挛,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弹动?仿佛在虚空中,试图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
周牧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将手机挪得更近一些,让乐声更加清晰地环绕在林晚耳边。
沧澜界。
嗡鸣声在沈砚的强力镇压下暂时减弱,界牢裂痕的延伸也被强行止住。但沈砚消耗巨大,脸色又白了几分。
就在这嗡鸣被压制的间隙——
一种截然不同的、沈砚和苏灵儿从未听过的声音,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玄岩界牢那沉重的壁垒,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缕月光,渗透了进来!
不是攻击性的嗡鸣!不是混乱的风暴!
那是……一种奇异的、流淌的、由无数高低起伏、婉转连绵的音符组成的……旋律!
这旋律庄重、舒缓、内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之美和抚慰人心的力量。它并非沧澜界任何乐器的声音,其音色更加低沉、浑厚、共鸣悠长,如同大地深处的回响。
“这……这是什么?”苏灵儿忘记了指尖的冰冷,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声音……好奇怪,却……不让人讨厌?甚至……让她紧绷的心神莫名地放松了一丝?
沈砚的眉头却锁得更紧!这旋律虽然美妙,但其来源……依旧是界牢之外!依旧是那个异域!是那个“持针者”的新手段?一种更加隐蔽、更具迷惑性的精神攻击?!
他强大的神识顺着那渗透进来的乐声,试图逆溯其源头!神识穿透界牢壁垒极其艰难,如同在泥沼中前行。但在那乐声流淌的轨迹中,沈砚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精神印记!
那并非混乱的诅咒,也不是冰冷的秩序指令。那印记中蕴含的,是一种纯粹的、带着探索意味的……专注?一种试图沟通、试图安抚的……善意?
这发现让沈砚心神剧震!这与他之前感知到的“持针者”那冷漠、审视、带着“治疗”与“秩序”的冰冷意志截然不同!这乐声背后的精神……温和、平静、甚至带着……悲悯?
这怎么可能?!同一个源头,怎会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波动?难道……那个异域,并非铁板一块?这乐声,是另一个存在的尝试?
这缕温和的乐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沈砚原本决绝的心湖中,激起了巨大的困惑波澜!
现实病房。
乐声流淌。林晚右手的指尖,随着旋律的起伏,再次极其轻微地弹动了几下。她的呼吸,在乐声中,似乎变得更加平稳悠长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真正地、明显地舒展开来。
虽然依旧昏迷,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和紧绷,似乎被这乐声悄然抚平了一层。
周牧看着监测仪器上趋于稳定的生理指标,又看看林晚舒展开的眉头和那无意识“应和”乐声的指尖,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亮光。
钥匙!这音乐,配合那盆象征“窗外藤”的绿萝,似乎真的找到了一条通往她精神世界的路径!
他决定加大“剂量”。
他拿起一支削好的铅笔,再次铺开一张新的素描纸。这一次,他没有画冰冷的栅栏,而是参照林晚之前无意识涂抹出的叶片轮廓,开始专注地、细致地描绘一片生机勃勃的、如同翡翠般的完整叶片。笔尖沙沙作响,与流淌的大提琴旋律交织在一起。
沧澜界。
那缕渗透进来的奇异乐声,在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渐渐减弱,最终消失。如同投入深潭的月光,悄然隐没。
洞府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玄岩界牢沉重地矗立着,底部那道裂痕依旧狰狞,那点苍白的微光依旧冰冷。
沈砚缓缓收回镇压的灵力,脸色凝重得如同万载寒冰。他看向苏灵儿,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沉重:“那乐声……其源非恶。其意……在安抚。”
“安抚?”苏灵儿愕然,随即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那是不是说,那个异域里,也有想帮助云昭师姐的人?我们是不是可以……”
“但锚点依旧在!”沈砚打断她,目光如电,再次锁定界牢底部那点冰冷微光,语气斩钉截铁,“那乐声虽无恶意,却同样来自异域!其力量,同样能穿透界牢壁垒!无论其意图为何,只要它来自那个世界,只要它通过那个锚点渗透进来,就只会加速这裂缝的扩大,加速那微光的侵蚀!”
他指向苏灵儿指尖那抹刺眼的灰白烙印:“你的伤,便是明证!任何来自异域的联系,无论善恶,对这方世界,对她,皆是毒药!”
苏灵儿看着指尖冰冷的烙印,感受着那持续的麻木,又看向死寂的界牢和那点象征异域存在的微光,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温婉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迷茫。安抚的乐声是真实的,善意似乎也是真实的,但这联系本身带来的侵蚀,同样真实而致命!
这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隔绝,意味着云昭在永恒的黑暗中独自面对那恐怖的锚点侵蚀。接触,无论善意恶意,都只会加速那锚点对两个世界的破坏!
沈砚的目光重新落回玄岩界牢,如同看着一个吞噬一切希望的无底深渊。他缓缓闭上眼,声音疲惫而沉重,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断:
“封死它……必须……彻底封死所有缝隙……无论……代价是什么……”